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鐘一辰在躲著他。
除了回國當天去機場接他,林嶼再也沒見過鐘一辰。他故意在鐘家住下,想找機會跟他談談,那人乾脆連這裡也不回來了,擺明瞭是在躲著他。
林嶼雖然一直沒說什麼,但旁人看得出來,他每晚睡覺前總會下意識往玄關處看一眼,眼中露出一點失望的表情。
在這裡住了兩個周之後,一無所獲,林嶼便收拾東西回家了。並不是一直閑閑無視,他還有正事要做。
他在本市的某所大學中申請了實驗課程,和一些同專業的大四生一起做畢業設計。忙忙碌碌地轉眼就又過了近一個月,這天設計小組的幾個哥們為了做調查報告來到了騰風。之前提起要找家公司做這個項目的時候,鐘成林就直接跟他說來騰風就好。
因為鐘成林提前知會過,因而前臺小姐在詢問之後便放他們進去了,有專門的人帶他們去做調查報告的部門。
林嶼等人直到近下班時間才收工,跟其他幾人打了聲招呼,在他們離開後他卻留了下來。
他猶豫了一下,上了頂層。
林響這幾天在鐘成林的提議下重新回來上班,雖然過了四年了,但辦公室裡都還是那些人。人際關係重新活絡起來,和他人頻繁的交流溝通讓林響變得精神了很多。
林嶼去跟他哥和鐘成林打了聲招呼後,徑直敲開了鐘一辰辦公室的門。
對方在抬頭看到他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慌張,但很快地垂下頭,漫不經心地說:「我還有點事,你先坐吧。」
本以為林嶼會在門邊的沙發上坐下,沒想到他卻直接走到他面前,在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鐘一辰:「……」
「我有話跟你說。」
「抱歉,我在忙。」
林嶼看他頭也不抬的動作,慢慢抿住嘴唇。
這四年來,他一直都不敢回來,就是怕見到他這個樣子。
當初是他的錯,他用自以為的成熟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直到真正成熟起來之後,雖然從不後悔當初的選擇,但對於跟鐘一辰的那段感情,他知道自己放棄得太過輕易,回過頭來才發現錯的離譜。
即使那個時候覺得如果他等不下去那也沒辦法,然而當離開之後,卻發現每天都像個孩子一樣在他身邊聒噪的人自己有多捨不得。
分開後,才知道,他自己愛的並不比鐘一辰少。
不是對方單方面的喜歡,他也喜歡鐘一辰。
忍耐了四年,他用最大的努力提前完成了學業,帶著忐忑的心情回來,卻發現一直圍著自己轉的那個人已經從他身上移開了視線。
如果不喜歡了,他會重新追他。但如果他真的愛上別人了,他不強求。
他還是抱著一絲或許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的期待。
男人都有一份執著和強硬,做錯了事不會苟且地得過且過,曾經犯下的錯誤會用最真摯的心情彌補。他對不起這人,就用行動來告訴他,他不會耍嘴皮子。
林嶼抬手在鐘一辰面前桌面上輕輕叩了叩。
鐘一辰的動作頓了頓,終於還是抬起頭來。
「現在是上班時間,如果有話麻煩等——」
「你變了很多。」林嶼感歎。
鐘一辰愣了一下,迅速地別開視線:「人都會變的。」
四年了,你不也變了麼。長大了,不是那個又軟又萌的——鐘一辰眼神一黯,把那個稱呼默默地抹去。
「這幾年我一直沒回來,一次電話都沒給你打,你也一樣,我以為你會孩子氣地跑到國外去找我,會拿電話狂轟亂炸,」林嶼笑了一下,「當時說實話有點忐忑不安,怕你真的來鬧,但等了很久卻一直很平靜,那之後我就覺悟到,你終究還是放棄我了。」
鐘一辰放在桌面下的手慢慢握成拳:「你一走了之,沒資格讓我等你。」
「你說的對。」林嶼歎息著點頭。
鐘一辰驀然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像是有某種無形的力道壓進林嶼的瞳孔。
他霍然站起身,煩躁的幾乎想把桌面上的東西都甩開砸爛。
我說的對。
對什麼!
我根本就——
鐘一辰憤怒得幾乎顫抖。
這些年一直壓抑著的感情想要全部噴發出來,在那一瞬間他才意識到不是感情淡了。
一直都喜歡著,所以才會為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而憤怒,比憤怒更多的是這人已經不再喜歡自己的心痛。四年了,他長大了飛走了,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再也不回來了!
他眼眶發紅,像是有血色在眼白中凝聚擴散。
「林、嶼!」他從來沒有這麼咬牙切齒地叫他名字,眼裡是恨不得撲上去撕咬他一樣的眼神,「別在我眼前晃悠了,我煩你,不想再見你!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你以為我真的沒心到那種程度,就算當初被你像垃圾一樣丟掉現在也還會搖著尾巴跟在你後面?別做夢了!我不會再愛你了,不會再像傻子一樣圍著你轉,你也儘早去找別人吧,別來煩我了!」
林嶼被他突然爆發的情緒嚇了一跳,然後在他的幾句話裡眼神慢慢地空了起來。
胸腔裡像是悶了什麼東西,他驀然大幅度地抖了一下,隨即也站了起來。
「抱歉,」他捂住眼,往後踉蹌了一步險些被身後的椅子絆倒,「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
鐘一辰呼吸窒了兩秒,看著他慌張地轉身離開,驀然回身一拳砸在堅硬的桌面上。
林響從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林嶼匆忙地從鐘一辰那裡跑出來的身影。
「小嶼?」
在他叫了一聲之後,站在電梯前的林嶼卻沒回頭。
林響朝總裁室的門板上看了一眼,歎了口氣。林嶼會有這種反應,他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一定是吵翻了。
他走過去想給林嶼一點安慰,伸手要攬他肩膀,然而林嶼卻在他靠近的一瞬間轉身朝秘密頻道走去。
「哥,抱歉。」
林響伸著手,有些愣住了。
小嶼哭了。
林嶼從頂層一路往下走。
四十多層樓,他一口氣走了一半,突然毫無預兆的蹲下身。
他敞著腿坐在臺階上,雙手搭在膝蓋上,低垂著頭,亞麻色的頭髮遮住了泛紅的眼,眼角處有沒擦乾淨的淚痕。
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了很久,他嘴裡嘟囔了句什麼站起身,搖搖晃晃地繼續往樓下走去。
林嶼此後每天都會來一趟騰風,有時候給鐘一辰送午餐,明明他哥只要回家住都會揣著他的愛心便當來上班,卻還是自己親自送過來,無非是想藉口跟鐘一辰見個面。
有時候他就背著包來做調查報告,做一會兒就摸到鐘一辰那裡,也不說話,拿著幾遝紙坐在沙發上在那裡塗塗寫寫。
鐘一辰很少對他的造訪有反應,說過的最多的話是讓他以後別來了。
但有了最初那次,林嶼對他的厭煩無動於衷,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兩人即使不說話,林嶼卻覺得鐘一辰不會沒看懂他的意思。
即使他送來的午餐鐘一辰從來都沒吃一口,即使每回只要他在他辦公室坐下這人都會起身走人,林嶼還是堅持不懈地騷擾他、煩他。
只是每次晚上回家處理他沒動一點的便當,或者他關門出去的那一瞬間,林嶼垂著頭,臉上都會露出快哭了的表情。
這種情形持續了一個多月,直到有一天林嶼過去的時候,看到鐘一辰的辦公室裡不止他一個人,而另一個人正坐在他大腿上,被解開褲腰帶的褲子鬆鬆垮垮地快要從屁股上掉下來。
那男孩長得很漂亮,瘦瘦小小的,跟多年前的自己有點像。
林嶼垂下眼,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關門出去了。
從那天開始,他再也沒在騰風大廈頂層出現過。
年底,林嶼說要回去交畢業設計,又回了澳洲,即使教授早就同意他直接將畢業設計電子檔用郵件發過去。
來年一月,林嶼順利從大學畢業,林響以為他要回來了,沒想到林嶼卻說他想繼續留在那邊深造。
他的直屬教授很欣賞他,希望他能跟著他半工半讀繼續念完碩士學位,以後可以在大學裡任職。
林嶼跟林響說的是先念完研究生再說,但林響聽得出來,他其實已經打算以後就在澳洲發展,不回來了。
「哥,對不起。」林嶼聲音怪怪的,「我只顧著自己,但是……」
真的呆不下去了。
卯足勁兒瘋了似的學習,他一個學期的課程抵得上別人的兩倍,就是為了早點回去,趁那人還沒喜歡上別人之前。
但是他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他的彌補那人並不稀罕,再在他眼前晃……
想起他說他煩的情形,林嶼覺得與其這麼糾纏下去,還是讓那人解脫吧。
不再愛他的人,即使他做再多也會徒增對方的煩惱,或許會被他連以前在一起時的那些單純的美好都徹底否定了。
林響掛掉電話之後,直接找上了鐘一辰。
以前覺得別人的感情插手不得,但現在牽扯到了林嶼的未來。
「我不多說什麼你倆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就只告訴你一件事,小嶼不準備回來了。」
鐘一辰當時幾乎把熱咖啡灑了一身。
三天后,林嶼在學校的教堂前看到了鐘一辰。
這人二話沒說走過來拉住他的手:「跟我走。」
林嶼沒動。「你回去吧。」
「林嶼!我不想在這裡跟你吵架!」
林嶼看著他,許久之後歎了口氣。「你跟我過來吧。」
他帶著鐘一辰去了他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一個月前原本的房子租期到了,他便換了住的地方。
以前有鐘成林和林響的資助,他的生活條件並不差,但現在他已經有收入了,不想再靠他們,雖然工資不高,但跟兩個同學合租,花不了幾個錢。
鐘一辰跟在他身後走過越來越狹窄的街道,看到眼前破舊的小公寓時,眉心皺了起來。
這棟小小的公寓被分成了很多房間,男男女女各種年齡層社會層的人都有。
一個女人穿著胸衣和內褲從旁邊走過,樓道裡有男人跟女人在吵架甚至大打出手。
林嶼見怪不怪地沒有多看一眼,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十幾個平方的空間住了三個人,房間裡一個上下鋪,一張單人床,幾件傢俱和電器。
屋裡此刻沒人,桌上放著吃剩的義大利面和散落得到處都是的薯條。
林嶼把東西收拾了一下,指了指唯一的一張椅子:「坐吧。」說完自己在床上坐了下來。
鐘一辰站著沒動,張口問他:「你要在這種地方住三年甚至更多?」
林嶼垂下眼看著手心:「等正式工作了錢多了再搬出去。」
鐘一辰緊抿住嘴唇。
林嶼笑了一下,抬起頭來:「雖然這幾年可能辛苦一點,但工作後工資不低,過幾年買車買房也不成問題。」
聽了他的話鐘一辰終於急了:「所以你打算再也不回去了?!」
林嶼愣了一下,有點尷尬地移開視線。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後林嶼說:「是,我不打算回去了。」
「你就這麼丟下林響?!」
「我對不起我哥。」
那我呢!你對得起我嗎?!鐘一辰在心裡狂吼了一句,眼角突然紅了起來。
他端著不肯低頭,因為不甘心。然而林嶼已經要留在這兒永遠都不回去了,他的自尊心還有什麼用!
「那天我故意讓你看到的,」鐘一辰深吸了口氣,「我是做戲給你看的,那人我根本不認識,花錢讓他跟我演戲,我們什麼都沒做。」
林嶼驀然看向他,眼裡的情緒深不可辨。
鐘一辰心虛地別開頭:「誰、誰讓你以前那麼對我,如果不給你點顏色看看……」
誰能知道他會把林嶼氣走了呢,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根本就只是在鬧脾氣,他還是那麼喜歡他!現在又什麼招呼都不打丟下他再也不回去……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林嶼眼裡有一團火在燒,看得鐘一辰越來越心虛,氣勢頓時矮了下來,哪裡還有半點那陣子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的傲慢。
林嶼其實並不是生氣,而是對他說這些話所透露出的態度突然間放了心。難受了那麼多天,原來這人並沒有真的煩他,並沒有喜歡上別人。
林嶼突然伸手,一把將鐘一辰拖到自己身前,起身一個按壓,將鐘一辰按進床鋪中。
鐘一辰發出短促的驚呼聲,下一秒所有的聲音都被林嶼炙熱的吻所淹沒。
他眼睛發紅地看著正撕咬他嘴唇的人,雖然長相和身材都變了很多,但還是他的親親小嶼,帶著點強勢的漂亮的小嶼,他的媳婦,他的老婆!
鐘一辰有些飄飄然起來,下身的衣服什麼時候被扒掉的都不知道,直到身下帶著涼意的刺痛直達大腦皮層,他突然懵了,幾秒鐘之後掙扎起來:「小嶼?!不對,住手,你搞錯了!」
幾年前力氣根本比不上他的小孩兒現在將他壓制得死死的,鐘一辰被他強行翻了個身。
林嶼壓在他後背上,在他耳邊說:「沒搞錯。」
鐘一辰被他壓著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跪在地板上,這種姿勢讓他那張皮糙肉厚的老臉都忍不住轟地燒了起來,他試圖說理:「不對,絕壁搞錯了!我比你大,應該是我進去!」
「你沒聽說過年下攻麼?而且要看大小,應該看下半身吧。」
林嶼皺了皺鼻子,努力開發鐘一辰的菊花。這地方和前面可不一樣,從來沒給別人用過呢……
鐘一辰還在試圖說服他,即使被揉弄得舒服的兩腿發軟,還堅持著做老婆的小嶼才應該在下面,直到林嶼撤出手指,將和個子一起長大的某個部位整根推送進去……
趴在床上的鐘一辰一邊舒服地哼哼著一邊流下淚來……
臥槽,麻痹老子這才是真正的萬里送菊花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