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0106修）

　這時候陳鷹想起來了，帶了米熙出去找呂秘書。囑咐呂秘書兩件事。一是讓她找制牌位的公司，給米熙的家人做牌位。米熙一聽，頓時激動起來。陳鷹拍拍她腦袋，讓她沉著點。

　然後第二件，是要給米熙找個家教。

　“她在山裡頭長大的，好多事不懂，還有她的字，山裡頭用的字跟我們不完全一樣，得給她改過來。還有基礎的日常知識，找老師教她。週一到週五，來公司給她上課。”

　“什麼程度的課程，”呂秘書問。山裡頭也該上過學的，只是不知米熙上到幾年級。

　“嗯。”陳鷹想想。“從幼稚園開始吧。”

　“哈，”

　“她家裡，是山裡的山裡，很山裡。沒有學校。”陳鷹說著。米熙在一旁頭低低不言聲，下決心一定好好學。

　呂秘書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忍住了。山裡的山裡的小姑娘這麼漂亮氣質都這麼好了。看來山裡不容低估。

　陳鷹把米熙的事交代好，領著米熙下樓吃飯。等電梯的時候跟米熙說：“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辦，總會辦好的，別著急。”所以她學好常識具備一定社交能力後就可以相親，就會交上男朋友，不用急。

　“對。”米熙用力點頭。所以先從喂水開始，她一定能夠慢慢回報叔叔嬸嬸的。

　電梯門開了，裡頭站著幾人，其中之一是吳浩。他剛從樓上經紀公司開會下來。淩熙然的那點事還沒完結，媒體效應持續發酵，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甚至又有幾個披著馬甲的所謂閨蜜跳出來捅黑刀，曝料說淩熙然多作多虛榮的醜事等等。不管真假，觀眾願意看，信與不信，先湊熱鬧再說。這髒水潑得時機相當好，淩熙然的形象大跌，幾個代言合同都受到影響，還有合作廠商提出要解約。

　淩熙然是領域藝人經紀這兩年最力捧的藝人，這次事件對經紀公司這邊影響巨大，甚至已經驚動到了陳遠清。陳鷹也收到了通報及各方溝通的郵件。因公司內部各有利益，所以對如何處理僵持不下，又怕背黑鍋擔責，因此有什麼討論或是會議記錄，都要郵件抄送集團高層一堆人，甚至回復什麼也不忘轉抄CC給各領導。陳鷹這兩天已經看到十多封信了，有些只回復了兩句也要抄送下，生怕沒有白紙黑字留下證據。原本這種事與陳鷹沒什麼關係，但恰逢他這邊要與羅雅琴談，藝人經紀及企宣公關的部分會有影響，所以他也關切了下。下午正好要與這些人開會，現在逮著吳浩就先抓著問問情況。

　兩個男人邊走邊聊，中午時間也不夠了，回頭還要開會，所以只能去就近的麵館來碗面。

　進了麵館點了面，米熙像尾巴一樣跟在陳鷹身後。現在正是飯點，附近辦公樓的職員許多在這用餐，沒有空座。陳鷹趁著幹站著的這空檔再考慮考慮公事，然後左右兩邊被吳浩和米熙一起碰了碰。陳鷹抬眼一看，看到劉美芬正沖他招手，這麼巧她也在這吃面，這麼巧她身邊三位剛走，有空位。她幫他們把位置占住了。

　陳鷹領著一大一小過去。大的那個趁機對劉美芬嘻嘻笑：“你好，美女。”劉美芬認得吳浩，集團裡大名鼎鼎的能人。只是這類型輕浮又複雜的男人她不太欣賞，又不在一個公司不必假客套，於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應了。

　劉美芬沒說什麼，米熙卻忍不住一個勁瞅吳浩，眼神裡有很多不贊同。

　“米熙啊。”吳浩被她瞅得實在忍不住。“美女跟親愛的都是打招呼的詞，我不是流氓。”

　米熙抿抿嘴，“親愛的”是什麼她不懂，她就是覺得對著個姑娘喊美女啊還笑成那樣，就是登徒子。而且明顯人家“美女”也沒有受用他這招呼嘛。

　吳浩很受傷。眼看劉美芬也沒幫他澄清打圓場他更受傷。明明都是優秀男人，為什麼陳鷹就受歡迎呢。他瞪一眼陳鷹，陳鷹卻看著米熙在笑。小姑娘的表情太有意思了，正義衛士啊。

　很快面上來了。米熙點的是跟陳鷹一樣的香辣牛肉麵。其實她不太能吃辣，但菜單上東西太多，她看大家很趕時間，她不好意思，就說要跟陳鷹一樣的。陳鷹說會辣，讓她再想想，她堅持。於是現在面對一碗湯色有點紅的面，她認真聞了聞。

　“用吃的，聞能飽嗎？”陳鷹給她遞筷子，看她小心翼翼又想吃快點的樣，又想笑了：“別急，還有時間。”

　米熙點頭，真的辣啊，不過還算能接受。吸了吸鼻子，有點擔心自己辣出鼻水失態。

　“給你紙巾。”陳鷹掏紙巾給她，“這裡有勺子。”又給她勺。臉都要埋碗裡去了，從前他們將軍府裡是用臉吃面的？

　米熙那個手忙腳亂。兩隻手又是筷子又是勺又是紙巾的拿不過來了。以前家裡吃飯從不會用這種大碗公啊，都是小碗盛好，丫頭旁邊伺候著。米熙吃了一會，總算沉穩下來了，偷眼看看周圍，自己沒失態吧。

　看看劉美芬，她正悄悄看陳鷹，沒空管她失不失態。再看吳浩，他正看劉美芬，也沒管她失不失態。再看陳鷹叔，他正忙著偷偷加辣椒。等一下，這是往她碗裡偷加呢，她說怎麼會越吃越辣的感覺。

　用紙巾捂著鼻子揉了揉，米熙譴責地瞪了一眼叔。陳鷹哈哈大笑，“你終於發現了，太遲鈍了。”他還以為加完桌上這一碗辣椒她都不會知道呢。吃個面吃得這麼笨，太好笑了。

　米熙再拿張紙巾擦鼻子，完全不知道這偷偷給人家碗里加辣椒的樂趣在何處，哪裡好笑。不過小女子寬宏大量，原諒叔了。原來劉姐看叔是因為叔在幹壞事，原來吳叔看劉姐是因為劉姐發現了叔在幹壞事。

　寬宏大量的米熙心裡歎口氣，一桌子只她一個認真吃面呢。他們這樣不好。

　下午，陳鷹去樓上開會。會上氣氛不太好，這幾天經紀公司裡的氣壓都超低。淩熙然的破事解不了，太子爺居然又說因為電影操作的關係，要給羅雅琴做形象包裝、公關宣傳，計畫是從現在開始直到電影上畫半年內。這其實是要簽下羅雅琴的宣傳約。

　這種事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經紀企宣那邊沒有想法能怎麼做，吳浩沒發表意見，他上午剛過來吵完一架，現在沒頭緒的事他暫時低調。

　“這事我們的利益在哪？”

　“電影預算裡會有宣傳費用。”陳鷹答。

　問這問題的企宣部經理頓時閉嘴，廢話，是有宣傳費用，可他們這公司又不是影視宣傳用的，他們做的是藝人，不稀罕賺一點點宣傳費。羅雅琴六十歲出頭了，對他們這公司來說沒有價值。

　“圈子裡的消息，羅雅琴一直是不受控的。”所以她消失了很多年，沒有經紀人，沒有接演藝界的任何工作。換言之，就算他們願意屈就，人家也未必領情。

　“讓她受控是我的工作，讓她光鮮亮麗形象正面在各大媒體曝光，直到電影宣傳跟上是你們要做的。別跟我說做不到。”陳鷹語氣強硬，他的作派大家都知道，沒人敢異議。起碼在面上。

　那電影的事其實大家有聽到風聲，李董已經說了影視公司那邊不會買單。太子爺站出來生扛，自然有他們派系上的爭鬥利益，他們下面做事的，有些分寸的把握就好。況且羅雅琴是老。江湖，出了名的難搞，未必會配合。

　“Lisa，這事你牽頭。羅雅琴的資料你有，再調查這些年她的動向，看有沒有什麼補充的，她所有的負面消息報導我都要知道。能怎麼做，明天給我一份初步評估，我週三見她，會跟她談想法。我搞定她，簽下約，你跟吳浩就接手，她要減肥、要健身、要造型，媒體話題製造，一旦複出，她的老賬會被翻，必須提前有對策計畫，所有的事，到時候你們跟她開會後再做詳細計畫。”

　Lisa點點頭，吸了一口氣。她的職位是個組長而已。這是戰，若不敗，她就能借太子爺的手上位。就算敗，也是所有人預期之內，她不算丟臉。企宣部經理黑著臉。可他沒話說，他手上還有淩熙然的爛事，他也不想接這事，但事情跳過他直接給下面人做主，他也不爽。

　吳浩撇撇嘴，知道自己已經被委以重任。Lisa職位低，最後執行起來不可能陳鷹事事批示，所以實際那個牽頭人是他吳浩。看來真的是洗牌的前奏了。

　這會最後又議了些細節，準備散會的時候，企宣經理問陳鷹，對淩熙然老闆這層是不是有什麼打算？陳鷹搖頭，淩熙然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會擔心羅雅琴借這個來問他“你們自己的藝人都沒做好又怎麼能打理我”這種問題。

　“只是聽說今天二少帶了個很有潛力的小姑娘來。”其實這是藝人總監讓他代問，他們好摸一摸老闆心思，把把風向。是不是公司有新人人選了？

　很有潛力？陳鷹再搖頭：“她不是。”想到米熙那臉蛋，漂亮得不是有潛力，那叫有實力。只是那小古板，穿得密不透風，叫聲美人都不行的。想起中午吃飯時的情形，他忍不住笑了笑，看了吳浩一眼，這傢伙還說什麼親愛的，米熙根本不懂。

　吳浩被他看這一眼，身上頓時起毛了。老大你這麼帥氣曖昧的笑容投射過來會出大事的好吧，看看大傢伙的眼神，你要注意影響。

　陳鷹根本不注意，帶著一臉溫柔的笑走了。吳浩也趕緊走。有權有勢的男人笑亂一池春水，他泡裡頭不合適。

　從樓梯往下走，在廣告公司那層樓道口看到陳鷹靠扶手邊抽煙呢，他過去討了一支。陳鷹沒在笑了，嚴肅著臉在想事。“時機不對。”他忽然說。

　吳浩過了過腦子，明白過來。“王兵那事？現在好幾件事擠一起了，他這個你要炒出效果踢走他確實時機不對，慢熬到時機成熟恐怕來不及，合同會飛。”他想想，“要不你就先簽了，後面再對他動手。”

　陳鷹不說話，仰頭吐口煙。他大爺的他就是不服這口氣。

　但是這合同很重要，越來越重要了。

　深夜，陳鷹坐在家裡書房還是思索這幾件事。全湊成一堆了不怕，但每件都很麻煩，這才是關鍵。這時候米熙在他書房門口探腦袋。

　“怎麼了？”陳鷹問。明明今晚的“喂水計畫表”裡的水他喝過了呀。

　“陳鷹，很晚了呢。”米熙小臉很認真。

　“嗯，然後？”他腦子沒轉過彎來。他沒答應她什麼事然後沒做吧？

　“該睡了。明天上班呢。”米熙顰著小眉頭提醒他。

　陳鷹呆了呆，不是吧，他沒跟媽一起住吧？

　米熙看他表情，有些局促。她好像多管閒事了。“嗯，那我先睡了。”趕緊溜，下回叔的事她要忍住不要管。

　陳鷹繼續呆了呆，這跑得也太快了，怎麼也不堅持一下呢。他看看桌上煙灰缸裡的煙頭，想著今晚確實坐太久了，很累。陳鷹站起來，溜溜達達踱到米熙房門口，沖裡面喊：“好了，我去睡了。”

　喊完轉身走，心裡嘀咕真是年紀輕輕管家婆。

　走到房門口，聽到身後有門開的動靜，轉過身來，看見米熙從她房間探出腦袋，眼睛笑得彎彎地，看上去很高興。

　“陳鷹，晚安。”

　“嗯，晚安。”陳鷹應了，看著她喜滋滋地又縮回腦袋，然後關上了房門。

　屋子裡安靜下來，陳鷹忽然覺得又不是那麼累了。

　其實當家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