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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369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這是病,得治!

觀音廟里,密道口打開後,暮青牽著馬先行,元修隨後。狹長逼仄的密道里,油燈引路,不知盡頭是何方。

 暮青頭前帶路,左拐右繞,熟門熟路。

 “為何願救我娘?”不知走了多久,元修出了聲,聲音在幽深的密道里顯得低低沉沉。

 暮青回頭,見元修牽著馬,油燈躍動的火苗晃得戰馬高大的影子飄飄忽忽,男子立在那影子里,眉宇間沈郁壓抑。暮青皺了皺眉頭,“你不相信我,為何要跟我過來?”

 “我想知道你是為了誰。”元修沉聲問。

 他信,信她看重律法珍視人命,哪怕誰真的有罪,也由不得私判,這一點,他從未懷疑過。但他想知道,除了她的信念,她是因為什麽才想救人。

 為了那人的江山,還是為了他?

 “為了步惜歡,他答應過你,若有今日,必赦元家婦孺,我豈能讓他失信?為了你,戰友的娘親被人劫持,我豈能不救?為了我自己,元謙與我有殺父之仇,我江北水師里有九個將士死在他手上,救下人質便可挫敗他的陰謀,我為何不救?”暮青看不清元修的神情,但在水師大營里,他那沉郁的神情她看了半日,不必看都知道他是何神情。

 於是,暮青沉聲問道:“我說得可夠清楚?”

 元修沉默以對。

 “可夠清楚!”暮青不由元修再沉默,他的心事太多,悶在心里一年,早就憋出了病。

 她的鋒利逼人讓男子笑了聲,自嘲道:“清楚!早就清楚了,只不過是我執念太深。”

 那人是那人,他只是戰友,其實她早已明言,不過那時她未嫁,他便執拗地不肯放手。可是,當他再回來,她已嫁作他人,從今往後,或者說早在一年前,他就只能是戰友了。

 “你何時拜堂成的親,怎不請我喝杯喜酒?”元修笑了聲,笑出了痛苦的意味,“你與人拜堂成親時,我就在盛京城里,為何不告知我?至親逼著我,朋友避著我,你們何時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不想要的非要給我,我想要的卻得不到。”

 “你得到了十年自由自在的日子!”暮青不想看到元修再鉆牛角尖,那晚她和步惜歡拜堂成親乃是臨時起意,次日元修就回西北了,根本就來不及說。他在關外遇刺後,西北軍未用一兵一計,眼睜睜看著五胡部族統一,為的就是回來見元謙,可見元謙的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這一年,他把許多事都埋在心里,已經困住了自己。

 “元修,你生在元家,忠孝難以兩全,但至少有過自在的日子。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想有這樣的十年嗎?我希望我爹活得好好的,讓我可以再陪他十年,但是難以得償所願。朝廷結黨營私,民間匪禍連年,民不聊生,多少百姓希望有十年的太平日子可過,可誰得償所願過?人生在世,誰無愁苦?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得到的倒忘了,這是病,得治!”

 “那十年,你精忠報國,胡人的鐵蹄一次也未踏進過大興!西北的百姓記得你,三十萬將士敬重你,你不是什麽都沒得到!你的抱負,你的功績,天下人看得到!至於我,我是有些事瞞著你,可這條密道我沒瞞你!”暮青一指腳下,袖風撲得油燈火苗噗地一晃,少女的清音貫耳,在幽長的密道里回蕩不止,“我帶你進來就是信得過你,我瞞著你的事,你記得,但願我信你的,你也能記得!”

 暮青說罷轉身便走,這些話本不該此時說,但元修將自己困得太深,只是今日局勢緊,她的話也只能說到這份兒上了。

 油燈照不盡幽深的暗道,少女的身影在燈影里遠去,那雪袍銀甲的身影如一幅久存的古卷,漸漸泛黃,模糊了畫中顏色。

 少女漸行漸遠,立在原地的男子也漸漸被幽暗吞噬,不辨身影。

 是,你是信我,也可並非只因為信我……

 元修低著頭,在暮青轉過密道彎處時牽馬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再未說話,待出了密道時,已在榮記古董鋪里。那青袍隱衛見到元修時什麽也沒說,只對暮青稟明了內城里的情形。

 龍武衛圍住華府捉拿元謙時,元謙已逼著華家人上了內城的城樓,由一群江湖死士拿刀押著,在逼龍武衛退出長街時殺了華府里的一個貴妾和一個庶子,龍武衛不敢強攻,只得依元謙之命退出了東安街。

 元謙放出話來,任何人不得進入東安街,見一人就殺一個華家人。

 城樓很高,臨高遠眺,能直望盛京宮,整條東安街都在眼底,想偷偷潛到城門下是不可能的,只能在此等著。

 等合適的時機,等宮里的消息。

 *

 暮青和元修從密道里出來時,步惜歡剛剛進宮。

 崇華門到永壽宮沿途的屍體已被清理了出來,地上的血還沒來得及潑洗,步惜歡一路踏血而行,望見永壽宮時,見屍山守門,殘箭為林,血潑成河,午後春日高照,風卻沁涼入骨。

 男子慢步而行,不急不緩,過宮門時仰頭望了望天。

 二十年前,他走進這道宮門,仰頭望見的是飛鳳華雕的門楣,遮了頭頂的天。而今再過這道宮門,門楣依舊在,卻遮不住青天高闊,春日當頭。

 步惜歡邁過門檻,門檻上的血染了龍袍,宮階下躺著泊血水,男子踏上去,血珠濺出,潑進前頭的血泊里,剛激起漣漪便被衣袂拂過,拖出詭麗的腥紅。

 那腥紅延到殿外宮階前不遠處一停,那里躺著具屍體。

 人已死了多時,眼卻睜著,望著高闊的青天。

 步惜歡在屍身前靜靜站了會兒,沒有合上那雙眼,只在沉默之後轉頭望向殿內。

 殿門已毀,內外皆被神甲軍守住,李朝榮手執清風劍立在大殿中央的宮毯上,宮毯盡處端坐著一人,一身華貴的穿戴,一張脂粉未施的臉,縱是一敗塗地也不失威重。

 步惜歡從那屍身旁走過,走上灑血的宮階,踏進大殿時不知何處生風,拂過浸血的衣袂,若紅蓮出水,湖波送著蓮影遠去,輕輕悠悠,殿外隱衛屍體上貫胸的長箭卻忽然在那蓮影里化作齏粉,隨風而遠,出了巍巍宮墻。

 “太皇太后。”步惜歡立在殿門處,擋了照進大殿的日光,長影覆在宮毯上,華袖隨風舒卷之態猶如男子的聲音,慵懶入骨。

 “皇帝。”元敏遙遙望著步惜歡,面色聲音皆無悲無怒。

 兩人就這麽遙遙對望著,這一刻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有許多年的時光在心頭。

 這時光於他來說並不只二十年,他想起二十年前,那模糊的幼年記憶,王府的錦繡花燈,鶯鶯燕燕的歡歌笑語,母妃冷淡寂寞的眼神,大寒寺半山腰上的桃花……一切最終被一口華棺里的慘象取代,不同於幼年模糊的記憶,這記憶清晰如刀,刺碎了不解世事的童心,伴著他在深宮里一度便是二十載。

 這時光於她來說也不只二十年,她想起未進宮前,騎馬舞劍,心似兒郎;想起進宮後帝眷深濃,幼子出生;想起毀諾殺子,自閉宮門;想起一朝出宮,血洗宮城……她的一生都葬在宮里,這宮里還葬了她的幼子,葬了先帝,葬了步氏數位皇子。今日,興許也會葬了她。

 “皇帝來要龍武衛的兵符?”長久的相視後,元敏先出了聲。

 步惜歡卻沒提此事,只是淡淡地道:“朕來問問太皇太后,當年為何要殺朕的母妃,她與太皇太后可有仇怨?”

 元敏聞言卻笑了,他在殿門口逆光而立,舒卷的華袖將照進殿來的日光割得一塊一塊,好似皇兒出生那年冬天的雪,“無甚仇怨,不過是她命該如此。”

 “命該如此?”

 “難道不該?”女子望著殿外的日光笑了笑,好似真的看見了雪,想起了當年,“哀家生下皇兒那年,恒王妃也生下了世子,本是同喜之事,宮里宮外卻兩道景兒。哀家聖眷正濃,恒王不得先帝喜愛,宮里人來人往賞賜不絕,恒王府里門庭冷落,天下皆知先帝添了九皇子,而不知恒王府添了世子。”

 元敏的神色淡了下來,男子在殿門口逆光而立,容顏看不清晰,卻看得人恍惚心痛。

 皇兒若在,也該這般高,這般氣度。

 皇兒若在,哪由他人在這皇宮御座上坐了二十年,哪有今日的奪宮之辱,她命葬宮中之局。

 元敏目光生寒,話鋒如刀,“皇兒命該受盡帝寵,貴為儲君,登基為帝,坐擁四海,你命該因你父王不得帝寵而受盡冷待,可皇兒被人所害,你卻活得好好的,還得了帝寵!”

 步惜歡靜靜立著,忽覺不能動,幼時模糊的記憶忽然清晰,記起四歲那年的除夕宮宴。

 先帝在宮宴上考校皇子皇孫們的文治學識,因父王庸懦無才,先帝便也沒將他放在心上,考校才學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便將父王和他都略了過去,後經人提醒才想起了他。他剛啟蒙不久,先帝無考他功課之意,是他童心無忌,當殿將前日所學的功課背誦了一遍,又以其中之理賦詩一首,驚了滿朝文武。

 先帝龍顏大悅,當殿將九皇子的啟蒙老師指給了他,此後長達半年的時日里,先帝時常將他召進宮里考他功課,直到先帝大病,而後暴斃宮中。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男子在殿門口心神一恍,莫非因為此事……

 這一晃神,宮毯盡處忽然傳來一聲響動,殺機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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