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青松居士行事謹慎,方纔的一言一行都像個遵循師兄囑托前來探望後輩的長輩修士,一言一行透著溫和敦厚,就連廖家功法的事情也都是稍稍提了一句便算,沒有多加糾纏,一切都顯得不經意。
他自認言行絲毫沒能讓對方看出異常,大概萬沒想到會因為一句話說錯被人看出了破綻——
羅塵當年受到重創,入定昏迷的時候,青柏居士曾被廖建東請去過廖宅,他本人自然也是清楚羅塵在那時候便已經因為其他機緣自行修到了築基期,和廖家的功法並沒有關係。
可剛剛離去的青松居士卻顯然對此毫不知情,絲毫沒有料想到羅塵會在回到廖家之前接觸修行——實際上按照常態發展,這本來也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
一個貧民區長期遭受打罵虐待的父不詳私生子,每天能在他那個妓、女媽的手底下混飽肚子已是不易,又怎麼可能和修真粘上一絲半點的關係?
四太太這雙眼睛起先並不是被有意安插在廖家,不過是在羅塵離開後大約過了三年左右,他才因為某些事控制住了這個女人,讓她替自己監視廖家人的一舉一動。
可惜廖家四太太能從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攀上廖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存了不知什麼私心,竟然沒將羅塵初次回廖家時種種不同尋常的作為報告給他,只說人是莫名其妙離開廖家,失蹤了。
於是青松居士理所當然認為羅塵再次回到廖家後的修為是在廖家東得到廖家雙修功法後修煉成的,他這些年失蹤大概也是在廖建東身邊。
青柏居士雖信任師弟,因著廖家於青城山之間的密約一直以來只有掌門能夠知曉,便並沒有向他透露分毫。
青松猜錯之餘,只想著這廖家祖上傳下來的功法果然非比尋常,又在心裡妒恨著廖建東能夠堂而皇之享用和純陰天靈根雙修的便利,絲毫不知道自己竟然在言談中被人捉住了漏洞——
因為青柏居士既然要告訴他這個師弟廖家功法的事,就絕不會落下羅塵在之前就已經有自己的機緣,已經是築基修士這樣一件重要的事情!
像青松這樣作為青城山最有天賦的一輩人,修行幾十年才堪堪築基大圓滿,而羅塵那樣當年不到六歲就築基的修士,又生在和青城山世代交好的廖家,於公於私青柏都會將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這個十分有潛力的小輩身上,也定會叮囑知曉內情的師弟和廖家父子交好。
可青松在廖家父子面前雖然表現出一副深受師兄信任,對廖家的事情瞭然於胸的姿態,卻竟絲毫不知道羅塵修為的淵源,顯然只有一個原因——
他在撒謊!青柏居士根本沒有和他這個師弟提過廖家的事!
「廖家功法的事情,他是如何知道的?」
羅塵神色莫測的看著青松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築基期大圓滿?無論他是什麼目的,這個人絕對不能留!」
以羅塵的性格,對於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主人,需不需要廖家的人...」
廖建東站在羅塵身後低著頭,掩飾中神色中的異樣,出聲問道。
羅塵微微側過頭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先按兵不動,他很快就要忍耐不住了。」
青松居士認識他,對廖家功法抱有目的,並且不願意他和廖建東關係親密!羅仙君憑借多年的歷練,僅僅從對方的幾個神色變化間便猜出了三四成。
端的是目光毒辣心思深沉,難怪廖建東大多數時候都要低下頭不讓對方去觀察他神態的變化了。
可惜羅仙君在修真界呆的久了過於信任契約的力量,還沒能想到自己的傀儡能有什麼「小」差錯。他此刻更關注的,還是青松這個擺在眼前的麻煩。
自己現在還只是築基中階,傀儡也不過是煉氣期大圓滿,對上青松這樣一個築基圓滿無異於送命。
羅仙君眉頭微皺,心裡有些游移不定。
他方才看似低頭不語,卻是早已神識出竅,浮在半空觀察著這個青松居士的每一個神態變換。
神識出竅本來只有金丹之上的修士才能做到,青松因為本身修為的原因一眼看出兩個小輩一個是築基中期,一個不過是練氣大圓滿,自然沒有過多防備。
不過幾個不經意的神態變化,卻讓他看出了事情的緊迫。
青松說道自己和廖建東修為的時候,微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嫉妒,看到廖建東有意和自己表現出一副父慈子孝親密態度時,對方情緒裡又帶了一絲悔意和惱怒,以至於臨告辭時,那人又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青松顯然是在謀劃些什麼,原本想要靜候佳音,誰知事出有變,便要迫不及待提前動手了!
「不行!今天夜裡我們就趁夜乘船離開!」
既然暫時打不過,就只能先走了!否則以他的修為,對上築基期大圓滿的修士可不是能輕易善了的。
「是,我這就去吩咐人準備。」
廖建東一如既往靜靜聽候「主人」調遣,羅塵心事重重間,自然無瑕關注「僕人」的某些小動作。
況且在廖家人員調配上,又涉及到什麼武器設備,上輩子他作為落魄少爺就沒怎麼見識過這個時代所謂科學科技,這輩子又只懂得一心修煉,即便那些東西就擺在眼前,他也不一定能看出什麼名堂來。
當晚,短時間內迅速被「發配」了兩房主子的小廖宅更是一片寂靜,幾乎有了些寂寥之感。
院子裡幾乎每出十步就守著一個神色冷硬的保鏢,又有固定的人員在來回巡邏,步伐輕微完全不會打擾到宅子內主人的休息,手裡配備的武器卻在月色裡散發著真真冷光,足以震懾敢於冒然踏足者。
然而總有一些普通人難以防備的不速之客,趁著夜色悄然來訪——
小廖宅三層的房間裡,羅塵在聚靈陣中靜靜打坐,神色平靜無波。一陣細微的空氣波動,他閉合的雙眼突然睜開,眼中是滿滿的煞氣湧動,整個房間彷彿即刻被一種濃郁之際的陰鬱之氣填滿,鬼氣森森,恣意蔓延。
來訪者顯然沒有料到迎接他的會是這般景象,立刻皺起眉頭,驚詫出聲:「你竟然是邪修?!」
這種邪氣陰森的氣勢分明就是那些邪路魔修才會有的。青松感到十分意外,因為這個時期大陸上的邪修大多是世家修行,功法只傳給自家子弟,輕易不會收收徒弟——就譬如宓家,雖然算不上修士,但是他們御鬼的方法也只會傳給擁有宓家血統的人。
不應該呀,廖家的功法分明是道修功法,卻為何修出了個邪修?
「邪修?倒是有人這麼叫過我。」
可惜那些修真界打著正義旗號要除掉他這個鬼修老祖的道修,到最後卻是...都死了。
羅塵鮮艷欲滴的紅唇微微勾起,漆黑濃重的眼睛看向白日裡才離開,此刻去又復返的中年人,低沉的嗓子在夜色中讓人無端升起一股寒意:「你果然來了,青松居士。」
「你知道我要來?」青松神色凝重了起來,狐疑的打量著和白天,乃至他猜測中大不相同的少年,心中不由多出幾分謹慎,他開口問道:「那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過來。」
羅塵淡淡抬起眼角瞥了他一眼,不屑輕笑:「為我,或者...廖家功法?」
「哈哈哈,你倒是聰明,真是出乎我的預料!」青松被他看螻蟻臭蟲一樣的眼神弄得心中惱火,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又想著接下來的事情還需要對方配合,他只好壓下心中的情緒耐下性子,說道:「你這般自作聰明,又可知自己早已經是他人砧板上的肉了?」
羅塵不聲不語,暗自謀劃著下一步該如何走,青松既然連夜返回了,必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堂堂渡劫仙君,即便兵解重修也絕不能死在這樣一個小角色手裡!
非但不能,還要弄清楚,這個青松所欲為何?!
青松見他不說話,卻以為機會來了,連忙按照心中早就籌謀好的,擺出一副知情人的姿態,拋下一記重磅:「任你天資卓越又如何?你可知道自己不過是那廖建東的一個修煉工具,一個築基期的鼎爐罷了!」
羅塵皺眉,卻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覺得這個青松頭腦大概是不正常的。
廖建東的鼎爐?這話應該是要反過來說才對。
「想來真相說出來,你亦是十分震驚。」青松見他還不說話,以為是因為自己的話受了打擊,心中一喜。暗道羅塵如果是自願跟他走,能省下不少麻煩,廖家功法亦是手到擒來了。
他語氣稍稍緩和了下來,繼續道:「你難道就不好奇,廖建東對諸多子女均不假辭色,十分冷淡,卻唯獨對你寵愛有加?」
自然是因為本仙君是他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