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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228章
卷二 第一百零六章 妹紙大膽地送上門

 「案子?」步惜晟尚未開口,步惜塵便興味地問道。

 「閉嘴!沒問你。」暮青不看步惜塵,只望著步惜晟。

 步惜塵臉皮緊了緊,隨即扯出抹笑來,眸光深沉陰鬱,點頭道:「好,那本世子今兒就當個聽官兒。」

 步惜晟亦從未見過暮青這種冷硬的主兒,他比步惜塵年長十歲,這些年卻一直被他吆來喝去,好似小廝,今日見他在暮青府上吃了癟,心中大為痛快,態度便和善了些,問道:「都督奉命查案,若有事查問,但問無妨。」

 盛京城裡誰不知暮青身為江北水師都督,干的卻是驗屍查案的差事?西北軍撫恤銀兩貪污案用時半月便破了,朝中罷官抄家了十人,各州縣因此遭罷官問罪的已有三四十人,本朝從未有過如此大的罷官潮,這位少年都督也是好本事,竟能打了元相的臉,還讓他不得不認此事,罷免了不少搖錢樹。

 撫恤銀兩貪污案如今已破,聽聞還有兩樁案子,一樁是假勒丹神官案,一樁是相府別院湖底的藏屍案,不知問的是哪樁?

 「元隆五年,相府別院辦了三日的遊湖賞荷園會,將軍可曾去過?」

 「元隆五年?」步惜晟還真愣了半晌,如今已是元隆十九年,元隆五年之事不就是十幾年前的事?「這……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在下的年紀應與都督差不許多,一時間還真記不清了。都督因何問及此事?」

 「將軍時常參加各府的園會?」暮青沒解釋,接著問道。

 「每年都有不少,各類名目的,尤其是聖上初登基那些年……」話說至此,步惜晟忽然住口,看了步惜塵一眼,果見他幽幽望來,陰沉如蛇。

 暮青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接著話道:「聖上初登基那些年,朝局不穩,將軍可記得到過相府的園會?」

 此話問的是步惜晟,暮青卻看著步惜塵,步惜塵眉峰暗壓,笑容淡了些。暮青的目光頓時冷若寒霜,又看向步惜晟,步惜晟道:「到過,哪年也有,元隆五年想必也有。」

 「好,多謝將軍相告,將軍可以回去了。」暮青說罷便放下茶盞起身,送客之意明顯。

 步惜塵和步惜晟都愣了,朝中皆知暮青不愛與人結交,都督府門前冷清,今日接到了都督府的請帖已是讓人詫異萬分,哪怕請人來是為了問案,這些話似乎也沒問到案子上。

 兩人心中疑惑重重,只能通過相府別院猜測出暮青想問的應與湖底藏屍案有關,但她已起身送客,兩人只能告辭。臨走前,步惜塵回頭看了暮青一眼,那一眼意味重重如迷霧,未待撥開,人已離去。

 兩人走後,花廳偏屋裡轉出一人來,正是元修。

 「不是他。」暮青望著花廳外,聽見元修的腳步聲後沒等他問便開口說道。

 元修走來暮青身邊,負手與她並肩而立,望向花廳外的梨樹園景,問:「那麼,只能是沈明泰了?」

 「不好說,下帖子吧,人來了便知。」

 *

 帖子傍晚送入了安平侯府,安平侯世子沈明泰次日早上才來,他也並非一人。

 馬車上隨他下來一名少年,那少年年紀瞧著與暮青相仿,雪錦春袍,玉面簪冠,手執一把折扇,扇面繪一枝玉蘭,襯得玉面含春,那粉悄的眉眼勝過牆頭一樹桃花。

 少年靜立沈明泰身後,恭謹垂首,甚是靦腆怕羞。

 沈明泰朗朗一笑,沖暮青拱手道:「久聞都督英名,奈何無緣拜見,昨日竟接到都督的帖子,在下喜不自勝,一早便來了,還望沒有太過失禮。」

 沈明泰的性情果真如元修所說,比步惜晟世故得多,步惜晟來時一句也沒跟暮青寒暄過,不過是後來瞧步惜塵在她手裡吃了苦頭,才對她和善些罷了。

 「沈世子請進,不過,這位小姐就請留步吧。」暮青道。

 沈明泰和那少年皆一愣,沈明泰深深望了暮青一眼,笑道:「都督說笑了,此乃舍弟,仰慕都督威名,特來拜會。」

 「軍機重地,閒人免進!」暮青撂下句話便走,沈明泰不是步惜晟,安平侯府因與元家有怨,許多人都避著,她是元修舊部,在朝中又風頭正盛,沈明泰必定珍惜到都督府做客的機會,因此他必會跟來。

 沈明泰望著暮青離去的背影,果然回身道:「你且回馬車裡等著。」

 那女扮男裝的少女聞言乖巧的福了福身,婉約如江南,俏麗自婀娜。

 沈明泰滿意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進了都督府。

 花廳裡,暮青已高坐上首,茶一上來,她便習慣性的開門見山,還是昨天問步惜晟的問題,「元隆五年,相府別院辦了三日的遊湖賞荷園會,世子可曾去過?」

 「元隆五年?」沈明泰也愣了半晌,想了會兒,隨即笑道,「去是去過,可不知都督因何問及此事?」

 「元隆五年距今已有十四年了,世子為何還記得如此清楚?」暮青問。

 沈明泰笑了笑,瞧著倒坦然,「想必都督聽說過我們安平侯府和當朝相國元家之間的恩怨,相府的園會甚少請侯府子弟,去的少,自然記得。」

 「既然有恩怨,那相府為何請世子遊湖?」暮青問。

 沈明泰聞言薄唇微抿,笑道:「相府之意,在下怎能猜得透?說來也不怕都督笑話,以沈家如今之勢,相府的帖子哪能不接?」

 暮青卻道:「我既然請了世子來府上,所問之事自然與查案有關,世子還是實言相告的好。」

 沈明泰頓時怔住。

 暮青又道:「此案事關重大,世子既然知道沈家如今之勢大不如前,那就應該知道沈府不宜再惹是非,所以你隱瞞的事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沈明泰不知暮青是如何看出來的,他愣了會兒,笑了笑。

 「不必假笑。」暮青不待他開口便打斷了他,謊話她沒興趣聽,連說都不必說,浪費她的時辰。

 沈明泰笑容一僵,頗為尷尬,不由整了整衣襟。

 「不必有壓力。」暮青打斷了他的舉動,淡聲道。「此地並非公堂,世子所言不需畫押,直言便是。」

 沈明泰僵直地坐著,這回不說話,亦不動了,只是望向上首,向來世故的笑容現出一絲裂痕,千般暗湧聚在眸底,卻硬是看不透暮青。

 聽聞這少年行事甚是冷硬,今日在都督府門前一見,幾句話便見了其性情,這樣的人應是最直來直去最容易懂的,可是為何他覺得看不透這少年?

 非但看不透,還覺得是她把他給看透了!

 他生不逢時,生在侯府落魄之時,自懂事起便與人左右逢源,自覺得一眼便能看透多數人。這少年他原以為是個簡單之人,沒想到……竟是越簡單,越看不透?

 暮青再不多言,只耐心等著。

 氣氛靜得讓沈明泰尷尬更深,一番思量,只得斂了些笑意,道:「但凡相府有請,大多是盛京城裡一些與侯府不同路的子弟起哄相邀罷了,到了園會,也不過是譏諷羞辱,事關顏面,方才才有心想要隱瞞,還望都督莫怪。」

 他拿不準這少年的心思,且今日來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辦,為保顏面得罪她不划算。

 暮青問的卻更為詳細,「當年他們是如何欺辱世子的?」

 沈明泰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時遊湖賞荷,我被推入了湖中,那時年少,受了些驚嚇,染了風寒,回府後臥榻休養了半個月才好。」

 「你落水後,何人救的人?」

 「相府的護衛。」

 「上岸後是在別院歇著還是回了侯府?」

 「謙公子命人備了衣袍,留我在別院歇息了一晚,次日我才回了侯府。」

 「你夜裡可曾聽到過什麼動靜?」

 「動靜倒是多了,每年相府遊湖賞荷的園會都要三日,夜裡許多公子宿在別院,相國大人做東宴請盛京子弟,飲酒賦詩,撫琴作畫,吵得很。」

 「吵?」暮青神色不動,繼續問,「世子的房間與宴會之地離得頗近?」

 「近,中間只隔了林子,夜深人靜時吵得很。」

 「你落湖受驚,需要靜養,為何客房安排得離宴會之地甚近?」

 「這……方纔已跟都督說過了,朝中有些子弟特意欺辱罷了。相府別院年年遊湖賞荷,他們喜愛的住處許多一早就挑好了,有的今年住了此處,明年還要此處,侯府子弟哪有的挑,好的地兒都被人挑去了。」沈明泰苦笑一聲,眼底卻有些古怪神色。

 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與案子有何關聯?

 暮青自然不多解釋,沉吟了一陣兒道:「我知道了,多謝世子相告,世子可以回去了。」

 暮青說問完便問完了,起身便要送客,沈明泰卻沒有走的意思。

 「不瞞都督說,今日前來,在下有一事想與都督相商。」沈明泰笑了笑,邊笑邊留意暮青的神色。

 暮青的神色冷得不近人情,「正事可商,婚事免談!」

 早在看見沈明泰帶著個少女來都督府時,暮青就知道他的意圖了,這沈家還真的是四處聯姻!

 沈明泰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一聲,厚著臉皮道:「都督真乃直爽之人!早就聽聞都督殺敵勇猛斷案如神,實乃少年英才。在下不才,有一舍妹,閨名問玉二字,自幼養在江南,溫婉似水。聽聞都督也是江南人氏,想來未必瞧得上江北女子,在下之妹正是在江南長大,與都督實在是天作之合!她仰慕都督已久,今日求我帶來府上,只為見都督一面,不想被都督一眼便識破了身份。如今她可是還等在馬車裡,若是都督有意,不妨……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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