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買完了東西，林秀貞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林君安倒是說自己帶有錢了，但是想著反正也沒什麼要買的了，索性就準備打道回府，也不好讓客人久等。

　　等兩輛馬車都牽出來，裴雲右就趕忙說道：「表妹是女孩子，就先坐我這輛馬車吧，我和君安他們一起。」

　　林君安有些遲疑：「怕是這個裴表哥坐不慣。」

　　「沒事兒，坐得慣的，不就是沒有車棚嗎？又不是什麼大事兒，以後我還得在你們家住很長一段時間呢。」裴雲右笑著說道。

　　何沐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打算在這邊住多久？」

　　「半年吧。」裴雲右笑著說道，看了看林君安：「若是姨姥爺不趕我走，不嫌棄我，那是住到明年也行的。」

　　林君安趕緊搖頭：「說的哪裡話，你要是不嫌棄這鄉下地方，哪怕住一輩子都是可以的。走吧，天色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去。杏花，你是要回村子裡還是留在鎮子上？」

　　繡坊是有住處的，四個人一間屋子，杏花不回去的時候就住在繡坊裡。今兒是端午，過節是要喝雄黃酒的，村子裡的人都習慣早上喝，喝完雄黃酒，端午節就算是過了。

　　杏花想了一下，點點頭：「我今兒還得回去，勞煩林大哥了。」

　　「說什麼客氣話呢。」林君安笑著說道，示意林秀貞上了馬車：「你和秀貞是一起出來的，自是要一起回去。再說了，平日你對秀貞也多有照顧，咱們要是事事都客氣，這可有得客氣了。」

　　杏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緊跟著上了馬車：「那我就不客氣了，林大哥，可以了，走吧？」

　　裴雲右則是對沒有車棚的馬車很好奇，坐上之後不住的往四周瞧：「這樣的車子可真大，要是坐人的話得坐很多吧？就是不坐人，也能拉很多東西是不是？」

　　林君明忙叫做林君安：「大哥，咱們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現在還不能回去。」

　　「什麼事情？」林君安有些疑惑，林君清也迅速反應過來了：「高大娘，田大嬸，張奶奶，還有好幾個，都還沒有回來呢。」

　　「啊？」林君安也想起來了：「那要不這樣吧，裴表哥，你也坐這個馬車，我讓君清給你們帶路，我和君明還得在這裡等等才能回去呢。」

　　「沒事兒，我和你們一起等著。」裴雲右笑著說道，反正也已經到了鎮上了，馬上就能到家，不差這麼點兒時間。長腿一跨，直接坐在馬車前面的木板上，轉頭和車子裡的林秀貞說話：「你外祖母還讓我給你帶來了禮物，等回去了讓你看，你表姐也說很想念你。」

　　「表姐？」林秀貞忙問道：「可是我大表姐？」

　　「嗯，你大表姐還給你寫了信，不過，我放在後面的箱子裡了，暫時沒辦法拿給你。」裴雲右笑著說道，伸手從懷裡掏出來個精緻的玲瓏鎖遞給了林秀貞：「這是我送給你的，聽你表哥說，你最是喜歡這種小玩意兒，正巧我手上有一個，是當年的劉大家親手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劉大家林秀貞是聽過的，據說是魯班傳人，專精各種機關鎖，先皇還在的時候，特意請了劉大家進京，皇墓中各種機關幾乎都是劉大家親手設計。

　　不過，根據歷史，但凡參與這種事情的工匠，哪怕是舉世聞名的大家，事後也不一定有什麼好下場。劉大家倒是壽終正寢了，只可惜，一直到死，身邊跟著的侍衛都沒少。

　　林秀貞還是在聽自家祖父和爹爹說了幾句，這才知道有一個劉大家的，這會兒見裴雲右遞過來的玲瓏鎖，就有些不敢接了，若真是劉大家親手所做，這個東西，可就值錢了。不說是價值連城吧，至少幾千兩銀子是不在話下的。裴雲右倒是乾脆，手一伸就遞過來了，可自己卻沒這個膽量去接。

　　「裴表哥，你快收起來吧，妹妹也就是小時候喜歡玩這個，這都多大了，還拿這個豈不是讓人笑話嗎？」林君安忙攔著，他也是識貨的，見那玲瓏鎖全部都是上好的美玉雕琢的，更是不敢要，攔在林秀貞跟前將裴雲右的手推了回去。

　　裴雲右笑著搖搖頭：「君安，這話你可是說錯了，玲瓏鎖這東西，也沒人規定非得是年幼的時候才能玩兒，再者說，表妹現下不過十來歲，哪兒就年紀了？我家中妹妹，十來歲的時候，可真是喜歡這些小玩意的時候。」

　　「不行不行，表哥，真不能要，你若是隨隨便便給個玩意兒還好，這東西，實在是太珍貴了。」林君安卻是說什麼都不願意收，非得捏著裴雲右的手不鬆開，非得不讓他遞過去。

　　林秀貞也忙笑道：「裴表哥有心了，只是，我確實是只有小時候喜歡這些個，現在長大了，更喜歡看書寫字，表哥若真是想送我禮物，不如將京城的話本什麼的，送我兩本。」

　　裴雲右是翩翩少年郎，就算是十分好學上進，大概也是有幾本雜書的吧？林秀貞忙又補充道：「就是沒有話本，雜談怪論什麼的，我也是喜歡的。」

　　「話本是有的，回家了再給你。只是這個，也是要送的，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劉大家的東西，我這裡有不少，這個也不是多稀罕，你就拿著吧。」裴雲右笑著說道，一手拽住了林君安的手，一手執意將那玲瓏鎖遞到林秀貞面前。

　　林秀貞連忙搖頭，林君輝依偎在她身邊，很是好奇的盯著那個玲瓏鎖看，裴雲右倒是反應快，既然林秀貞不願意接，就轉手塞到了林君輝懷裡。

　　林君輝雙手摟著玲瓏鎖，一臉的不知所措，看看自家大哥，看看自家姐姐，再看看那玲瓏鎖，上好的碧玉雕琢，摸著十分的光滑細膩，觸手溫潤，上面的花紋也是精美無雙，他就有些捨不得放手，可姐姐哥哥們剛才說不能要，心裡再是不捨，也遞出去了：「裴表哥，我不要。」想了想，很是心痛的加上一句話：「我不喜歡這個。」但是他小小年紀，臉上的表情看著就十分的糾結了，包子臉都皺成一團了，上面都是褶子，雖是將那個玲瓏鎖給遞回去了，但視線卻黏在上面拽不下來了。

　　逗的裴雲右忍不住笑：「沒關係，你拿著吧，你大哥和你姐姐們也是喜歡的很，只是他們覺得我和你們不是一家人，所以才不要的，不過我覺得，我和你們可都是一家人。」

　　這話說的，林君安還真不好意再繼續推辭了，不要就是沒將裴雲右當成一家人，以前若不是裴雲右，他們一家子的性命可就都完了。救命之恩，傾林家全家之力都沒辦法報答，怎麼可能還將裴雲右當成是外人？

　　「裴表哥，這真是……」林君安只好無奈讓林君輝收下來了，要不然，回頭就讓爺爺給裴表哥買個莊子什麼的，將這錢給還回去。拿定了主意，臉上的笑容就輕鬆多了：「裴表哥這段時間在國子監學習的如何？」

　　國子監每年就放一回假，裴雲右也有三年沒出過京城了。

　　「還行，國子監的先生都是十分博學的，只一個人，就能讓我學上一輩子了，再者，國子監裡的同窗，也都是十分聰明的，我真是半點兒不敢鬆懈。」裴雲右笑著說道。

　　何沐陽站在旁邊半天了，聽見裴雲右說起國子監的事情，就有些好奇：「聽說國子監裡的學生都是勳貴人家的子弟？」

　　「並非，也有不少平民百姓家裡的，只要自己有本事，能考上國子監，就能去那兒讀書。」裴雲右解釋道：「不過，國子監的考核一向嚴厲的很，不光是要考核四書五經，還有算學，農學，都有涉及。」

　　「可有醫學？」何沐陽趕忙問道，他從小跟著家裡的長輩學醫，現在也能把脈開方子了，只是，家傳雖然好，但到底是有些太狹隘了，若是想醫術再進一步，就得拜訪名師了。

　　裴雲右搖搖頭：「國子監是沒有醫術這一科的，不過，你若是想要習學醫術，倒是可以去太醫院，那裡每隔三年都會招收醫童的。」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醫童和學童可不一樣，太醫院裡的太醫，選弟子多是從自家選，少有人從醫童或者學童裡面選的。」

　　林秀貞倒是明白裴雲右的意思，這年代，有點兒手藝的人，基本上都是傳給自己的子孫的，而且，多是傳男不傳女。就像是何沐陽，不也是跟著自家長輩學了醫術的嗎？

　　「不去試試，永遠不會有機會的。」何沐陽倒是想得開，笑著說道：「更何況，也不一定非得拜師，我就跟著那些大夫們出診幾次，在旁邊學上幾招，也是受益匪淺的。」

　　裴雲右微微挑眉，倒是沒想到，一個小孩子，倒是挺豁達的。

　　「你既然能這樣想，倒是十分明白，那你可打算進京看看？」裴雲右笑著問道。

　　何沐陽點點頭：「是有這個想法，不過現在還早，我爺爺的本事，我才學了一半不到，不必捨近求遠。」

　　張嘉楠也是有些好奇：「裴大哥，你已經是秀才了？那秋闈是什麼樣子的？」

　　「秋闈啊，要分三場……」裴雲右看了一眼林君安，轉頭詳細的給張嘉楠解釋：「若是考中了秀才，縣裡就會給發米糧，一個月有一兩銀子……」

　　張嘉楠聽的連連點頭，他和林君安何沐陽不一樣，他一開始唸書，就是想著出人頭地，將來為自家帶來好處，現在裴雲右說的，都是經驗之談，他必得好好記住才行。

　　幾個人說話之間，那幾個婦人就回來了。見多了個陌生人，七嘴八舌的就詢問開了。

　　「小伙子哪兒的人？」

　　「林家是你們什麼親戚啊？」

　　「瞧著長的真俊，可娶妻了？」

　　「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啊？」

　　問的裴雲右面色發紅，很是有些狼狽，都快招架不住了，這些大媽們太熱情了，忙轉頭對林君安求助。

　　林君安忍不住笑，好半天才輕咳一聲：「張大嬸，你們可別逗我表哥了，他這人很是害羞，他們家裡也是世家大族，最是講究個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規矩了。」

　　為首的張大嬸哈哈大笑：「是個害羞的小伙兒，那咱們就快別問了。」等大家不說話了，張大嬸又去安慰裴雲右：「你也別擔心，我們都四五十了，都是老婆子了，不會說你壞了我們名聲的。」

　　裴雲右哭笑不得，也不敢搭話了，只臉色微紅的笑著點頭，抓著車欄轉頭看路邊的風景。

　　杏花掀開車簾偷偷瞅了一會兒，忍不住回頭和林秀貞咬耳朵：「你家這個表哥，可真有意思，那麼容易害羞，大男人家的，這樣可不太好。」

　　「哪兒呀，他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大嬸兒她們說話。」林秀貞也笑，伸手戳了戳杏花的臉頰：「今兒你休息了一天，下次再休息就是十五了，到時候咱們去擰槐花吧？」

　　「行，你去年做的那個槐花餅可是好吃的很，我現在想起來還想流口水，到時候我去幫忙，咱們多做一些，放在我哥哥的鋪子裡寄賣，咱們賺個零花錢。」

　　杏花雖然是知道林家挺有錢的，可她也不知道林家到底是有多少錢，林家現在也不過是雇了兩個婆子，農忙的時候請了短工，看著，也就跟鎮上的有錢老爺差不多。再加上林秀貞在她跟前也是挺隨意的，也會為零花錢發愁，所以這種賺錢的機會，她也會和林秀貞提提。

　　「好呀，不過我覺得可能會不太好賣，咱們會做槐花餅，別人家也會做啊，自己擰點兒槐花又不要錢，就只弄點兒麵粉就行了，咱們要賣的話，估計賣不太出去。」林秀貞想了想說道：「鎮上那個點心鋪子，這兩年不也賣槐花餅嗎？」

　　杏花歎氣：「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看來這個槐花餅是賣不出去了。那就算了，那咱們自己做了自己吃，對了，你上次說，想要做一個布娃娃的，你畫好了圖紙沒有？畫好了的話，我回頭給你帶到繡坊裡做。」

　　林秀貞眼睛立馬就亮了，對了，這年代的布娃娃少的很，自己弄個這樣的鋪子？記得以前的穿越小說裡，有不少人是賣布娃娃發家了的，自己說不定可以效仿一下？

　　「是做成人的……」林秀貞忙興奮的給杏花描述，只說了一句，杏花就瞪大眼睛了：「人？這樣可不行，人形的娃娃不能做，萬一要是有巫蠱什麼的……」

　　林秀貞瞪大眼睛，巫蠱？那不是宅斗小說或者是宮斗小說裡才有的嗎？

　　「不過是個玩意兒……」林秀貞有些遲疑，杏花捏她臉頰：「你要自己玩兒的話是可以的，可是你之前不是說想要賣出去的嗎？若是做成人形的，大約是沒人會買的。」

　　「那做成老虎什麼的呢？」林秀貞不死心的問道。

　　杏花點點頭：「這個倒是可以，不過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買，我都沒見過有人賣這個。」

　　「咱們試試嘛，若是能成，就將繡坊分成兩半，你專門負責這個，賺的錢咱們兩個分。」林秀貞忙說道，其實她心裡也有些打鼓，這年頭手工活兒可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家家戶戶的女人，大大小小幾乎都是能自己做衣服做鞋子的，那些布娃娃什麼的，說穿了就是做個布套裝點兒棉花，又不是什麼難事兒，又沒有什麼專利權之類的保護措施，今天出來個樣品，明兒就指不定有人做的比這個更好看了，賺錢就不太容易了。

　　從開始做到開舖子，一瞬間林秀貞就在腦子裡想了十來個方案，原先的那點兒害怕別人照著做的心思也也淡了些，那什麼，現代的時候，山寨的東西還少嗎？也沒見哪家的正品就因為山寨而不做了。

　　那句真理，做的好，就不怕被抄襲，這話誰說的來著？

　　要將繡坊一分為二，這事情還得好好籌劃，娘親那邊，說不定還不好說呢。再者，好的繡娘，可不是那麼容易找的，之前繡坊找的人，還都是自家娘親緊急培訓，教出了杏花這樣的小姑娘，才算是開了個小繡坊，現在她也想開，這繡娘就是個大問題，總不能什麼都她和杏花來做吧？

　　其實開舖子這種事情，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她之前還想過弄個晴雨娃娃什麼的，但是那個晴雨娃娃外形看起來更像是巫蠱娃娃，最最重要的是，現代各種草籽好找的很，這會兒可不太好找。

　　「嗯，我聽你的，你覺得行咱們就做，要不然，咱們自己先做兩個，在我哥的鋪子裡先賣賣？」杏花笑盈盈的說道，反正秀貞聰明的很，就是賺不了大錢，賺幾個點心錢也是可以的。

　　姐妹倆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林君輝抱著那個玲瓏鎖，茫然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聽不懂，索性就低頭玩那個玲瓏鎖去了。

　　馬車一路到家，劉珍珠迎出門，一眼就瞧見站在一邊的裴雲右，遲疑了一下才喊出了名字：「雲右？」

　　裴雲右笑著上前行禮：「二舅母，是我，二舅母一向還好？姨姥爺身子也還好？二表舅呢？今兒不在家嗎？」

　　「在家在家，都在家，快先進來坐。」劉珍珠忙笑道，將裴雲右拉進院子，轉頭又吩咐林君安：「將馬車都趕到後院去，東西拎下來記得，等會兒給君輝洗洗手。」

　　林君安一一應了下來，領著君清君明將買回來的東西歸置好，又將兩輛馬車都趕到後院。

　　前院林老太爺也出了房門：「雲右過來了？快進來坐，幾年沒見，雲右又長高了，我原先記得，你才到我這兒……」林老太爺伸手比劃了一下，又抬高一些：「現在都長這麼高了！」

　　劉珍珠也笑道：「是啊，不光是長高了，樣子也比以前好看了，我剛才猛的看見，差點兒就不敢認了，以前還是個孩子樣，現在都長大成人了。」

　　「進來坐進來坐，肚子餓不餓？趕路幾天了？」林老太爺難得見一個親戚，很是熱情，拉著人在自己身邊坐下：「這幾年在京城怎麼樣？之前只見你寫信說過的挺好，只是光看信件哪兒能看的出來實話？你幾個表舅是不錯的，就是那幾個舅母……」林老太爺搖搖頭，並未說完。

　　這女人家家的，膽子小，又小心眼兒，當初自家出事兒，出大力的是劉家，陳家的幾個侄子雖說也出力了，可那是擔心林家會牽扯到他們家。雖然也跟在劉家李家後面跟著送東西了，但是……

　　林老太爺皺皺眉，不再想那些事情，不過是姻親，老太婆的爹娘早就過世了，就是親哥哥，也已經沒了，那娘家侄子願意幫是情分，不願意幫誰也不能說什麼，陳家雖說沒出全力，可也是出力了的，這也是恩情。

　　「姨姥爺不用擔心，我過的挺好的，我自己帶著有銀子，又有幾位表哥照顧著，並不少了吃穿。」裴雲右忙笑道，伸手點了點自己身邊的包袱：「我給姨姥爺和兩位舅舅舅母帶了禮物呢，你們不瞧瞧？」

　　林君安正好進屋，忙顛了顛懷裡的林君輝，笑著說道：「裴表哥今兒可大方了，送了君輝一個玲瓏鎖呢，還是劉大家親手做的，爺爺你看，好看不好看？」

　　林老太爺瞧了一眼就明白孫子的意思了，微微點頭，笑道：「你也太客氣了，回來這裡，就是回家了，你回家來了還帶什麼禮物？」

　　「就是回家也是要帶禮物的呀。」裴雲右笑著說道，當即將包袱打開了，禮物都是用心挑選的，很是實用，連帶這林君安他們都有：「這是我的一番心意，東西都不貴，你們可不要嫌棄。」

　　「你這孩子，有這份兒心我就高興的很了。」老太爺笑容更深了幾分，瞧著天色不早，客氣話也不多說，直接帶了裴雲右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