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去你們倆這黑眼圈……這是被人揍了？”說好的《時光彼端逆行》的拍攝也是准備就緒，《驚鶴》基本上搞定徐子凡也是干脆混進了劇組過日子，因為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小打小鬧，所以也沒驚鶴開機那麼正式，而除了殷子清其他都是一些新人，大概也有一些日後是屏幕上的熟面孔，但是殷子清也沒怎麼在意就是了。倒是徐子凡猛一放下手機看著尹珺和殷子清兩個人就是忍不住瞪圓了眼睛，因為兩個人皮膚都是偏白的類型，所以圓溜溜的倆黑眼圈格外晃眼。

　　——很像是兩隻熊貓，雖然瘦了點。

　　“去死。”抽了抽唇角的尹珺本來就是沒睡好所以有點低氣壓，徐子凡這貨簡直就是老虎頭上捋毛，所以換來一腳踹實在是活該——天知道他為了搞定賬目半夜和自家公司管理人扯皮了四個多小時，不過能幫上老師也算是值了，只不過他這是情有可原，可是殷子清是藝人吧？

　　“殷子清……你這是？”

　　事實上殷子清的倆黑眼圈——也太溜圓了點吧？藝人不是很在意這種問題的嗎？

　　“干掉熊貓我就是國寶，”殷子清沒好氣地聳聳肩，他本來倒是睡了，只是大半夜的司年卻是回來了，和對方扯了一會皮，他最後回到房間的時候干脆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是今年最流行的煙熏妝，要不我給你們試試？”

　　“……”尹珺和徐子凡一人翻他一個白眼。

　　“去定妝試試吧，這次化妝師是我師兄自帶的，估計有驚喜，”揉了揉太陽穴的尹珺停了一會兒才是對著殷子清開了口，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向了徐子凡，“你甭給我貧，說好的燈光師呢？”

　　“四環上堵著呢，估計一個半小時之後到。”徐子凡齜牙，然後越過尹珺推著殷子清就往前跑，“殷子我跟你說化妝師可是大美人啊！”

　　“……大美人兒？不是男的吧？”

　　“殷子你混蛋！”

　　等進了化妝間，殷子清發現這次徐子凡還真沒跟他咋呼，化妝師還真是個難得的大美人，膚白似雪，唇紅如血，一頭金色的長發，眼睛也是介於藍紫之間的妖媚顏色，只是——這應該是尹珺他師兄的媳婦兒吧？

　　看著徐子凡一臉豬哥相，殷子清眨眨眼默默扭過了頭。

　　——估計某人的第二段愛情又要無疾而終了。

　　——上輩子徐子凡單身到四十其實是因為戀愛運不好吧？

　　莫名覺得自己就是真相了的殷子清看著徐子凡同情的目光讓徐子凡差點就炸了毛。

　　只是，很顯然有人比他發作更快，在徐子凡還沒反應過來前，殷子清就是被人拉了過去：“OH~handsomeboy！”

　　幾乎看到殷子清的一瞬間漂亮女子的眼中就閃過了一道精光幾乎在兩個男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女人就是一把扯過了殷子清，然後下一秒殷子清就眼睜睜看著徐子凡帶著兩行熱淚被掃地出門。

　　——這年頭的化妝師，都這麼彪悍無解嗎？

　　——還是不要得罪好了……

　　這樣想著的殷子清齜了齜牙，在對上女子如狼似虎的眼神的時候默默選擇了配合。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與時光彼端逆行》是一部現代小說，基本上就是講主人公在18歲的時候許願希望能夠看到自己的一生，於是他先是一夜醒來發現成為了54歲的自己，然後發現每隔24個小時他就會年輕一歲。比起《驚鶴》的大制作和淋漓盡致的情感，這樣的故事雖然平淡卻是耐人尋味。

　　而也相對的，這樣的劇集最挑戰的就是主角的演技。

　　雖然40-54這個年齡段肯定不會讓殷子清來演，但是光光是18-40的年齡段就夠他頭疼的，而前世的時候《時光彼端逆行》之所以被評價略有瑕疵，其實問題就出在主演的身上。

　　畢竟是二十多年的時間跨度，不管對誰而言都是一種挑戰。

　　“殷子，你還沒搞定嗎？”因為定妝花了太久，外面的人都是有些等急了，猛一推開門的時候，徐子凡頓時是愣在了當場，“……殷子？”

　　坐在化妝間的男人穿著著一身正裝，短髮服帖而規矩，雖然看起來並不顯老，只是他眼底的疲憊卻讓人知道了他的年齡。明明只是抬頭審視的一個目光，卻讓徐子凡忍不住立正站直，彷彿是面對長輩一樣。而對方的眼裡，除了疲憊卻還有這一種繁華喪盡的荒蕪，讓他忍不住心理一揪。

　　“殷子……？”

　　“這就認不出來了啊！？”低頭的一瞬間殷子清終於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抬起頭的青年依然是那個嬉皮笑臉卻讓人生不起氣來的小混蛋，雖然妝容使他微微顯老，但是眼底卻彷彿迸發著生機，“嚇到了啊？”

　　“嘖，你們這群演員真可怕。”看著一瞬間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的殷子清，徐子凡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忐忑，“你該差不多了吧？”

　　“要開拍了嗎？”聽到徐子凡的問題，殷子清眼眸微垂，然後才是漫不經心地開口。

　　“大概還要一個小時。”想了想還堵在四環的燈光師，徐子凡很無奈地攤了攤手。

　　“那我先休息一會兒……”這樣說著的殷子清走向了化妝間旁邊的休息室，“開拍了喊我。”

　　“也行，你那黑眼圈嘖嘖。”自以為了解了原因的徐子凡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然後開始向著化妝師獻殷勤，自然沒有看到殷子清略顯瑟縮的背影。

　　——四十歲的時候啊，他以為他都忘了的。

　　休息室的門背後，殷子清靠著門，嘴角的笑意干淨而蒼白。回到這個年代幾乎一年了，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超乎想像，以至於他都幾乎忘掉了二十年後自己的樣子。

　　——可是，今天又一次看到了。

　　鏡子裡的那個男人，英俊，光鮮，蒼白而骯髒。他在二十五的時候得到了一切然後在二十八歲那一年失去了一切，他的繁華一夜之間燃盡，然後他只能渾渾噩噩度日，直到最後死期的到來甚至連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看，多麼荒唐。

　　付出了一切代價換取了本來就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再次輸得一乾二淨，這就是他的一輩子。也許，他死之後連個給他哭的人都沒有。

　　這就是他的一輩子。

　　他用一輩子換取了僅僅三年的繁華，然後就像那黑夜的煙花一樣湮得無聲無息。

　　他的一切，僅僅三年就已燃燒殆盡。

　　他不甘心。

　　——他怎麼會甘心！

　　為什麼他付出了一切還不如別人的一句話！為什麼他付出了那麼多卻是什麼都沒有得到！這種事情怎麼會甘心！？這種事情誰能夠甘心？！

　　“還好，我現在才19……還好……”顫抖的身體，崩潰的語音，緊握成拳的雙手固定在身側，然後殷子清才是露出了一個有些疲憊的笑容，蒼白，卻生機綻放。

　　“還好、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逃離，還來得及去開始新的生活。如果呆在國內，他必然只能被名為司年和沈言的漩渦扯入地底，可是——國外卻不一樣。司家的勢力沒有滲透到國外，而環球就算在國內看來是龐然大物，但是真的和好萊塢的怪物比，它還是太年輕了。

　　——這就意味著一旦到了國外，他就可以擺脫司家的陰影和沈言的糾纏。

　　——最重要的，在那個金錢社會，他也有著足夠的錢來擺平一切麻煩。

　　對於重生者而言，錢根本不會成為任何問題。

　　他最深的執念不過是影帝而已，而這兩部電影就算不能讓他拿到影帝也會讓他聲名塵上，而有這兩部電影作為起點和資本，以他的演技他相信就算在國外他也能爭到一席之地。

　　而比起國內的影帝封號，好萊塢影帝和國內影帝相比哪個含金量更大不言而喻。

　　雖然確實是很難，但是總比呆在國內一輩子活在陰影中好吧？

　　本來還有的僥幸心理在看到鏡子裡四十歲的自己的時候破碎得一塌糊塗，他知道，在這個漩渦中他不過是任人拿捏的籌碼，呆下去，最終出現的只會是那個眼神疲憊心如死灰的男人。他最終還會成為那個哀莫大過於心死，不到三十歲就喪盡了所有夢想的廢物。

　　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最後抱著他死去的理想，其實在三十歲那一年就已經死了徹底。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前世的殷子清除了司年一無所有，可是司年又怎麼會是他的？

　　——不過，是癡人說夢。

　　“那麼，拍完這部戲就離開這裡吧。”平穩了呼吸，青年閉上眼睛露出了安寧的笑容，“感謝老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

　　——這一次，他真的不會再被任何人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