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秦明

　　秦明第一次見到程向南是在秦老爺子七十大壽的時候，那一年他九歲，程向南六歲。

　　程秦兩家是世交，秦老爺子七十大壽，程家自然是來道賀的。程家來的時候，秦父帶著秦明去迎接客人。秦家對孩子的教育向來都是嚴厲的。秦明雖然只有九歲，但是已經隨父親在軍隊裡歷練了，比一般的少年還要沉穩。

　　程家來的人不少，秦明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被程老爺子抱在懷裡的小娃娃。其實那娃娃不小了，五六歲的樣子。程家與秦家一樣，都是軍隊出生。所以對家族子弟的教育都帶些軍事化，不會驕縱小孩子，基本上連抱都很少。別說五六歲還被抱在懷裡的。秦明也就不禁多看了兩眼。

　　秦明才發現這個小娃娃長得很可愛，皮膚白皙，黑而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很惹人憐愛。他有些明白為什麼程老爺子對這個娃娃這麼寵愛了，連路都捨不得他多走。這樣的孩子，生來就是該被寵著的。這是秦明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心裡最直接的想法。

　　父親給他介紹來的程家人的時候，秦明知道了這個孩子叫程向南，是程家最小的孩子，也是程家所有人的心尖兒。

　　禮貌地給程家的人打了招呼，秦明的視線又不自覺地看向程老爺子懷裡的小娃娃。

　　程老爺子見狀，蹲下身把程向南放了下來，對著秦明說：「南兒第一次來這裡，沒有什麼認識的朋友。你帶著他四處轉轉吧。」

　　秦明點了點頭，雖然表面淡淡的，但是心底卻高興不已。

　　程老爺子摸著程向南的腦袋，笑容慈愛：「南兒，爺爺要和老朋友說說話。讓秦明哥哥帶你玩，好不好？」

　　程向南乖巧地點了點頭，也不怕生，對著秦明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秦明哥哥。」

　　秦明從小就沉穩老練，和小大人一樣。但是對著程向南，他第一次無措了起來。最後他定了定心神，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柔聲說：「小南乖，哥哥帶你去玩，好不好。」程向南點了點頭，把手遞給了他。

　　秦明小心地牽著程向南，程向南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握在手裡的時候，秦明的心不禁也柔軟了起來。

　　和程家中式庭院不同，秦家大宅是歐式風格，前面有一片草地，草地中央是一個歐式噴泉。草地被園丁修理的很平整。秦家是明令禁止小孩子踐踏草坪的。又一次，秦明調皮的小堂弟在草坪上踢足球，被秦明的叔叔罰著在書房跪了一夜，秦明的嬸嬸怎麼求也沒用。從此秦家的小孩子就再也不敢踏入草坪了。

　　程向南從小就生活在程家大宅，從來沒見過這樣漂亮的草坪。所以就很歡快地奔了過去，還滾了幾下。秦明並不是不能阻止，但是他不想阻止。他覺得這個孩子怎麼縱容都不為過。因為心裡顧忌著秦家的規定，所以秦明只是在草坪邊上看著程向南在草坪上撒歡，像只快樂的小孔雀，漂亮極了。那一瞬間，秦明心裡隱隱浮起一個念頭，他覺得這樣漂亮的小孔雀，應該是屬於他的……

　　待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程向南已經爬到噴泉水池邊了。雖然水池的水很淺，但是秦明還是驚慌地跑了過去：「小南。」

　　程向南聽到秦明的叫聲，轉頭去看他，結果重心不穩一下子摔進了池子裡，濺起一大片的水花。秦明的心糾了一下，他知道這個池子淺淹不了一個孩子，但是池底是花崗石鋪成的，很硬。這樣摔下去，一定會很疼。

　　果然，秦明把濕漉漉的程向南撈上來的時候，這個孩子抽抽嗒嗒地紅了眼。秦明心疼地抱緊了程向南，恨不得替他疼。

　　已經入秋，天氣漸涼。怕他感冒，秦明就把程向南抱到他房間。這個孩子小小的一團，縮在他懷裡，像只乖巧的小貓。

　　秦明吩咐了傭人去熬薑湯，就給程向南換衣服。脫光了衣服的小娃娃，白白嫩嫩的，像個糯米團子，讓人忍不住咬上一口。秦明給他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因為秦明比程向南大了不少。所以秦明細心地給他挽好了衣袖和褲腿，免得絆手絆腳。給他揉著摔疼的地方，哄著讓他喝完了薑湯。摔蔫了的程向南才又恢復了精神。

　　程老爺子並沒有怪秦明，說是自己的小孫子太調皮了，還向秦明道了謝。那天晚上，秦明被秦父罰跪了一個晚上，又因為撈程向南的時候受了寒，所以燒了一天。

　　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從此秦明的目光就沒有從程向南身上移開過。他看著這個孩子長大，從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長成一個漂亮秀頎的少年，那麼驕傲，那麼引人注目。

　　他願意一輩子就這樣看著他，護著他。

　　後來，他被德國X軍校錄取。這是從小就立志要考取的學校，家人因為他被X軍校錄取而感到高興。他以為他會高興，但是收到通知的時候，他卻突然有點煩悶。這意味著，他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了程向南的身影。

　　程向南收到消息打電話恭喜他，他不由自主地說道：「和我一起去德國吧。」我們一起，好不好？

　　電話那頭傳來程向南的輕笑聲，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我才不想上軍校呢。我以後打算考金融專業。」程家向來就對程向南極為縱容，雖然也曾把他送到軍隊中歷練，但是怕他吃苦，時間不長。程向南還有兩個親哥哥，所以也沒有繼承家業的負擔，日子過得比國都那麼多世家裡的孩子都要輕鬆。

　　秦明從來沒有讓程向南考軍校的打算，因為他覺得程向南就是該被嬌慣著的，軍校艱苦，不適合他。

　　「沒讓你考軍校，德國Z大的金融專業就很不錯，世界上排前幾位呢。」秦明說道。

　　「我已經打算考美國的H大了。」程向南的話讓秦明沉默了。

　　「喂？秦明？怎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那祝你成功了。」秦明輕輕地說道。

　　「謝謝啦。有空的話，我去德國看你。」

　　秦明聽到這句話，慢慢笑了起來，心情好了一些：「好的。」

　　程向南如願以償地考取了美國的H大。但是兩人卻再也沒有見過面。他們放假的時間不同，所以他們回國的時間總是交錯。也許是因為各自學業繁忙，也許電話上的話不過是程向南隨口說說，過後便忘了緣故，程向南沒有去德國看過秦明。而秦明所在的X軍校，管理封閉而嚴格，秦明自然也沒時間去美國看程向南。

　　幾年以後，秦明拿到學位從X軍校順利畢業。回國之前，他的心情是這幾年中從未有過的高興。因為他又可以看著程向南了。

　　只是當他回去的時候，他聽到程向南的各種消息的時候，心也沉了下去。程向南同家裡出了櫃，物件是一個男明星，已經一年了。而程向南對他，隻字未提。

　　那天秦明在家裡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卻怎麼也喝不醉。為什麼，明明是他先遇到程向南的。他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他卻從來都感受不到。只為了一個男明星，他就能同家裡公開，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從那天開始，秦明就再也沒有聯繫過程向南。而程向南，他的視線他的心思都放在周宇桐的身上，再也想不起給秦明打一個電話。

　　無數次秦明看著程向南和周宇桐走在一起，姿勢親密，他靜靜地看著，隨即漠然轉身。因為拿到軍事管理博士學位，秦明一進軍隊軍銜就是少校。秦明的生活重心全放在了軍隊中，使得他短短一年就升到了中校。

　　在軍隊中，他遇到了一個吊兒郎當的少爺——顧銘。據說是因為太過荒唐被家裡扔進軍隊調教的。

　　顧銘是秦明遇到過的臉皮最厚的人，無數次纏著他，打都打不走。每次都會頂著被打成豬頭的臉嬉皮笑臉地纏著他。有時候，秦明會心情不錯地看著顧銘大少爺因為各種奇葩的原因被罰時後慘兮兮的表情。

　　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也不錯，他可以掩耳盜鈴地遮罩程向南和周宇桐的各種消息。直到程向南想和周宇桐去加拿大領證的消息傳到秦明的耳朵裡。

　　聽到這個消息的秦明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看著血從手中緩緩淌過，秦明的目光都帶著紅色。

　　一個戲子，他以為程向南不過玩玩罷了。沒想到程向南居然動了真心，他絕對不允許！程向南是他的……為了得到程向南，他不吝於用任何手段。

　　…………

　　秦明輕輕摸著程向南的墓碑。照片裡的程向南俊美疏朗，淺笑優雅。已褪去少年的稚氣漂亮，更加內斂。不再如從前一般驕傲飛揚，只有從眼裡才能看出驕傲依舊。

　　「小南……」秦明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已是淚流滿面。

　　以為不會流淚，是因為沒有情至深處，痛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