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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340章
卷二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想娶兩個

 蕭家軍?

 「可是那支在東南沿海抗擊海寇的蕭家軍?」暮青問,當世已經沒有蕭家軍了,她對蕭家軍的熟悉來自於自幼聽爹講述的故事。

 大興東南沿海地帶常年有海寇出沒,搶奪漁船,濫殺漁民,大約三十年前,沂東總兵蕭老將軍之子上奏朝廷,請願率軍出海,抗擊流寇。隨即造戰船,練海軍,出海剿寇,鎮守大興東南海域,十年之間,蕭家軍的威名傳遍天下,深得沿海州縣的百姓愛戴。但因常年漂泊在海上,蕭元帥成婚甚晚,年近三十才得一個女兒,女兒出生不久,大興便發生了上元宮變之亂。

 蕭元帥的妹妹是先帝的淑妃,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被斬於宮宴之上,得知此事的蕭老將軍悲痛欲絕,當夜便病死了。蕭元帥在海上抗擊海寇時得知家變的噩耗,不幸身中流箭,墜入海中,一代名將葬身大海。

 蕭家沒落後被冠以皇子同黨之名抄家,九族被綁,押往盛京問罪,蕭家軍不忍蕭元帥尚在襁褓中的女兒被殺,路上欲劫囚車,被朝廷兵馬圍困,全軍戰死於夷陵道,從此世間再無蕭家軍。

 民間故事未必屬實,但暮青實在沒想到蕭芳會是蕭元帥的女兒。

 「沒錯。」魏卓之坐下之後道,「民間傳言蕭老將軍是病死的,其實並非如此。老將軍得知宮變之事後病倒在榻,那時忽有海寇登岸搶燒村子,蕭元帥不得不率軍而去,蕭家軍剛走,老將軍就在府中被心腹副將陳康所殺,總兵府一夜之間被血洗!事情傳到海上,蕭元帥得知陳康與海寇勾結調虎離山時已晚,那夜他身中流箭墜入海中,留下了剛臨盆不久的夫人和只見過一面的女兒。蕭家軍陣前失帥,拚死殺了海寇返回岸上,回到總兵府時,蕭家已被抄家,蕭夫人母女被投入囚車裡押往盛京,蕭家軍盛怒之下前去劫囚,半路上中了朝廷的埋伏,全軍戰死於夷陵道,五萬海上兒郎死於朝廷之手。」

 魏卓之越說聲音越沉,暮青端著茶盞,越聽捏得越緊,眼前似有一幕幕掠過,儘是悲壯。

 聽罷之後,她將茶盞往桌上一放,喀的一聲,殺氣凜然!

 「蕭夫人在囚車裡苦求蕭家軍離去,眼見著無人肯聽,悲痛之下將女兒擲出囚車,自己一頭碰死在了囚車裡。僥倖的是,當時滿地都是蕭家軍的屍體,孩子身在襁褓之中,墜在屍堆裡,並無大礙。蕭家軍為了保住蕭元帥唯一的血脈,副將臨死之前高喊蕭元帥剿寇十年,在某座海島上藏有巨財,藏寶秘圖的線索就在蕭家的血脈身上,故而後來蕭家九族被誅,獨獨留下了一個襁褓女嬰。」

 「實際上沒有?」暮青問。

 「哪裡會有!」魏卓之嘲諷一笑,「朝廷心裡也清楚,不過是貪心作祟罷了。」

 暮青沉默了,看起來似在想事。

 「現如今的沂東總兵正是陳康,元廣的庶女元貞嫁的是陳康之子,蕭芳背負著五萬蕭家軍的血,與元家有血海深仇,只是官奴之身,誰也贖不得,她又傷了腿,血海深仇難報,一腔悲憤難舒,生生困出了那性情。」魏卓之歎了一聲,難掩自責之情,「這也怪我,我與她指腹為婚,卻不知有這樁婚事,偶然得知時查出她在玉春樓,趕到時……她剛傷了腿,若是我早到一日,她的腿便不至於落下此疾。」

 此事錯不在魏卓之,但暮青不擅長安慰人,因此沒多言。她沒想到魏卓之和蕭芳竟有婚約在身,蕭芳是將門之後,魏家是商賈門第,且魏卓之有江湖身份,官商不通婚,只聽說過商家小姐抬進士族府裡為妾的,倒沒聽說過官家小姐嫁入商賈人家為妻的,他們兩人的婚約是怎麼定下的?

 暮青知道當年必定還有很多故事,但眼看要晌午了,她午後就要回營,沒有太多的時間聽故事,於是言歸正傳,「你說誰也贖不得她?若是我硬要將她贖出玉春樓呢?」

 「何意?」魏卓之抬起眼來,話是這麼問,卻壓不住眉梢眼角飛揚的神態。

 「得了吧!」暮青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休想糊弄我!步惜歡不就是這意思?」

 她昨晚才跟步惜歡說要娶妻,今早就收到了一箱子月事帶,還是玉春樓裡送來的。她跟蕭芳只有一面之緣,對其不知底細,自然會喚魏卓之來詢問,以她的性情,得知蕭家軍五萬將士的冤情血仇後必定不會坐視不理,而滿朝文武裡,敢碰當年蕭家軍血案,敢救蕭元帥之女的人只有她。

 反正她想娶妻,何不娶蕭芳?

 想救蕭芳之人會被視為當年蕭家一黨,唯獨她不怕,她特立獨行狂妄胡為非已久,早把元家得罪狠了,不懼再得罪些。元家不會姑息別人,卻會容忍她,至少會忍到明年閱兵之時。

 蕭家與元家有血海深仇,當年蕭元帥有沒有在海上藏著一筆巨財,如果有,藏在何處,這些事蕭芳絕不會對元黨和去玉春樓裡的恩客透露,但對恩人未必保密。她若救蕭芳出水火,便是她的恩人,且她同樣不喜元黨,元家定然會覺得蕭芳有對她吐露實情的可能。若她還是不肯說,明年一併處置了便是。

 暮青氣得有些想笑,她昨兒說想娶妻,步惜歡今兒就給她薦來一人,手腳倒是麻利,就是心思拐了好幾個彎兒!

 當她不知他打什麼算盤?

 蕭芳是魏卓之的未婚妻,瞧上回兩人相處那情形,想必是魏卓之一頭兒熱,蕭芳要是進了都督府,她回城時,魏卓之必定跟來府中,死纏爛打也好,傾訴衷腸也罷,總之她的「夫人」會被別的男子纏著,沒空打擾她。

 此計一可幫魏卓之,二可救蕭芳出水火,三可圓她娶妻之念,四還不打擾步惜歡來找她偷情,一舉數得,順道還將元家算計了進去,這世上就數步惜歡肚子裡的彎彎繞繞多,這醋吃得可真夠深的!

 魏卓之見暮青的臉色不太好看,忙笑著起身,一揖到底,拜道:「都督向來見不得有人蒙冤,何況是忠心報國的將士之冤?天下女子,唯都督不讓鬚眉敢行壯舉,有勞都督幫我一回,日後定當圖報!」

 魏卓之拍馬屁拍得順溜,暮青淡淡地看著他,道:「好啊,不過不必日後圖報,今日就有一事要你去做。」

 「謝都督!」魏卓之大惜,卻並不意外,他知道暮青定會幫忙,於是問道,「都督想要在下去做何事?儘管吩咐,在下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你去說服步惜歡,就說我想娶兩個。」

 「……」魏卓之剛要起身,忽聞此言,險些磕在花廳裡。

 *

 午後,都督府門外備了輛馬車,朝廷賞下的近千兩撫慰銀和追封聖旨被搬進了馬車裡,由劉黑子駕馬,月殺護衛在側,出了城去。

 暮青的箱子藏在數箱撫恤銀之間,直到策馬馳出長街,還能感受中午吃飯時巫瑾和魏卓之投來身上的目光,魏卓之被她留在都督府裡與盛遠鏢局細談運送將士屍體還鄉的事,談好了再回營稟報。

 從盛京城到水師大營,午後出城,不用傍晚就瞧見了軍營,暮青卻沒回營,而是改道去了斷崖山上。

 這幾日,姚蕙青主僕一直被血影看著,連同莊子裡的下人們都一步不得出莊,也不知血影是如何恐嚇姚府的下人的,暮青進府時,從前院走到東廂,一個人影都沒見著,好好的一座莊子如同死宅。

 血影蹲在東廂的院子裡拋著匕首,百無聊賴。

 暮青沒等他發牢騷就徑直進了屋,香兒見她進來,眼神怯怯的,卻護在姚蕙青身邊未動。

 姚蕙青放下書,不慌不忙地吩咐,「香兒,去泡茶來。」

 「不必了。」暮青喚住香兒,直奔要事,「我救過你的命,你也救過我的命,本該兩清,但你們主僕知道了我的身份,而朝中如今也在懷疑我的身份,所以你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嫁入都督府?」姚蕙青問,見暮青挑了挑眉,便知自己猜得沒錯,隨即沉吟道,「這幾日,我也想到了此法。都督女扮男裝從軍入朝,按我朝律法,此乃死罪。為防有人起疑,娶妻是最好之法,可我沒想到朝中已經起疑了……敢問都督,是朝中起疑了,還是元家起疑了?」

 「元家,但年後剛從江南回京休養的安平侯府嫡小姐沈問玉與我有宿仇,已猜出我的身份。」姚蕙青問,暮青就答,倒想聽聽她想說什麼。

 「那都督還是有必要娶妻的。」姚蕙青略微思索,眸中隱露慧光,「元家需要都督練兵,再懷疑都督的身份也會以練兵為重,因此別說懷疑,就是明知都督是女子,也會秘而不宣,待練兵過後再清算。可都督要防著這位沈小姐,一旦她將此消息散佈得滿朝皆知,元家就不得不順應百官之意而將都督驗明正身了。」

 暮青聽著,心中微訝,正因如此,她才想到了娶妻之策,沒想到姚蕙青只是聽她將所處的境地說了個大概,就知一策可行不可行了。

 此人……若是男兒身,當有軍師之才。

 「姚小姐可要想好了,若是嫁入都督府,你這一生就毀了。」暮青望著姚蕙青,有些矛盾。

 姚蕙青知道了她的身份,要麼殺人滅口,要麼另想他法。正好她想到了娶妻之策,因此昨夜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姚蕙青,將她接進都督府裡,她們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如今時局越來越緊迫,她身邊太缺可用之人,姚蕙青是個聰慧的女子,若她在軍中之時,能有個人在府中坐鎮周旋,自是再好不過。

 可是,她一旦進了都督府,這一生可就……

 姚蕙青卻笑了笑,問:「都督怎知我進了府,這一生必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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