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彌天痕 第三十六章
明夕玦出現得太突兀,卻又得到葉孤城的尊敬,忍不住心中好奇的陸小鳳便走過來。
明夕玦微笑:“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陸小鳳立刻道:“我就是陸小鳳,二位在江湖上都是生面孔,不知……”
“相傳陸小鳳朋友遍天下,果然不假。”明夕玦回答,“我道號玄霄,這是我的好友,厲若海。”
陸小鳳剛想說什么,只見葉孤城望著厲若海,眼前一亮,然後道:“你用槍?”
大家都聽懂了葉孤城的潛臺詞,他在可惜厲若海沒有用劍,否則他又一個對手,宗師級高手也分三六九等,巔峰和初入差距極大,先前雖然有眼色的看出厲若海是宗師級高手,卻因他在江湖籍籍無名,便沒多加注意,現在卻不免高看他一眼。
厲若海眼中也迸出狂熱的光芒:“槍就是我的一切。”
明夕玦微微一笑,感慨道:“只可惜,我不能做到這一步。”然後他對陸小鳳說,“若是按照輩分,你應該叫我曾師叔祖。”
陸小鳳目瞪口呆。
葉孤城補充道:“玄公子是茅山宗掌教的師弟。”
茅山宗崇尚養生之方,精于岐黃之道,是以壽命頗長,每每在人家覺得半截身子已埋入黃土的時候,茅山宗掌教才開始挑選合適的繼承人,從小培養,過三四十年再傳以掌教之位。如果天下道門排輩分,其他人要被甩到十萬八千里去,只不過大家給樓觀派、全真教、武當派一些面子,所以這些門派掌門和茅山宗繼承人平輩論交,明夕玦知道陸小鳳的師傅也是道門中人,所以他故意這樣說,其實是耍陸小鳳玩。
他這一開玩笑,幾人關係便拉近了很多,葉孤城道:“玄公子見葉某,可有事情交代?”
“的確有事。”明夕玦淡淡道,“首先,我充當一個傳話的角色。羅兄對我說,他若是看見西門莊主,便忍不住想殺孫秀青;若是看見葉城主,便忍不住想殺你,所以他這段時間不會出現,葉城主和西門莊主都無須擔心。”
春華樓二樓的人全都豎著耳朵聽他們的對話,結果越聽越迷糊,這到底怎么了?咱們以為葉孤城、西門吹雪已經算頂級高手了,怎么牛人一個一個往外蹦?西門吹雪的老爹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覺殺葉孤城都和砍瓜切菜一樣?
葉孤城沉默片刻,才道:“羅前輩應該對西門莊主有信心。”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明夕玦不動聲色地說,“另外,我要提醒葉城主,皇室並非你想像的那般簡單。”
“你在幹什么?”主神抬高聲音,“你提醒葉孤城?紫禁之巔可是一定要維護的劇情。”
明夕玦對主神說:“葉孤城早就知道後果,但他心意已決,我再怎么提醒也沒用。我這些話是說給其他勢力的人聽,讓他們投鼠忌器,如果我沒猜錯,陸小鳳馬上會問……”
“玄公子為何知道這些?”陸小鳳心裏一緊,他之前就很擔心,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在太和殿決鬥,這簡直太張狂太無所忌憚了,完全就是直接往楊廣臉上甩巴掌,皇室這么久沒有動作,只能讓人更加害怕。
明夕玦唇邊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我算半個皇室成員。”
聽見明夕玦這樣說,厲若海心裏只想歎氣,他已經看出來了,明夕玦言行舉止都有深意,卻帶著很重的惡趣味成分。
是啊,你的確是半個皇室成員,但整個皇族加起來,也沒有你的權力大,當然,楊廣除外。
對陸小鳳來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都算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看到這兩人中任何一個死去,更不想看見他們成為通緝犯,一個人再怎么強大,也無法和朝廷對抗,只可惜決戰地點更改不了,所以他只能幹著急。
偏偏無論他怎么問,明夕玦也是連消帶打,不肯多說,葉孤城不欲多談,便告辭了,陸小鳳眼見問不到話,也只能離開。
明夕玦和厲若海離開春華樓,到後方厲若海下榻的地方,路上,厲若海道:“葉城主一世英雄,想來不會因為你的話動搖,但如果你用真正的身份對他說,他應該會聽。”
“我只不過提醒一句。”明夕玦自然不會說出他真正的用意,反而笑道,“我剛剛才知道,春華樓的客房已經被移花宮包下了,你卻住在這兒……”
聽見明夕玦這樣說,厲若海歎道:“我先來,她們後到,若非洛陽各大客棧已滿,我也會去別的地方。最後我和邀月宮主比了一場,她沉溺於仇恨,武功毫無寸進。”
“這是肯定的。”明夕玦笑容帶有深意,“周圍都是移花宮的女子,你一個男子住在這兒……”
“她們包下客棧純粹是為了清靜,其實沒帶多少人,也不會住在我旁邊的院子。”厲若海聽見明夕玦這樣說,不免有些尷尬,解釋道。
我當然不會說什么,這就是緣分啊
明夕玦告辭之後,七拐八拐走到一處僻靜地方,才笑道:“羅兄生氣了?”
“你是故意的。”玉羅刹出現在他身後,用冷冷的聲音點明事實,“故意點出孫秀青不守孝的事情。”
“有什么關係嗎?在我沒說之前,全江湖都不提這件事情;在我點明之後,他們照樣一個字都不敢說。”明夕玦緩緩道,他在笑,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作為這場決戰的勝利者,西門吹雪難道不該付出一點代價嗎?皇室的面子可不是那么好落的。”
玉羅刹一點都不在乎孫秀青,但他聽不得有人說西門吹雪,若是被他聽到有人詆毀西門吹雪,他會讓對方死的很慘,只可惜,那人是明夕玦。
明夕玦漫不經心地說:“葉孤城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無論他是生是死,白雲城都得交出南海海運。作為勝者,西門吹雪也得為他掃落皇室面子付出代價,萬梅山莊那點財產可不夠,你作為他的父親,總該代他還債吧?”
“哦?我們不是朋友么?”玉羅刹挑眉。
“就算是親兄弟,也應該明算賬,何況事情一碼歸一碼。”明夕玦淡淡道,“你應該慶倖,西方魔教在西域勢大,否則你也保不住西門吹雪。”
玉羅刹笑了:“若我不同意呢?”
“我會蕩平西方魔教總部”明夕玦挑眉,“你想賭嗎?”
玉羅刹凝視了明夕玦一會兒,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原來我們都看錯了你你才是最可怕的那個”
明夕玦任由他打量,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玉羅刹自負眼光銳利,他給明夕玦下的定義是“棧戀凡間溫情,很有原則且心懷人類的仙人”,畢竟明夕玦刻意壓制力量,做事也有些瞻前顧後。唯一當眾顯露強大力量的那次,也是因為穿越者大舉入侵,世家皇族無比驚恐,明夕玦表露身份,將一切都推到天有裂痕,造成時空紊亂上,並用“如沐春風”安撫知情者焦躁的情緒,外加顯示他的身份,除此之外,明夕玦和凡人並無不同。所以他們漸漸都忘記了,明夕玦擁有極為強大,可以在頃刻間毀去整個天下的力量。
但今天,玉羅刹發現,他們認知的這一切,都是明夕玦刻意表現出來的,雖然他在乎楊麗華這個母親,在乎整片天下,在乎這個世界的生靈,但他是用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在克制自己,他明明有著無比強大的精神和力量,卻給自己套上枷鎖。他真正在想什么,誰都不知道。
人家只是憑著自己的良心,要為你們補天,讓你們不被魔物攻擊,這並不意味著,你們可以視之為理所當然
明夕玦早已將事情看得很淡,他現在之所以有各種各樣的心緒起伏,完全是因為他不想讓自己變成機器人,所以他在努力體會世情,尋求自己的道路,但他高傲依舊,絕對不會被人操控。
他之所以這樣做,只因為他想,而不是因為別人的要求。
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改變想法,楊廣不能,楊麗華不能,就連主神都不能。
就像現在,明夕玦要補天,所以他要幫助隋朝;他要幫助隋朝,所以他要打壓江湖;他要打壓江湖,便會拿任何人任何事開刀。西方魔教在西域地位太高,所以他一定要將西方魔教收入手中,就算沒有西門吹雪這件事情,他也會找理由。正因為他和玉羅刹是朋友,所以他提前通知玉羅刹一聲,好歹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而不像慈航靜齋……只要二十年後劇情一結束,他就削了帝踏峰,省得她們再不安分
玉羅刹止住笑意,平靜地問:“什么程度?”
“西方魔教要成為我的附庸,為大隋經營西域,助我打壓江湖,同時看守敦煌一處遺跡。”明夕玦淡淡地說,“這是我和你的交易,二十六年後,我補天完畢,離開這個世界,西方魔教也自由了。”
“哦?只是我們之間的交易?”玉羅刹輕笑。
“只是我們的交易。”明夕玦不認為自己離開之後,有人能夠壓制玉羅刹,就連向雨田、令東來他們都不行,因為這種級別的高手已經不在乎國家,所以沒必要定那么久,因為玉羅刹不會遵守,“二十五年,足夠你將孫秀青肚子裏的孩子培養成西方魔教新的繼承人,對嗎?”
“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怎么配成為西方魔教的繼承人?”玉羅刹低低地笑了起來,“阿雪果然不乖,對嗎?可憐我這父親,為他安排一切,結果他卻讓我連都苦心創立的基業都保不住。”
“這二十六年內,西方魔教只需要幫我做這三件事情。”明夕玦回答,“我並沒有為大隋吞併西方魔教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答應你了,但在我眼裏……”玉羅刹眉眼含笑,卻是殺氣凜然:“不君臨西域的西方魔教,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