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的心意

　　果樹林是柯爾村子最外圍的林子，因為離村子比較遠，所以除了難以尋找食物的季節之外，很少會有雌性願意來這邊尋找食物。不過柯爾不一樣，從小就被排擠的他根本就不能去大家常去的地方找果子，就算是食物充沛的季節，大家也不允許他跟去采摘果實。

　　於是，柯爾從很久以前就習慣到這個人比較少的果樹林采摘野果，而也是由於來的人少，所以果樹林的果子又大又甜，柯爾總是能滿載而歸。

　　果樹林附近有座鹽湖，湖岸邊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地。

　　望著熟練上樹摘果子的柯爾，諾曼閑暇地趴在草地地上悠閑地晃晃尾巴，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照在皮毛上緩和和的，頓覺慵懶的諾曼忍不住張嘴打了個哈欠。

　　“累了嗎？”柯爾走進，揉揉懶洋洋的虎頭，低頭問。

　　小老虎搖搖腦袋。

　　不過也許是天氣太好了，片刻後，諾曼還真睡著了，等柯爾摘完果子回來，發現睡的正香的小老虎，那張傻乎乎的虎臉使他忍不住笑了笑，隨即也靜靜躺在草地上。

　　微風拂過臉龐，帶著森林的氣味，柯爾抬頭望向天空，蔚藍的顏色好像離自己很遠，又仿佛離自己很近，這種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幻覺總讓人覺得有些孤獨，於是柯爾不由自主靠向毛茸茸的小老虎，和煦的陽光曬在諾曼的毛皮上，有股很好聞的氣味。

　　久久，柯爾也忍不住閉上眼睛，打起盹來，而與此同時，諾曼卻睜開了眼。

　　其實柯爾靠過來的時候諾曼就醒了，因為被柯爾這麼不自覺的靠近，諾曼感到很害羞，也很緊張，但他並沒有吵醒柯爾，而是悄悄蜷起身子，讓柯爾能靠得更舒服。

　　諾曼真的很喜歡被柯爾靠近。

　　他還記得跟柯爾第一次見面，那時候自己還很小，一個人在家門口玩耍，遠遠看到跟在母父身後低著頭走的柯爾，他一時好奇，湊到柯爾身邊嗅來嗅去，卻突然被柯爾抱了起來。

　　他拼命掙扎，同時覺察到柯爾竟然在用一種十分喜歡的目光看著自己。

　　那只雌性一定很喜歡自己！

　　諾曼當時是這麼覺得的。

　　然而，後來聽見母父說柯爾跟自己的哥哥泰森有娃娃親的時候，諾曼很沮喪，因為他覺得柯爾就是喜歡自己的，然而事實卻給了他巨大的打擊，諾曼發覺柯爾喜歡上自己的哥哥，是真正的，十分明顯，毫不隱瞞的喜歡，盡管哥哥一點都不喜歡他，但哥哥還是奪去了柯爾所有的注意力。

　　沒錯，哥哥的確很優秀。

　　聽說哥哥很小就能獨自捕到比自己身形大的獵物，行動勇敢果斷，身體也比村子裡的其他年輕獸人都要來得強壯，不止父母，就連整個村子都為哥哥感到驕傲，當然，自己也很欽佩哥哥。

　　然而，這並不代表諾曼能若無其事地看著哥哥奪走柯爾的所有目光。

　　眼看著柯爾對漠不關心的哥哥露出喜歡的神色，諾曼忍耐，一次，兩次，三次，最後忍無可忍。

　　既然哥哥一點都不喜歡你，為什麼你就不能看看我呢？

　　諾曼很生氣。

　　可是生氣也是無濟於事，最後唯一可以想到的，能夠引起柯爾注意的方法，就是欺負他。

　　越在意柯爾，就越欺負得過分，而那些本來就不喜歡柯爾的家夥居然也開始欺負起柯爾。

　　諾曼一個都沒放過。

　　他總是鼻青臉腫的回家，母父一次比一次生氣，但他從來不解釋原因。

　　可是無論自己怎樣欺負柯爾，柯爾也從不生氣，就好像柯爾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這真叫人悲傷，更叫人惱怒。

　　為什麼不在意我？

　　我明明一直在看著你啊！

　　就算是欺負你，我也只不過是想博得你一點點的關注，想更靠近你……就像現在這樣。

　　諾曼小心翼翼地舔舔柯爾的臉頰。

　　突然看到柯爾缺失的兩顆門牙，諾曼心裡突然難受起來，他暗暗發誓，要變得強大起來，變強大之後就可以保護柯爾，再也不讓柯爾受到傷害，再也不讓柯爾掉眼淚。

　　自己要變成強大的獸人！

　　琥珀色的眼珠子一直打量著靠在自己身上的小雌性，緩緩地流露出一抹溫柔的光彩。

　　黃昏之時柯爾才醒來。

　　“糟糕！”柯爾忍不住低喚一聲，抱歉地對諾曼說，“對不起，諾曼，我睡過頭了！”

　　諾曼卻搖搖頭，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咕嚕聲，目光望向湖水那邊。

　　平靜的湖水被夕陽的光芒映照出淡淡的溫暖的橘色，湖面上粼粼的波光伴隨著漣漪不停蕩漾徘徊，美得不可思議。

　　柯爾不禁看呆了。

　　“嗷嗚~”身旁的諾曼輕輕叫了一聲。

　　奇怪的，柯爾居然好像聽得懂似的微微一笑，回頭說道：“嗯，你說得對，真的很美。”

　　突然，臉頰邊傳來溫柔的觸感，柯爾回頭，發現諾曼竟然變成了人形。

　　淺棕色的短發下，是被夕陽染紅的臉頰，還有那雙閃閃發亮的琥珀色眼眸，裡面映照著自己的模樣。

　　剛才……是被親了？

　　諾曼紅著臉，隨後他輕輕抓起柯爾的手，說：“我們回家吧，柯爾。”

　　“誒？”

　　諾曼剛才是叫自己的名字了麼？……不是“醜八怪”，而是自己的名字？

　　看著傻愣愣盯著自己的柯爾，諾曼更加不好意思，於是連忙轉過臉，清了清嗓子，故作不耐煩地說：“快走了啦！我餓了！”

　　許久反應過來的柯爾這才應道：“……嗯、嗯。”

　　兩個人安靜的向家的方向走去，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柯爾感覺到諾曼溫熱的手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抓著走，但是看諾曼的樣子並不打算放開，也就由他去了。

　　心裡擔憂諾曼的傷勢，不過面對人形的諾曼，柯爾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很尷尬，不是麼？

　　於是就這麼相互緘默地回到村子，路上碰見村子裡的人，柯爾連忙想抽開諾曼的手，然而諾曼卻抓得更緊。

　　柯爾不由小聲說：“諾、諾曼……”

　　“嗯？”諾曼回頭。

　　“放手。”

　　“不要。”直截了當地拒絕。

　　面對越來越多好奇的目光，柯爾再一次懇求道：“放開手吧，這樣很奇怪……”

　　說完手極力想要抽開。

　　“我不覺得哪裡奇怪。”諾曼斜睨過來，認真地說，然後手抓得更緊，“這樣一點都不奇怪。”

　　柯爾說不出反駁的話。

　　可是……自己是個“怪物”啊！明明是雌性卻長著獸耳的“怪物”！從小到大村子裡的人一直都不喜歡自己，把自己當成異類排斥……難道諾曼一點都不害怕被自己連累也被排斥麼？

　　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小獸人，柯爾心情很是復雜。

　　回到家，艾力見到兩個人手拉手回來之時，稍稍愣了一下，但他當下什麼都沒說，直到晚上，趁著伊扎克幫諾曼檢查骨頭的時候，艾力才悄悄拉著柯爾到一旁，小聲問道：“那個……柯爾，你不討厭諾曼吧？”

　　不明白艾力為什麼會這麼問，但柯爾還是老實回答道：“不討厭。”

　　聞言，艾力陷入片刻沈思，然後他緩緩閉上眼，輕柔撫摸著柯爾的腦袋，嘆了口氣，苦笑著望著柯爾，說道：“那就好。”

　　“艾力叔叔？”

　　搖搖頭，艾力彎起眉毛，似乎松了一口氣，笑道：“沒什麼，只是這些日子麻煩你照顧諾曼，以後……咳咳，估計以後也要麻煩你了呢。”

　　以後？

　　是說以後幫忙照顧諾曼嗎？

　　點點頭，柯爾說：“沒問題。”因為諾曼就像自己弟弟一樣嘛。

　　當然，遲鈍的柯爾完全誤解了，不過，等他真正發覺艾力話中含義的時候，早已被某人吃得死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