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廖家人本性裡就有著濃重的冷硬自私,只顧自己的利益,極少將感情放在心上,廖家的各代人為著爭權奪利,也沒見誰因為惦念著感情手軟過。可以說是世世代代骨子裡帶著的冷血無情。
身為這一代的廖家家主,廖建東更是將這種冷心冷肺發展到了極致,無論是青年時期對待爭奪廖家家主位置的叔伯長輩、兄弟姊妹們,還是到如今對廖家的幾個姨太太,幾個少爺小姐,誰也沒能讓他真正心軟過,上心過。
哪怕是剛剛五歲的稚嫩四子,這個男人在舉起鞭子教訓的時候也不見一絲猶豫,骨子裡透出的渣,娘胎裡帶著的狠!
要說從前唯一上了幾分心思的,數來數去羅塵其實竟然也算是一個的。
可是這所謂的上心思,也是摻雜了大大的不懷好意。
羅塵剛剛降生的那一刻廖老爺就知道有這麼一個自己的血骨流落在外面,不過新生命的誕生沒能讓他心裡有更多愉悅欣喜之意,他的兒子夠多了,羅塵的出生又不巧地正趕上廖建東的弟弟廖建成從美國捲土重來,和叔伯們勾結一氣對他的家主地位虎視眈眈之際!
廖建東忙於對付廖建成,對付一概敢於逆反與他的廖家人,更是忙於借此機會穩定廖家、吞併失敗者的勢力,絲毫無瑕顧及這個剛剛降生的小生命。反正兒子有就行,多一個少一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直到宓槐的出現,鑽營於陰邪巫術的青年的出現解了廖爺對自己將來要「命途多舛」的煩惱,信誓旦旦稱能為他改命!
富貴順遂,權勢加身,還能長命百歲,世上大概沒有幾個人面對這種誘惑不動心的,叱吒盛港以至整個東南亞的廖家家主依亦然。
有些人擁有的越多就越發惜命!
血脈相連,命格相反,在廖建東的血親之中算來算去,羅塵便一下子從盛港貧民區一角中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升格為廖爺時時刻刻放在心頭的所在,無他,那個剛滿兩歲的孩子關乎著他廖建東是否能一生順遂,安然終老!
在自私的廖家人眼裡,他們的權勢,他們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才要時刻用心思維護!
從下面人調查來的資料中得知,那個小生命在生母手下過得並不好,飢餓和暴力是他生活的常態。
於是心思深沉的男人沒有急於接回自己的四子,三歲開始正是記事的年紀,他要讓那個孩子牢牢記住在貧民區所經歷過的一切苦難,這樣回到廖家後,對方便再生不出任何反抗的,不滿的心思了!
的確,上輩子羅塵一夜之間從妓女家的小雜種變成了廖家的四少爺,父親雖然不重視他,卻也有暖屋軟床可以睡,下人們雖然欺辱他,卻也不會再讓他經歷餓的去垃圾堆裡掏食的痛苦,兄弟姐姐們的打罵,總不會比在田東區時那群大孩子們的拳腳更疼!
廖家再不好,對於年幼怯懦的羅塵來說,比從前在田東區生活的日子也是好的!
於是他按照廖家家主為他早已規劃好的路,經歷了苦難屈辱的童年,壓抑忍讓的少年,最後在從少年開始蛻變之際,將美好的生命終結在了手術台之上!
之後的種種,諸如親生父親改命成功與否,是否真的因為弒殺親自遭了報應,仍然不得善終,變成了怨鬼的羅塵不得而知,此生還沒有經歷完那一切的廖建東更是沒能提前預料到。
重活一世這種好事,要麼靠著自己的能力能碎空重來,要麼就要得了天道極大的眷顧,像廖建東這樣的人,老天爺大抵也是不願垂青於他的,非但不願垂青,還要派下個手段頗多的惡鬼來折磨他。
所以說善惡終有報,時候到了,任你權勢滔天也逃脫不掉!
廖建東壞事作盡,可能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要遭了報應,更沒想過那個本來要按照他早已設計好的腳本一步步走,在成年那天開始生命倒計時的改命「關鍵道具」,竟然在四歲的時候氣一斷,被個惡鬼佔了皮囊!
於是整個事情的發展全變了個樣子,羅鳳芝和田東區的大孩子們沒能在羅塵幼小的童年造成什麼陰影,反倒在對方的陰影下瘋的瘋,喪命的喪命。
廖家的人此時提起四少爺,無不後背發涼就怕被盯上,第二天就悄無聲息掛在圍欄外斷了氣,或是像那小侍女一般死無全屍!
於是廖建東再也不能優哉游哉全然忽視了那個孩子,只等著他在廖家活夠十八歲之後,便順順利利為自己改命。
宓槐死了,被他親手結束掉的性命!
朝宓槐開槍的瞬間他整個人清明得很,明明知道躺在地上的人關乎到自己未來命運,在對方露出那樣貪婪陰毒且勢在必得的語氣談論起他的那個四子時,心裡有一個極清晰的聲音催促著自己:
殺了他,殺了眼前這個人!
於是子彈飛出去的剎那,一切已經成定局,命是改不成了,他廖建東這輩子大抵真要波折不斷,不得善終!
不過這不是最讓人頭痛的事,最讓這位廖爺頭痛的是昨晚被宓槐算計中招,睡了整整一晚,也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夢,夢裡只有一個人,紅的唇,黑的眼,色彩那麼明麗,或是冷嘲熱諷地勾唇而笑,或是滿目煞氣的抬眼看人,在他眼裡都是那麼漂亮!
他自回家開始,總共見了羅塵幾面,有昨天上午時對方站在三樓的走廊上,隔著圍欄微微揚起下巴,眼中帶了淡淡的挑釁,像是高傲的黑天鵝,連頸子抬起的弧度都是那麼盛氣凌人。
還有昨天晚上時的那頓晚餐,嚇唬老二時的不懷好意,漆黑的眸子中盛滿了躍躍欲試的惡意,用餐時微微張啟的嘴唇,象牙筷雪白溫潤,頂端夾著淡青色的筍片,送進口中時觸碰到那張鮮紅的,濕潤的嘴唇,讓人見了就挪不開眼......
刑堂刺眼的白熾燈下,雪白細膩的脊背,優美的肩胛骨如兩片欲飛蝴蝶翅膀。他抬起頭,以仰望者的姿勢,卻偏做出睥睨者的姿態,那麼輕視的高傲的態度,絲毫不見違和。彷彿這個身形弱小的,在廖家在盛港沒有一絲支持的孩子,天生就是要服俯視人的,天生就是要高高在上,讓人追逐仰望的!
那種遙不可及的姿態,像是盛開在枝頭最頂端的玉蘭,讓人忍不住想要攀折,像是寶石王座之上昂首睥睨的國王,想要讓對方彎下高傲的頭顱,想要讓那雙充盈著種種諷刺不屑的雙眼露出臣服、溫馴的姿態!
廖建東做了一夜的夢,夢裡的幾個畫面,走廊上、餐桌上、刑堂的地板上。像走馬燈一樣巡迴播放,竟沒讓他看膩,反而愈看愈喜歡,愈看愈沉迷!
對著一個五歲的孩子,那麼小,整個人都還沒有長成,這是不正常的!
等到廖爺親手解決了宓槐,親手終結自己一切改命的希望之後,他斷定自己真的不正常了!
還沒等廖爺探究自己究竟是何等不正常,廖大的回稟便讓他無暇顧及其他了。
「廖,廖爺,四少爺不在房間裡。」
本該好好呆在三層臥室裡的四少爺,在院子裡守著十幾個保鏢下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不見了!
廖大敲了許久的門不見人開,連忙吩咐人取來了備用鑰匙,插下去左右旋轉了幾番,還是沒能打開臥室的門。
按照廖爺的吩咐,他也不敢強硬地指使下人們撞門,實際上在廖家伺候的下人此時連上三樓都戰戰兢兢的。
廖大提高音量,恭恭敬敬地再次喚了幾聲,仍是無人答應。他側起頭,雙耳貼在門上聽著更是一點人的氣息都沒有。
廖大和自己其餘三個兄弟從小長在真正的廖宅中伺候,一輩子忠心耿耿,不但被賜了「廖」姓,還有幸習了廖家祖上傳下的的外門功夫,聽聽房間裡有沒有的的呼吸易如反掌!
就這麼聽了一會兒,廖大終於確認房間裡空無一人了,連忙下去稟告。
「這麼多保鏢下人是幹什麼吃的?連個人都看不住!給我找!」
廖建東聽了,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想也不想地吩咐道:「先在盛港內找,巴士碼頭都不要放過,多安排幾個人去田東區,找到四少爺後不要輕舉妄動,立刻向我稟報。」
「是。」廖大領命,乾脆利落地組織人手。
他沒去想今天死掉的下人究竟是不是又出自四少爺之手,也沒有琢磨為什麼老爺對四少爺的態度突然十分重視起來,不該想的不想,不該問的不問,廖大四兄弟在廖家這麼多年,跟了前後兩代家主,深知自己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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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強運氣不錯,沒有見財起意,看著僱主小小的一個人身懷大筆錢財就半路下黑手,而是將人順順利利送到了坎貝島。
十幾個人的小幫派能在碼頭分一杯羹搞運輸,可見他是有幾分頭腦的,想著這樣膽敢深更半夜包船去「鬼島」,出手就是黃金的孩子,背後定然不會簡單。於是他和手下安安分分開船,十分迅速的將人放到了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