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麼麼噠

沈默年的直升飛機起飛的時候莊別天沒有上來。

莊別天站在地上，看著沈默年抱著醒過來的唐可知上了飛機，然後關上艙門，螺旋槳啟動的聲音是那麼的刺耳，莊別天立在原地像是一顆筆直的樹，不會因為狂風而折腰，卻會因為失去陽光而逐漸枯萎。

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麼？莊別天看著消失在天空中的直升機想，再次相見的時候，他看見的會不會是一方墓地，裡面埋著他最想珍惜的人？疲憊的神色漸漸染上莊別天的雙眼，他伸手重重的揉了揉眼角，吐出一口氣。

“王少。”有人在身後叫著不屬於他的名字：“您要的東西準備好了。”

“嗯。”莊別天用那張屬於王亦白的臉保持著漠然的表情：“帶我過去吧。”

“是。”屬下低聲應道。

這個地方不屬於他，這副皮囊不屬於他，莊別天已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了。

沈默年直到上飛機，都把唐可知抱的牢牢的，他看到了來送行的莊別天，卻沒有和他打招呼。而是直接抱著唐可知上了飛機，毫不留情的拉上了艙門。

沈默年這樣的行為對於莊別天來說或許會很殘忍，但他已經沒有了多餘的力氣去思考莊別天的想法，沈默年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唐可知身上……他很害怕，非常害怕——唐可知會再次悄聲無息的睡過去。

唐可知醒來的之後精神就一直不太好，他被沈默年用毛毯裹的嚴嚴實實，像一隻大蠶寶寶。而在毯子裡露出的臉顯得越發的小，看上去明顯又瘦了一圈。

沈默年一上飛機，就開始和唐可知聊天，還時不時問他想不想吃東西。

唐可知面前擺放著的全是新鮮的水果和他喜歡吃的零食，可唐可知卻一點胃口也沒有，但為了不讓沈默年擔心，唐可知還是勉強自己吃了那麼一點。

“我做了個夢。”邊往嘴裡塞著橘子瓣，唐可知邊道：“夢到我回到以前的世界了。”

“你以前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沈默年手裡削著一個蘋果，嘴裡問道。

“那裡沒有太陽。”唐可知邊想邊說：“全是一些很讓人討厭的怪物和吃人的植物……還有我的墓碑——我不喜歡那裡。”

沈默年眉頭一皺，隨即冷聲道：“你不會回到那個世界的。”

看到沈默年的反應，唐可知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肯定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過想想也對，沒有陽光，全是怪物，還有墓碑，除了地獄，似乎沒有更合適這些條件的地方了。

唐可知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最後卻又息聲了，其實沈默年這麼想也沒關係，那地方的確挺像地獄的。

“這個世界不好麼。”沈默年繼續道：“有你喜歡的樹，有你喜歡吃的東西，你還有莊別天給你的空間戒指……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這次如果你的病能好，我就不當喪屍首領了，陪著你一起去環遊世界好不好。”

多麼美的設想，唐可知一幻想就覺的格外的動心，可是他心中也清楚，這樣的機會……自己多半是沒有了。在醒來的時候唐可知就用靈魂之力檢查了自己的身體，得出的結論是讓人沮喪的。他的身體在不斷的衰竭，唐可知猜測，如果他再睡過去一兩次，大概就沒有醒來的機會了。

“好啊。”唐可知和沈默年都不願去面對那個結果，於是索性直接跳開這個問題，和沈默年一起開始幻想那不會存在的未來：“以後我來做飯吧，我挺喜歡做飯的……嗯，我還想去海的那邊的看看，不知道那邊的景色，和我們這邊一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沈默年淡淡道：“那邊可比我們這裡漂亮多了，不去……就太可惜了。”

“哈哈。”唐可知聽出了沈默年話中明顯的勾引，他哈哈的笑了起來，卻越笑越無力。最終眼神暗淡的看著沈默年，不知道該怎麼接下沈默年的話。

“你想在不會想睡覺麼？”隔了好一會兒，沈默年輕輕問道。

“不會啊。”唐可知現在雖然覺的自己很累，但睡意並不濃，他看著沈默年眼裡的擔心，笑了笑：“我現在精神還不錯。”

“嗯。”沈默年垂下了眼，把削好的蘋果切成了小塊。

“你是怎麼變成喪屍的啊？”因為害怕自己毫無徵兆的再次睡過去，唐可知開始找話題：“是因為末世前期不小心被喪屍抓到了麼？”

“不。”沈默年把蘋果遞給唐可知：“是我最信任的人在最危險的時候，在我的身後推了我一把。”

“……額。”沒想到竟是得出了這麼個答案，唐可知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你最信任的人？”

“是啊。”沈默年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很輕鬆，事實上他早就把這間曾經折磨他許久的事情給徹底放下了：“我最信任的兄弟……當時也的確是沒想到呢。”

“那他怎麼樣了？”唐可知問道。

“他啊。”沈默年言語之間盡是滿滿的漫不經心：“我打聽過……據說是死了。”

唐可知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我叫張宇宏他們準備好火鍋了。”沈默年很快就岔開了這個話題：“你想吃什麼菜？”

“隨便吧。”唐可知聽到火鍋兩個字的時候忽的來了胃口，他咽了口口水，終於感到自己的胃部有了些許饑餓的感覺：“……多點肉，我要吃肉。”

“好。”沈默年臉上全是笑意，他伸手摸了摸唐可知的臉：“多吃點，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下飛機的時候，依舊是沈默年抱著唐可知走下去的。雖然唐可知小小的抗議了一下，當被沈默年一個毫不留情的眼神給駁回了。

“你走的那麼慢，不想早點吃火鍋？”沈默年的理由找的很充分，也成功的說服了唐可知。

熱氣騰騰的鍋裡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裡面已經煮了很多唐可知喜歡吃的菜，沈默年把唐可知一抱進屋子，就看見唐可知迫不及待的沖到了桌子邊上，拿起了準備好的碗筷開始大快朵頤。

“吃慢點，沒人和你搶。”現在的唐可知仿佛又恢復了曾經的活力，嘴唇被辣的紅紅的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欲望，他一邊吸著氣，一邊往自己的碗裡夾著煮熟的菜，額頭上還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沈默年也坐在桌子上，只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看著唐可知吃，還順便幫唐可知夾菜。

“你不吃麼？”唐可知真的覺的火鍋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沒有之一。

“我不餓。”沈默年看向唐可知的表情裡充滿了一種讓人心酸的溫柔，他一動不動的盯著唐可知，像是要將唐可知充滿活力的模樣，死死的記在心頭。

“魚丸真好吃。”唐可知吃的熱淚盈眶：“你從哪裡搞來的？”

“你管我哪裡搞來的，有的吃不就行了。”沈默年遞給唐可知一杯水：“別辣著了。”

咕咚咕咚的喝掉一杯水，唐可知轉身再次投入了吃飯這項讓他身心愉悅的活動中去了。

這次唐可知吃的很多，像是要把幾十天的分量統統都補回來，到最後要不是沈默年即使阻止了唐可知，怕是要向上次一樣直接吃到撐暈過去。

饜足之後的唐可知就像一隻貓咪，面帶滿足的躺在椅子上，偶爾打個小嗝，讓沈默年幾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唐可知的腦袋。

這樣的情景，讓沈默年甚至會出現幻覺……就好像唐可知從不曾生病。可惜沈默年向來都是個現實的人，他很快就讓自己抽身於這種幻覺，看向唐可知的眼神裡也帶上了痛苦的神色。

“沈默年。”唐可知對於沈默年的改變很敏銳，他無奈的對著沈默年道：“……這個地球不會因為少了誰不轉的。”

“所以你想說什麼？”沈默年很不愉快的皺起了眉頭。

“所以……”唐可知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傷人，但還是決定說出口，畢竟長痛不如短痛：“所以即使沒有了我，你依然可以過的很好。”

沈默年面無表情的看著唐可知。

“你看我來之前。”唐可知說著讓自己都覺的厭惡的話：“你不是一樣過的有滋有味麼？不要裝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真的沒什麼意思。”

“唐可知。”沈默年上前一把拽住了唐可知的肩膀，語氣冰冷至極：“能說出這種話的你……真讓我懷疑你有沒有心。”

唐可知一愣，沈默年沒有再給唐可知說話的機會，轉身摔門而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唐可知的話很小聲：“但是這個樣子……讓我看了很難受……沈默年，你就不能讓我平靜的走完最後一程麼。”

就像前世那樣，即使被殺死，也沒有多餘的遺憾，因為那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留念的東西了。可是現在……

唐可知抹乾淨掛在自己下巴上的淚滴……他真的不想死……真的捨不得，真的還想和沈默年去環遊世界，真的真的還有好多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