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重天坐在小灰背上，探頭看向深谷下方，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林洋同樣坐在小灰背上，迎著劇烈的罡風，吹得臉頰生疼，只能亮起靈力罩保護自己。

　　然而，就在深谷下方的那條通向未知的空間隧道前，懸浮著一人，劇烈的罡風將他長長的衣袍捲起，在風中獵獵作響。和著烈風的還有那頭用一根玉簪綰起的長及腳裸的烏髮。他背對著他們，讓人看不清他的容顏，唯有背影如山嶽般沉穩堅定。

　　林洋想起先前這男人出現時的情景，看著那張臉，差點要脫口而出喚他一聲「大人」了。雖然知道他與司凌就像同一個模子捏出來的一樣，但百年前在怒海，他並未能與他面對面，直到離開了戰場才從八寶乾坤瓶裡出來，並不得一見。

　　不過，這男人能因為感應到司凌的危機，親自趕到此地，也算得上是有心了。

　　「不過，他是如何得知司大人有危險呢？連小灰都不得知。」林洋奇怪地道，畢竟小灰是靠司凌的魂力催生破殼的，雖然不是主寵關係，但與司凌之間有某種微妙的聯繫。

　　重天瞥了他一眼，鄙視這隻鬼修沒見識，傲然地道：「這還不簡單，說明司凌暫時沒有危險，應該這男人在司凌身上下了什麼烙印，那烙印被觸及了，他感應到，方會趕過來。」然後摸摸下巴，說道：「我比較好奇，司凌身上什麼東西被觸及了，才會驚動這男人。」

　　林洋聽罷，若有所悟。司凌當初是被這男人以魂魄形式送往異界，為了保護司凌的魂魄，作父親的不可能不留點後手的，估計便是在司凌的靈魂中烙下了印記，無論她變成何待模樣，皆能在第一眼發現吧。

　　兩人自然猜測不出司凌發生了什麼事，繼續觀察著下方的空間隧道。

　　先前這男人出現後，問明了司凌的去處，便直接打上來了。那條讓重天都吃虧的會瞳術的妖蟲被這男人幾下便收拾了，然後再直接屠殺了那些潛伏在地下準備攻擊他們的妖蟲，方將此間山谷清出來。如此強悍的行動力及戰鬥力，直接將重天這只磐魂獸的戰鬥力比成了渣渣。

　　重天不服氣：他還是幼生期呢！等他成年，他一定會比小凌子的便宜爹還要厲害！哼！╭(╯^╰)╮。

　　不過後來在那條妖蟲被臨淵收拾了後，重天第一時間就要跳下空間隧道，被人給拍飛後，重天頓時覺得那男人真是太討厭了。這種討厭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現在，連林洋都沒辦法忽視，只得安撫道：「那位前輩看起來頗為可靠，聽他的應該沒錯。」

　　「嘖，還不知道他是敵是友呢。」重天嘴硬地說，心裡認為能狠心地將親生女兒抽出魂魄弄去異界修善鬼身，只為了成為生命之光的容器，想來這男人也不咋樣。即便他現在為了小凌子趕來，重天仍是沒啥好臉色。

　　不管是敵是友，只要他現在沒有惡意，都是可以利用的。

　　林洋比較現實，並沒有理會重天的孩子氣，目光灼灼地看著下方。

　　那男人一站便是幾個月。

　　直到他突然身體撥地而起，躍離了原地，回到深谷前的懸崖上。

　　重天驅使小灰過去，站到了距離他不遠的位置上。

　　「喂！」重天叫道。

　　林洋冷汗刷地出來了，這只磐魂獸不是自詡最狡猾最能揣測人心的麼？怎麼能對位渡劫境修士如此不敬？

　　在林洋想著要不要他彌補一下重天的惡劣態度時，那男人已然回首，目光淡淡地看著他們。那雙作為魔界貴族的標誌性的紫眸不若司寒入魔時的魔魅，反而清澈如水，透著一種琉璃的質感。他的神色清清淡淡，猶如天邊遙不可及的浮雲。悠然地站在崖邊，迎風而立，再美的風景，也成為了他的陪襯。

　　「你找到司凌沒有？若是沒找到，本大爺自己下去！」重天叫囂道。

　　「時機未到！」優美磁性的男聲淡淡地說道。

　　「時機？」重天狐疑地看著他，半晌垂下眸子思索一翻後，突然道：「你所說的時機指的是這空間開啟的軌跡？你有天命一族的神通？」

　　男人淡淡地頷首，然後召來一朵浮雲，坐在其上，閉目不語。

　　重天突然收斂起了渾身的刺，不再如先前一般對那男人左看右看不順眼。同樣也找了個地方，和小灰、林洋他們窩著。

　　「天命一族是什麼？」林洋好奇地問道。

　　這回重天倒是沒有鄙視他孤陋寡聞了，沒辦法，這種東西現在修仙界知道的人很少，甚至根本沒有，他能知道，也全賴於磐魂獸強悍的傳承。事實上，他很早就懷疑了，無論是在下界時，司凌肉身重塑後的模樣，還是在鏡魂台時，妖姀所說的話，都讓他懷疑起司凌的命運。或許在司凌還未出生之時，她的命運已經被天命安排好了。或者又是，天命一族其實早已經算出了司凌坎坷的命運，方會安排了這一切。

　　「天命一族呢，是上古時期的一個魔族大能的血脈神通，那時候發生了仙戰，很多強悍的仙人皆殞落消失了，那些強悍的神通自然也隨之消失。那男人既然有天命一族的血脈，那麼他能提前尋找妖姀要了她一縷本命精魄保護司凌也說得通了。天命一族，算無遺策，能推古演今，推算一個人的命數極其簡單。」

　　「這麼厲害？」林洋詫異，「那他是不是能看透所有人的未來命數？」

　　「想得美哩！」重天哼道：「這種事情，推算一次便要損耗一個小境界的修為，估計當初他的修為一定是大跌，才會跑到天之谷裡去躲著修煉，將修為提升回來。非到迫不得已，天命一族也不會輕易為人演算，因為這是要以修為為代價，損耗太大了。上古仙人雖然厲害，但凡所有的神通，皆是要付出代價的。」

　　林洋聽罷，聳聳肩膀，說道：「其實未知的命運，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便不再提臨淵的能力。

　　既然臨淵是天命一族的後裔，那麼他的話便沒什麼值得懷疑的，他們只要等待時機，司凌便能從空間隧道出來。

　　卻不想，這一等，直接等了五百年。

　　******

　　地底黑暗秘境裡，司凌等人花了四百年時間將邪川當初所走的地方又走了一遍。

　　因為有邪川先前探索過，只須要避開那些大型的凶獸群，倒是節省了許多時間。邪川既然曾將這個地底秘境摸索得差不多，自然也知道這地方並沒有所謂的出口，那他們必須合縱眾人之力親自撕裂空間打開一個通道。所以他們每到一個地方，便會尋找薄弱的空間節點。

　　不過，因為這地底秘境太過危險，所以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還是要回到修士聚居地休息，用來養精蓄銳。而且邪川的襟懷極廣，他答應過這聚居地的修士，若是找著出口，會帶領所有人一起出去。所以回到聚居地休息，也是為了安這些修士的心。

　　這幾百年來，司凌跟著兩位渡劫修士往外跑，擊殺的黑暗生物不少，身上都染上了一股肅殺之氣。而且那些黑暗妖獸時常會成群結伴來襲擊人類聚居地，司凌有時候少不了要留下來和其他修士一起迎敵。

　　又一次無功而返後，司凌懨懨地倚著板車的車欄，眺望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目光最後不由得移到司寒身上，雖然她從不氣妥，但有時候環境也會侵蝕人心，幸好身邊還有大哥在。

　　「怎麼了？累了？」發現她的目光，司寒轉過頭看她，伸手攬過她的肩，讓她靠著自己。

　　司凌已經由第一次被他摟到懷裡時的魂飛昇天到呆滯到機械到現在習以為常，不可不謂之進步。四百年的時間，兩人形影不離，偶爾再來個習以為常的身體接觸，司凌這粗神經很快便適應了，並且熟悉到現在司寒突然低首親吻她的臉，恐怕也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吧，只會想著，這不合理罷了。

　　只能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兩千年的習慣，加上四百年的侵獨，習慣一個人真是太容易了。特別是當她對那個人根本沒有任何的防備時。

　　司凌往他肩膀湊了湊，聞到他身上那種冰冰爽爽的味道，有點兒像薄荷。難道小妖蓮給他煉製了薄荷味的香囊？

　　不過挺好聞的，能讓人精神大震。想罷，司凌又湊近了一些。

　　邪川坐在他們對面，看著兩人不自覺的靠在一起，覺得他老人家的眼睛又一次要被這對狗男女閃瞎了。

　　他一直自詡優雅的千面妖狐一族，可是在這兩人面前，他一下子變成了老年人不說，還要每天都被迫看他們秀恩愛，太刺激孤家寡人的心臟了。有心想說上一句罷，那冷冰冰的男修一記目光就將他凍得要死。

　　好吧，四百年過去了，這女修仍是遲鈍得沒開竅，倒是這男修已經開竅到開始實行侵蝕計劃了。

　　長吁短歎間，他們再次回到了修士聚居地。

　　恰巧此刻，修士聚居地正被一撥妖獸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