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犯錯的人終將受到懲罰。”

　　隨著低沉仿佛地獄中最恐怖的詛咒般話語一同出現的男人，高大的身形讓人錯覺看到了從天降臨的上帝。或許只有這樣偉岸的人才有資格審判一切罪惡，幾乎不會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那種渾身散發著威嚴的氣氛讓昏暗的空間更加充滿壓迫感。

　　埃德靜靜的看著這個男人，他不記得自己的認知中魔界有這麼一號人物，但是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他想起Dr.斯汀森。那個變態的瘋子差點弄瞎了沃爾夫的一隻眼，但是他身上淡淡藍色的神聖氣質和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很像。

　　“韋恩……”

　　瑪雅的眼中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他能感覺到，和自己交握住的那只手也收緊了一些。

　　抬手，沃爾夫手中的匕首狠狠扔向突兀出現的男人，轉瞬間沒入對方的胸膛，那發出的並不是血肉被撕裂開的聲音，反而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就在他們眼前，高大的男人身體開始碎成一塊一塊，仿佛中空的建築物一樣，轉瞬間坍塌成一堆碎片。

　　“瘋狗！”

　　原先天神般的男人所在的地方站著一個年齡約莫在12歲左右的少年，憤怒的瞪著沃爾夫，看著對方將刀子拽回自己身邊一把握在手中，少年變聲之前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讓他顯得更加稚氣。

　　“只是被你關的久了，有點起床氣罷了。”

　　聳聳肩，沃爾夫毛茸茸的大尾巴擺來擺去表示自己的心情很好。誰都有權利在某個時候發洩一下不滿，當然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曾經沾過埃德鮮血的刀子真的能一下子弄壞少年的傀儡外殼。

　　“他是誰？”

　　埃德的語氣裏有點不愉快，他討厭這裏幾乎人人都能跟沃爾夫算得上舊識。簡單來說，就是從拉比出現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最討厭的舊識每一個人表現出對沃爾夫的熟悉，這樣讓他很焦躁，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煩惱過，更別提是因為對於一個的不瞭解而產生煩躁。

　　“知道Dr.斯汀森是什麼存在嗎？”

　　“……墜天使。”

　　點點頭，那一對大翅膀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而斯汀森就是傳說中從天界墜落的第三位天使。這在很久以來都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三位大天使相繼墜落到人界甚至與魔界，這無疑是天界最大的恥辱。

　　但是獵殺天使的任務卻始終無疾而終，以至於到現在，人們似乎都忘記曾經有過狩獵天使的熱潮。

　　“你眼前的就是墜天使的弟弟，傀儡師。”停頓了一下，沃爾夫言簡意賅的解釋道：“同一個天使之卵中孵化出來的，一開始就選擇了魔界的雙生兄弟。”

　　“暫且不提這個小個子長得和那個變態完全不像這點，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

　　“如果你哥哥是薩蘭賽斯，你也會知道的。”

　　眨眨眼，沃爾夫覺得這個藉口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很多事兒沒辦法解釋的時候，萬能的大哥在這個時候依然萬用。

　　“一個魔法師也不該知道這麼多。”

　　埃德的聲音沉了下來，他不記得會有很多資料提到這些事，這些事情都已經被塵封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埃德的家族天生有著守護人類的使命，他們也不應該知道這麼多的。

　　而何況，無論血液中有著多少魔族的部分，薩蘭賽斯都算是魔界的一份子。尤其在他作為狼族之首的左膀右臂存在的現在。

　　“我大哥知道的事情比你們想像的多太多了。順便說，我們難道不應該先解決眼前這個天生的魔族嗎？”攤開手，沃爾夫覺得是不是睡眠充足的人比較有智慧，分不清主次的埃德讓他有點頭疼。

　　“其實我不太擔心傀儡師。”

　　轉頭看著站在一邊似乎在將繩子不斷打成各種各樣結的傀儡師，銀色的旋風再一次從埃德的掌心中刮了起來。

　　露出“饒了我吧”的眼神，沃爾夫現在感覺到的不僅僅是頭疼而已，那過於純淨的銀色旋風讓他全身都在發疼。

　　“驅魔人，你忘了我不太害怕這個嗎？”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掃過缺乏表情的男人，他笑了起來。“如果你願意，繼續就好了，不過先躺下的我可以保證是你身邊的那只瘋狗。”

　　埃德憤憤的收回旋風。身邊的沃爾夫一邊拍著胸脯一邊喘著粗氣，蒼白色的臉色顯然透露出他真的快掛了的事實。

　　“說實在的，多來這麼幾次我真的可能倒戈去魔界那邊了。”

　　“不許倒戈。”

　　抓住沃爾夫的肩膀，埃德的表情明顯變得更鬱悶了一點。他討厭的事情不多，現在來講，應該算上用自己的力量沒辦法容易打贏的對手，和沃爾夫隨時可能倒戈的狀態。

　　“就算被人追殺也比被你弄死強多了。”

　　小聲嘀咕著，就自己現在很虛弱的狀態而言，沃爾夫沒什麼膽子再把埃德惹火了。

　　一邊緩緩的在繩子上打結，傀儡師似乎在一邊念著什麼，發現銀色的旋風漸漸遠離自己，轉頭對埃德他們露出天真的笑容。“稍等，接下來就可以處理你們了。”

　　最後一個繩結被緊緊扣住，只見紅色的繩子發出微弱的光芒，韋恩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的臉依然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就仿佛一張被固定住的面具，只能毫無表情的承受著任何事情。

　　繩結的光芒緩緩向下流轉，韋恩也隨著將身體扭曲成各種人類無法做到的狀態。他的體內發出回聲般缺乏存在感的嘶吼，他的手指不斷地向相反的方向折去，骨骼碎裂的聲音回蕩在昏暗的空間中，顯得更加詭異和恐怖。

　　“韋恩……”

　　瑪雅看著身邊的男人身上的骨頭幾乎在被一根根的扭斷揉碎，但那個人的手依然緊緊抓著自己，儘管那只手因為疼痛在顫抖著，卻固執的環在瑪雅的腰身上，支撐著無法站立的自己。

　　“放開我！說不定你能有什麼辦法！”

　　“他不會有任何辦法的，瑪雅親愛的。”

　　傀儡師微笑，似乎很愉快的注視著韋恩的掙扎，那個男人在掙扎著不會倒下，但是——當繩結上的流光緩緩從繩子的頂端向下遊移，韋恩的腹腔向內詭異的凹陷著，空洞的眼睛似乎變大了一些，緊接著隨著一聲絕望的嘶鳴，從那黑漆漆的眼眶中，黑色的鮮血仿佛眼淚一樣的流淌了下來。

　　這是沒有人能夠逃脫的“審判之刑”，對於背叛者最殘酷的懲罰，身體的每一個骨頭都將被敲打的粉碎，而在全部粉碎之前，被懲罰的人將一直保持清醒。

　　“韋恩！！”

　　寬大黑袍下的雙腿仿佛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韋恩倒在地上，身體掙扎著想要做出一種姿態，上半身的骨骼全都斷裂開來，詭異的靠著骨肉的堆砌支撐起上半身，血淚交織的臉朝向瑪雅的方向，無法再伸直的手指拼命的向著對方艱難的伸過去。

　　“……瑪……雅……”

　　似乎連爬行的力量都沒有了，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韋恩低沉的聲音只能絕望的呼喚著瑪雅。

　　“就是現在！”

　　從腰間拔出手槍，槍口對準傀儡師，濃烈的裝著液態硝酸銀的子彈從埃德的手槍中迸發，但就在即將射中對方的那一刻，快如閃電的身影從傀儡師身邊掠過，埃德的子彈隨著那道身影淹沒在了昏暗的空間中。

　　“我說過，待會兒才輪到你們。”笑容天真中帶著邪惡，似乎韋恩的淒慘讓他感覺非常愉快，面向沃爾夫他們轉過頭，傀儡師優雅的攤開手：“我建議你們不要徒勞的做什麼，畢竟現在，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

　　打了個響指，昏暗的空間在一瞬間明亮了起來，沃爾夫和埃德瞪著傀儡師身後的空間，他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一個擺滿了人偶的空間居然會這樣詭異而且恐怖的有點噁心。

　　每一個人偶裏都裝著一個靈魂嗎？

　　沃爾夫打了個冷戰，眼前的傀儡師到底活了多久，而他又收集了多少個靈魂？

　　“上次聖戰的時候傀儡師根本沒有露面，傀儡師對於年輕人而言就像聖誕老人似的，和傳說沒有什麼差別。”埃德眨眨眼，把槍別在腰間，靜靜的審視著屋子裏的人偶，然後將目光轉向韋恩。

　　匍匐在地上身體已經被扭曲成難以想像的狀態，勉強抬起身，漆黑的眼眶中，似乎發現了什麼一樣，緊緊盯著傀儡師身後，被稱作“玩偶森林”的空間。

　　極致美麗極致誘惑的玩偶靜靜的坐在森林中，擺出各種姿態。如夢似幻的眸子似乎含著脈脈深情，而只有當視線和他們相交那一刻，才會看出那美麗的眼睛中沒有絲毫生氣。

　　他們只是靈魂的容器，被傀儡師珍藏在這裏，仿佛永遠不會被釋放的囚徒，留在這裏沒有解放的那一天。

　　走到自己的玩偶身邊撫摸著那看似吹彈欲破但卻冰冷堅硬的皮膚，傀儡師微笑，有著只屬於孩子的天真和殘忍。

　　“我說過，反抗我的人只有兩個選擇：去死，或者留在這兒。”

　　“所以你殺了他。”

　　一瞬間埃德又仿佛看到了曾經反復出現在沃爾夫腦海中的情景——黑發紫眸的男孩微笑著將沃爾夫關在結界的外面，任憑奔湧而來的泥石流吞噬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個片段總是出現在沃爾夫的記憶中，每一次都帶給沃爾夫幾乎窒息的疼痛，那種疼痛纏繞在他的心裏他的記憶中，就像烙印無法抹去。

　　是傀儡師殺了沃爾夫的前搭檔嗎？

　　“你說的並不全對。”

　　將埃德擋在身後，沃爾夫綠色的眼睛充滿殺氣。“我不會再讓你殺了我任何一個搭檔。”

　　“我對那個男人沒有興趣，一點都沒有。”攤開手，有點無辜的看著沃爾夫，就好像被錯怪的小孩子，委屈的把手放在心口。“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想要的是你，而且是活生生的。”轉了個圈，在空中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張開雙臂快樂的揮手，傀儡師毫無罪惡感的繼續說道：“不然為什麼我要活捉你呢？如果瑪雅可以完全的變成你，那我就會有一個活生生的可以讓我隨時看到再也不需要擔心什麼時候跑掉不見的沃爾夫。那樣很快樂，不是嗎？比起這種破爛的、毫無生氣、死氣沉沉的噁心的東西，活著的、蹦蹦跳跳的、表情豐富的沃爾夫多美好啊。”

　　“雖然你的說法噁心了一點，但是我同意你的說法。”

　　點點頭，埃德沒什麼表情的聳聳肩。

　　“閉嘴！你們兩個都閉嘴！”

　　忍無可忍的露出獠牙，如果自己不是擔心打不過他們，沃爾夫這時候一定沖上去先咬斷其中一個的脖子。

　　“做個交易，沃爾夫。你成為我的寵物，我就放了你的搭檔。”

　　“你的培養皿已經都壞了，而且我不認為重新弄不需要太多時間。”

　　和剛才一樣把所有的怒火都再次壓抑了下來，就像沃爾夫說的那樣，他不想再失去一個搭檔。曾經失去搭檔——時的心情不斷地糾纏在他的心中，他不想再一次體會那樣的感覺，尤其那個人還是埃德。

　　“瑪雅已經沒有用了。如果只是在腦袋裏縫縫補補，也可以達到我要的效果。你可以放心，縫縫補補的事情我很擅長。”

　　“他是我的，你別做夢了，怪物。”

　　把沃爾夫拽進懷裏就好像怕自己的玩具被人搶走的小孩子似的，埃德緊緊抓著沃爾夫的肩膀用力的扣緊在身上，警惕的盯著眼前那個看似天真卻透著邪惡的男孩，他的嘴角緊緊綳了起來。

　　“怪物？”

　　似乎從來都沒有人敢這麼對傀儡師說話，不快的眯起眼，就和沃爾夫說的一樣，這個詞無論是誰聽了都不會有人和愉快的感覺。

　　“如果你想用‘魔鬼’來美化自己，我不介意。”

　　“驅魔人，不要以為你擁有神聖血統我就不會殺了你。愚蠢的聖戰我沒有出手只是因為那個女人的任性讓我覺得很厭煩，而現在，我覺得把你這張讓人討厭的嘴巴撕爛然後在裏面填滿稻草沒准是件讓人可以打發點時間的餘興節目。”

　　“你和你哥哥的想像都很噁心。”

　　“那或許因為我們都不是造夢師。”

　　揚手，好像亞馬遜勇士打扮的壯碩男人出現在他們眼前，鋒利的斧子不斷劈向埃德和沃爾夫。

　　將沃爾夫緊緊扣在懷裏不斷的躲避著對方的襲擊，對方形體的巨大並沒有影響他的攻擊速度，每一次躲避利刃的攻擊都讓埃德有些力不從心。

　　掌心中浮現出血紅色的封印陣，那似乎是他的極限，自從到了這個空間中他就不斷地使用自己的神聖力量，埃德不知道自己在突破了這層封印之後將會有怎樣的結果等著自己，但是現在他沒有時間去估計那些了。

　　“躲開！”

　　用力推開緊緊摟著自己的埃德，沃爾夫借著推開埃德的力量向相反的方向躍去，壯漢的斧子不斷的劈向處於弱勢的埃德，從背後抽出彎刀，按下按鈕的瞬間半尺長的刀子瞬間變成了一把大劍，縱身一躍向著壯漢迎面劈了過去，劍鋒被對方的斧子擋了下來，沃爾夫用盡全力的壓制著壯漢，余光瞥向埃德，猛然間抽回利刃在手中化為雙刀，閃身躍到壯漢背後向著那寬闊的脊背用力的砍了下去。

　　腳下掙扎抽搐著的男人最終無法動彈，踩在男人的屍體上，沃爾夫舉起刀子對準傀儡師，筆直的看向對方，綠色的眸子已經被熊熊的憤怒染成血紅色，獠牙浮現在嘴唇邊，讓他被憤怒扭曲的容貌更加猙獰。

　　“我說過，不會讓你再傷害我的任何一個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