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4-11-06 07:00 字數：5091

　　有了食人魔獸的保護，雲火可以放心地出遠門，他甚至不需要再去捕獵，吃完早飯就可以走。紅赤有時候會和雲火一起出門，有時候會在山洞這邊呆著，不過每天他都是吃完晚飯才走。自從成年食人魔獸出現後，山洞這邊連一隻小動物都沒出現過，非常的安全。而這期間，雲火的四處奔走得到了回報。

　　那片定居的平原有很多一叢一叢的石山，雲火便起名為叢山平原。在叢山平原與肋骨森林交界的地方有一個很深的天坑，飛到天坑的底部再鑽進去一段很長的距離那裏竟然有一個天然的冰洞。按理說距離地下越深的地方溫度應該越高，可那裏卻神奇的是一個幾乎探不到盡頭的大冰洞。這還是雲火讓紅崽帶著他去找岩鹽的時候知道的，現在應該叫冰鹽。

　　這種白色的鹽塊就在那個大冰洞內。這個冰洞很大，縱深很深，雲火進入冰洞後不久就發現了散落在地上、鑲嵌在洞壁上的豐富的冰鹽，而紅崽帶回來的那塊發暖的白石頭就是在這裏找到的，可以斷定這塊石頭是被紅崽他們當成鹽塊給誤帶回來的，因為雲火也發現了幾塊和冰鹽很像的白石頭。

　　冰洞幾乎沒有盡頭，越往裏走溫度越低，雲火沒有持續深入。當雲霄得知紅崽他們竟然是在那麽遠又那麽危險的地方找來的鹽，他就忍不住把叁隻崽子抱到懷裏摸摸、親親，疼愛一番。叁隻大崽子不明白啪啪為什麽突然疼愛他們，反正他們很高興就是了。

　　順帶一提肋骨森林的地勢。深淵峽谷延伸至肋骨森林後就拐了一個萬，隨後在盡頭處下沉，形成了一個面積很大的深谷。肋骨森林內的河流從高處落入深谷形成一個非常大的湖泊，然後再從湖泊的一頭流入遠方。這個湖泊非常的大，從密林中不知流入何方，那就是更遠的一片未知區域了。

　　可以說，肋骨森林和叢山平原的最南端都是看不到盡頭的河流湖泊與密林，而地勢較高的死亡森林、肋骨森林、叢山平原，包括那片神祕的沼澤林就形成了一個相對獨立、私密的區域。

　　鹽的問題解決了，這一年儲存食物的冰的問題也解決了。在雲火前往那個冰洞的時候，他也順便略探了一下深淵峽谷延伸至肋骨森林的那一段。峽谷內霧氣繚繞，有的地方遍布石頭，有的地方又是灌叢茂密，有的地方看起來很淺，有的地方似乎又好似真正的深淵沒有盡頭。雲火打算以後找個時間好好查探一下深淵峽谷內部。

　　第二個發現可謂是更加的重大，是在死亡森林裏。死亡森林裏有很多冒著氣泡的油坑。坑裏黑乎乎冒著氣泡的粘液泛著黑色的油光，食人魔獸們從來不會靠近那些油坑。雲火用樹枝沾上那些油，發現其實并不是油，而是一種黏性非常強的黏液。油坑很深，一旦掉進這個坑裏哪怕是會飛的食人魔獸都很難活命，黑油會把掉入其中的任何東西緊緊黏住然後拖入坑中。可這種粘油有一個很好的作用——蓋房子、蓋城牆，比黃泥的粘連性和牢固性都強百倍，而且不燃。當然使用的時候要非常小心，千萬不能掉進油坑，也盡量不要把粘油沾到身上。

　　第叁個重大發現還是在死亡森林。死亡森林的樹根、岩石的角落會“長出”一叢一叢的骨白色岩石，這種骨白色岩石在白天的時候會反射透進森林裏的陽光，在死亡森林裏形成一個個光點，就好像現代社會的螢火蟲。雲火第一次進入死亡森林的時候也以為是某種會發光的蟲子，後來才發現是岩石。

　　這種岩石重要的地方不是它會折射光的表面，而是裏面的物質。磨掉表面的岩層，裏面是一種銀色兼有黃色的物質，雲火拿回來和雲霄反復研究，從它的重量到物質的質感兩人都判斷這是一種礦石。雲火和雲霄出來的任務之一就是尋找礦石。雖然還無法弄清楚這種礦石適合做什麽，硬度如何，但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重大的發現了。

　　死亡森林很大，裏面有許多這種長出來的礦石，雲火後來又仔細查探過，死亡森林的地下也許就埋藏著這種豐富的礦石。不過隨後雲霄就深思了，死亡森林那種奇特的地貌和黑暗現象以及食人魔獸的那種先天病症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種礦石造成的？礦產豐富的地方其實自然環境都不會好，對人也會有危害，放到獸人世界也難說同樣。

　　雲火把這件事告訴了紅赤，并且是認真且慎重地跟他講了這件事。雙方雖然無法直接用語言交流，但他們已經有了某種溝通的能力。紅赤拿著那塊礦石研究了半天，當天晚上，他把叁隻懷孕的雌性留在了山洞這邊，留下幾十隻食人魔獸守護在山洞周圍，紅赤對這叁隻懷孕的雌性很看重。雲霄問過紅赤，從紅赤的意思中好像整個食人魔獸隻剩下這叁隻懷孕的雌性了。

　　雲霄的心情很沉重，如果他不能保住這叁隻雌性的命，那食人魔獸不是很快就會滅絕？他現在有食人魔獸的兒子，有食人魔獸的朋友，他無法看著這一隻很可能是獸人另一分支的“獸人”就這麽消亡。

　　死亡森林雖然充滿了不確定的生存危險，但紅赤他們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不僅如此，越來越健康的紅崽、黑崽和大崽他們每晚也都會回去。雲霄舍不得，也不放心，還是雲火跟他說如果紅崽是下一任食人魔獸的首領，那麽他就不能離開那片森林，那畢竟是食人魔獸的巢穴，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紅崽不管多麽舍不得每晚還是會回去。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令雲霄追悔莫及，後悔自己沒有堅持攔著紅崽他們不讓他們回去。

　　至於黑石頭和紅石頭是從哪裏來的，雲火一次都沒有問過紅赤。紅赤願意把或許蘊含著某種強大力量的黑石頭分給他，就代表了一種信任。獸人的信任很珍貴，比獸人更野性的食人魔獸的信任從某種程度來說更加珍貴，雲火有他的驕傲，他不會為了得到力量而去利用紅赤對他的信任，除非他自己發現哪裏有這種黑石頭。紅赤如果願意，自然會告訴他，紅赤沒有說，雲火也不會問。雲火不會問，雲霄則壓根沒有這個念頭。

　　※

　　雲火和雲霄出去已經叁個月了，兩個人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雖然有康丁和瓦拉的保証說兩人是安全的，但班達希部落的族人們并不完全相信，隨著兩人始終沒有回來的蹤跡，班達希部落裏人心惶惶。奇羅每天跟著叔叔們鍛煉捕獵回來後就站在樹頂遙望阿爹和阿爸離去的方向，臉上充滿了憂色，整整瘦了一圈，也沉默了許多。另外叁個孩子也瘦了，臉上沒有了笑容。康丁和瓦拉也不準備再等了，派巴赫爾帶了漢米爾和柯蘭去尋找雲火和雲霄。

　　一早吃了早飯，巴赫爾、漢米爾和柯蘭叁人背著行李袋子朝西邊飛去，所有人都目送他們離開，在心裏向獸神祈禱巴赫爾他們能盡快找到圖佐長老和雲霄長老，祈禱圖佐長老和雲霄長老平安。

　　雲霄也很焦急，他已經可以想到兒子和大家會有多麽擔心了。可是叁隻雌性快生了，他絕對不可能這個時候離開，雲火又堅持不肯留下他一個人回岩石山。雲霄隻能等著叁隻雌性生下崽子後，如果都能平安順利，哪怕還是恐高，他也要趕緊回去，至於紅崽他們，如果幾個崽子堅持要跟，那就都帶上。

　　這天早上天還蒙蒙亮，雲火突然醒了，遠處隱隱地有清冽的叫聲傳來。山洞外這時候也傳來明顯的翅膀扇動的聲音，雲火迅速掀開被子出了帳篷，雲霄被弄醒了，沒睡醒的他翻了個身繼續睡。

　　出了山洞，雲火就看到留守在山洞這邊的食人魔獸都在快速向死亡森林的方向飛去，并發出一聲聲急促的清冽叫聲。這回雲霄聽到了，一個機靈瞬間清醒，趕忙爬了起來。他從那些叫聲中聽到了焦急。二崽、叁崽和四崽醒了，睡在帳篷外的叁隻雌性也睜著眼睛。

　　雲霄套上外袍跑出山洞，就看到雲火神色凝重地看著上遊的方向，他一出來，雲火就扭頭說：“死亡森林那邊好像出事了。”

　　雲霄的頭皮頓時發麻：“你快去看看！”

　　雲火當機立斷，把雲霄推進山洞，他快速套上衣服說：“你留在這裏不要出去，我把山洞堵上。”

　　“你快去把紅崽他們帶回來！”雲霄要急死了，上遊的方向一直有食人魔獸在叫，聽起來很亂。

　　穿好衣服，雲火放好柵欄，去搬石頭。這時，上遊傳來一聲“喲喲喲”的大叫，雲霄和雲火同時看去，雲火的神色瞬間凝重，雲霄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紅崽——！”

　　根本不顧柵欄上的荊棘，雲霄用力推開柵欄跑了出去，飛過來的紅崽一身的血！

　　“紅崽紅崽！”雲霄要嚇死了，平時都是一起來一起走的叁隻大崽子現在隻跑來了滿身是血的紅崽，雲霄的血液都冷掉了。

　　“喲喲喲喲——！”紅崽叫得很淒慘，雲火的身影一閃，紅崽到了他的懷裏。雲霄的身體晃了晃，心神俱裂地大喊：“雲火！大崽他們出事了！他們出事了！”

　　雲火當然也聽出來了。他迅速返回來抱起嚇得渾身發軟的雲霄，把他和紅崽帶回山洞，然後從行李袋子裏拿出裝藥的包裹，快速說：“你和紅崽在這裏，我過去。”

　　“我要和你一起去！大崽他們出事了，我要去！”雲霄的眼淚唰地就出來了。

　　“喲喲喲喲——！”紅崽緊抓著雲霄的衣服不停淒慘地叫。

　　不能耽擱，雲火蹲下把紅崽按坐在地上，嚴肅地說：“你在這裏！我帶你阿爸過去！聽話！”

　　“喲喲喲——！”

　　“你在這裏等阿爸！”

　　雲霄哆哆嗦嗦地摸摸紅崽，根本顧不上換衣服拉著雲火就往外跑。雲火澆滅山洞裏的火堆，用柵欄和石塊堵住山洞口，迅速變身。

　　雲霄拿著藥袋爬上雲火的背，對扒在柵欄上還在叫的紅崽喊：“你在這裏等阿爸！”雲火已經起飛了。

　　什麽恐高，什麽孕期反應，雲霄統統沒有感覺，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害怕。大崽和黑崽怎麽了？紅崽身上的血是誰的？雲霄的臉上因為極度的害怕沒有一點的血色。察覺到雲霄沒有恐高的症狀，雲火使出全速。越靠近死亡山林，食人魔獸的叫聲越雜亂越明顯，也越透著緊張。

　　“吼——！”雲火發出帶著獸壓的獸吼，明顯是有什麽危險進入死亡森林了。

　　在紛亂的鳴叫中，有一道清冽的聲音最刺耳，雲火和雲霄一聽就聽出是紅赤的。死亡森林近在眼前了，又是一聲聲帶著獸壓的獸吼，雲火背著雲霄一頭紮進黑色的森林。雲霄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他害怕的心臟因為眼前的黑色而忍不住發顫。

　　可是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雲霄催促伴侶：“雲火，再快點，我沒事。”

　　“吼吼——！”

　　雲火朝著紅赤叫聲的方向急速飛行，沿途都沒有看到有食人魔獸，應該都在那邊了。時間在這種時候就會顯得特別的慢，雲霄隻覺得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們終於看到了成年食人魔獸的影子，他們一群一群地在圍攻什麽。

　　“吼——！”

　　雲火的尾巴纏住雲霄，在低空一個變身抱住伴侶然後落地，迅速放下雲霄，雲火變回野獸朝著前方奔跑了過去。站在一片黑暗中，雲霄努力睜大眼睛，四周的地上有好多傷亡的食人魔獸，有些食人魔獸的屍體慘不忍睹。幹嘔了幾下，雲霄壓下不適，大喊：“黑崽！大崽！你們在哪兒？黑崽！大崽！”

　　前方食人魔獸圍攻的區域，雲火的吼聲更令人心悸，伴隨著的是一聲聲令人心懼的粗嚎。可是雲霄無暇去看到底是什麽危險進入了這裏，他一邊小心地在周圍尋找，一邊喊。

　　“黑崽！大崽！你們在哪兒！”

　　“喲喲喲喲——！”

　　黑暗中，雲霄聽到了黑崽的叫聲，他抓緊手裏的藥袋子摸黑往那邊小跑了過去，跑出沒多遠，一道黑影撞進他的懷裏，無需仔細看，一抱住對方，雲霄就知道是黑崽。

　　“喲喲喲喲——！”黑崽從雲霄的懷裏又迅速掙脫出來，轉身往來的方向飛，叫聲焦急。跨過一隻隻受傷或者死亡的食人魔獸，雲霄跟著黑崽往一個方向跑。在黑崽朝一團模糊的白影撲過去時，雲霄看到了讓他心神俱裂的一幕。

　　“大崽——！”

　　那一秒，雲霄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全身的血液瞬間冰涼。等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時候，他的懷裏已經是生死未明、渾身是血的大崽了。

　　“大崽，大崽，啊啊，大崽！”雲霄全身發抖，懷裏的大崽左肩胛上的一隻翅膀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血流不止的血窟窿。白色的腦袋上是一個深深的爪印，胳膊、腿上好幾道深深的血口子，垂在一側的左胳膊不自然地扭曲著，身體冰涼。

　　“大崽，你別嚇阿爸，大崽……”雲霄快崩潰了，昨天晚上大崽還在他懷裏撒嬌、舔他呢。

　　黑崽不停地在舔大崽身上的傷。雲霄一把抓住黑崽，急喊：“寶貝，去找石頭，找石頭！快去！”

　　黑崽眨了下眼睛，叫了一聲迅速跑了。雲霄不敢摸大崽的鼻子，他絕對不能接受他的孩子已經死掉的現實，他要救他的孩子，拼盡一切救他的孩子。

　　“寶貝，大崽，堅持住，阿爸來了，為了阿爸你一定要堅持住，寶貝……”雲霄的淚滴落在大崽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激烈的戰鬥還在繼續，周圍全部都是各種的吼聲和嘶鳴，但雲霄好似完全沒有聽到，甚至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有危險。

　　一手哆嗦地從藥袋裏拿出一個小陶瓶子，拔開瓶蓋，手指舀出藥膏，這是瓦拉配的止血藥膏。往大崽的傷口抹去，雲霄卻不知該從哪裏下手，大崽的全身都被血染紅了。隻無措了半秒，雲霄放下大崽趴下就舔起了大崽的傷口。一次次壓下嘔吐感，雲霄像食人魔獸那樣用自己的唾液清潔大崽的傷口，實在忍不住了，他就扭頭吐幾口酸水，然後接著舔。一邊舔，雲霄一邊給大崽抹上藥膏。

　　雲霄責怪自己為什麽不多帶幾瓶藥膏，為什麽隻帶了兩瓶！有一瓶雲火和紅赤“打架”那次用掉了，現在隻有一瓶了。而這唯一的一瓶止血的藥膏很快就用光了，可是大崽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最嚴重的是他左肩翅膀的傷口。

　　怎麽辦怎麽辦……雲霄隻覺得好無助，誰來救救他的孩子，誰能來救救他的孩子……無助的雲霄用手摀住大崽的左肩傷口，哭著祈求：“大崽，你堅持住，阿爸求求你堅持住。”他多麽希望能這麽把大崽留出來的血摀回去，多麽希望能這麽把大崽身上的傷口全部平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