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0305修）

　星期日，陳家與魏家家長見面。家宴定在了一家很有名氣的飯店。陳非週六就拜訪了魏家，給兩位老人送了禮，周日踩著點上門接他們去飯店，魏媽媽得意洋洋，魏小寶半喜半憂，總覺得有點快了，反倒不安心。魏爸爸也覺得還是有點不能相信，女兒沒男朋友吧就一直沒有，有了個男朋友跟打仗似的，趕什麼趕。

　米熙一早起來就把高跟鞋穿上了，來回走著練習。睡了一覺覺得心情好多了，看到陳鷹也是神采奕奕的樣子，她覺得非常高興。一高興，這話就管不住。吃牛奶配土司早飯，她說若她有機會學習廚藝，定要讓陳鷹叔吃上豐富多樣的早飯。

　陳鷹扯開嘴角，吐槽她：“是啊，我會做的早飯就這兩樣，就跟你吃早飯只會挑點心樓的湯包似的。豐富多樣。”還敢嫌棄他不會做飯？

　米熙皺鼻子：“那湯包餡有十來種呢，能吃半個月不重樣的。”跟煎雞蛋配土司太不同了。“若我會做飯了，給陳鷹叔做一個月不重樣的。”沒等陳鷹消化她的孝心，她又說了：“我該叫小寶姐的爹娘什麼呢？”不用別人回答，她自言自語：“大娘不能叫，夫人不合適，那還是奶奶吧。陳鷹叔這頭是奶奶，小寶姐那頭是寶姐家的奶奶。嗯，對吧？呀，不對，小寶是姐呢，她母親父親不該是爺爺奶奶呀，可叫小寶姨太老了，可小寶不是姨，她母親是姨，那我陳家的奶奶不是叫老了嗎？完了完了，這輩分亂的。糟了糟了，可惜娘親不在，不然她定是知曉該如何稱呼的。陳鷹，到底該如何才好？”

　陳鷹聽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發現在問他呢，答：“隨便叫，不用太講究。”

　“居然不講究啊？”米熙搖頭晃腦：“這處也太不講究了。不過也可能是陳鷹叔自己不懂。”

　陳鷹一臉黑線：“米熙，我還坐你的面前呢。”能不能不要當他不存在一樣的評論他。

　米熙又問了：“今日陳非叔與小寶姐會定親嗎？”

　“應該不會。”哪這麼快。可沒等他解釋，吃好早飯的米熙已經走開了，套上她的高跟涼鞋繼續練習，嘴裡還嘮叨：“居然不定親啊，好可惜。”

　陳鷹沒好氣，這丫頭到底能不能專心談一件事呢，一個沒完就跳另一個。

　“我這樣穿真的可以嗎？腳都露了我當真不習慣。陳鷹，我若是總低頭看腳你得提醒我，不然就失禮了。”

　“陳鷹，走路的時候你留心留心我，萬一我沒走好摔了，你還能來得及扶我一把。”

　“哎呀，才想起來沒給小寶姐家奶奶爺爺準備見面禮，這才失禮了。現在去買還來得及嗎？”

　嘮叨嘮叨嘮叨。

　陳鷹終於受不了啦，“米熙啊。”

　“哎。”

　“你只是個小輩，小輩裡的小輩，這些事不用你出頭，知道嗎？你去那就負責吃飯。”

　居然這樣？米熙撇小眉頭，這談婚事了，女眷出席，當然是有禮數上的要求還有共同議事的責任的。在她家鄉那……好吧，這裡不是她家鄉，可她還是很有參與的積極性的呀！

　米熙抱著滿腔熱情去了。一路上各種激動，路過花店的時候她看到花束一度想買一把，說送給小寶姐喜氣喜氣。但被陳鷹制止了。她要是送了花把陳非擺哪去？看到麵包房她又想進去買盒點心，送給寶姐家的爺爺奶奶表表心意，又被陳鷹制止了。初次見面長輩會備禮物，而他跟陳非什麼都不送，她一小丫頭隔著輩呢送什麼送。

　米熙一路打的主意全被否決，有些沮喪。所幸一路暢通，他們順利到達，米熙一看地方到了，頓時精神起來。陳鷹歎氣，這米熙同學到底明不明白，她只是個小配角，小小的配角而已，真的只是讓她過來負責吃飯的。

　米熙毫無自覺，她抬頭挺胸，很認真地要有一個良好的儀容姿態出現在大家面前。結果訂好的包廂在二樓，米熙走了幾層臺階有些緊張，好象很容易摔跤啊。她火速決定得有應對之策方好，轉頭用大眼盯著她陳鷹叔看。陳鷹歎氣，伸手扶她胳膊肘：“小姑奶奶，這樣行嗎？”

　“行。”這下走得放心了。

　往上走了沒幾步，抬頭看到的陳非和魏小寶，陳鷹笑道：“你們也到了嗎？爸媽呢？”說話間陳非身後似乎又走來兩人往下看他們。

　米熙急中生智，瞬間反手抱著陳鷹胳膊。陳鷹有些驚訝，米熙低頭小小聲道：“若是被別人看到你扶著我，你會沒面子的。”陳鷹一臉黑線，這會她倒是知道給他面子了。

　陳非身後來的是魏小寶的爸媽，大家剛上樓，陳非就聽到陳鷹的聲音了。兩邊人見面客氣一番，米熙緊張地手腳有些不好使，欠身跟魏小寶爸媽問好。大家進了包廂，等陳遠清和宋林到。

　田敏華問了好些米熙的問題，什麼父母呢，住哪呀，哪上學呀，還一個勁打量著米熙的著裝打扮。米熙被問得有些局促，陳鷹有些不高興。魏小寶在一旁打圓場，給她媽倒茶水，試圖扯開話題。

　田敏華也察覺陳鷹的情緒，畢竟人家臉色就擺在那了，她也不太痛快，故意道：“我說太早了吧，你們偏說怕堵車，這不來太早了。”

　魏榮瞪她一眼：“多喝水，少說話。”

　陳鷹看了眼陳非，招呼道：“一起抽根煙去，順便給爸媽打個電話，看他們到哪了。”陳非應了，拍拍魏小寶的肩，跟陳鷹一起出來了。米熙都不用招呼，陳鷹一起身她就跟尾巴一樣默默跟在他後頭。

　兩兄弟出去後在樓梯拐角那站著，既能看到進來出去的人，又清靜好說話。陳鷹還沒開口，先掏煙盒，煙盒拿出來一愣，什麼時候上面又貼了紙，寫著：今日限量八支。陳鷹沒好氣瞪米熙一眼，米熙一臉無辜受他一瞪，提醒他：“我們說好的。你一早已經抽了一根了，現在還有七根的量。”

　陳鷹咬牙，把煙點上了，轉向陳非：“你這丈母娘，看來不是省油的燈。”

　“早知道了。”陳非微微一笑，幾年前就知道了，可是幾年過去，他還是很喜歡小寶，越來越喜歡，所以丈母娘什麼的，他也就生受了。“沒關係的。”

　陳鷹吐口煙：“還有親娘那關，她最不喜歡這樣夾著針說話的了，一會你注意點。要不要給小寶發個短信先通通氣，我們現在出來了她趕緊抓緊機會給她媽打打預防針。”

　“隨機應變吧，小寶心裡有數，現在肯定勸著呢。不過她也說了，她媽那個性脾氣不好弄。”

　“大家都別慌。”未成年少女積極發表見解：“談婚事嘛，就是得談，這個不能著急。一開始兩家不熟，所以肯定會提些條件什麼的試探對方，那些話和態度其實不必太在意，越是中意對方家的，越會這樣。若是看不上的，談得不會談了，對吧。最重要兩邊都中意，其實往下深了談，自有臺階下的。談著談著，就圓融變通了。”

　兩位三十左右的大叔都轉頭看米熙，米熙正經又認真：“真的，我雖不若你們這般年數，可這經驗可是比你們多了許多。”

　那嚴肅臉，讓陳非失笑，害陳鷹差點被煙嗆到，他揮揮手：“你離我遠一點。”

　“不要。”米熙瞪眼了，“怎地還趕人。”偏要再湊近兩步。

　“你不是討厭煙味。”陳鷹把煙拿開遠一點，怕煙味嗆到她。

　“那你可以不抽。”再湊一步，就快抱到他了。米熙使勁瞪陳鷹，煙上明明寫了“性命堪憂”，他怎麼還抽得下去？

　陳鷹與她僵持了幾秒，最後嘟囔抱怨幾句，把煙在垃圾桶掐了，隨手丟了進去。

　“沒抽滿一根的也按一根算。”米熙還要計較一下，說得陳鷹撇眉頭，陳非哈哈大笑。這時候樓梯那有人道：“怎麼都出來了，這麼高興？”

　兩兄弟回頭，看到宋林挽著陳遠清胳膊正上樓，趕緊招呼：“爸，媽。”米熙看著這二人胳膊挽著胳膊，忽然想到自己剛才，沒由來覺得有些害羞，在心裡甩甩頭把雜念甩開，笑盈盈喊：“爺爺，奶奶。”

　“我家小福星。”宋林上來，把米熙抱懷裡，“今天真漂亮啊。”看米熙眯著眼笑得可愛，抱著她親了親，真乖的孩子啊。

　“媽，你別這樣。”陳鷹忍不住了，這還親上了，米熙居然也不掙扎一下，躲都不躲，還笑得這麼諂媚，兩個都夠了。

　“切，你嫉妒我們感情好。”宋林拉著米熙朝包廂走，又問：“怎麼出來了？”

　“叔叔想抽煙，我監督他。”米熙搶先答。宋林哈哈笑：“幹得好。”

　陳遠清跟在後面，無端端不陪著客人跑出來抽什麼煙？他與兒子們交換了一個眼神，有些明白了。當下心裡有數，幾個人一起進了包廂。

　魏家人聽到聲音，都站了起來，大家一陣寒喧客氣，各自坐下。陳非讓服務員上菜，大家又就要吃什麼加什麼客氣了一輪。等菜來，飯桌上不能冷清，男人們都沒開口，田敏華找話題，她誇宋林保養得好，又說宋林有福氣，兩個兒子都這麼優秀。宋林一一應了。兩邊交互交流了各自的基本生活狀況。女人們聊天，男人就更不說話了，這種話題對他們來說也頗無趣。

　幸好很快服務生上菜，大家邊吃邊聊，氣氛頓時輕鬆不少。田敏華其實與宋林聊不太開，兩個人生活圈子交際圈子完全不一樣，她的柴米油鹽，宋林卻完全不懂，看她也沒主動找話題，想來也是覺得沒什麼意思。田敏華有些訕訕，卻也有些不服氣。對方富貴人家又怎樣，如今是他們兒子追的自家女兒，用不著在她面前顯擺什麼，他們可不會矮人一截。

　田敏華這般想，吃了幾口菜，終於不繞圈子了，把話題引向她最關心的婚事上。她當眾問陳非有什麼打算。米熙豎著耳朵聽。陳非對這問題有準備，他說讓兩邊家長來坐一坐，吃頓飯，兩家互相認識認識，就是想定下這事。他跟魏小寶一起七八年了，雖然之前不是情侶關係，但他們朝夕相處，很合得來，也早就離不開對方。只是表露心跡晚了點。現在既然大家把話說開了，那其實把關係定下來也不算快的。

　陳遠清和宋林沒說什麼，他們都沒什麼意見。家裡這兩個兒子早管不住，一個比一個有主意，再者魏小寶他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一直跟在陳非身邊，要說他們不是一對他們才奇怪呢，所以沒什麼好反對的，當然是同意。

　田敏華喜笑顏開，她當然不反對，這樣的親家她是盼了很多年的，一直還怪女兒不爭氣，窩邊草都吃不到，原來女兒是暗地裡動手的，她很滿意。她再問陳非婚後打算，是跟父母住還是怎樣？

　陳非答了，父母住大宅，他跟弟弟早就各自分戶出來，有自己的房子。婚後都是小家庭自己住的。魏小寶不好意思，小聲說現在說這些太早了。田敏華一瞪眼：“哪裡早，陳非自己都說了，你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不早了。”

　別人沒說什麼，米熙卻認真用力點頭，相當投入。陳鷹給她夾幾筷子菜，暗示她她只是負責吃飯的。

　田敏華這時候又說了，有自己的房子就好，她就小寶這麼一個女兒，也不想她受苦，她跟小寶她爸兩個人把小寶拉扯大不容易，現在還只是住在兩室一廳的老房子裡，房子很小。“這你也是見到的。”

　“是。”陳非點頭。魏小寶低下頭，覺得有些難堪，這都沒到結婚的時候呢，就暗示男方家給自己買房子。她又想起當年田敏華要她追陳非，抓住金龜婿被聽到的事，那種感覺又出來了。

　“我們現在那房子挺好的。”魏榮硬梆梆擠出一句，被田敏華在桌下掐了一把。

　陳遠清繼續吃菜，宋林低頭喝湯，陳非一時也不知這話該怎麼接，買套房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其實他確實也打算跟小寶結婚了，看她家裡的需要，選套房添置些東西。可小寶跟他確定戀愛關係後，在花錢這事上一直有點小心，只願意看看電影逛逛街，餐廳不願去太貴的，不讓他買貴重東西，不要衣服首飾包包。他知道她的心結，所以也不著急，反正他們時間長著呢。

　沒想到未來丈母娘在第一次家長見面就這樣提，陳非倒不在乎房子，只是他想小寶會難過。而且他也不能這麼著馬上一口答應，他也得顧慮自己父母的心情，依他媽的脾氣，現在應該不太高興了。

　可這話不回也不行，氣氛有些僵了。陳非於是答：“我經濟條件還不錯，婚後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大件，應該可以考慮的。”

　魏小寶忍不住了，對田敏華道：“媽，你多吃菜吧，現在說這些不合適。”

　田敏華雖然看出來氣氛不太好，但她覺得有些話還是說在前頭，結婚是大事，男方又不是沒條件，她也不是為難他們，而且這些大戶公子有的是錢，有錢的男人都花心，女兒要是有本事能拿得住就算了，要是不成，她不幫著女兒早點多拿些實在的，日後萬一吃了虧可怎麼辦？

　田敏華吃了幾口菜，斟酌著這話要怎麼說，想來想去想不出體面又實在的話，一談錢那可不就是拉下臉皮的事嘛，這種事她不出面哪行。她清了清嗓子，佯裝不經意地說：“其實我們家最是好說話的，只是就這麼個女兒，所以既然都到見家長定關係這份上了，我也不說虛的，有些事還是得婚前說清楚的……”

　“媽！”魏小寶再次打斷她，給她夾菜。

　田敏華又猶豫了兩秒，點點頭：“嗯，到時有合適機會再仔細談談好了。”

　席上話題就此打住，氣氛有些微妙，魏小寶的心情很不好。陳非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沒事，但她還是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後半場，魏小寶藉口去洗手間想平復一下，沒一會米熙就來了。

　“小寶姐。”她叫她。

　魏小寶扯開笑臉，“你也來了。”

　“我來找你的。”米熙小臉很認真，“小寶姐，我想告訴你，你別不開心。”

　“我沒事。”魏小寶有些緊張，難道自己臉色這麼難看，那陳非父母不是也察覺了，得覺得他們魏家事多又矯情吧。

　“小寶姐，每個當母親的都一樣的，我雖年紀小，可當初在家鄉，我母親也為我說過幾回親事，有些話不好開口，條件不好提，都是母親來張羅，結果就有人說我家要求太高，不識趣。可我娘也與我說，女兒家一生只嫁這一回，哪有要求不高的。你母親也定是這般想，只是她急了些，但道理大家都懂的。陳非叔是個有擔當的，絕不會把事情弄得不好看，爺爺奶奶也是明理的，都是為人父母，一定能理解的。你莫不開心，喜事得談嘛，大家都別著急。我如今見了你母親，便想到我母親了，我知道我娘全是為我好，你娘也定是一樣的，奶奶也是一樣的。”

　魏小寶有些愣，沒想到米熙竟然能說出這樣的道理來，這哪裡像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只是這些話說出來，她竟也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洗手間門外，宋林站著聽了一會，她是尾隨米熙過來，是真的想上廁所，可聽到裡面兩人的對話，她忍住了。洗手間裡，米熙說完那些，又給魏小寶鼓了鼓勁，又稚氣又老成，讓魏小寶笑了。宋林聽得也笑，她悄悄退開了。

　宋林轉了一圈後回去上廁所，魏小寶和米熙已經不在了。宋林解決後回包廂，聽到米熙正討教做菜的方法，她說要學做菜給陳鷹叔吃。

　“我怕你把我的廚房燒了。”

　“才不會。”米熙皺鼻子。

　“燒了你賠不起。”陳鷹很故意地也學她皺鼻子。

　“債多不愁。”米熙別開頭才不理他。

　宋林笑了，一個勁地盯著米熙看。“米熙想學做什麼菜？”

　“都可以的。”米熙很認真點頭。

　“那我幫你找個學做飯的地方好了。”

　“咦，有教做飯的學校？”米熙眼睛一亮。

　陳鷹腦子裡頓時浮現米熙掄著大菜刀穿著白圍裙戴著廚師帽的樣子，她不會又快發現新工作機會了吧？“媽，別鬧！”陳鷹的臉要黑了。

　宋林看看陳鷹，只是笑。

　後半場大家閒聊地多，沒再說什麼結婚不結婚的事。米熙打聽了廚藝學校，聽說真有一大堆人學做飯然後去飯店當廚子的，她頓時又有了人生新目標。宋林哈哈笑，說不學那樣的，學點家常的就好。

　米熙很開心，學什麼都行，真是高興，居然有人專門教做飯的。她已經列好了一堆想學的菜名，全是陳鷹帶她吃過的。陳鷹跟她拌嘴，說不相信她的廚藝。兩個人笑笑鬧鬧，宋林看得若有所思。

　散席了，陳非要送魏家三口回去。大家邊聊邊下樓，陳鷹跟米熙走在前面，要扶她走樓梯。米熙忽然想到之前挽著陳鷹的情景，頓覺臉紅，她把手從陳鷹手裡抽出來，說要自己走。

　“摔著了你看我管不管你。”陳鷹說道。

　“才不會呢，我身手可好了。”米熙一邊說一邊轉身沖陳鷹扮鬼臉，結果穿高跟鞋平衡不好，她一個沒站穩，一個倒栽蔥朝樓梯下面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