第14章

　陳鷹親自開車出去找，而吳浩則是回到了樓下自己的辦公室，組織人手也開始了尋人工作。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追一個摩托車，應該跑不了多遠。翠西路往東，吳浩看了看辦公室牆上的大地圖，圈了個範圍，交代手下的那幾人打電話給在外頭跑的兄弟，有沒有離那片近一點的。

　結果是沒有。但吳浩還是讓幾個手上有空的迅速往那一片趕去，找一找人。

　有人突然想起來今天聯絡過的一個記者在那附近，吳浩問是哪位，聽了名字後搖頭：“這人嘴不牢，不用他。”

　他自己打電話，聯繫了兩個朋友幫忙在那一片轉一轉。然後跟下面的人說留心網上，微博論壇什麼的，看看有沒有相關的線民報料。在網上搜尋資訊和製造話題是他們這一組人的強項，大家紛紛應了。吳浩又囑咐兩人聯繫那一片的醫院和派出所，看看有沒有相應特徵的小姑娘被送醫或是到警局報案的。

　所有人忙碌起來，大中午的也顧不上出去吃飯。吳浩讓前臺給大家訂餐回來。幾個人打電話的打電話，在網上搜索的搜索。十來分鐘後，一個叫阿火的小夥子叫道：“吳哥，淺粉色衣服，長頭髮，十六七的小姑娘是不是？”

　“對。”

　“快看這個。”

　吳浩湊過去，阿火把視頻放大了重播。那是一個普通線民發到網上的，剛發沒多久。標題是：功夫少女美豔冷酷狂霸跩！！！

　視頻是用手機拍的，時間很短，畫面挺亂，背景看上去是個巷子。一開始似乎是手機機主要拍朋友說話，剛開了個頭，鏡頭範圍內的巷口突然橫著倒下一輛摩托車，騎車的似乎受了驚嚇，車頭斜撞到巷口臺階，車子倒地，拍視頻的人嚇了一跳。車子摔了後，那車上的兩人慌不擇路，爬起來順腿就往巷子裡跑。

　拿手機的和他的朋友都不知發生了什麼，視頻裡就聽得他們自己在那說怎麼了？然後畫面外忽然有個人喊：“看，上面。”

　視頻的視角被抬高，顯然是拿手機的人舉起了手機在拍。這一段拍得很清楚，一個淺粉色休閒運動服的小姑娘在小巷的牆頭上奔走著，速度很快，姿態瀟灑。

　畫面外剛才喊“看”的那個聲音這時又喊：“是酷跑嗎？”

　“酷跑”這個詞話音剛落下，小姑娘從高高的牆頭上一躍而下，吳浩他們心裡都不由自由地幫她“砰”地配了一下音效。

　半蹲落地，身體前傾，又穩又酷。一抬臉，站起，這破手機的渣圖元都擋不住那冷若冰霜的逼人氣勢。

　“哇，哇，哇。”電腦螢幕前的幾個跟著視頻畫面外的人一起叫。

　“終結者中國少女版。”

　“哇靠，復仇者聯盟裡原來也有我們的人。”

　這都什麼跟什麼，吳浩橫他們一眼。

　視頻繼續在播，小姑娘在向那兩個跑到巷底卻發現是死胡同的男人逼近，隱隱聽得那小姑娘說：“把婆婆的錢袋子交出來！”

　“哇，聲音也很好聽。”一個同事叫喚。王浩拍他腦袋一下，這什麼音質你就能聽出好聽來。後面的內容很短，就是打架。兩個男的掏出了匕首，而小姑娘像是看不見，又喝一聲：“交不交！不交我就揍你們了！”

　這話說完一男的拿了匕首就沖過來，而小姑娘躲也不躲，反身旋踢，一腳把人踹飛。乾淨俐落瀟灑有型地太不像話。拍攝的這幾人壓低聲音在那“哇”，而旋身的動作卻讓小姑娘看到了正用手機躲在角落拍她的人，她朝他們看過來，拍攝的人和他的朋友嚇一大跳，火速跑了。

　視頻結束。

　吳浩的幾個同事捂捂胸口，似都感覺到剛才被那飛起一腳踹的痛。吳浩著急問阿火：“這是哪？”

　阿火飛快地流覽著視頻介紹和下面的網友評論留言。“呃，是梨樹巷。吳哥，這個視頻評論超多，被瘋傳了。”因為PO主認為他拍到珍稀好料，甚是激動，在微博和論壇上不停圈人。

　吳浩迅速掃了一眼評論和跟帖，各種猜測和起哄。還因為事情剛發生，竟然還有人要組隊去圍堵街拍功夫少女。功夫少女這個ID也馬上被註冊了，那ID在下面回話：“來呀，快來，踹死你們丫的。”然後功夫少女1、功夫少女2、功夫少女3等等數字軍也出來了。各種調侃愛演。

　吳浩頭大，趕緊給陳鷹打電話。陳鷹還在路上，才快到翠西路，路上堵車堵得他滿口髒話。吳浩告訴他米熙在梨樹巷出現，還被手機拍了下來傳到了網上。

　“我現在知道你說她會打人不是在開玩笑了。”吳浩道。

　陳鷹明白意思，前方的車一直卡得不動，他用力按喇叭，然後問：“還攔得住嗎？”

　“攔不住了，微博上已經傳開，幾個視頻站都有人發了，我現在讓他們聯繫也沒辦法弄乾淨，只能儘量壓著讓她別這麼火。”吳浩頓了頓：“老大，這視頻有一切能火的元素，短小易轉，看得快，有爆點。幾十秒的時間而已，我這邊的兄弟姐妹已經看得哇哇大叫了。你那小姑娘，嗯。”他想了想詞：“要不是手機圖元渣點，那傢伙手抖了點，這小段就像是大片裡剪出來的。終結者出場，你能想像出來吧？”

　“我不用想像。”陳鷹撫額，他他。媽。的親眼見過這“終結者”出場，他丟在修車行待修的車頂蓋上就有她出場時候踩出來的痕跡。

　陳鷹吐口氣，知道急也沒用，最緊要地是把事情壓下來。“阿浩，你優先處理這個事。這小姑娘剛剛從外地來的，很外地，山裡頭出來的，連這裡的話都講不好，她很單純，許多事情不瞭解，我不能讓她曝光，她完全沒適應這裡的生活。”

　“OK。我明白了。”吳浩很有經驗：“這邊我來搞定，你那頭有幾點。第一，視頻的地點太明確，網上已經有人叫囂要組隊去找她，我們只能繼續盯會不會有新視頻出現。你如果看到她了，不要馬上接近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不能被拍下來。如果所有視頻裡只有她，她只是個特別的路人甲，但如果被拍到她跟你有關係，那她就跟公司扯上關係，事情就複雜了。”

　陳鷹皺眉頭，他明白。如果跟公司扯上關係，就是跟娛樂圈扯上關係。再特別的路人甲熱度也會很快過去，而跟領域集團太子爺混在一起，又是太子爺親自來接，那麼可猜想的空間就大了。不是小藝人就是小玩物，總之值得狗仔們長期重點關注。陳鷹忍不住在心裡罵髒話，他的這個居處很清靜，他可不想沾上什麼爛事緋聞讓狗仔蹲社區門口天天等著拍米熙照片跟蹤她的生活。然後拍完了全世界一琢磨，哎呦，有個穿越少女啊，捉起來研究一下。

　電話那頭吳浩繼續說：“梨樹巷和翠西路隔了兩條街，算不上太遠，銀行門口劫案的事情如果曝光，跟這個視頻很容易扯上關係。你聯繫一下你那個家政，讓她在醫院什麼都不要說，以防萬一。對了，你的車窗玻璃貼膜了嗎？”

　“沒有。”他又不怕人看，貼什麼膜。

　“好的，也就是說她偷偷上了你的車也不是太保險。她那身衣服太扎眼，顏色款式是剛上市不久的，又是大牌子，很容易認。我讓小雯去接應你，她會帶上衣服和帽子，找到那小姑娘後先接走她，然後讓她在車裡換件衣服，換個髮型，戴個帽子，離開那個區域後再轉交給你。”

　前面的車子終於開動了，陳鷹繼續上路，一邊留心路邊，一邊繼續用耳機跟吳浩通話。“你的計策不錯，但有一點。”

　“什麼？”

　“米熙不是你處理的那些藝人，她完全沒概念好嗎？我現在找不到她，我打了很多次她的電話，她都沒有接，我不知道她是沒帶電話還是忘了怎麼接，我只教過她一次。還有，不認識的人，她未必願意跟人走，我感覺她戒心挺重的。所以你那個小雯出馬也未必搞得定她。”而且還想讓她在車裡換衣服？陳鷹覺得完全沒指望。對了，他們拿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包得密實的那種，更沒指望了。

　“你是說她只認你這張臉？”吳浩一邊說一邊沖一旁的杜小雯招了招手，無論如何，人要先派過去，開車過去還需要時間。

　杜小雯剛才聽到自己名字已經留心，明白上司要讓自己做什麼，見他招手趕緊沖衣帽間挑了套不起眼的衣服，鴨舌帽，再拿個大背袋，再抄上一把遮陽傘，動作迅速把偽裝裝備往大包裡一丟，跑了出來。她沖吳浩做了個OK的手勢，用嘴形問：“梨樹巷？”

　吳浩點點頭。杜小雯抄起桌上的車鑰匙沖大家揮手：“小夥伴們，我去了。”眾人起哄，有人喊：“好羡慕，解救小美女這種事應該派我出馬的，我肯定圓滿完成任務。”杜小雯大笑，飛奔出去按電梯。

　吳浩這邊已經與陳鷹說完電話。陳鷹會打電話給程江翌和蘇小培幫忙，米熙也認得他們，如果能找到，他們出面帶走米熙也可以。如果是吳浩這邊的人先找到，那就打陳鷹的電話，讓陳鷹用電話勸服米熙跟他們走。

　醫院那頭陳鷹會讓秘書呂雅跑一趟，不但要搞定馮欣，還要安撫那個老婆婆。因為這會陳鷹也不清楚情況，萬一那老婆婆這錢是什麼救命錢之類的引起社會大反響就糟。陳鷹打算讓呂雅先問清楚，如果真是救命錢，就先由他墊上，讓事情平息下來，誰都別鬧別激動。省得一個弄不好米熙見義勇為引起關注就不好了。

　而米熙打了人是事實，也不知後頭會不會有人報警或是叫救護車的，這邊就由吳浩來處理。吳浩再給他的人通了電話，說了說目前的情況，讓他們找警務和醫院的熟人問問，找米熙的人呢就要務必留心周圍有沒有人在拍，小心行事。吳浩說這話的時候，阿火沖他招手指了指螢幕，吳浩湊過去看，下面留言裡還真有人在直播說他們到地方了，正在尋找功夫少女中。

　吳浩說完電話，掛了，沖辦公室中組員們打了兩個響指，讓他們都看向他，然後他說：“各就各位啊，第一，我不要在任何網站看到這個功夫少女視頻擠上即時熱門話題榜，找你們各自介面的網站聯絡人，抬其它話題，把這個熱度壓下去。還有，確保編輯不做人工推薦。第二，我不要在任何傳統媒體節目上看到有播報這條消息視頻，在它引起編輯和記者注意之前，你們跟你們手頭的人打好招呼。第三，它現在不算太熱，但如果它大紅了，我希望能看到有證明視頻造假的消息。Jason，你照那視頻內容做個發燒友揭露造假手段的分析出來。”

　Jason點頭，他負責技術，這事得費點工夫但沒問題。

　“第四，阿羅，你手上那些馬甲，組織起來去回留言，讓那邊組隊去找小美女的傻子們認清自己被PO主忽悠的事實，趕緊撤。注意度，別激怒他們，別炒熱它。阿火，盯緊了，如果有新視頻出來，馬上告訴我。另外，弄些粉色身影在別處的模糊照片，如果尋人那邊出問題，就用假照片放消息引那些組隊的到別處尋人去。”

　大家都趕緊應了，各自行動起來。

　不一會，吳浩接到了電話，他在外頭的人告訴他消息，附近派出所確實接到報案了，那兩個賊被送到派出所，有傷，但不算太嚴重，起碼沒倒地不起。他們口供說錢被一個穿粉色衣服的小姑娘搶走了。但員警那邊沒有看到小姑娘的蹤跡，也正準備找人呢。

　吳浩迅速下指示，跟員警說不用找了，小姑娘已經把錢送回給老婆婆手裡，受害人老婆婆在醫院。讓人把員警引到醫院去。對方應了，掛了電話照辦。吳浩馬上給陳鷹打電話，告訴他這事，然後說他現在親自去醫院跟警方交涉，讓呂雅把老婆婆穩住，被搶了多少錢這邊先給，就說是小姑娘送來的。兩邊火速談好，吳浩出門上路。

　醫院那頭吳浩親自處理，妥妥當當，口供搞定，沒人追究打人的小姑娘，員警和老婆婆想見一見，當面感謝表揚一下被吳浩以小姑娘害羞為由推搪過去。吳浩還迅速跟員警先生搭了關係，說小姑娘見義勇為是好事但防不住日後被人打擊報復什麼的，所以還是壓一壓，別提她，以保護她的角度出發。員警和老婆婆都覺有理，同意了。

　辦公室裡，吳浩的組員們都在忙碌中，參與視頻話題討論的人很多，但話題始終沒有上熱點排行。話題裡一眾水軍來襲，各種左右視線，討論的人迅速被分化成幾派。有說這是跑酷俱樂部的炒作，有說這姑娘那一腳是泰拳裡的，有堅持說是中國功夫，有大呼上當受騙還傻叉地組隊，有說這是好幾年前的一部小電影，故意剪輯修整過的效果，有說是真的，有說是運動品牌廣告，你們都中招了……話題裡各種熱鬧，媒體表面上風平浪靜。

　找人的這一頭卻是毫無進展。陳鷹轉了三個小時都沒找到人，不停打電話給米熙，沒人接。吳浩小組那邊也沒有在網上看到有人留言說看到功夫少女蹤影。程江翌和蘇小培也來了，兩個人分頭找，也是無果。

　最後三人在街頭一角碰上了，互視一眼，均是搖頭。陳鷹自己沒找到，吳浩派的人也沒找到，程江翌和蘇小培也沒有找到。

　程江翌搖頭歎息，對蘇小培說：“娘子啊，小米熙比你當年厲害多了，這才來幾天就讓大家人仰馬翻的。”

　“兩天。”陳鷹咬牙切齒。

　蘇小培累得不行，拿了礦泉水瓶喝一口，突然想起：“啊，我知道了，有個人一定知道米熙在哪？”

　“誰？”陳鷹繼續咬牙切齒。

　“月老2238號。米熙是他的客戶，他的日誌本裡能查到每個客戶的即時行蹤。”身為曾經的客戶，蘇小培太知道這點了。

　“他電話多少？”陳鷹拿出手機，氣勢洶洶。

　“他沒電話。”蘇小培搖頭。“他們月老不讓有電話。”

　陳鷹臉要綠了。程江翌歎氣：“老婆，雖然你耍一耍陳鷹我是不反對的，不過這種時候確實不適宜啊。下回莫要如此吧。”

　蘇小培很無辜：“沒耍他啊，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他肯定知道，而且這種緊急時候，他不是應該自動出現的嗎？以前他就是很突然地就出現了。”

　“是嗎？”陳鷹沒好氣，“那能不能請你讓他現在突然出來一下下，告訴我們米熙在哪裡？”

　街口牆角後面，月老2238號拿著他的日誌本在看，看完了，探頭偷偷瞅了一眼角落裡熱烈對話中的三人，然後把日誌本丟進口袋裡，悄悄走了。

　“我是月老，又不是追蹤警犬，我幹嘛要主動出現幫你們找人，這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不過我有關心一下下，現在她是安全的，大家請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