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兒是頭七，一會兒吃了晚飯，都早些睡覺。」林老太爺坐在桌邊，沉默了好半天才說道：「明兒一早，叔皓就帶著雲右往京城去吧，你們有什麼想和家裡說的，就寫了信讓叔皓帶回去。」

　　劉珍珠和林三夫人李淑賢都忙點頭應了，實際上該寫的信，早就寫好了，也早早就交給了林叔皓，這會兒也沒什麼其他要交代的事情了。

　　只李淑賢還有些擔憂：「叔皓自己一個人回京城，那些人會不會……」

　　林老太爺搖頭：「放心吧，叔皓不會再出什麼事情了，我將整個事情想了好幾遍，伯賢的事情，大約還是和上次的盜銀案有關的，之前在定河的時候，那些人，就像是衝著伯賢來的。咱們林家雖然也有不少敵人，可咱們家都落敗了，他們犯不著惹上人命官司。」

　　頂多是踩幾腳，說幾句酸話，嘲笑兩聲什麼的。一旦惹上人命，那就要驚動皇上了。想想看，林家在京城的時候，要殺人滅口機會多多啊。

　　在監牢裡，隨便買通個獄卒，送上一包砒霜。或者，林家出獄之後，隨便在井水裡撒上一包毒藥。再或者，就算是在路上的時候有劉二管家等人，但是冒充個土匪強盜什麼的，也是能立馬將人給解決了的。

　　可誰都沒出手，他們林家平平安安的從京城回到了懷慶府，這說明什麼？說明幕後的人完全沒打算讓事情鬧開，一點兒都不想驚動了別人。

　　若非是那天晚上遇上了裴雲右，怕是他們一家子就要葬身定河了，那會兒劉二管家他們已經走了，他們林家和宗族吵翻了的事情也天下皆知了，只劉二管家他們幾個下人知道他們林家是去了懷縣。

　　可若是他們中途換路程了，這又是河面上，誰能說出他們換到什麼地方去了？在河面上動手多省下啊，殺了人連屍體都不用處置，就算是大火沒燒完，沉到水底也沒人能發現。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林家人沒死絕，那這大仇就不會輕易了了，只要將那幕後之人給拽出來，以後，林家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伯賢出了事情，唯一知道盜銀案真相的人也沒了，他們這會兒，應該正想著怎麼收尾，應該是沒空來再攔截叔皓的。除非，他們是能將我們林家一網打盡了。」

　　原本要是將林家全部給滅了，那後續的事情也就沒那麼麻煩了，可現在林家就死了一個，還正好是他們的目標。那麼，收拾殘局，完全將自己摘出去，隱藏起來。和再次對上林家，來個不死不休，哪個更重要點兒？

　　「只是，也不能太放鬆了，就怕那些人還沒走遠。」頓了頓，林老太爺又說道：「叔皓也得小心一些，明兒直接去懷縣，先找個鏢局，多些人上路，你悄悄的去，扮成從南邊過來的人，護送自家公子去京城求學的。」說著，略有些歉意的看裴雲右：「實在是……」

　　裴雲右忙擺手：「姨姥爺可不要和我說客氣話，咱們也是親戚，大表舅的事情，我於情於理都得出一份兒力，況且，不過是和三表舅一起上京，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姨姥爺呢，三表舅年長，一路上稍微指點我一番，我就能受益無窮了。」

　　但老太爺到底是有些愧疚，起身給裴雲右行了大禮，嚇的裴雲右都快跳起來了。

　　老太爺叮囑的很仔細，林叔皓連連點頭，將幾封書信全都塞在懷裡，貼身放著。然後轉頭看李淑賢：「我不在家，你可要孝敬還父親，照顧好大嫂，還有君安他們，我瞧著這天氣也快變冷了，咱們出京的時候，也沒帶冬天的衣服，你有空了，就和二嫂做個針線什麼的，但是也別太累了。」簡直不能更矛盾，又想著讓自家媳婦照顧好老人看顧好孩子，又不願意媳婦太累了。眉毛都快糾結成一團了。

　　劉珍珠忙說道：「行了，三弟，你也別這麼依依不捨了，你放心，以後我肯定會照顧好三弟妹的，保證不讓她有半點兒閃失。」

　　林叔皓鬧了個大紅臉，摸摸腦袋不說話了。

　　「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吃晚飯，吃完了各自回房呆著。」林仲修一擺手，眾人就停止了討論，林秀貞率先跳下凳子：「我去端飯！」

　　「別燙著你！」劉珍珠忙跟上，林君安他們幾個也過來幫忙，飯菜端上桌，劉珍珠都不好意思抬頭看人了：「現在還沒太熟練，等以後熟練了，做的飯菜就能吃了……」

　　以前她是學過做飯，沒出門的時候，女紅要學，要會幾樣拿手的飯菜和點心，但嫁了人，下廚的機會少，每次又有人專門負責燒火，專門負責洗菜切菜，她只要將菜在鍋裡翻炒一番就行了。

　　可現在，什麼都得自己做，一會兒火大一會兒火小了，油快燒起來了菜還沒切好，土豆要切絲但是太圓了滾來滾去不好掌握。於是一鍋的菜，要麼糊了，要麼有些夾生，劉珍珠一張臉都快埋到地裡去了。

　　也幸好這幾天眾人都習慣了，神色自若的端碗吃飯：「沒事兒，做成這樣已經很好了，倒是辛苦你了。」

　　林仲修暗地裡拍了拍劉珍珠的手，心裡也很是心疼，這幾天大嫂王慧娟一直是木呆呆的，除了發呆就是哭，一點兒忙都幫不上，還得另外讓人照顧，李淑賢更不頂用，一個大肚子幹什麼都不放心。

　　只是情況特殊，這會兒劉珍珠要是不幹就沒人幹了。只能先湊合著，等過段時間，大嫂恢復過來了，日子慢慢就好過了。

　　「二弟妹這段時間辛苦了。」林仲修正想著，忽然就聽王慧娟說話了，還伸筷子給劉珍珠夾了些菜。

　　劉珍珠也是愣了一下，才趕緊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大嫂持家十幾年都沒說辛苦，我不過是做了兩三天，一點兒都不辛苦。」

　　王慧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林君安和林君明的腦袋，並未多話。

　　吃完飯，王慧君也沒急著走，噗通跪下，給林老太爺行了個大禮。

　　林老太爺忙示意劉珍珠去扶：「老大家的，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咱們一家人，哪裡用行這樣的禮？」

　　王慧娟擺擺手，讓劉珍珠先站在一邊，然後才說道：「這個禮，是我替伯賢行的，他讓爹爹你白髮人送黑髮人，是為不孝，我替他給爹爹賠罪了。」說完，磕了個頭，挺起身又說道：「這個，是替君安和君明給爹爹行的，他們沒了親爹，以後就要靠爹爹您教導撫育了，還有二弟和三弟，以後，君安和君明就拜託你們了。」

　　劉珍珠正要開口，王慧娟擺擺手：「二弟妹，先別急，讓我說完。」說著，又轉頭給林老太爺行禮：「這個，是我自己給爹爹您磕的，這幾天我不爭氣，讓爹爹您擔心了。」

　　林老太爺忙說道：「沒事兒沒事兒，你只要想開了就好，君安君明以後我會仔細教養的，只是，這孩子還是要親娘照看著才行，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這只有當娘的，才能做的更周全。」

　　「是，謝謝爹爹。」王慧娟扯了扯嘴角，起身拉了劉珍珠和李淑賢：「也要拜託你們，以後，就將君安和君明放在你們眼前，不缺他們一口吃喝，不少他們衣服穿就行了。」

　　「娘！」林君安雖然年紀小，但剛剛沒了親爹，正是敏感的時候，聽王慧娟說話，心裡就有些不舒坦，連忙打斷王慧娟的話：「我和弟弟不要二嬸和三嬸的照顧，只要娘你的照顧。」

　　林君明忙跟著點圖：「我們只要娘。」

　　王慧娟點點頭：「好，娘以後，會好好的看著你們長大的。」

　　劉珍珠這才鬆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快些：「是啊，大嫂你可得親自看著君安他們長大才行，君安現在就是個英俊的小伙兒了，再過幾年，就該娶媳婦了，大嫂你到時候可得仔仔細細的挑選一番，選個才貌雙全的，以後和君安琴瑟和鳴，過不了多久，大嫂你就能抱上孫子了。」

　　王慧娟像是想像了一下那樣的場景，忍不住笑了笑。

　　李淑賢也忙過來湊趣：「咱們君安可一定要娶個十分漂亮的，這樣生出來的小孩子也會特別漂亮。」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硬是說的王慧娟的眉眼也有些舒展了，這才都出了院子，準備進行頭七的祭拜。擺好了供桌，放好了供品，點好香燭，這幾天家裡人一有空就疊紙錢，一大堆，燒起來就像是點了火把。

　　據說，在陰間，親人親手疊的元寶紙錢才能用。王慧娟就是發呆的時候都沒忘記疊這個，這會兒火一燒起來，她的眼淚就又忍不住了。

　　林仲修忙給林君安他們使眼色，兩個半大孩子忙上前去安慰了王慧娟。在夜色下來之前，眾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間，頭七晚上，過世的親人是要回來看看的，若是家裡人一直哭，那鬼魂捨不得走，就會錯過了投胎的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