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趙宗澤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外面早已完全黑透。

　　顧蘇剛結束自己的戲份就趕過來，趙宗澤看見他之後明顯愣了幾秒，顯然完全沒想到。

　　「趙哥！」顧蘇大步流星走過來，遠遠的張開雙臂。

　　趙宗澤笑了下，搖搖頭，跟他簡單的抱了下，又互相捶捶肩膀，「哪兒用得著您親自過來啊，整的我都受寵若驚了。」

　　顧蘇往他身後看了下，啥都沒有。

　　趙宗澤倍兒灑脫的張張胳膊，給他展示下全部家當：手中的錢包和護照，「輕裝簡行，就是這個味兒。」

　　上車之後，兩人寒暄幾句，免不了說到最近的風波。

　　趙宗澤對顧蘇道，「倒是連累溫唐了。」

　　顧蘇搖搖頭，「她本來就是主演，就算一句話不說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再說了，她那個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挨得住嗎？」

　　趙宗澤失笑，剛積攢起來的一點愁雲也消散的無影無蹤，「你們倆啊。」

　　頓了下他又問，「兒子呢？」

　　顧蘇說，「大哥幫忙看著呢。」說著，他臉上不覺浮現出一絲柔和的神情，「挺想他的。」

　　「肯定想啊，」趙宗澤感慨幾句，「不是說，你們倆最近的確是有點兒忙過頭了，哪像我啊，是吧？」

　　幾句話下去，終究還是繞回到這件事上來，車內的氣氛頓時就有些沉悶。

　　趙宗澤也自知失言，略顯懊惱的捏捏眉心，轉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璀璨燈火，不說話了。

　　哪怕面對媒體的時候表現的再如何灑脫，哪怕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如何安慰自己，他終究還是介意的。

　　趙宗澤自認對世間事看的已算透徹，也自認能頂得住一切打擊，可當風暴來臨，周圍的人和事再一次向自己展示了它們的善變和無情，他還是難免覺得酸楚。

　　曾經他何等風光，為自己的國家一次次奪取榮譽的時候，上面的人對自己又是怎樣的客氣。雖不至於有求必應，可但凡自己說點什麼，總還是會有人給自己答覆的。

　　可如今小人作祟，往日笑臉相迎的人們突然就見風使舵，成了牆頭草。

　　他們明明知道這件事情的處置並不公平，明明知道自己受的只是無妄之災，可終究沒人站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

　　趙宗澤自己身上就有一股俠氣，為人仗義、公正，做事總要對得起天地良心。

　　俠之大者，為國；俠之小者，為心。

　　自始至終，他都堅持一個底線，就像他影片中所展示的天理迴圈、因果報應。

　　可現如今，他突然就有些迷茫，好像長久以來自己堅持的信念一夜之間就開始龜裂，放眼望去已是滿目瘡痍。

　　如果公正真的已經蕩然無存，那麼他曾經信仰和追求的，又是什麼？

　　如果生他養他，並曾經無限包容他的國家，一夜之間就決定放棄他，任由他做官場鬥爭的犧牲品，那麼他趙宗澤曾經不顧一切在自己的肉體和精神，乃至靈魂上刻下的華國的烙印，又算是什麼東西？

　　他曾經那樣引以為豪，並一意孤行灌注在所有作品中的元素，是否也已經變成對他赤裸裸的譏諷？對他毫無意義的堅持的嘲笑？

　　顧蘇知道他心裡不好受，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趙宗澤神色複雜的笑了下，「怕是更壞的，還在後頭呢。」

　　他的團隊已經跟對手交鋒數次，律師告訴他，這件事恐怕很難有挽回的餘地了。

　　前幾天趙宗澤還聽到一點風聲，說是上面有人對江建斌的行為不大滿意，似乎有插手的意思。然而兩天之後，連這點波瀾也詭異的銷聲匿跡了。

　　兩天之後，跟趙宗澤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從上面遞下話來，意思是讓他別這麼強，差不多就得了，頂多向江建斌服個軟，以後肯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話雖如此，可任誰都知道，但凡江建斌霸佔著那個位子一天，他趙宗澤就只會被結結實實地踩在腳底下。

　　如果在第一仗就輸的灰頭土臉，以後怎麼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接到這條消息的時候，趙宗澤真的有一瞬間心如死灰。

　　他早就該知道，江建斌的老丈人一輩子就那麼一個女兒，而她的叔叔伯伯也都不是簡單角色，對方怎麼會容許自己斬草不除根？

　　眼見著趙宗澤這麼個意氣風發的人難掩落寞，顧蘇心裡也不好受。

　　但這次的事情，他也好，顧鈞、嚴塵也罷，乃至算上顧崇那邊的人脈，也還真是沒法兒了。

　　顧家向來就是經商不涉政，素日裡為了生意打點的人也都是商稅、行政範疇的，根本就管不到娛樂電影這塊，饒是使再多的錢也是白搭。

　　哪怕趙宗澤是拍戲沒投資、沒場地、沒道具甚至是沒演員了，顧蘇二話不說就能給解決了，可這個？

　　見顧蘇也跟著自己一臉苦澀，趙宗澤勉強笑笑，「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不行，我就走最後一招。」

　　最後一招？

　　顧蘇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正盯著手裡的護照出神。

　　護照啊，原來如此。

　　對他趙宗澤而言，可真是最後的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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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溫唐總有一種處於精神分裂邊緣的危機感。

　　今天是神筆馬良一般的圖書管理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整個世界都在我掌心轉啊轉；明天就搖身一變成了被人欺負來欺負去的親人幾乎死光光的姐姐，而且這個姐姐更是提前一步崩潰，已經順利扭曲黑化；更不要提溫唐還要在本就不多的間隙提前溫習克裡斯導演的新片，用心體味女詐欺犯的角色。

　　三天兩頭的橫跨大洲飛來飛去，那條線路上幾個航班的空姐都認識她了，對方也從一開始初見的欣喜和好奇變成了現在的處之泰然，一看她上來就會特別熟練的給她一杯慣例的果汁……

　　轉眼又到了時裝周，溫唐已經接到了好幾家知名秀場的請柬。

　　那些什麼特別標注都沒有的，去了反而掉價，丟掉！那些標明了區域和座號的，最好還是去一下，如果真的去不了，也必須提前聲明，不然估計以後人家都不會邀請你了。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作為自家時裝的品牌推廣人，她也是非去不可的。

　　為了能把時間空出來，溫唐不得不再次開啟玩兒命模式，一連一個多星期都沒正經睡覺，瘋狂拍攝，實在熬不住了就在中間休息空檔稍微瞇一下，總算是給自己爭取了五天，還不算來回飛行。

　　頭重腳輕的上了飛機，溫唐都來不及調整坐姿就睡得跟截爛木頭似的，活像被什麼人一板磚拍昏般乾淨俐落，小蘇叫了她幾遍都不管用，最後只得跟安然一起把她往裡搬，又蓋了毛毯、戴了眼罩。

　　原本為眾藝人們唾棄的超長飛行簡直成了救星，溫唐在上面睡得天翻地覆，渾然不知身在何方，欲往何處，以至於下飛機的時候都感覺自己四肢百骸中充滿了久違的澎湃體力，連雙眼都能發射等離子射線。

　　不顧往來行人略顯驚悚的表情，她活力四射的拉筋伸腿，並言辭鑿鑿的聲明自己是如此的精神百倍，絕對能單槍匹馬的阻止一場窮凶極惡的犯罪……

　　安然和小蘇對視一眼，均對她已經無法遮掩的淡淡黑眼圈和堪稱詭異的亢奮程度，於是臨時決定，果然還是畫煙熏妝好了。

　　至於小蘇在她耳邊提醒的九個小時之後就得披掛上陣接受鎂光燈的洗禮什麼的，正一杯接一杯往嘴巴裡面狂灌高濃度咖啡的溫唐覺得，壓根兒就不是事兒！

　　到達預定的酒店之後，臨時化身間諜009的安然展開一張無比巨大的會場分佈圖和各知名媒體以及時尚評審員的資料，用驚人的語速向溫唐一一解讀，並將重點部分用血色淋漓的記號筆重重圈出，然後一字一句的掰碎之後，顛來倒去的講了五六遍。

　　今天跟著來的都是合作了好幾年的熟人，彼此之間都熟悉得很，因此幹起活來勢必迅捷異常。

　　於是安然和小蘇緊急商量片刻，一致決定強制讓溫唐去房間內睡一個小時，盡可能的挽救下她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

　　開始的時候溫唐還寧死不屈，言道大戰即將來臨，她更應以空前的鄭重程度迎接云云，結果當面無表情的小蘇拿著枕頭往她後腦勺那兒一塞，此人立刻就已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跟周公手拉手私奔……

　　第五十九分五十秒的時候，小蘇夥同整個化妝造型組，齊心合力將溫唐拖了出來，然後開始了最後的衝刺。

　　化妝期間為了調節氣氛，小蘇還拿溫唐在機場神經病患者一樣不著調的行為打趣她，然後溫唐十分嚴肅的看過來，認真道，「好歹你也是我的助理，這麼誹謗我不大好吧？」

　　小蘇呆滯幾秒鐘，終於意識到此人大概是重新找回了久違了理智之後，來不及慶幸就憋屈的抓狂，誰特麼的誹謗你啊！當時經過的國際友人們都快笑噴了好麼！

　　要不怎麼說做事要講證據呢，不然犯罪分子們肯定都像現在的溫唐一樣死不認帳，並一臉理直氣壯的宣稱她其實是個很講道理的人，當然前提是小蘇必須拿出鐵一般的事實依據來……

　　這次的時裝周馮露自然不可能缺席，事實上她不僅不缺席，而且還要走數十次秀，光是開場和閉場秀這樣分量十足的就有三次。

　　永遠不要相信光鮮的背後依舊是光鮮，這條定律尤其體現在模特這個數一數二的光鮮行業上。

　　開場在即，秀場後臺錯亂嘈雜如同搶劫現場，無數隻穿內衣內褲，甚至什麼都不穿的模特們活像被熱水褪了毛的肉雞，正任由工作人員們折騰，拼命地往身上穿戴披掛，以期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給外面的上帝們。

　　到處都是尖著嗓子的叫喊聲，負責人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小本子，清點酒桶一樣將在幕布後站成一排準備上場的模特們對號入座，時不時扯著嗓子吆喝幾句：

　　「戴安娜！給我戴安娜！」

　　「提亞斯，提亞斯還沒好嗎，見鬼，兩分鐘之後就該她上場了！」

　　「鞋子，誰把她的鞋帶繫上的？解開，馬上！」

　　開頭的幾場秀馮露都有份參加，幾乎連喘息的空都沒有，坐在來賓席的溫唐也只能在她出來的時候拼命沖她笑，然後對方不著痕跡的丟回來一個欣喜和苦逼交加的眼神。

　　一直到下午三點，馮露終於迎來了今天第一個空檔，獲得了長達三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再下一場就是晚上六點的秀了。

　　於是溫唐拔腿就跑，以驚人的速度往後台出口沖去，結果到了之後才猛然發現，竟然還有別人比自己更快！

　　而且還是老熟人！

　　「嚴哥？！」

　　許久不見的嚴塵打扮的十分人模狗樣，修剪整齊的頭髮梳理的也是一絲不苟，正把手中的巨大的玫瑰花束遞給馮露，後者收的也是落落大方，笑容美好而甜蜜。

　　臥槽，好一對嗶男女！

　　嚴塵和馮露聞聲回頭，然後就聽溫唐又驚又喜的低聲喊道，「你們倆啥時候勾搭到一起的？！」

　　嚴塵&馮露：「……」

　　「咳咳，」嚴塵率先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挺大方的點點頭，「大概就是那次從你們家出來以後吧。」

　　溫唐過去抱著馮露的胳膊，擠眉弄眼，「呦，那我和顧蘇還是媒人啦。」

　　馮露和嚴塵都是自己和顧蘇的好友，兩邊也算知根知底，都是根正苗紅，三觀正直、努力奮進的大好青年，誰也配得起誰，如果他們倆真能走到一起，也算圓滿了。

　　在這段充斥著負面消息和奴隸般繁重工作的時間裡，終於有一個好消息啦！

　　抱著玫瑰花的馮露馮大小姐略含羞帶怯的給了溫唐一胳膊肘，「去你的。」

　　倒是嚴塵果真臉皮厚度依舊，十分坦蕩蕩的點點頭，「那是，到時候少不了你們的大紅包。」

　　一番話說的馮露耳尖發紅，不過到底沒否認。

　　久不見老友，溫唐也很是開心，當即號召道，「走吧，一起去吃點東西啊？」

　　嚴塵抬手看看錶，略顯遺憾的搖頭，「你們去吧，我馬上就得走，回見吧。」

　　說完，嚴老闆特別一視同仁的抱了抱倆姑娘，轉身甩下個玉樹臨風的背影，瀟瀟灑灑的走了，黑色的風衣後擺飄揚如夜幕下翻滾的海水。

　　馮露也不是那種一旦陷入了愛情就啥也不要了的姑娘，目送嚴塵離去之後，理智馬上佔據絕對上風，立馬兒拉著溫唐往外走，準備找個地兒說幾句。

　　她們倆幾個小時之內不必去別的場子，可外面的戰況依舊如火如荼，到處都是扛著大小攝像機的職業記者們，走過去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因為是時裝周，所以簡直遍地都是模特，放眼望去都是骨瘦如柴、恨不得高聳入雲的模特們，胖子和矮子們想要在附近出沒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溫唐將近一米七的淨身高，又踩了一雙十二公分的高跟鞋，這還時不時的有一種低人一等的心虛感。

　　倆人一個當紅電影演員，一個當紅國際名模；一個主演的電影在自己的國度被禁播，卻在別的國家上演的轟轟烈烈，一個手裡還捧著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束，簡直吸引眼球吸引的不要不要的。

　　她們倆來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宣傳自家品牌，就對著幾個跑過來搶新聞要採訪的記者點頭、微笑，又順便回答幾個問題。

　　時裝周時裝周麼，看的第一就是穿的衣服，臉都靠後了。

　　於是記者們見倆高高挑挑的美人都穿的挺漂亮，而且貌似也不是幾個常見品牌的風格，難免順嘴問句，「二位穿的什麼品牌，看上去很有特色呀，上面的刺繡是源自華國嗎？」

　　溫唐迅速和馮露對視一眼，內心不免十分激蕩：艾瑪終於等到這個問題了！

　　然後倆人都露出個魅力無限的笑容，特別真誠的表示，其實這是自己的品牌，已經開始小範圍生產，下一步就準備正式面向市場發售了云云……

　　應付了幾波記者之後，溫唐和馮露終於坐下來安安靜靜的說了會兒話。

　　不過倆人說話也真是乾說話，東西不敢吃就算了，連水都恨不得用試管論滴喝。

　　溫唐稍微強一點，多少能喝點水，馮露就十分苦逼了，因為她接下來整整兩天時間走秀的服裝都很清涼，為了讓自己在鏡頭中看上去瘦一點再瘦一點，她必須保證自己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時一直處在一個脫水狀態……

　　羡慕嫉妒恨的看著溫唐不緊不慢的喝下去整整一杯水，馮露幽幽道，「瞧見了麼，就算是為了能隨時大口喝水，我也得逐漸向設計師轉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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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斷地吐槽和反吐槽中，時間稍縱即逝，馮露先走一步去秀場準備，溫唐繼續灌水充饑，中間還上了兩次洗手間，給總共十來個粉絲簽了名合了影，一直到快入場了才起身。

　　外面華燈初上，集合和人類智慧的精巧燈具不遺餘力的釋放著光輝，將夜幕映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走著走著，竟然又看見了熟人！

　　「康正！」

　　「溫唐！」

　　平時沒有太多時間專門跟朋友們聚會，所以能在這種工作場合見到朋友，溫唐實在是欣喜非常。

　　所謂的苦中作樂，不外如是。

　　康正看著也挺開心，倆人結結實實的抱了下，溫唐笑著祝賀道，「恭喜恭喜。」

　　康正笑了下，難得的戲謔道，「同喜同喜。」

　　上個月他剛奪取了國際流行音樂盛典的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獎，這也是音樂史上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土生土長的華國人，意義不可謂不重大。

　　兩人聚到一起，難免又吸引不少關注，於是他們一邊擺造型供人拍攝，一邊抓緊時間小聲說話。

　　溫唐側身微笑，一手扶著他的肩膀，「你最近怎麼樣啊？」

　　康正很配合的虛虛摟著她的腰，點頭，「不錯，你呢？」

　　「死不了，」溫唐道，「剛我還看見嚴哥來著。」

　　康正點點頭，「我們坐一趟飛機來的，不過嚴哥明天一早還要開會，就提前回去了。」

　　溫唐用餘光往旁邊看了幾眼，好奇道，「秦樓呢？」

　　秦樓最近也是風頭正盛，又不是新丁，這麼熱鬧的場合沒道理不來呀？

　　康正突然就輕笑一聲，再開口語氣也是十分詭異，「上周他發神經非要去蹦極，結果落地的時候崴腳了，下巴也蹭破了一大塊皮……」

　　溫唐：=口=~！！

　　倆人正往裡走，然後就見後方拐彎的位置一陣騷動，緊接著，一團花花綠綠，十分搶眼的人形物體就朝他們靠過來。

　　來人也就是二十來歲，挺漂亮，結合她的外貌和裙子上搶眼到爆的龍鳳呈祥圖案，雖然很不想，但是溫唐也不得不接受現實：對方十有八九是自己的老鄉。

　　一般情況下，出門在外，見到同胞少不得要寒暄一番，著重突出下那虛無縹緲的血脈親情，順便抱個團兒啥的。

　　怎奈溫唐和康正都不是擅長交際的那種，而且來人的裝束也實在太驚悚了些【說真的，在時裝周把自己打扮成一座移動的碉堡什麼的，委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於是下意識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要逃進會場。

　　哪知兩個慫貨剛把腳抬起來，還沒來得及邁開腿的，後面就有不知哪兒旮旯的記者十分突兀的喊了一聲，「啊，那是溫唐和康正，真是太巧了，三位來一張合影怎麼樣？！」

　　儘管被點到名的兩位都十分想回頭喊一嗓子：不怎麼樣！但是那人的嗓音實在洪亮，瞬間就把現場將近三分之一的目光吸引過來，溫唐和康正簡直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暗搓搓的交換個煩躁加無奈的眼神，兩人同時深吸一口氣，等到轉過身去面對鏡頭的時候又是一臉的無懈可擊。

　　幾個看上去是特地從國內趕來的記者們立刻從龍鳳呈祥小姐那裡跑過來，面容激動的將話筒對準了溫唐，「溫唐你好，好久不見了，能不能跟觀眾們打個招呼？」

　　溫唐點點頭，笑容燦爛的沖著鏡頭揮揮手，「嗨，大家好，我是溫唐。」

　　然後記者又把話筒挪到康正嘴邊，「康正恭喜你獲得了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獎，不可否認，這是華國音樂史上的一座里程碑，請問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康正照例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言簡意賅的說道，「感謝大家的支持，以後我會繼續努力。」

　　丟出來十幾個字之後，他老人家就惜字如金的閉了嘴，完全忽視對方渴望的眼神。

　　不過這裡畢竟是時裝周，記者們也不好過多的問不相關的問題，見康正不想多說，只好換話題。

　　可換來換去，場面始終不冷不熱的，攝像師更是暗地裡朝那名記者比個手勢，意思是拍出來的效果也不好。

　　記者也覺出來貌似自己過來的時機不大對，便決定速戰速決。

　　「三位都是華國頂級的明星，在這裡遇上不能不說是緣分，來來來，機會難得，三位一起照張相吧？」

　　好在溫唐和康正這點職業道德還是有的，儀態萬千的和龍鳳呈祥小姐拍了幾張照片，然後象徵性地沖對方笑了笑，準備走。

　　結果也不知道來的這個記者究竟收了龍鳳呈祥小姐多少紅包，竟然還是不甘休，一副勢必要為對方多多爭取播放分量的架勢，十分神采飛揚且信心十足地問道，「想必之前三位就已經認識了吧？」

　　話音未落，龍鳳呈祥小姐已經嬌笑出聲，搞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個八面威風天下揚名的影視巨星似的，「對，我一直都很喜歡他們兩個，是他們的粉絲呢。」

　　其實龍鳳呈祥小姐根本就是個才出道沒兩年的小演員，迄今為止沒接過什麼正經八百的本子不說，演技也十分的僵硬且油膩，最近公司就專門讓她到處刷存在感，力保哪怕沒戲演也不能掉了熱度。

　　記者也知道在溫唐和康正面前，此人的資歷根本就拿不出手去，但他就琢麼著，好歹是一個國家的，都在一個圈裡混，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怕就是真沒聽過呢，你還不能敷衍著說點兒「啊久仰久仰」之類的話含糊過去？

　　可不巧的是，他們今天碰上的是溫唐和康正這兩個憨貨，平時就社交無能，被迫接受採訪的時候就更是懶得應付。

　　你想出名那沒關係，可是別拉上我們啊！

　　聽聽這都說的什麼話？還「一直都很喜歡他們兩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人家師姐呢，擺正自己的位置，再把表情弄真摯點會死嗎？

　　溫唐扭頭去看康正，結果卻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兩人眼中都是如出一轍，毫不掩飾的茫然：旁邊那誰啊？

　　於是剛還笑容滿面的龍鳳呈祥小姐看上去整個人都不大好了，連帶著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的記者也顯得有些尷尬。

　　做錯了事情就要馬上彌補，顯然這位記者朋友也深知這個道理，不過今天大概是他的倒楣日，因為他的所有努力幾乎都白費了。

　　「咳咳，這位是趙佳怡趙小姐，之前她主演的《愛情是如此甜美》和《晴天碰碰碰》都取得了傲人的票房，引發了一次又一次的收視狂潮。我們趙佳怡小姐呢――」

　　幾個月來的瘋狂工作早就讓溫唐疲憊不堪，此刻黑色的天際也如同從地獄深淵爬上來的睡魔，正爪牙舞爪的勾引著她，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站著睡過去。

　　另外，腳下的恨天高幾乎是無時不刻不在折磨著溫唐可憐的腿和腳，假如不是這場完全不知所謂，而且看上去完全沒有意義的採訪，這個時候她早就已經在秀場中坐下，與自己真正的朋友輕鬆愉快的談天說地。

　　可是現在，哪怕有康正在旁邊不著痕跡的扶著，溫唐的雙腳和小腿也幾乎快要沒有知覺。

　　所以她不得不將大部分注意力轉移到忍耐疼痛和抵禦疲憊上，至於這位可愛的記者朋友說了什麼……

　　好歹她還知道自己正在進行一次可笑的採訪，不過鑒於那兩部聽上去就十分滑稽且沒有營養的電視機名稱實在毫無吸引力可言，所以直接就被她選擇性忽略了。

　　「趙佳怡？那誰啊？」

　　對於一個隨時面臨著精神崩潰的人而言，能在一片混沌之後勉強分辨出人名，老實說，你實在不能要求太多。

　　但是很抱歉，各方面的干擾因素盡職盡責的干擾了溫唐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可以這麼說，現在她腦袋裡面裝的基本上就是漿糊，冷不丁的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溫唐還以為記者又重啟了話題呢！

　　於是直到龍鳳呈祥小姐憤然離去，她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搞砸了點什麼事情？

　　溫唐眨眨眼，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清醒一點，「老康，我剛才是不是得罪人了？」

　　康正拍拍她的肩膀，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坦誠道，「嚴格說來，是我們兩個合夥把人家得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