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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61章
卷一 第六十一章 新的傳奇

 「清理此處。」不待眾將問是何緣由,暮青便指著腳下道。

 她負手望格瓦河對岸,兩名精軍來到她身前,蹲在地上小心撥開青草,著手清理機關。箭頭露出,很容易便能推斷出機關座、矢槽、觸髮夾在何處,這些精兵在大漠遇此機關太多,對其構造早已熟知。

 稍時,一隻機關短箭便被從草皮下取了出來,箭完好地躺在矢槽裡,觸髮夾繃著,箭頭鋒銳,夕陽下寒色刺人眼。

 格瓦河對岸,呼延昊緊緊盯住了那只取出的機關。機關埋時對著青州山口西北新軍到來的方向,他坐在河對岸,對著機關座,看不到那些青草裡冒出的繁星般的箭頭,只看到那兩名西北精軍取出一隻機關短箭後,蹲在地上繼續發掘,稍時又取出一隻,傳去後頭。

 後頭,看著一隻隻傳遞出來的機關,漫天紅霞染了西北軍眾將領的臉,那臉上神采訴盡內心激動澎湃。

 西北軍中老將、副將、軍侯、都尉、屯長、陌長,皆望一個無官無品的新兵少年。那少年立在眾將前方,望格瓦河對岸,腳下機關取出一隻,她便前行一步。

 呼查草原的風吹著少年的發,送那清音過格瓦河,字字刺人。

 「呼查草原的土是黃土,西北沙塵暴的主要成分,鬆散易挖掘,螞蟻的最愛。但一場瓢潑大雨之後,黃土濕稠,洞穴坍塌,天晴之後螞蟻們便會重新尋找家園。」

 「這世上,人愛走捷徑,其他動物也一樣,包括螞蟻。被人翻動過的黃土格外鬆散,比沒有翻動過的地方更好挖,螞蟻們會愉快地找上這些地方發掘巢穴。但埋在土裡的機關對螞蟻來說很礙眼,它們會首先想要把這些東西運出土外,但機關座太重,並非它們能搬得動的。那麼,哪裡看起來最好搬呢?」

 「埋機關時,為了讓箭順利射出,箭頭部位的土是埋得最鬆散的。你的箭容易射出,螞蟻也容易進去,這最易挖掘之處便會最早暴露。」

 少年一步步行來,手中提著一隻短箭,是她五日前下山時帶著的那支箭。

 呼延昊起身,草原的風拂著那蒼黑的衣袂,眉宇紅霞裡染一抹殘紅。

 五日來,她向他下了戰帖卻未見行動,只是坐在他對岸,同他一樣風餐露宿,看起來不過是為爭一口氣,今日卻忽破了他的機關陣,理由……聞所未聞。

 「小子,你的名字?」男子聲線低沉微啞,令人想起大漠孤城外,西山月圓夜,那高踞俯望獵物的蒼狼。

 「殺人者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少年聲線清冷,令人想起雨後松竹林裡那過耳的清風,聞之舒暢醒神。

 明明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聲音倒叫人過耳難忘。

 「你是西北的兵,到了邊關,你一樣要殺人。」

 「侵略者,殺我百姓,辱我家國,不堪為人,見者誅之!」

 少年字字鏗鏘,說話間,身前那精兵已將河邊最後一隻機關座取出。正欲向後遞,暮青彎身拿了過來,對準河岸,射!

 呼延昊在她彎身時便向後速退,那短箭擦著他的衣袂釘去遠處,他仰天長笑,草原上漫天霞光染了他的眸,血般顏色,「你可知,不將本王當人的人,全都死了?」

 正當他仰頭之時,風裡忽一道破音,一支短箭直刺他咽喉而來!

 呼延昊順勢仰倒,那箭擦著他的鼻尖而過,河對岸同時聽聞嗖嗖兩道厲聲!呼延昊身子剛倒地,就地滾了兩滾,手往地上一按,腳尖兒一點,起身、急退,矯健敏捷!

 河對岸,魯大托著巴掌大的機關座,罵道:「娘的,胡人崽子的東西,就是使著不順手!」

 「本王督造的東西,自然要不了本王的命!」呼延昊看了魯大一眼,又看向暮青,興味地一笑,那笑意總有幾分殘忍,「小子,你這等人物,本王一定還會再見到你的。你的命,早晚是本王的!」

 暮青哼了一聲,嘲諷,「取我的命之前,先想想如何殺盡天下螞蟻吧。」

 呼延昊臉色頓沉,他不能接受一絲失敗,偏偏重創西北新軍的大計毀在眼前這小子手中,這小子還戳他痛處!他定定望了暮青一會兒,轉身離去。

 格瓦河河寬七八丈,昨夜大雨,河水水位急漲,水流湍急,一時難以過人。後頭有精兵遞來魯大的弓箭,他滿弓連發數箭都被呼延昊矯健地避了開,眼看人就要走遠,暮青回身,盯住顧老將軍和魯大道:「我水性好,挑幾個識水性的人給我,我去追!」

 「不行!」魯大斷然拒絕,「天馬上就黑了,草原上狼群太多,危機四伏,你才操練了月餘,單夜晚行軍對你們來說都有難度了,別說追蹤了。呼延昊是夜戰的好手,他能在草原上布下機關陣,定有人幫他!誰知前方有沒有他的人馬?你們小心中埋伏!老子可不想再給新兵收屍!」

 西北軍多是北方漢子,又常年在大漠打仗,他們倒是能夜戰,可惜水性不精。若非如此,他何必在岸邊拿弓射呼延昊?早派人過河去追了!

 這胡人狼崽子,終究還是叫他逃了!

 暮青沒有堅持,魯大說得有道理,但她有件事這些天裡都弄不明白,那便是晚上時,山上的弓箭手雖射殺了幾頭狼,但她一直沒遇到過狼群。呼延昊的機關埋在此處有些日子了,他難道不怕有狼群經過踩了機關,還沒等來西北新軍,這些機關便失去了作用?聽魯大說,他們在西北大漠與胡人交戰時也常遇上這機關,大漠也有狼群,這些機關究竟是如何避過狼群的?

 暮青暫時想不通,但顯然胡人有一些她不知道的辦法。

 這日傍晚,暮青隨著眾將領回到山上時,七千人的歡呼震了山林!

 一條上山的路,精兵列隊,新兵簇擁,好似歡迎英雄歸來。那英雄少年走在眾將身後,眾將的耳朵都快被震聾了。

 歡呼聲遠遠傳去青州山口,駐紮的四萬餘大軍興奮地齊望前方山頭——陣破了?

 破了!

 只是破陣之法聞所未聞!

 那少年,五日坐於草原之上,隔岸與狄三王子對峙,不費一兵一卒,一刀一箭,只等一場雨,一支草原上的蟻軍,便叫機關陣現了形!

 那少年,仵作出身,贏武將之後,斷行軍慘案,破草原箭陣!一人之力,保下西北五萬新軍!

 大軍在山口處看不見草原上的情形,只聽有人從山上來傳喜訊,自此,連日來新兵被殺、圍堵誤入機關陣、大軍被阻青州山口的陰霾一掃而光。這夜,山上山下歡呼,新兵們圍坐篝火旁,談的皆是少年的傳奇。

 山上,傷兵營帳外的篝火旁,暮青端著碗,喝著熱粥,吃著狼肉。旁邊圍著三四十人,皆是演練那晚她帶的兵,火光映亮了新兵們的眼,比起演練那晚的歡欣興奮,此刻新兵們眼中更多了熱烈的崇拜。

 「你咋知道那些螞蟻能破了狄三王子的陣?快說快說!一會兒我進帳跟黑子講去!」石大海興奮地急問。

 韓其初也笑望暮青,他也想知道,這少年太令他驚歎。

 新兵們在旁邊紛紛點頭,遠處一些吃晚飯的新兵聽見忙端著飯碗起身湊過來,也都想聽聽。消息傳得快,一傳十十傳百,一會兒的工夫,連西北的老兵都湊過來了,傷兵營帳前的空地外,頓時圍了個十來層,人頭攢動。

 暮青坐在樹下,端著粥,火光照著她的臉,粗眉細眼的少年,神情有些怔。

 她未處理過這等狀況。

 前世,他們法醫部門相對獨立,加上平日的話題大多是科學性的,很多人覺得無趣,少與他們有共同語言。再者,沒幾個人受得了他們在吃飯的時候看著屍體的幻燈片,就一具屍身上的蛆蟲討論一整頓午飯的時光,所以除了同事,他們朋友不算多。她前世,也就顧霓裳這等特工出身的人不嫌她話題口味重。

 在大興這些年,百姓重陰司,仵作乃賤籍,尋常百姓見了仵作便想起死人,都覺得晦氣,暮家左右無鄰,她這些年來更無朋友,一個人清靜慣了,突然被眾多興奮崇拜的目光盯著,一時有些不適。

 她熟知螞蟻的習性沒什麼奇怪的,她選修過法醫昆蟲學。在國外讀書的那段日子,教授常接到警局的邀請去參與案件調查,一般情況下,他會帶幾名研究生組成的法醫小組去。法醫小組裡,大家專業都有不同,比如法醫人類學、法醫病理學、法醫昆蟲學等等,有時還會有化學和考古學的研究生。

 法醫大多是病理學出身,也就是研究疾病和組織外傷的醫師。屍身在分解前有機會解剖的話,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就判斷得異常準確。但一旦進入分解階段,柔軟組織液化,屍肉上的線索消失,只能通過骨骼來做屍檢時,便需要用到人類學的知識。所以,她修過人類學,也修過昆蟲學,瞭解螞蟻的習性很正常。

 暮青望著那一雙雙興奮的眼,想了片刻,將那些重口味的剔除,簡短答道:「屍身上出現的昆蟲,比如蠅類、蛆蟲、皮蠹蟲、螞蟻,習性我都清楚。」

 一句話便解釋清楚了,篝火旁卻久未有人聲。

 蛆蟲……

 新兵們盯著自己碗裡的粥,望那白花花的米飯。

 石大海一拍額頭,忽然覺得自己問錯了問題……

 韓其初搖頭苦笑,盯著手裡的飯,也覺得吃不下了。

 一群人都沒了胃口,卻沒有人離開,眾人瞧那樹下坐著的少年,看她默默吃飯。遠處山頭上,大帳外顧老將軍負手立著,往那半山腰的熱鬧,歎道:「這場面,真叫老夫想起了大將軍還是新兵的時候……」

 元家嫡子,西北從軍,從一個無官無品的兵做起,一騎孤馳,萬軍中取了戎王首級,一戰震了天下。那晚,軍營裡也是這般熱鬧,那晚,西北軍尚未建成,圍在大將軍身邊那些人卻終究成了西北軍的中堅力量。

 時隔十年,未曾想今夜還能再見此景。

 這少年,今夜儼然成了五萬新軍心目中的傳奇。

 十年前,眾將士圍在大將軍身旁時,崇拜卻保持著尊敬,狂熱卻保持著畏懼。而那少年身旁,眾新兵崇拜、狂熱,卻未見隔閡……

 新軍多是貧苦百姓出身,這少年也差不許多,他不似大將軍,當朝相國嫡子,太皇太后的親侄子,眾將士面對大將軍時總謹守身份,眾將歸心,卻總覺他在高處。這少年的出身讓眾將士在他身邊時毫無保留的親近……

 這是與十年前不同的景象。

 年過花甲的老將望著那山下之景,山風吹來,覺得有些冷。

 這少年,這支西北新軍,若令他們成長起來,會是一支怎樣的力量?

 *

 暮青在樹下坐著,並不知山頂老者的心思,她只覺身上有些冷。

 冷意並不重,她只往火堆前靠了靠,吃過飯後起身去傷兵帳中看了看劉黑子。劉黑子沉沉睡著,聽聞前兩日發了燒,今日燒退了,軍醫說燒肯退便是無事了。

 看過劉黑子後,暮青才回了營帳。這五日,為爭那一口氣,她與呼延昊對峙,風餐露宿,一直未曾好好歇息。明日那百名精軍要清理草原上的機關,大軍至少還要再停一日,她今夜可以好生歇息一下。

 但躺下後,暮青漸漸覺得身上冷意陣陣,八月草原,熱得像蒸籠,她竟覺得冷。

 心頭這才有了不妙之感,她昨夜又淋了一夜雨,似乎著涼了。

 她女子之身,在軍營多有不便,平日一直頗為注意身體,若非這幾日與呼延昊對峙,這病也不會染上。她蹙了蹙眉,幾番考慮,沒有起身去軍醫帳中。

 韓其初和石大海夜裡在傷兵營帳裡輪流照顧劉黑子,今夜帳中只有她和章同二人。章同自她今日回來,一直沒說過話,此刻正背對她躺著,似乎睡著了。

 暮青便也背過身去,閉上了眼。

 半夜時分,她如置寒冷冰窖,有人忽拍她肩膀。

 暮青一驚,回身一把薄刀抵上那人喉嚨,卻看見章同皺眉盯著她。

 問:「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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