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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狍梟(神獸錄 貔貅之卷)》第3章
第三章

  如她想像過的,她點頭應好,他落荒而逃。

  沒有。

  她看見一隻亢奮的獸,捕獲美味獵物時,露出熠熠白牙的微笑,不退反進,與她之間的距離,化為烏有。當她“好”字才離唇不到瞬間,他便滾著沉笑,唇瓣落下,叼住她的。

  先是唇,後是胸口,最末,她被抱坐在他腿上,羞人地屈膝敞開,徘徊在衣裳外的大掌,麻利地溜進裡頭,十指頑皮靈活的帶起一波囉嗦疙瘩,指腹既溫柔又熱燙,在她身上燃火。黑裳逐漸由纖巧身驅上脫離,她宛若初生嬰娃,純淨白皙的雪膚,因他散發的光芒而反映著薄薄輝亮,好似鑲嵌一層金邊,白得無暇無垢,他吮住每寸雪白,遊移在她裸背後的大掌,半迫半誘地施加壓力,要她自己將柔嫩的一切送到他的嘴邊,供他佔有恣嘗。

  而她終於如願做了一直一直好想做的事,在夢裡才能做的事。

  她展臂環抱他的肩頸。他的體溫,在她懷抱中煨熱著她,他好溫暖,她喜歡將十指探進他髮間,弄亂一波金粉撒落,小小曲洞裡,似螢飛舞,柔和的光,好像明亮星兒閃閃爍爍,她未曾與如此繁密的亮光共處,它們一點都不會燙傷人,落在膚上,發亮著。

  真正會燙傷人的,是他。

  他的吻,激劇生猛,在她身上開疆土,宣示他的所有權。他用牙,輕吻她,也用舌,恬慰她,他的手,在她豐盈綿軟上輕攏慢掭,手法老練,教她無力招架,除了喘息,以及更加攀緊他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沒有閒雜衣物阻礙,更真實的貼近彼此,膚與膚的摩擦,激生的不僅是熱,更有心跳的唱和。他溫燙的汗水沾濡了她,為她總是沁涼的體溫注入暖意,她無法控制粉嫩紅霞蔓延渲染她渾身上下每一分寸,彷彿是誰打翻朱色顏料,在纖瘦軟軀上,潑墨散開。

  他的動作,教人羞於啟齒,唇吮含她的嫩乳,舌卷戲頂端粉顫蓓蕾,這樣已經很驚世駭俗了嗎?不,它們並不是――

  霸道長指已經潛入她不敢想像的部位,緩慢勾弄著,規律廝磨著,低低笑著的唇,抵在她鬢邊,炙熱噴息。

  她開始覺得懦弱地閉上雙眼這種逃避行徑,是最大的失策。

  失去了視覺,觸覺完全覺醒過來,任何刺激所帶來的效果,遠大過於睜眼視物能感受到的震撼,她咬緊下唇,企圖鎖住驚呼和失措,她不得不隨著他指上繁複的戲弄而怞息嬌顫,進與退,單純且重複的簡單舉動,變成全天下最甜蜜的折磨。

  他親吻她額際的同時,惡劣貪玩的手指,抵在她最羞怯柔嫩的那一處,搾取滋潤水澤,為他濕濡,為他軟嫩,為接下來的結合做好準備。

  原來,長指不過是小火,真正將她燃燒殆盡的烈火,是他,是他強悍的力量。

  他仁慈地退離了前者,卻殘忍地柔入後者,她低低嚶嚀,夾雜著泣音,咬住呼痛的求饒。接納他,並不是一件輕易之事,伴隨痛楚而來,是他的充實存在,她先是屏息,爾後小口小口的呼吸,偏偏吐納之間,強烈感受到他的脈動,他的心跳,彷彿也進到她身體深處,這是她不曾有過的體驗。

  他與她,好靠近,胸口相貼,彷彿心和心,也能因而密密依偎。

  “寶寶,張開眼看我,看著我。”

  合上的眼瞼顫了顫,濡亮的淚水,沾濕羽翼般細膩的睫,仍是順從地緩慢張開,望進他因情欲而越顯深濃的瞳仁。

  出於本能,她為他撥開散落汗濕鬢旁的髮絲,泛紅臉頰傾靠過去,在他耳際細細喘息,試圖平穩慌亂吐納,她埋進他的髮間,讓他的氣味充斥肺葉,滿滿佔據;他的髮,一根一根繞過她的肌膚,她情不自禁輕吻金色細絲,唇瓣擦過他的耳垂,小小的無心之舉,卻逼瘋一隻血脈賁張的獸。

  攏握在她腰側的手掌掌背,青筋盡凸,躁控坐在他身上的嫩丫頭別偷懶,別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已經完事了,他不過是給她適應的時間,不想只顧自己爽快,她倒好,抱在他頸上,軟軟吐息,嬌嬌聲吟,無知地做些撩撥男人的蠢事!

  他擒捕她的唇,撬開白玉牙關,不容許她對對他有所隱藏,將她的甜美、她的香軟、她的嬌嬈、她的怞搐、她的包容……全給他,他很貪心,全部都要。

  雄性強大的力量,開始翻天覆地,猛烈逞歡,需索著她無能為力的緊縛。

  他的舉止像在傷害她,猶似一柄利刃,穿透她最深處,可引發出來的,不單單只有純粹的痛楚,還有言語無法形容的瘋狂,她並未因而受傷難過,只覺昏眩,只覺灼熱,只覺體內有什麼即將潰決崩壞。她曳地的黑髮,隨他的進伏而躍動,在她赤裸背脊後翻揚,弧線美麗,淩亂糾纏他緊箍於她纖腰間的手臂,他面目獰俊,極致的摩擦歡愉,使他渾身無一不亢奮,鎖著金眉,不帶半絲痛苦,只因堆積的愉悅太迅速太強烈。

  當疼痛完全不敵快意席捲而來,她膚淺所知的雌雄交配,原來不似在山林草間撞見兔兒或雀鳥求偶交歡的匆匆解決,她不知道這是件多狂野顛亂的事。

  曲洞裡,由他身上髮上墜散,螢星亂舞的美景,像極了她被他帶領到銀河之間,碰觸漫天星子,總是伸長雙手,亦無法觸摸的遙星,此刻就在她隨手可及之處,好漂亮、好漂亮!

  他欺倒她的身子,壓覆於他身下,她無法招架地將他納得更深,他滿意沉笑,那抹惡曽的邪佞,即使套用在神曽的英挺五官間,亦揮散不去,恣意妄為的蠻橫力道,把兩人送入巔峰。

  一顆小小金澄的碎光,由那縷垂落於他滿足閉上的眼睫旁,逐漸回歸平靜的鬢髮間,無聲飄下,墜入她的掌心,她好珍惜的收攏手指,將其藏起……

  流泉飛瀑,冰涼泠泠,由半空之中轟然而下,銀白色水霧濺散開來,冷泉彙聚於嶙峭奇岩下一窪碧綠池內,狍梟佇立池心,渾身肌理結實好看,痛快清洗淋漓汗水。

  爽快,勞動過後,沒有什麼比沖個涼來得更爽快啦!

  甩脫滿頭滿臉的水濕,他大聲籲歎,饗足的喜悅一點也不收斂隱藏,嘴唇快笑咧到鬢角,雪白獠牙都露出來了。

  “一起過來洗嘛。”他朝躲藏岩石陰影下,只用池旁一處小泉窪在抹臉拭手的她勾手指。

  “不能,泡了泉,泉裡,魚蝦,還有下游飲到水的人,會生病。”她輕輕搖頭,拒絕他用燦爛笑靨做勾引。有幾回,她無心踩進山澗裡,造成的後果,教她自責不已,即便他赤身站在池裡,肩胸腹臂上全是光亮水澤,看起來好舒服好暢快,她也不能任性妄動,加入他一塊享受。

  “有我在,怕什麼。”貔貅啥都不好,驅邪避疫倒是無可挑剔,她這隻疫鬼與他一塊泡水裡,她擔心影響旁人的疫病,由他來處理就行。

  就算她是毒,他這麼大一顆解藥還怕壓不住她嗎?

  狍梟半強迫半誘哄,將她拉進池水裡,一塊被冷泉冰得吱吱叫。

  “舒服吧。”不用猜也知道,這隻小疫鬼打懂事以來,就沒嘗過痛快玩水的樂趣。

  老天給了她一副軟心腸,卻惡作劇地讓她囚於“疫鬼”與生俱來的帶病軀殼中,何等強烈的諷刺。

  她點頭,池水約莫到她胸口,腳下石滑,水波清冷,方才歡好過後的一身燥熱及汗濕,受其滌淨,很是舒坦。“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扭捏啥呀?來,你剛流不少汗,沖一沖很快活的。”他潑她滿滿一掌的冰水,她沒能避開,因為沒料到他如此惡質幼稚,挨了一臉水濕,無辜錯愕的模樣惹他哈哈大笑,但很快他也嘗到報應,仿效力極佳的她,照本宣科,還他一手掌的水。

  “要和我開戰了嗎?”他呲牙咧嘴,裝出惡曽捕食軟嫩白兔的兇狠嘴臉,作勢向她撲過去,她小小驚呼,與他在池裡追逐嬉戲。

  好快樂,她沒有笑得如此快樂過,毋須顧忌任何的事,她可以放縱笑,大聲叫,高興時擁抱他,不會被他推開,甚至他還她攬得更緊,低下頭,吻她。

  狍梟潛入池底,水中美景撩人,她纖直腿兒在清澈水底下一覽無遺,黑裳因水波而翻舞,半掀半掩,他像滑溜魚兒撫過她的腿肌,她想跳開閃避,奈何他一會兒又泅向另一邊,這回更過分,他改用嘴!

  “狍梟――別、別鬧。”她的雙手在水面下胡亂摸索,不敢潛水下去,她並不會泅遊。

  狍梟破水而出,一併帶起水花四濺,耀陽照射下,水珠七彩炫目,而他,更是俊美,不遜色於日芒的璀璨,迸發閃亮,他串出之際,連帶將她擒抱舉高起來,笑得得逞。

  明明玩得像隻落水狗,怎還能如此俊逸好看呢?

  她被抱高高的,俯覷他時,心裡產生了這樣的困惑和迷戀。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呢?”

  她擔心,她身上的疫息,會因為倆人太過親密而對他造成影響,雖然心裡明白他是神獸,對於區區一隻疫鬼應該沒在懼怕,可她放心不下,就怕自己誤傷到他。

  “不會呀,你讓我很舒服。”他一語雙關,眼眸壞得發亮。

  “不是,說這個。”她臉一紅,輕拍他臉頰一記。

  “我是說,我現在抱著你很舒服,你想到哪裡去了?”心術不正的人是誰呀?

  “我……”抿抿嘴,紅霞更赭,不理他的調侃。“你,沒有,頭暈或想吐?還是,覺得,胸口,悶悶,痛痛地?有沒有?”這些全是疫病的前兆。

  “沒有,都沒有,我好得很,沒有哪時像在一樣,精力充沛。”狍梟突地了然。“你在擔心我嗎?”

  她點點頭。

  “你怎會這麼可愛呀?”真是太老實了!他情不自禁瞅唇吻她,好久沒被人細心關懷過,滋味挺不差的。

  唇落在她頰邊,發現她白晳臉上的紅斑。

  “寶寶,你腮幫旁沒洗乾淨。”他邊說,邊拿手指去摩挲點點胭紅。

  “不是,沒洗乾、乾淨……是,紅斑了。”它們教她無比自卑,不習慣被他專注看著。“很醜,你別,碰它……”她垂頭,掩飾它們,一如以往畏縮。

  “是紅斑?我以為是你拿胭脂去塗抹,故意在頰上弄些小紅花來讓自己漂亮點。”真的搓不掉,那花瓣般天然紅潤的顏色,確實是由她膚裡暈透而出。

  “小紅花?”那些醜陋紅斑,在他眼中,像是小紅花?

  “是呀,天生的哪能剛剛好這麼像櫻花?”

  “櫻花?”她不知道什麼是櫻花,有哪一類的花兒,會如同她臉上蔓延的紅斑?一塊一塊,不規則地東散西落……

  “你不知道?走,我帶你去看。”狍梟拉她出泉,用法術烘乾兩人,長指勾起自個兒胡亂脫棄在石上的衣,膀子輕抖,衣裳敞揚,覆於身上,不等它穿齊,他橫抱起她,腳尖點踏,躍騰於蒼穹中。

  她不問他要帶她去何處,她不害怕,對相識不久的他,完全信任,遠超過自己的想像。她確信他不會傷害她,他很珍惜她,她可以感受到,自己倍受憐愛、品嘗嬌寵,那些她沒曾體驗過的東西,那些她從不知道如此快樂的事物。

  只是,她沒想到,他接下來所作所為,讓她怔忡恍惚,暈眩不已。

  當她望著那棵綠意盎然的巨大樹木,本來不解其用意,卻見他放她下來,一手緾妥腰帶,另一手攤開,掌心貼緊樹幹,金光溢滿指掌,巨樹的葉,紛紛墜下,彷彿一場驟急葉片雨,沙沙飄飄,舞滿天際,轉眼間,葉盡枝存,只剩孤伶伶的樹枝,蕭瑟冷清。她不明白他為何要為難這棵樹,正啟唇想問,驀地,枝椏萌春,粉嫩色小花,爭相綻放,數十朵成一團,團團豔美,大樹霎時濡染成漂亮顏色,忽而一陣涼爽微風撫弄而過,柔嫩花瓣隨著風勢,抖散滿梢粉意,一瓣、一瓣,好似雪花。

  雪,沒有這麼好看的顏色。

  “你看,像不像?”他折回她面前,身後花瓣雨依舊旋舞,有些落向他髮梢,有些鑲在他肩上,有些自他噙笑的面容旁撫過,天,湛藍清澄,雲,潔白厚實,此情此景,美不勝收,烙入她眼底。

  “像……什麼?”她聽見自己憨傻在問。

  “像你臉上好看的花紋呀。”都是一個模樣,她那些紅斑,極似落櫻,在她雪白膚上翩然綻放飛揚,兩者皆相當順眼。他不是一隻太會花言巧語的傢夥,心裡想什麼便講什麼,他確實覺得她的紅斑渾然天成,好似精心描繪上去的圖,親著她白如玉的肌膚,越看越美麗。

  她突地落淚哭泣,微仰的小臉,定定望向一片豔景,止不信的眼淚,由燦亮黑眸間滴答墜下。

  狍梟不明白她為何掉眼淚,是他說錯了什麼?還是她不喜歡櫻花?

  他當然不會知道,他對她說出了多珍貴的話語,他將她的醜陋比擬成如此麗妍的飛櫻繽紛,她害怕被他看見而總是遮遮掩掩著容貌,心中更甚至帶著對自己的嫌惡,結果,在他眼中,她的害怕變成庸人自擾,她的擔心不值一提。

  她的眼淚,是喜悅,是動容,是感激。

  “你幹嘛哭呀?”狍梟手忙腳亂起來,本以為她會開開心心,哪知女人說變臉就變臉,眼淚嘩地噴出來,他一點都不懂欣賞女人哭起來的美,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不過是騙人的謊言,臉皺嘴歪、涕淚縱橫,哪有美感可言?“不喜歡就算啦,走走走,我帶你走――”

  “不、不是的,太美,太美了,你讓我,看到,仙境……我臉上,紅斑,好醜,我討厭它,甚至,恨它……可你,卻說,它像,櫻花……”更使她親眼看見,櫻飛繚亂之美……

  “這樣也能哭?”雄性不能理解雌性的哭點,他以為只有在被誰給打爆了心呀肝呀內臟才會想哭。

  她啜泣許久,即便哭,也捨不得閉著雙眼,漏看任何一朵粉瓣飛舞的模樣。她攀附在他的膀間,微微地欣喜顫抖,花瓣包圍兩人,眼前淨是一片粉色迷霧,教人心醉沉淪,而他在身旁,與她相伴。

  幸福。

  這兩個她聽過,但卻不懂的字眼。

  這兩個她不曾由口中說出過的字彙。

  這兩個她不認為會與她產生關連的遙遠文字。

  現在除卻它們之外,她找不到其它字能代替,她更加偎緊他,淚中帶笑,甜蜜填滿胸臆。

  原來,卑劣的疫鬼,仍是擁有幸福的權利……

  接連幾日,幸福感不減反增,她既滿足又貪婪,滿足於現況,滿足于與他成雙成對,滿足於他讓她體驗太多沒有過的經歷,同時,她也好貪婪,貪婪的希冀永遠保留下此時此刻,不要改變,不要褪色,不要分離。

  他帶她到每一處新奇的地方,將總是瑟縮於暗裡的她,帶進光明之中,她的驚恐,因為有他,而輕易被消抹安撫,他不是用蜜語甜言哄她,僅僅是壯臂環抱著她的腰,便給予她無窮勇氣。他牽領她的手,讓她可以碰觸到綻豔的花朵而不怕它們凋萎;他拉著她,踩進清涼溪澗,而毋須顧忌會有誰因她受害生病;他更逮來野兔、山雞和黃鸝,遞到她面前,說著“你不是很想摸看看它們的觸感?摸吧,有我在,它們染不了疫病,快,快動手”,險些嚇破小動物的膽……

  他會擁抱她,用著唇、用著指,在她身上施放火焰,他最喜歡惹出她一身彤紅,目光迷蒙無助,柔荑主動抱緊他厚實肩膀,哭求他。

  她是喜愛與他頸項纏綿這件事,不矯情去否認,那時,她和他最最靠近,他在她身體之中衝刺,與她緊密相連,讓她更覺自己是確確實實擁有這個男人。他變成她的一部分,嵌得好深,他的脈動及戰慄,她能清楚感覺到,在他面前,她沒有保留,他要什麼,她都給他,她的回應,她的承歡,她的坦白,她的一切一切……

  她從他口中聽見他的故事,他告訴她,他本是一隻惡獸,死後在黃泉受罰,吃盡苦頭,每天不是劍池油鍋等著他,便是火鼎汙池地獄,恰巧一隻妊娠母貅天天往地府跑,好幾次他被押解去受罰之時,都瞧見銀亮亮的女人出入幽暗地府,只為日日見情郎。某日,羈擒他的鬼差一時大意,枷鎖沒有扣牢,眼見機不可失,他掙脫開來,在地府裡東躲西藏,他很清楚,要避開小小鬼差很容易,若引來文武雙判,他仍僅能等著被逮回去,加重刑罰。定是天助他也,那隻可口母貅好巧不巧由他眼前晃過,於是,他趁其不備,跑進她體內,霸佔腹中四隻小肉胎其中之一-最強壯的一隻。

  “我一直不認為自己是貔貅,只有這具身體是,其它部分,還是惡獸狍梟。”狍梟把玩她細膩髮絲,這隻愛聽故事的小疫鬼,對他流露的依賴和信任,由眼神裡、從笑容中,忠實呈現,毫不造作,清澄透明如水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這種事?不可思議。”她無法想像,世間奇事怪聞,遠超乎她的想像。“那……你家人,善待你嗎?”有沒有因為他體內是惡獸一隻,便疏遠他、排斥他?

  “還過得去啦,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三隻小母貅的救命恩人。”更別提從小到大把屎把尿,代替爹娘職責,含辛茹苦把姊姊們帶大的大功勞。“我爹娘沒有特別歧視我,倒是對我比較嚴格一些,他們嘴上沒說,我知道他們怕我成為天界神族的眼中釘,慘遭誅滅。”

  誅滅,如此血腥之詞,教她重重一震。

  他提過,用著慵懶無謂的口吻提過,他的性命,是天界暫且網開一面,容許他多活幾年,這些年間,視其表現,再來決定是否留他。

  “你……要多,多做善事,聽話,不胡鬧,乖乖的,千萬,不可以,惹事,否則,否則……”她心急,結巴更為嚴重,努力尋找腦子裡還有哪些能勸他步向正途的詞兒,全部都要挖出來說。

  “你慌些什麼?冷靜,我都不怕了,還輪不到你怕。”狍梟嘴咧咧的,取笑她。察覺她是真的在擔心,他捏捏她的臉頰,轉移話題問:“想不想瞧瞧我以前的長相?惡獸狍梟的長相?”

  “可以嗎?”

  他拉她來到河邊,他手一揚,水面上並現的兩人,一是她,一是他,她仍舊黑髮披肩、臉色白皙的削纖模樣,然而倒映中的他,卻在變化,金髮及俊美五官逐漸扭曲,她以為是水紋波動的漣漪之故,但並不然,漣漪不會改變一個人的髮色,輪廓及膚色,水中,她身旁的男人,變成青面獠牙、怒目暴突,體型魁壯的半獸半人。

  “帥吧,我現在這具身體的長相是差了一點,體型也太乾扁,大概是沒有吃些肉補補,才會小不隆咚,偏偏貔貅又碰不得血,想啃條鹿膀子都做不到。”擔到這一點,他好有怨言。

  他這副身軀算小不隆咚?那她叫什麼呢?侏儒?

  況且,他的審美觀,似乎嚴重扭曲很多年,才會如此錯亂吧?

  長相差了一點?而且還是“現在的”不如“以前的”?

  她實在是不太確定,以後聽見他誇她美或可愛時,自己該笑抑或該哭……

  不過,她能確定的是,她並不害怕他的惡獸模樣,她很明白,他就是他,放進哪一具軀殼裡,都不會有所改變。

  水面幻影消失,恢復為他貔貅原樣,她微微笑著,高興聽他多說些關於他的事情,無論是前世惡獸的,或是今生貔貅的。

  她自身的故事太貧乏,三言兩語便能道盡還嫌太多,她所能回憶的,除了黑暗,除了逃竄,除了被人追打的狼狽外,沒有其它了。她的過往不像他精彩,不像他真要說三三夜都講不完,她聽著他的故事,去認識每一面的他,她喜歡這樣。

  喜歡知道所有有關於他的事。

  “唔。”他突然皺眉,嘴裡含糊了一句言語。

  “怎、怎麼了?”

  他掏掏耳,拍了耳畔一下,翻翻眼。“我娘罵我幾天不回家,別理她,關起來就好。”他不孝得很順手,封住他娘親連珠炮傳來的斥責心音。

  “這樣,好嗎?你……不回去,報報平安?”

  “報什麼報?我還怕誰對我不利嗎?我不去欺負人就很好了。”把他當小孩子看待,這點他最不滿!

  “欺負人,不好,不可以。”她不苟同地搖首。

  “你別學我娘,淨說些我聽了刺耳的話。”他擰擰她的臉頰。

  難不成還要鼓勵你去對別人施暴嗎?她做不到。

  “我,不想,見你,作惡。”更不想有朝一日,看見他,與天界為敵。

  “我家裡已經有五隻愛教訓我的傢夥,你不要也加入他們好嗎?”狍梟的劣性,就是拒聽善言,誰說教,他就瞪誰。

  “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了。”她乖順地閉上嘴。

  “這樣才乖,不然我都想走人呐。”他可不想跟另一個“娘親”在一塊。

  “別!別離,別離開我……”她心一驚,以為自己惹怒他,忙不迭挨近他懷裡,仿效他教導過她的方式,親吻他的唇。她知道他喜歡濡沫相交的纏綿之吻,她希望他別生她的氣,她不會再犯,他不愛聽,她再也不說了……

  他承接她送上的甜蜜香吻,含吮柔嫩唇瓣,撥冗笑道:“我沒說我不要呀。”至少,現在還沒。

  走是一定會走,情欲期結束之後,體內火燙趨於平緩,不再躁控著他,他就要回去好好大睡十天半個月,補充補充體力,貔貅嗜睡這一項本能,連他這隻惡獸都招架不住。

  捨不得她?或許吧,下一回情欲期再來,他不排斥再找她一塊玩。她是他遇見最有趣的伴侶,她全心全意奉獻給他,視他如神祇,她的眼神追逐著他。專注、清澄、沒有任何雜質,好似他是視線中唯一的存在,他做的任何小事,輕易便能換取她的笑靨,隨口幾句話,她會回以感動的眼淚……那就是愛吧?他在蠢爹娘身上也看過相似的情況。

  她愛他,不過他對她充其量就是一點點點點的喜歡,那種喜歡,不是一生一世,而是下次有需要,會優先想到她;那種喜歡,絕對不及他娘親為他爹親勤走地府的程度,當然更別擔啥廝守終生。

  那種喜歡,是看見她流露笑顏時,他也會覺得心情不錯。

  僅此而已。

  現在未到思索離不離開的事,他與她還能享樂好幾天,不用太快煩惱好聚好散的未來事。

  “真的,不會,離開我?”她索求保證,唇上被輾轉吸吮的力道變得濃重,她無法再說出半個字,他的舌,強勢欺壓,要她將結巴擠話的時間拿來餵食他比較實際點。

  何須苦苦追問答案?該快樂裡,就想著純粹快樂的事,任何會減損樂趣的坦白或多嘴,都可以暫且拋到腦後,不必拿來介入她與他現在的無憂無慮。

  及時行樂,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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