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顧蘇摟著溫唐和湯圓的姿勢一直持續了足有兩三分鐘的時間，而等他鬆開手，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如果說剛才溫唐還能從他臉上看出近似於痛苦和掙扎的神色，那麼現在，顧蘇就是一個殺伐決斷的指揮者。

　　不過短短的數十秒，他就好像已經成功的在自己心裡挖了一個深坑，然後將所有可能會影響他的家庭生活和判斷決策的情緒統統埋葬。

　　顧蘇前所未有清醒地認識到，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孤零零的人，而是一個家庭的支柱，他的身後還站著自己的老婆和兒子，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甚至是第三個孩子。

　　所以他不能萎靡，因為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來做，並且也只能由他來做。

　　對粉絲們而言，他大約只是個偶像，一個可以被替代的偶像；

　　對公司而言，他也不過是搖錢樹，一棵稍有不慎就會枯萎的植物；

　　但是對這個家庭，對自己的大哥而言，他顧蘇，卻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哪怕是為了眼前的人，他都必須直面所有的困難，然後將它們一一碾碎，並永久的踩在腳底！

　　顧鈞有別的事情要忙，顧蘇直接把助理和他身後的小團隊召集起來，開了一個緊急視訊會議。

　　昨天圍堵事件的後果已經初露端倪，相信用不了幾個小時，各媒體雜誌就會抓住那些可能連把柄都算不上的把柄大肆宣揚，只為博取一點關注。

　　茶樓受損不小，雕飾精美的大門門扇和門框都被擠壞了，週邊的花壇也被瘋狂的粉絲們踩得一塌糊塗，另外還有兩個被臨時拉來充當安保人員的職員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

　　至於粉絲們，因為高溫和擁擠造成的空氣流通不暢，再加上後來顧蘇突然離去，大起大落的情緒造成近十名粉絲昏厥和幾近昏厥，昨天就已經入院了。

　　顧蘇立即讓助手在自己的官網和微博上發表聲明，先是對這一切事故的發生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並主動表示會由他個人承擔上述人、物的損傷帶來的損失。

　　其實平心而論，這一切的發生都跟顧蘇沒什麼關係，又或者，哪怕是跟他有關，錯也不在他。

　　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而且不能倒帶重來，又該去責備誰呢？

　　是為顧蘇提供休閒、工作場所的茶樓？

　　還是對偶像死心塌地，只見一眼就近乎瘋狂的粉絲們？

　　粉絲的事情由偶像買單，這種事情在華國雖然不多見，卻也絕非沒有。

　　顧蘇必須盡可能的維護好自己的形象，鑒於之後他很可能面臨一場足可翻天覆地的大挑戰。

　　團隊的小組長了然的點點頭，他旁邊專業負責撰稿的小男孩已經開始十指翻飛的敲擊鍵盤，眨眼工夫螢幕上就跳出來一大片言辭懇切的言論。

　　現代社會很多時候打的就是時間戰，早一步萬事大吉，晚一步……

　　有一個靠譜的，結構完善的公關團隊就是不一樣，也就幾分鐘後，祈凰和顧蘇個人的官方網站，以及他個人的微博上，就同時更新了三條以合適身份和口吻發佈的新狀態，在引發又一波輿論風暴的同時，也將各媒體、網站打了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尚未完全準備好的稿子胎死腹中。

　　工作第一，人家長期不回國也不是故意的，被圍堵到近乎狼狽的退場，人家沒發火已經夠涵養，現在卻又在第一時間主動攬下責任，並承擔費用……

　　面對這樣一個偶像，你還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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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機尚未萌發就被扼殺在搖籃中，顧蘇的團隊都鬆了口氣，可顧蘇並沒有。

　　跟前面這些比起來，他更顧忌的，是顧晉的事情會什麼時候爆出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作為一個富豪的顧晉本身就足夠引人關注，更不要提他還有一個身為大明星的兒子，而媒體又一向對這對父子長達數十年的冷戰戀戀不捨。

　　一天兩天還好，但如果執掌一個集團的顧晉長時間不出現在公眾視線中，怕是會引發某些人士的好奇心。而好奇心，絕對是所有災難的源泉。

　　到時候，就算是顧晉入院的時候再如何隱蔽謹慎，可偌大一座醫院，誰能保證所有的人都守口如瓶呢？

　　只怕到那時，會被牽連進去的就不止顧蘇一人了，還有溫唐，還會有他們的兒子。

　　他們當然也可以選擇一走了之，待在國外永遠不回來，可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閉上眼睛看不見不代表事情就真的不存在。

　　溫唐遠遠地看著顧蘇不自覺皺起的眉頭，心中不禁猶豫，到底要不要把之前顧晉給自己打電話的事情告訴他？

　　「媽媽～」

　　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湯圓已經能夠發出清晰且基本準確的基本稱呼了，像是媽媽，像是爸爸。

　　似乎是覺察到媽媽的為難，湯圓有些不解的叫了她一聲，又用肉呼呼的小手去抓溫唐的嘴角，同時微微向上用力。

　　回過神來的溫唐親昵的親了親兒子的臉，順著他手的力道笑了下，「真乖，是想讓媽媽開心麼？」

　　也不知聽沒聽懂，見溫唐笑了，湯圓也只是笑呵呵的拍拍她的嘴角，又扯扯自己的，「tuang～wan～媽媽～！」

　　條件反射已經建立，小傢伙很清楚自己的名字叫湯圓，可怎奈這兩個字的發音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委實有些難度過高，一根舌頭在嘴巴裡攪啊攪，都快抽筋了才勉強發出個tuang～wan～的音節，就這還口水滴答的呢。

　　溫唐眼中的溫柔都快溢出來了，她輕輕地捏捏湯圓的手心，點點頭，「對，湯～圓～，媽～媽～，」說著，她又指了指顧蘇，「還有爸～爸～，我們是一家人。」

　　湯圓扭了扭大腦袋，朝著顧蘇喊了聲爸爸，然後咯咯笑著，努力模仿著剛才從溫唐口中發出的音節，「一丫銀～」

　　聞聲看過來的顧蘇撲哧一下就笑了，心中的沉悶也隨之消退不少，他走過來，伸手將湯圓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小傢伙的，笑道，「對，一家人。」

　　湯圓的大眼睛撲閃兩下，「一丫銀～」

　　顧蘇忍笑不禁，糾正道，「一家人。」

　　湯圓笑嘻嘻：「一丫銀～」

　　「一～家～人～」

　　「一丫銀～」

　　「……算了，一丫銀就一丫銀吧……」

　　有了湯圓調節氣氛，顧蘇的心情總算是好了點，又開始興致勃勃的教兒子說話，「車～」

　　「qie～」

　　「hello～」

　　「haliu～」

　　「噗，哈哈哈！」

　　見顧蘇終於多雲轉晴，溫唐偷偷的鬆了口氣。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顧蘇的心情，她覺得多少能理解一些。

　　縱觀顧蘇的人生，在他獨立走上社會之前，基本上就是個大悲劇，當然，一定要扣除掉他生命中唯一的陽光：他的大哥，顧崇：

　　得益於常年出差在外的父親，一年365天加起來父子倆見面估計也不會超過36小時，顧蘇瞭解自己父親的途徑基本上就是透過各種媒體，而上面隔三差五就會有關於顧晉跟某名媛、某美女真真假假的曖昧資訊，這些資訊無疑加深了對他母親的傷害；

　　年幼的顧蘇尚未來得及建立起對父親的崇拜和嚮往，就已經被仇恨和憎惡淹沒。

　　而除去顧崇每天盡最大可能擠出來陪伴的幾個小時，顧蘇更多要面對的是時而清醒時而恍惚的，隨時都會面臨崩潰的母親。

　　他無法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樣獲取來自母親的太多關愛，沒人能想像，那樣一個小小的他究竟是怎樣度過漫長而孤獨的日夜。

　　所有在絕大多數人看來屬於人之常情的因素，於顧蘇而言都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其實在溫唐看來，出生在一個由冷漠刻薄的父親、恍惚瘋癲的母親，以及明顯三觀不正且反社會的大哥組成的扭曲又變態的家庭，顧蘇能自強不息的成長為如今的模樣，實在已經可以被歸結到老天保佑的範疇中去了。

　　儘管私底下的顧蘇也會壞脾氣，可他畢竟也只是會隨手拗斷幾部手機發泄一下不是麼？

　　至少溫唐自己覺得，顧蘇的三觀比自己隨大流的多了……

　　顧蘇恨顧晉嗎？

　　答案是毫無疑問的，是的，他恨，甚至恨不得顧晉馬上去死！

　　可是，就算是顧晉真的死去，顧蘇真的會獲得他長久渴盼的解脫和輕鬆嗎？

　　不，溫唐不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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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城郊私人醫院。

　　帶著呼吸面罩的顧晉緩緩轉醒，他艱難的睜開眼睛，看了看白色的天花板，眼神空洞的喃喃道，「沒死啊。」

　　一直守在旁邊的秘書忙上前來，「先生，您說什麼？」

　　顧晉搖搖頭，在面罩上噴出一片白色的霧氣，「我要出院。」

　　秘書愣了下，然後嚴肅道，「不行，醫生說了，如果不是您上次強行出院，這次也不會惡化的這麼嚴重，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顧晉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氧之後一把拽掉了面罩，他急促的呼吸幾聲，聲音帶著幾分飄忽和破釜沉舟的說道，「你，你不懂！不懂！」

　　顧晉一直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對此秘書也是深有體會，可事關生死，他也不得不繼續阻止。

　　「我的確不懂，但有一點我知道，假如您再這麼繼續任性下去，您肯定就見不到孫子了。」

　　顧晉呵呵笑了幾聲，引發一陣劇烈的帶著血沫的咳嗽，秘書連忙要給他重新戴上面罩，可是被制止了。

　　「你不懂啊，」顧晉的聲音中滿是苦澀，深陷的雙眼中也隱隱有水光浮動，「安寧討厭醫院，我要是咳咳，要是出院，說不定，說不定他會去家裡看看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已經微弱不可聞，幾近囈語。

　　秘書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歎了口氣，他幫顧晉重新戴上面罩，又道，「我去聯繫陸大夫，看行不行。」

　　秘書離開了，寬敞豪華的病房套間中轉眼又只剩下顧晉一個人。

　　有陽光透過百葉窗灑落進來，落到老人乾枯萎縮的手上，顯出一種難言的淒涼。

　　顧晉緩緩掃視一圈，眼中的光亮終於化為實質，從眼角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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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本來就容易上火，更何況最近顧蘇遇上的全都是容易上火的事兒，溫唐準備給顧蘇弄點蜂蜜柚子茶，正好她也一塊喝喝。

　　有了湯圓之後，溫唐就在廚藝方面稍微下了點功夫。

　　努力總有收穫，現在溫唐的廚藝雖然也還是個半吊子水準吧，但好歹弄點簡單的東西還不成問題。

　　說來令人慚愧，作為一個華國人，溫唐比較擅長的竟然是外國甜食，像是些糕點之類。

　　因為華國廚藝實在是太博大精深了有木有！

　　什麼文火、中火、大火的，什麼慢炒、爆炒的，她是真的搞不懂啊！

　　再來什麼加熱到七分熟，誰來告訴她究竟七分熟和八分熟怎麼區分？

　　至於那個醬油少許啊耗油適量啥的，更是讓人捉急到抓狂……

　　然後當溫唐把視線投注到被惡劣的烹飪技藝荼毒已久的，國際友人們繪畫書一般的烹飪參考書上是，整個人都頓時為之一振啊，太貼心太容易上手了！

　　什麼白糖35克，牛奶100ml，放入烤箱135°烘烤20分鐘的，只要把廚房裡擺滿試管、量杯什麼的就有救了啊喂！

　　好吧，言歸正傳，像蜂蜜柚子茶這種程度的，溫唐還是能應付得了的。

　　小跟屁蟲湯圓捨不得跟媽媽分開，爬過去之後，抱著她的腿就要往上躥。可是廚房又有點危險，實在不是寶寶玩耍的好地方，溫唐靈機一動，從柚子堆裡挑了個最漂亮的，洗乾淨之後丟給湯圓，讓他自己拿著玩兒。

　　好傢伙，那柚子比湯圓的腦袋都還大出去一圈好麼，又重又滑又香噴噴的，湯圓雙手雙腳抱著那個稀罕啊，傻乎乎的樂呵了半天，最後受不了果香的誘惑，低頭就啃。

　　溫唐在廚房裡面削柚子皮，瞥見之後也不制止，反正柚子皮又厚又軟，而且a和b就在外面，家裡鋒利的地方都已經細細的包好了，也不怕他磕著碰著。

　　結果那柚子皮實在太滑了，而且又大，湯圓那口小奶牙連個印子都沒留下，甚至還一個不留神，脫手了。

　　「柚柚~！柚柚啊~！」

　　眼看著沾著自己口水的大柚子咕嚕嚕滾出去，湯圓震驚了，他著急上火的喊了幾聲之後，就手腳並用，吭哧吭哧的追過去了。

　　前面一個圓滾滾的大柚子咕嚕嚕滾，後面一個體貌特徵實在沒啥區別的小傢伙噠噠噠追，那場景委實有些好笑。

　　a和b不由得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過也不能白笑不是，正好柚子滾過腳邊，a忙彎腰幫忙撿起來，然後整個人蹲下，遞給已經爬過來，眼巴巴抬頭看著自己的小少爺。

　　a一臉嚴肅認真的說道，「少爺，您的柚子。」

　　湯圓仰著脖子，安安靜靜的盯著他看了會兒，然後竟連看都不看柚子一眼，彷彿那顆仍在不斷散發著果香的大球已然失去了吸引力，突然就一把抱住了a的小腿！

　　a&b：「=口=！！」

　　尤其是a，就這麼單手舉著一顆大柚子，單膝跪地，小腿上還掛著一隻湯圓，站也不是蹲也不是，他整個人都僵硬了好麼。

　　腫麼破！

　　作為朝夕相處的同僚，a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把求救的眼神發給b，結果發現同伴的表情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呆滯……

　　同僚什麼的已經靠不住了，決定自力更生的a深吸一口氣，對著這位連牙齒都沒長好的小少爺笑了下，然後得到一個比太陽花還要燦爛數倍的強大笑容，還是治癒系的！

　　a頓時就覺得有些頭暈，不行，太閃耀了！

　　剛好溫唐拿著切好的一片柚子出來找兒子，結果一下子就看到這麼有意思的一幕，頓時就笑出聲來。

　　「噗，看上去湯圓挺喜歡你的。」

　　a慌忙站起身來，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不，這個，這個──」

　　他一邊說一邊試圖將小少爺還給人家的媽媽，可小孩子這麼軟，他都不敢使勁，怕弄疼了，而且湯圓似乎還真就是對他，又或者乾脆是他的小腿起了興趣，抱著就不撒手了。

　　情急之下，a直接抖了抖腿，琢磨著是不是能讓上面樹袋熊一樣的小少爺自動放手，結果湯圓就跟長上了似的，跟著抖啊抖……

　　a多麼鐵血的一漢子啊，據說當年面對十幾把槍都面不改色的狠角色，可現在看上去已經快要哭了。

　　溫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哆嗦。

　　「太，太太！」

　　湯圓也跟玩兒上癮了似的，咯咯笑個不停，眼睛濕漉漉的，顯得又黑又亮。

　　又笑了幾分鐘，溫唐覺得自己笑的差不多了，便走過去對著湯圓招招手，又拿著柚子瓣在他眼前晃晃，「乖，別鬧叔叔了，咱們過來吃東西啊。」

　　等溫唐把湯圓抱走之後，a覺得自己好像剛經過了一場搏鬥！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摸摸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汗，剛想找同伴吐槽，結果一轉頭就見b在撓牆，一邊撓還一邊神經兮兮的嘀咕：

　　「啊啊，為什麼不選我，為什麼不選我啊啊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