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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239章
卷二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長得俊的男人都是兔爺

 祥記的掌櫃三十來歲,小二是個年紀與暮青差不多的少年,兩人受縛跪在花廳裡,哆哆嗦嗦,口齒不清。

 暮青暗道演技倒好,面上卻厲喝道:「老實答話!」

 小二驚得一個倒仰,身子往前一撲,險些以頭搶地,高呼道:「小小、小的……祥、祥記酒肆的小二!」

 暮青眼皮一跳,無語——她收回演技好的評價,這小子演得也太誇張了!

 「旁邊跪著的是何人?」暮青看向祥記的掌櫃。

 掌櫃的倒沒那麼誇張,只低頭沉聲道:「小、小的是祥記酒肆的掌櫃。」

 暮青將那瓶毒閻羅從地上拿了起來,放到那掌櫃的眼前,問:「你可認得這是何物?」

 那掌櫃的抬頭一看,頓露驚色,眼神閃爍,搖頭否認,「不不、不認得!」

 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乃謊話,步惜塵死死盯著那掌櫃,不妙之感越發強烈——那毒明明是他給步惜晟的,這掌櫃的怎會認得?

 「你不妨抬頭瞧瞧,看看這花廳裡坐著的都是何人。」暮青好心提醒,那掌櫃的還真戰戰兢兢地抬頭四顧,越看神色越驚懼,待他看見上首那一截大紅龍袍的華袖時,暮青忽然斥道,「都被綁來這兒了,還不說實話!」

 那掌櫃的也嚇得一仰,往前一撲,砰砰磕頭,「小小小、小的……認認、認得這、這瓶子!但是裡、裡頭裝著啥,小的不知……」

 「不知!」暮青冷笑一聲,拔了瓶塞就往那掌櫃的鼻子底下塞。

 掌櫃驚得忙躲,他被五花大綁著,行動不便,一躲便摔倒在地,仰面朝天眼睜睜瞧著暮青將那瓶毒閻羅拿到了眼前,問:「不知你躲什麼?這可是難得的杏仁露,要嘗一口嗎?」

 說著話,她將瓶子一傾,那殺人的毒眼看著就要倒在人臉上。

 那掌櫃被綁得蠶蛹似的,就地一滾,趴在地上就砰砰磕頭,痛哭流涕,求饒不迭,「都督饒命!都督饒命!小的是一時鬼迷心竅,也不知為何就、就非松春不可了才犯下這糊塗罪,小的也是追悔莫及啊!」

 事已至此,案子算是清楚了。

 林鄭二人見之露出深思的神色,莫非步惜晟真是祥記掌櫃殺的,與通敵之事無關?

 「胡言!」步惜塵怒而起身,殺氣陰沉,抬腳便踹。

 暮青眉一橫,人未起身,只抬袖一拂,步惜塵只覺臉下掃來一道厲風,似薄刀一片削肉剔骨,割得下巴臉面生疼!他嘶的一聲,還沒站穩便趔趄一倒,回過神來時已被元修的親兵按住。

 宋氏哪容得步惜塵吃這屈辱苦頭?她起身掄手便就近摑向一個親兵,「放肆!你們膽敢……」

 話沒說完,宋氏便尖叫一聲,那欲摑人的手被元修截住,霎那捏得通紅。

 元修披著戰甲,眸沉如淵,毫不掩飾殺意,「哪來的毒婦,膽敢動本侯的兵!」

 這話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宋氏望著元修的眸,那一刻的對視,似能從其中看見殘陽如血狼煙煞人,只對視了那麼一眼,她便腿腳發軟,連手腕欲折的疼痛都忘了。待元修將她放開時,她失力跌坐在地,心驚氣短,一言難發。

 花廳裡氣氛死寂,不知多久,暮青開了口。

 她仍然坐在椅子裡,問祥記的小二道:「你可認識此人?」

 她指的是步惜塵。

 那小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忙點頭道:「認得,這是恆王府的世子爺。」

 「他前日下午可去過你們酒樓?」

 「前日?」那小二想了想,搖頭,「沒有!」

 「你!」步惜塵一聽此言,又怒火攻心,掙扎了兩下卻被親兵按得死緊,只得罵道,「你這賤民,定是被收買了!」

 「定是你這賤婦收買了人!」宋氏雖怕元修,但今夜的情形眼看要對兒子不利,一番謀算也眼看著要打水漂,她自是要幫忙。但她不敢再動元修的人,亦怕了暮青那執刀送人肉的手段,只得將一腔怒火發洩到高氏身上,指著她怒笑道,「說!你花了多少銀子收買這些人?」

 高氏一臉詫色,「王妃是氣糊塗了吧?兒媳的夫君、您的庶長子是今夜被歹人下了毒,那時是亥時,內城的門早就關了,兒媳一介婦人,如何叫得開城門,差人出城拿錢收買人?」

 宋氏語塞,指了高氏一會兒,又去指別人,胡亂地指了一圈後,看見地上趴著的松春,又道:「那這丫頭呢?這可是你府裡的丫頭,你要她如何說,她自不敢忤逆!」

 高氏冷笑道:「這丫頭都快被王妃打死了,之前還半死不活的,兒媳倒是想吩咐她一些話,她也得清醒著,能聽得進去才是。」

 宋氏聞言,忽然便抓了高氏的把柄,目露精光,笑道:「是啊,這丫頭半死不活的,她說的話怎能信?她必是糊塗了!」

 「哦?」這時,忽聽一道清雅微涼的聲音自外頭傳來,暮青抬眼,見巫瑾進了花廳,看向宋氏,淡淡的道,「本王給這丫頭施了針她才能說話,王妃嫌她糊塗,是嫌本王醫術不精?既如此,日後恆王府和老太傅府上若有病患,莫請本王。」

 「王爺切莫誤會……」宋氏一驚,她沒想到巫瑾會正好聽見此話,這可如何是好?宋府裡,她雙親年邁,早晚有需瑾王救命之時,怎敢得罪他?

 巫瑾轉頭,不受宋氏之理,顯然是言出必行。

 宋氏這才覺出今夜的禍事惹大了,非但得罪了巫瑾,甚至連聖上和元修也得罪了。這也不能怪她,她哪裡想得到元修竟和元家不是一條心,而今夜若就如此結案,那可就是白算計了,且還得罪了聖上,聖上昏庸暴虐,誰知會做出何事來?

 「相爺,本世子可是一心為了朝廷才逼死大哥的,此事您不可聽信這幾個婦人賤民之言!」步惜塵見翻案無望,只能將希望寄托於元相國,其實此案真相如何根本就無所謂,只看元黨想信誰,顯然信他對他們有利,他不信元相國不懂此理。只要他說步惜晟通敵,步惜晟就是通敵,元修與元家不是一條心又如何?元家謀劃了這麼多年的大業,定不會因為元修而棄之不顧,這老狐狸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必然知道如何抉擇對他有利。

 元相國看向步惜塵,眾人看向元相國,氣氛一時膠著。

 然而,正是這膠著的時候,那趴在地上的祥記掌櫃眼底忽然寒光一掠,身上縛著的麻繩啪地一聲連斷數截,那斷開的麻繩鞭子般四處掃開,霎時間只聽青磚啪的一響,鞭聲如雷,四周生風,近處的燭火倏地被撲滅了兩盞,燭光一暗,抽刀聲,護駕聲,正亂時,聽一人森然一笑,冷聲喝道:「都別動!」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宋氏驚惶叫道:「我兒!」

 只見祥記的掌櫃和小二都已掙脫了繩索,步惜塵落在了掌櫃手裡,喉前抵著把匕首,那森寒的光照著張相貌平平的臉,那臉還是祥記的掌櫃,可身手性情與方才痛哭求饒的樣子相去甚遠,他森冷地掃了眼花廳,道:「御林衛、西北軍、衙差、侍衛,都退開!」

 侍衛們聞言皆各自望向主子。

 假皇帝坐在上首,微微瞇了瞇眼,唇邊還噙著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心意難測。

 元修冷笑一聲,看也不看麾下親兵,親兵們見此,一步不讓。

 鄭廣齊見兩人都不出聲,只好閉嘴裝作木頭人。

 「退開!退開!」唯有宋氏慌忙呼喝著恆王府和宣武將軍府的侍衛和下人們,恆王府裡的人忙收刀讓開,將軍府的侍衛們看向高氏,高氏望著步惜塵,眼底恨意洶湧,一言不發,侍衛們見此只好同御林衛和元修的親兵們守在花廳門口,一步不退。

 「你們!你們!」宋氏氣惱驚惶。

 祥記的掌櫃卻沒耐性,那刀往步惜塵喉嚨前逼了逼,道:「我數三下,不退開,我就殺人,大不了同歸於盡。」

 「殺人多不好玩?一刀人就死了。咱們兩條命,他只一條命,不划算。」那小二打扮的少年在掌櫃身旁笑著把玩著匕首,空中耍了個刀花,啪啪往步惜塵臉上拍了拍,笑得陰冷無情,「我倒覺得應該是不退開就割人,數一下割一塊肉,先從臉開始。」

 那掌櫃的目不斜視,專心拿刀抵著步惜塵的喉嚨,淡然戳穿,「你嫉妒人長得比你俊的毛病又犯了。」

 那少年森然一笑,惡狠狠道:「長得俊的男人都是兔兒爺!該宰!」

 掌櫃依舊目不斜視,「我該提醒你說錯話了嗎?」

 少年一驚,眼神一睃,驚怒之下一刀割了步惜塵的臉,「都是你!害小爺說錯話!」

 這一刀割得果斷利落,殺氣騰騰,血哧溜一線從步惜塵的臉頰飆出,隨著匕首刷的灑在地上,點點腥紅。

 「我兒!」宋氏驚駭欲死,慌忙不知所措間,瞥見上首一截大紅龍袖,回身便撲跪在地,哭求道,「妾身有罪!妾身糊塗!一切都是妾身的主意,還望陛下開恩,命侍衛讓開,饒我兒性命!」

 上首無聲,宋氏卻覺得出有道目光落在她背上,涼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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