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宓槐死死盯著眼前還在纏鬥中的有形鬼奴,眼中湧現出難以抑制的慾念,他幾乎是憑借本能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漆黑如墨、上面刻畫了種種咒文的玉鐘,再次咬破指尖塗抹鮮血,口中唸唸有詞,想要強行收了眼前這個鬼奴,神志癲狂到完全忘了屋子內鬼奴的真正主人才是棘手所在。
察覺一絲神識試圖鬆動鬼奴身上的契約,羅塵在屋內冷笑一聲,頃刻移形到門外,單手掐訣,一道焚魂訣攻向還在唸唸有詞的青年。
「找死!」
焰藍色的炙火在半空中閃現,齊齊環繞著青年無聲燃燒,青年慘叫一聲,手中墨玉鍾滑落在地。
這火焰十分特殊,沒有溫度,所到之處不傷萬物,卻專專用來焚燒人的魂魄神識,一時間宓槐只覺得頭痛欲裂,體內彷彿又萬千烈焰在灼燒,痛苦不堪地倒地嚎叫。
這時,隨著主人的魂魄受損,被其御使著的鬼奴也弱勢了下來,羅塵的鬼奴立刻抓緊機會乘勝追擊,幾口吞噬了那團血紅色的霧氣,然後伏在主人身後待命。
以魂魄養煉的鬼使被吞噬殆盡,在地上掙扎的青年立刻遭受反噬,吐了一口鮮血。
滅魂訣的威力漸漸變小,青年抱著頭咳了兩口血,沒再動彈。
羅塵走上前,踢了他兩腳冷笑道:「別裝了宓槐,我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
那記滅魂訣只會讓他魂魄受損,卻遠遠不致死,他留著這個人還有用處。
「前輩到底是誰......」青年氣若游絲。
羅塵沒有回答他,而是饒有興致地撿起那枚墨玉小鍾打量了一番,眼中劃過一道光芒。
見對方不回答,宓槐側躺在地上咳了兩下,勉強抬起臉看著眼前的男孩,神態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恐懼,宓家人最是怕死,面對手段莫測能輕易制他死地的男孩,他幾乎頃刻就服軟了,掙扎著道:「先前是宓槐無知衝撞了前輩,咳咳,多謝前輩...咳...高抬貴手饒我一命......」
饒你?想的真是簡單。
羅塵在黑夜中勾起嘴角,蹲下來以一種十分蠱惑的聲音道:「我不但可以饒了你,還可以教你更高明的修煉方法,只要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更高明的修煉方法?
青年眼中劃過一絲貪婪,忍著頭部的悶痛急切道:「前輩請說,晚輩一定知無不言!」
此刻他已經顧不得對方比自己不知小了多少歲,為了高明的修煉之法,語態由原本的恭敬立刻轉變為伏低做小。
「很好,」白皙如玉的手指緩緩拂過玉鍾:「我問你,這東西是哪兒來的呀,你御使鬼奴的方法,又是哪裡學來的?」
青年微不可察地頓了頓,神態卻毫無變化,十分懇切道:「回前輩的話,御鬼的方法是我宓家世代流傳下來的,那個玉鍾......是家父偶然所得,具體是哪裡來的,晚輩也不太清楚。」
「是嗎?」羅塵微微笑著問了一句。
宓槐立刻詛咒發誓:「絕不敢有一絲欺瞞!」
羅塵見他神態磊落,笑容更加親切了些:「我不擔心你欺瞞。」
宓槐見他信了,心中剛一鬆口氣,突然雙眼一黑,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撕心裂肺,讓他即刻失去了掙扎和思考的能力......深入骨髓和靈魂深處的劇痛和冰寒......不似人能發出來的慘烈嚎叫被牢牢困於三樓的結界之內,絲毫不能傳出去......廖家的三層走廊此刻有如煉獄一般,而羅塵就是那折磨著煉獄內苦苦掙扎著的魂魄的惡鬼修羅。
「我不怕你欺瞞,因為......總有辦法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搜魂之術,修真界最有效的逼供手段,被強行搜魂的修士傷及神識醒來後輕則修為受損,重則不能再有寸進,而像宓槐這樣的凡人被強大的神識進入魂魄中讀取記憶,能落下的結果只有一個——魂飛魄散!
拿修煉之法引誘對方回答問題,不過是為了耍弄,世上最折磨人的事無非就是給人以希望,又在下一秒將他從頂端推入無盡深淵,羅塵從一開始,就沒想放過眼前這個青年。
宓槐,上一世見他一直跟在廖建東身邊,卻從來不知對方叫什麼,做的又是什麼事。
一個是廖家人人可欺,被親生父親忽視到極致,躲在角落裡的落魄少爺,一個是廖家家主最為寵信,時時刻刻帶在身邊,連廖四管家都要客氣相待,兩人的處境天差地別,怎麼可能有交集?
可是就在羅塵十八歲那一年,本來就猶如在塵埃裡的生活一下子低至了地獄,這個跟在廖建東身後的神秘男人親手送他進了地獄,四年時光裡被一一摘除的器官,傷口發膿時連綿不絕的疼痛,陰暗的房間裡飢寒交迫,冰冷的手術台上,眼睜睜等在著自己的生命在對方手下流逝......
最後一次心臟被取出的時候,早已經失去雙眼的羅塵木然地瞪大眼眶,腦海中時刻牢記詛咒的,是眼前這個曾經身穿白色大褂,帶著口罩,神態陰鷙的青年。
「你讓我死無全屍,我便還你魂飛魄散......」
羅塵冷冷地踢了一腳倒在地板上的人,隨口吩咐在一旁待命的鬼奴:「在這裡等著,待他的魂魄溢出體內,你便吞了。」
「是,主人。」平淡無波的模糊聲音立刻領命,化成一團黑霧慢慢溢入宓槐身邊的牆壁裡安靜等待。
羅塵本人則轉身回到房間內,蹙著眉思索著依靠搜魂之術得出的東西。
上一世至死他都不知道這個宓槐究竟是做什麼的,又為何要取他的內臟器官,等到這輩子再次見了對方,第一眼便發現了他身旁冤魂繚繞,鬼氣沖天,又聽了對方和廖建東在書房裡的談話,羅塵這才全明白了。
原來不過是個修煉外門邪道的,而自己的慘死也竟然源於對方可笑之極的改命一說。
逆天改命?命數乃是天道定下的,連大羅金仙都做不到修改一事,一個小小的凡人,真是荒唐可笑!
羅塵想著,廖建東上輩子營營汲取的想要改命,必然是命數極差了,說不定是短命或是不得好死!即便自己不擅長命理之學,看不出廖建東命數如何,不過一想到那個男人會在後來發現這些年全部是白忙一場,改來改去該怎樣還是怎樣,羅鬼仙心裡就無比暢快。
活該!殺了自己的親子就為改命,活該你廖建東日後遭報應!
羅塵死前憋屈慣了,死後誤打誤撞修了鬼,自然性格大變,從前是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有了實力之後立刻成了睚眥必報,隨性而為的性子,在修真界那是人人躲著走,生怕一不小心得罪這位報復心強的小心眼大能。
倘若廖四此刻知曉自己親自給廖家接回了這麼一位「大佛」,必定是要痛哭流涕直言自己對不起廖家了。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放下不說,單說羅塵從宓槐記憶裡得出的東西,卻讓他陷入了難得的深思之中。
方才宓槐手裡拿的玉甕玉鐘,分明是品階不高的法器,按照常理來講,只有可以驅動靈氣的修真者才能使用這些東西,鬼奴也往往只有鬼修才能煉製。
而宓槐一個體內一點靈氣都沒有,連靈根都沒有的凡人,竟然能夠煉製鬼奴,御使法器,這種反常無疑引起了羅塵的懷疑!
對方沒有撒謊,煉鬼之術確實是宓家家傳,卻也對他撒了謊,那玉甕玉鍾兩樣法器根本不是宓槐的父親偶然所得,而是宓家人自己製作的,每個子嗣都有一兩件!
凡人世家竟然能製作出法器,還大手筆地分發給所有的子孫後代,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宓家有寶貝!
羅塵眉毛一挑,眼中終於溢出些喜悅來,許是老天爺看他上輩子可憐,這一世待他真是不薄,這種機緣都能碰到!
他那些放於識海中須彌空間內的靈氣法寶在天道法則的制約下,如今已經盡數沒了威力,成了些個空殼子,連煉器材料都盡失靈氣,變成一堆廢銅爛鐵。
唯一得用的招魂幡不過是低階法器,築基期用著已經十分不順手了,可惜這裡不是修真界,法器靈寶十分難求!
一想到宓家坐落的那座小島上很可能隱藏著什麼寶貝,在修真界習慣了在秘境洞穴中試煉尋寶的羅塵雙眼一亮,躍躍欲試了起來,竟然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即刻打出道道法訣封住了自己臥室的門,又吩咐了鬼奴種種事情之後,掏出了兩枚遁地符,虛彌空間中的高階靈符也都盡數不能再用,不過不知為何,像遁地符這一類低階靈符竟然還能發揮功效。
也不知是法則的漏洞還是天道覺得這些沒有攻擊力的低階靈符不值得被「封殺」,總歸天道法則從上古至今無人能參透,羅塵唯一能做的,無非就是利用手頭一切可利用資源。
低級遁地符常被低階修士用作來逃命,每一枚能夠遁地行走幾十里,兩枚靈符自然遠遠不能助他去遠在海外的宓家小島,不過盛港的碼頭,倒是綽綽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