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叁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4-09-19 02:41 字數：4965

　　博森醒了，訓練回來的孩子們特別的高興，尤其是奇羅，真不枉他變成野獸給博森取暖。博森瘦得可憐，奇羅很當然地把他當成弟弟來照顧，并且很主動地和阿爸要求幫助阿爸一起照顧博森，趙雲霄自然是答應的。

　　博森醒來後一直沒有說過話，不過趙雲霄能明顯地感覺到在奇羅回來後博森身上的疏離消失了不少。經歷過這麽殘酷的事情，趙雲霄也能明白這孩子為什麽這麽沉默。被族人輕易拋棄的傷痛對幼崽來說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忘卻的。別說博森了，就是雲火後來帶回來的那兩隻小雄性都比奇羅他們沉悶了許多。

　　那兩隻小雄性一個叫舒瓦，一個叫伊索爾。這兩個孩子主要是凍傷加上飢餓和營養不良。獸人們一般不會收養孤兒，孤兒都是部落來養，但如果部落遇到災害，孤兒是首當其沖被放棄的。趙雲霄計劃和瓦拉商量，要倡導已婚的夫夫們收養孤兒。孩子還是在正常的家庭中長大才能身心健康。

　　不過這件事急不來，等以後大家不再為食物發愁，有了固定的居所再說。趙雲霄相信到那時候獸人的家庭是會願意收養孤兒的。而趙雲霄也決定了，如果博森、舒瓦和伊索爾願意，他想收養他們。叫不叫阿爸都無所謂，他願意給這叁個可憐的孩子一個家，就像他給奇羅一個家那樣。

　　雲火準備第二天去獵捕流獸，在訓練結束後，他宣布了這件事。也末部落的雄性們一聽紛紛表示想要參與進來，也都十分的感動，畢竟如果不是為了他們，雲火根本沒有必要在嚴寒的白月期間去尋找流獸。同時，他們又被雲火的魄力所折服。哪怕是四大部落，也不會在白月的時候組織獸人們去獵捕流獸，最多也就是如果在部落周圍發現落單的野獸才會去捕殺。

　　五名追隨者是肯定要跟的，雲火又挑選出兩名班達希的獸人，也末部落他也挑選了七名，加上他一共十五人。漢米爾、格雷戈、柯蘭和霍因哈都被選上了，四個人高興不已。這四人是最先表示願意加入班達希部落的，雲火對他們有印象，也因此選擇了他們。

　　第二天早上，沒有被選中的獸人帶著五隻小幼崽繼續訓練，其他人飽飽地吃了早飯就跟著他們的圖佐長老出發了。也末部落被挑中的七個人都得到了一身特別的厚衣服，幻形後雖然不如青皮獸衣看起來那麽霸氣，但禦寒能力提高不少。七個人別提多高興了。雲火的一次次舉動讓他們加入新部落的忐忑消弭了許多。

　　雲火帶著人去找流獸的麻煩，趙雲霄在山洞裏精心照顧孩子們。本來他還想去看看大山洞那邊的傷員，但因為雲火那一天回來後明確地向瓦拉表達了他的不滿，瓦拉就不讓雲霄去了。再加上雲火不在，總不能讓雲霄騎在別的獸人的背上過去，不然雲火回來非暴走不可，所以雲霄就隻能留在小山洞，病患和傷者還是交給了瓦拉去負責。

　　獸人的恢復力原本就強，現在又有了營養充足的食物，瓦拉的壓力并不大。有了雲霄親自出面治療傷員，又有瓦拉的身體力行，不管是班達希部落的族人還是也末部落的族人，都很自覺地主動照顧起了需要照顧的人。也末部落的雌性要把雲火給他們的獸皮盡快地在班達希族人的指導下做成衣服、被子和褥子，雄性們則一起處理食物，盡快融入到新的部落中。

　　小山洞，奇羅捧著一大碗香濃的魚湯喂博森吃。博森一直在發低燒，身體依舊很虛弱，奇羅不讓他動手，喂他吃。奇羅其實很想博森嘗嘗螃蟹和蝦，但在阿爸說螃蟹和蝦會讓博森的病情加重後，他就不敢提了。不止是博森，班克、舒瓦和伊索爾都不能吃，他們的身體太虛，又有凍傷，班克還在咳嗽，趙雲霄不敢讓他們吃，隻給他們吃溫補的食物。

　　先喂博森喝了好幾勺魚湯，奇羅夾起一大塊魚肉，把能看到的魚刺用牙齒夾出來，然後才喂給博森，并叮囑：“吃慢一點，別被魚刺紮到。”

　　博森咬住魚肉，在奇羅叮囑後他緩慢地咀嚼。從未吃過的香濃“魚肉”引起了他極大的食欲，不過他咬合的速度還是很慢很慢，魚肉裏果然有尖尖的魚刺。小獸人的牙齒也是很厲害的，博森把魚刺咬碎，咽了下去。

　　在博森吃下去後，奇羅把又一塊他取出好幾根魚刺的肉喂給博森，笑呵呵地問：“魚好吃吧？”

　　博森點了點頭。奇羅也不介意博森不說話，他知道博森的嗓子沒問題，阿爸說博森經歷過生死，變得沉悶是很正常的，需要慢慢開導。博森不說話，奇羅就說話。

　　“這是阿爹用阿爸編織的漁網在湖裏撈出來的水獸，不過阿爸說這個叫魚。要把魚的內臟和腮幫去掉，魚肉才會好吃。這是黑皮魚，煮湯最好喝；還有紅魚，烤著最好吃。白金槍魚生吃最好吃，而且一定要沾上阿爸調的醬汁。不過你現在隻能喝魚湯，吃清淡的肉，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然很多好吃的你都不能吃。”

　　在博森又吃下一塊魚肉後，他在奇羅的驚訝中開口：“謝謝。”聲音很低，卻是充滿了真心的感謝。

　　奇羅的眼睛立刻彎了：“你要謝的是烏特叔叔和我阿爸。是烏特叔叔撿到你的，然後我阿爸把你救活的。以後見到烏特叔叔，你要和烏特叔叔說謝謝。至於我阿爸……”奇羅湊近，在博森耳邊悄聲說：“我阿爹很不喜歡別的雄性在他和阿爸的床上。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然後和我一起去打地鋪，就是對阿爸的感謝了。”

　　博森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有一點點尷尬。

　　外間，孩子們圍著飯桌吃午餐，班克也下床了。不過和其他的幾個孩子相比，班克、舒瓦和伊索爾的吃相明顯小心了許多，不像皮耶爾他們各個吃得滿嘴冒油，就跟在自己家一樣隨便。奇羅要照顧博森，暫時不吃，趙雲霄把兒子的午飯單獨盛了出來，放在竈臺上溫著。

　　雲霄和吉桑心疼班克、舒瓦和伊索爾，照顧他們吃飯，不然叁個孩子都不敢去伸手。他今天做的菜沒有放太多的調味料，原汁原味，以清淡為主，就是為了照顧到班克、舒瓦和伊索爾的身體。幾個孩子中立安的年紀最大，見叁個雄性小弟弟非常拘束，他給叁個弟弟各夾了一塊肉，然後腼腆地笑說：“雲霄叔叔是我們部落裏最溫柔的雌性，你們不要害怕，多吃一點，早點把身體養好。”

　　趙雲霄被立安說得很不好意思，吉桑呵呵笑道：“是啊，雲霄可是我們班達希部落最溫柔最厲害的雌性了。班克、舒瓦、伊索爾，你們就當在自己家裏。在這裏，你們不會餓肚子。”

　　皮耶爾啃著蹄膀，囫圇地說：“雲霄叔叔會做好多好吃的呢，螃蟹和蝦也可好吃啦，你們的身體好不了就吃不到，所以要多吃一點，快快好起來，然後和我們一起每天去鍛煉，把身體養得壯壯的，就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了。”感情這小子那麽認真的訓練打的是這個主意。

　　說到這裏，皮耶爾擡頭，“雲霄叔叔，我們今天可以看動畫片了嗎？”這兩天都沒看。

　　皮耶爾一說完，貝魯、納斯等幾個孩子都眨巴著眼睛看了過去，班克、舒瓦和伊索爾則不明所以，動畫片是什麽？

　　康丁立刻佯裝嚴肅地說：“你們這兩天都沒有學習，字也沒有寫。先把學過的知識溫習一遍才能看動畫片。”

　　孩子們嘟嘟嘴，還看著雲霄叔叔。

　　趙雲霄忍不住笑了，不過還是說：“康丁阿帕說得對，功課要溫習才能記得牢。雲火叔叔他們這幾天比較忙，我們先不學新的內容，你們下午每人寫一篇感想，對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的感想，要認真地寫，雲霄叔叔檢查通過了，你們晚上就可以看動畫片。誰沒有通過，就不許看。”

　　“我們會認真寫的。”

　　孩子們高興了。

　　班克、舒瓦和伊索爾根本聽不懂大家在說什麽，感覺好像被排除在外，叁個孩子都低下了頭，緊接著，一隻手摸過了他們的腦袋，叁個孩子擡起頭，就看到一人溫柔的笑容。

　　“班克、舒瓦和伊索爾下午跟雲霄叔叔學習，晚上和大家一起看動畫片。”

　　叁個孩子的眼裏閃過亮光，班克咬住嘴，卻依然忍不住嘴角上揚，舒瓦和伊索爾的臉上也有了被接受的喜悅，雖然很淡，雖然他們很努力地壓抑，但依然表現了出來。趙雲霄給叁個孩子夾了肉，又摸摸他們的腦袋：“快吃吧。”

　　叁個孩子一齊低頭，舒瓦和伊索爾用力眨掉眼睛的酸澀，大口吃了起來。

　　飯桌上的談話一字不落地傳入了臥室，奇羅注意著博森的表情，在話題結束後他把碗放到床頭櫃上，跑出臥室來到阿爸身邊問：“阿爸，那博森呢？”

　　趙雲霄摸摸兒子的頭，讓他不要著急，說：“博森還在發燒，他要多休息，等他病好了阿爸會教他的。如果晚上博森不累，你們可以一起看動畫片，但你不能勉強他。”得到兒子的點頭答應後，趙雲霄又看向皮耶爾幾個孩子，“你們平時要多幫助班克、舒瓦、伊索爾和博森，讓他們早日趕上你們的進度，好嗎？”

　　“好！”

　　“我們會的，雲霄叔叔。”

　　“我和納斯也會幫助他們的。”立安也表示。

　　“你們都是好孩子。”

　　奇羅放心地返回臥室，重新拿起碗，笑著說：“博森，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這一回，博森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大口吃下奇羅喂來的魚肉。可能是因為博森差點被凍死的樣子給奇羅的印象太深，也可能是因為博森的堅強感動了奇羅，奇羅忍不住小聲對博森說：“你就放心地住在這裏吧。阿爸和阿爹肯定會收養你的，我就是阿爸和阿爹收養的。”

　　博森的臉上立刻有了很明顯的驚呆。不知道奇羅情況的人都會以為奇羅是雲火和雲霄的親生兒子。奇羅是獸人裏比較少見的黑頭發黑眼睛，和雲霄一樣，雖然他的模樣長得不像雲霄更不像雲火，但黑發黑眼會讓人以為是襲承自雲霄。再加上奇羅對阿爸阿爹表現出的親昵，以及雲霄和雲火對奇羅的疼愛，尤其是雲霄對奇羅的疼愛，就是班達希部落的人現在都認為奇羅就是兩人的孩子。

　　博森無法相信會有人對收養的小獸人這麽好！甚至允許小獸人和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奇羅一臉幸福的笑容，毫不避諱地說：“我阿爸是世界上最好的雌性，他很疼我，所以阿爹也很疼我。我很小的時候我親阿爹和親阿爸就死了，我是被部落撿回來的。紅月的時候，阿爹因為一些原因把阿爸送回了部落，阿爸就是那時候收養我的。你以後就會知道我阿爸有多好了。”

　　博森驚訝極了，無法相信奇羅說的是真的。奇羅收起笑容，很認真地說：“博森，安心住下來吧。阿爹把你們部落那些被丟下的人都帶回來了。阿爸和我們部落的巫師瓦拉大人給那些受傷的人都上了藥，他們都能活下來。我們班達希部落不是你們也末部落，有我阿爹在，你們會吃飽肚子，再也不會被丟掉。安心地住下來，好好養病，然後，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哦，對了，下一次下雪的時候我們要出去打雪仗，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

　　博森在眼裏閃過某種晶瑩時飛快地低下頭，緊緊地咬住了下顎。奇羅輕輕拍拍博森的肩膀：“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

　　博森眨了下眼睛，擡起頭，帶著發燒的沙啞悶聲問：“你幾歲了？”

　　“我七歲了。”

　　博森拉下奇羅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九歲了。”

　　在外間吃飯的眾人就聽到奇羅的驚叫：“什麽？！你怎麽可能九歲了！”

　　這是怎麽了？趙雲霄起身走了過去，就聽到他兒子在臥室裏喊：“不可能不可能！你這麽小這麽瘦，怎麽可能比我還大兩歲！不可能！”

　　趙雲霄失笑，原來是這麽回事。推門走進臥室，趙雲霄對轉過頭來的兒子說：“奇羅，不可以這麽跟博森說話。博森沒有阿爹和阿爸的照顧，所以才會這麽虛弱。”

　　奇羅很郁悶：“可是他明明看起來比我小……我一直當他是弟弟的。”

　　趙雲霄一手輕放在兒子的腦袋上：“那現在你是博森的弟弟，奇羅不喜歡當弟弟嗎？”

　　“也不是不喜歡……”奇羅很糾結，“我就是以為博森比我小，把他當弟弟的。”

　　“那以後你要叫博森哥哥。”

　　奇羅還在糾結，博森開口：“不用叫我哥哥，叫我博森。”

　　看兒子好像真的很想當哥哥，趙雲霄蹲下，看著兒子說：“那，阿爸給你生一個弟弟好嗎？”

　　奇羅的小臉頓時亮了，馬上用力點頭：“好！阿爸！你給我生一個弟弟吧！”

　　趙雲霄笑了，其實也松了口氣，他很擔心奇羅會害怕阿爸有了親生的孩子後會不疼他，很多養子都會有這種擔憂。見奇羅一點這種擔心都沒有，趙雲霄疼愛地親了下兒子的額頭：“那阿爸就給我們的奇羅生一個弟弟。”

　　奇羅一手握住腦門，傻呵呵地笑：“還好阿爹不在。”

　　捏捏兒子的鼻子，趙雲霄站起來：“你繼續喂博森吃飯吧。”

　　“嗯。”

　　趙雲霄出去了。奇羅看著阿爸出去，然後扭回頭很幸福地說：“我阿爸很溫柔吧。我阿爸是我們部落最溫柔最漂亮最厲害的雌性！”

　　看著奇羅臉上一點都不勉強的幸福笑容，在目睹了剛才的一幕後，博森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對方的身上一點都沒有孤兒的痛苦和悲傷了。被這樣一個溫柔的雌性收養，誰都會變得很幸福很快樂吧。

　　張嘴，咬住魚肉，博森用力咀嚼，不管會不會被收養，他都會努力活著，就像他跟阿爸發過的誓那樣，努力地活下去。為了死去的阿爹阿爸，為了救活了他的人，為了，希望他活著的人，努力活下去。

　　“博森，我阿爸給我做了一個小網兜，可以撈魚，等白月過了，我們一起去撈魚。”

　　博森點頭。

　　“吃完飯你要好好睡覺，晚上我們一起看動畫片，動畫片可好看了。”

　　博森點頭。

　　“你會慢慢知道我阿爹和阿爸有多厲害，以後你會像我一樣這麽幸福的。”

　　博森還是點頭，不過他的眼中終於多了一抹孩子應有的光彩，盡管他的臉上仍是沒什麽表情，但奇羅知道，博森已經開始接受新的生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