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姚萱萱心底一慌,再也顧不得窗外很可能還有人在偷聽,忍不住就要張口抗議,「喂,你……」
男人的唇貼了上來,堵住了她來不及說出口的話。
「嗚嗚……」姚萱萱先是一呆,隨即掙扎得更厲害了。
她的初吻啊,居然就被這樣莫名其妙奪走了!
大腦當機中的她完全沒想過萱草這身體和徐延英連兒子都有了,還計較初吻這個問題未免太莫名其妙。
她氣得抬腳想踹人,然而徐延英過去一年多可是在死人堆中打滾出來的,半點不將她微弱的攻撃放在眼裡,大掌一按,便輕易制住了她。
雖然還隔著層衣服,但她幾乎能夠感覺到藏在布料底下,男人那精壯結實的身軀,與她春夢中的物件逐漸重迭。
最可怕的是,當男人的舌趁她不備時溜進了她唇齒之間挑逗著她時,她發現她的思考能力快速下降中。
誰教他完全符合她的審美標準?沒哪個女人和自己心目中的帥哥在床上抱在一塊兒深吻,還能無動於衷吧?
姚萱萱從一開始的掙扎、到彷佛認命了的放棄反抗,再到最後竟慢慢開始依本能的回應他,僅存的理智早灰飛煙滅。
正當她覺得自己就要在男人懷中徹底融化時,徐延英卻忽然放過了她。
姚萱萱正被吻得茫茫然,當徐延英離開時,她還一臉迷惑的怔怔望著他,紅潤的芳唇隱隱泛著水澤,彷佛在邀請男人繼續品嘗似的。
男人忽然有點遺憾自己太過君子。
「走了。」他開口。
「啊?」什麼走了?智商猶處於負值的姚萱萱困惑不解。
徐延英揚眉,似乎對她此時的反應產生了幾分興趣,「皇上派來監視咱們的人走了。」
大概是覺得不方便繼續聽他們夫妻接下來敦倫之事吧,總算還有點良心。
也因此他才放開了她。
雖說回來後他發現這當初收下的通房丫鬟有些意思,不過他從不是重欲的人,甚至當時之所以和她圓了房,也是因為扛不住母親的苦苦哀求,如今他對她的興趣尚不足以令他再次要了她的身子。
只是這丫鬟似乎更不願與他有所接觸,這讓聽說過許多妾室爭寵故事的新任忠勇侯頗意外,對她又更多了幾分好奇。
當然,姚萱萱不會知道男人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想辦法低調再低調,不再做出任何會引起他好奇的舉動。
「徐延英,你不要太過分了!」呆愣了許久,終於回過神的某人惱羞的吼道。
姚萱萱氣炸了。
這男人沒經過她同意拉著她演戲就算了,還不容拒絕的拖著她親熱給別人聽?最要命的是他在吻完她後還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而她卻……卻有了反應,不是更證明了她的欲求不滿?
「喔,不如你說說,我哪裡過分了?」徐延英懶洋洋的問道,只覺得她的反應很特別很新鮮,倒無被冒犯的不悅。
姚萱萱很想說「打從咱們見面開始你就沒有不過分的」,然而仔細思量,她原是他的女人,還只是個通房丫鬟,他對她怎麼做也不過分。
更別說他還在皇帝面前抬了她的身份,讓她一夕之間成了他的夫人,標準的飛上枝頭變鳳凰。
姚萱萱越想,心頭堵得越厲害。
明明吃了大虧,莫名其妙被抱了親了,卻還發現自己的不爽完全不占理,甚至可能還得對欺負她的人感激涕零,換作是誰也不會開心吧?
好在她也不是衝動沒腦子的人,很快就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太過激烈,根本不是「萱草」這樣的角色應有的,因此她深深吸了口氣,將怒氣壓了下去。
「我想知道侯爺為何要騙皇上。」算了,不和他計較,事實真相比較重要。
「讓你當忠勇侯夫人不好?」
見她前一刻分明還滿臉氣憤想咬人的樣子,下一刻不但平復了情緒,還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徐延英對她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當然不好。」她恨恨的道,「大齊國嚴禁以妾為妻,就是一般平民商戶被發現,若追究起也是要受鞭刑,更別說是忠勇侯夫人這種有誥命的了,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徐家過去也曾風光過,如今雖已沒落,家中古董書畫能賣的全都賣了,但仍留有不少各式各樣的書籍。
自從她穿越來此,又被發現懷孕後,徐老夫人便再不要她服侍,只要她專心伺候好還在她肚裡的小知勤。
那時她整天閑著沒事,倒是看了不少書。本來只是想瞭解一下本地風土民情的,但後來看出了興趣,一併把其它書也都翻了,如今對大齊國的律法、歷史等,亦多有涉獵。
她對徐延英說的還算客氣了,一旦被發現把通房丫鬟當成妻,被處極刑甚至殺頭都不為過,徐延英過去也是大戶人家子弟,她不相信他會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結果還明知故犯,不是腦袋有洞就是瘋子。
徐延英瞥了她一眼,「沒想到你懂得還真不少。」
姚萱萱頓時心虛的別過頭,「侯爺書房裡藏書豐富,我閒暇時便拿了些來看。」
但願他不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連那點書也不給看。
不過顯然她是多慮了,徐延英壓根不在意那點小事,反而道,「多看些書是好事,往後家裡下人多了,你若想看什麼書府裡沒有,讓管家命人去外頭找就是。」
「真的嗎?太好了!」她眼睛一亮,卻又隨即發現自己的失態,訕訕的道:「咳,多謝侯爺。」
將她的舉動和小心思看在眼底,徐延英忍不住好笑。
「如今你也是忠勇侯夫人了,雖然眾人皆知你出身農家,對你的言談舉止多少會寬容些,但出門赴宴時也不能表現得太不得體,過陣子我會找人來教你禮儀應對。」
「知道了。」這是應該的,姚萱萱並無不悅。她又回到先前的疑問,「可侯爺還沒說到底為何要騙皇上。您既然需要我的配合,總得和我交個底,好讓我心裡有數吧?」
「其實就是我不說,你也早晚會知道的。」這回徐延英沒再賣關子,直言道,「皇上想令和韻公主下嫁與我。」
耶?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姚萱萱呆了呆,脫口問道,「當駙馬不好嗎?」
讓他寧願拿她當擋箭牌、冒著被揭穿欺君的可能也不願娶?
「當駙馬哪裡好?」他反問。
她想了想,「名和權?」
皇帝總不會讓自己女兒生活過得太悲慘吧?
「那兩樣我不會自己掙?」他冷笑。
也對喔,都有本事從永不得為官的罪臣之後當上大將軍了,他還怕掙不到什麼?
「那……可以娶公主?」她遲疑的道。
徐延英看著她,不說話。
姚萱萱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你們男人都討厭公主病,想來對真公主也不會太有好感。」
特別是越有出息的男人越是如此吧?他不想娶公主很正常。
「公主病?」這名詞對徐延英來說頗新鮮。在他的想法裡,公主也是皇家人,怎麼竟有人敢拿它來當成病名?
不小心把異時空用語帶過來的姚萱萱噎了一下,尷尬的解釋,「就……呃,泛指驕縱、不通人情事故、不尊重他人感受、對旁人頤指氣使、覺得自己就是天,所有人都要聽她的話、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的女人……」
徐延英輕笑出聲,「聽起來倒是傳神,但這話絕不能在外頭說,否則就是藐視皇室了。」
「我當然不會這麼蠢呀。」姚萱萱沒好氣的道,過了一會兒,又開口,
「不過,你應該還有話沒說吧?若事情這麼簡單,你隨便想個理由推託就好了,何必用這麼險的方法?」雖說平民人家嫁娶沒那麼講究,但像她這樣無媒無聘進門,要硬拗成是娶妻實在頗有難度。
她邊說邊梳理思緒,「再者,若皇上不過一時興起,欲將公主下嫁,被你拒絕便算了,又為何要特地派人探查你是否真已娶妻?」
想來皇帝原欲讓他尚公主是另有謀算,沒想到卻被他一句「已娶妻」給打亂計畫,故而不甘派人來查,看有無他說謊的蛛絲馬跡可尋。
還好自己臨時配合演出,還生了個兒子,應該多少能夠打消些懷疑……吧?
「你倒是聰慧,不但看得清楚,也想得透徹。」徐延英贊道。
一個窮到不得不賣女兒的農戶出身的女子,何以竟能有這番見識?他可不相信她在他書房裡翻過幾天書,就說得出這番話。否則天下有一半讀書人都該去跳河了,讀遍聖賢書,還不如一個小女子。
姚萱萱僵了僵,這才想到自己好像忘了藏拙,不曉得會不會讓他起疑。
不過話都說出口了,這又是牽涉到自己小命的大事,還是弄清楚得好。
「你還沒解釋原因啊,別轉移話題!」她噘嘴故作不滿的道。
真的是個有意思的女人。徐延英有趣的想著。
怎麼剛才說她精明,現在又糊塗了?要知這些關於國家、朝廷上的算計,哪是女人家能夠過問的?
他向她透露的消息,其實早已遠超出她該知道的範圍,沒想到她竟還不依不饒,執意問出所有真相。
不過徐延英並沒有生氣,他本就是有容人度量的將領,先前還在西南打仗時,每回戰役都沒少邀眾人一塊兒集思廣益過。
若能有個凡事能夠相商、傾吐的妻子,似乎也不是壞事?
原本那日在大殿上聲稱萱草是他的妻,不過是為了避免皇帝將女兒塞給他的權宜之計,之後不是沒有隱隱後悔過。
畢竟一旦將話說出口了,那便是他要一輩子相處的女人,除非死亡,否則再不能更改,要知誥命夫人可不是想休離就能隨便休離的。
然而他對萱草唯一的印象,只有兩人圓房那夜,她抖得像只受了驚嚇的小白兔,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是發抖著默默承受,連反抗都不敢。
沒想到一年多不見,除了長相之外,她完全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次次令他驚喜。
他很高興能擁有這樣的妻子。
「皇帝欲將女兒嫁給我,確實有其它算計,而我寧願欺君也不想當駙馬,亦有我的理由。這些事背後所隱藏的真正原因,如今暫時不便透露,現在你只要將忠勇侯夫人的角色扮演好,其它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因為心情好,他難得破例解釋了這麼多。
「說到底就是不想告訴我了。」姚萱萱咕噥,隨後才道,「你放心吧,我現在就是想反悔也無處哭去,所以這忠勇侯夫人的角色,我會好好當的。只是老夫人那兒,你最好去說清楚。」
她曉得徐老夫人有多渴望恢復過去徐家風光,要是知道徐延英將她推上來,就為了不想讓公主進門,以老夫人的個性,不抓狂大鬧才怪。
提到母親,徐延英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當然比姚萱萱清楚自己母親是什麼樣的女人,也瞭解要說服她配合有多麼不容易,正因為如此,這事更得由自己去和她說不可。
「嗯,我會去和她說的。」他應道,見姚萱萱似已有了困意,眼皮子狂打架,不禁笑了笑,「好了,話既已說開,咱們歇息吧。」
「你還要睡這兒?」她有些不滿的抱怨,但因為實在困得不行,聲音已經很小了。
「你就不怕皇上的人突然跑回來探查?再說你遲早得習慣的。」
徐延英當然看得出姚萱萱對自己的抗拒,但他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壞事,也不以為忤。
雖說出嫁從夫,但他們過去才相處過一晚,還是一年多前的事,她不願意和他同床共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並不希望他的妻子是太容易認命的人,如同他從不打算以罪臣之後的身份,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而他也的確成功了,牢牢抓準時機,令皇帝親口免了徐家的罪。唯有對生命有所要求和堅持的人,才會設法努力改變現狀。
姚萱萱聞言默然。
是啊,他說的沒錯,他們如今已經是在皇帝那建了檔的夫妻,就算再不情願,她的命運也已和他綁在一塊兒了,與其一味抗拒,還不如想想往後該如何過日子。
「那你好好睡,別再擠進來了。」她勉強拉過棉被將自己滾成蛹狀,由於實在太困,還沒等到他的響應就昏睡過去了。
徐延英凝望著她的睡顏,心底蕩過一抹柔情。
看來往後有她的日子,應該會挺有趣啊。
***
接下來的日子,讓姚萱萱深深覺得官夫人這職業根本不是人當的。
唉,她多懷念過去只要伺候兒子和徐老夫人的生活啊!雖然吃的穿的都沒有現在好,但起碼過得自由舒心,沒事還可常跑去書房找書看。
反倒是成了貴婦後,食衣住行都精緻許多,可從前逍遙的日子卻也一去不復返。儘管換了大屋子,也多了下人服侍,然而由於老公已返家,晚上她再也無法自己獨佔一整張床了。
如今她每天得花兩個時辰學習那些所謂的貴婦禮儀、社交課程,再花一個多時辰管家,白天得在老夫人那兒立規矩,晚上又得應付丈夫,連和兒子相處的時間都少了,令姚萱萱非常怨念。
而其中最讓她痛苦的,當然還是伺候婆婆。不得不說,婆媳問題不管在哪個時空都不罕見啊。
徐老夫人後來也知道徐延英對外宣稱姚萱萱是他的妻的事了,為此她氣了整整半個月都沒消。
老夫人仍保有著傳統高門的想法,在她看來,萱草不過是她當初臨時買來給兒子留種用的女人,只是剛好在關鍵時刻生了兒子有功,才稍另眼相看,未將她當作一般下等奴僕對待。
然即便是從前徐延英無官職在身,又被徵召從軍,還不知能不能活著回來時,她都不願讓萱草成為兒子的正經妻妾了,現在徐延英可是深得皇帝寵信的侯爺啊,怎麼能娶個買回來的女人為妻?
更別說當她知道皇帝原本屬意將公主下嫁後,更是悔恨當初沒在小知勤生下時,就將萱草趕走,竟讓這野心勃勃的鄉下女人成了她兒子的正妻。
若非徐延英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一旦萱草並非他妻子的事走漏出去,他們全家都別想活,老夫人早就將這事兒四處宣揚開了。
於是不能將心底鬱悶說出口的徐老夫人,便將氣全撒在姚萱萱身上了。
自古婆婆想整媳婦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若在現代好歹還能搬出去住,然而古代不但沒辦法,還得被以「立規矩」的名義受盡折磨。
所謂「立規矩」可不只是早晚請安而已,還要服侍老夫人吃飯、替她夾菜倒茶水,甚至等老夫人用完餐後才能下去吃。
再狠一點還可以要求她夜晚侍疾,讓她整晚都沒得睡。
徐老夫人不愧是出身名門,即使過了十多年的平民生活,那些高門中婆婆用來虐待媳婦的各式花招,居然不曾生疏,還立刻拿姚萱萱來實踐。
姚萱萱一開始還尊重她是小知勤的奶奶、她名義上的婆婆,而認命的立了幾天規矩,但後來發現徐老夫人純粹是找她麻煩後,她就再也不想忍了。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行動的,但思及自己現在可是有誥命的夫人了,對這大齊國的規矩又不是很熟悉,深怕不小心做錯什麼,因此還是先跑去和徐延英打了聲招呼。
畢竟那是他的親娘,因此她講得很委婉,大概的意思是徐老夫人不知是否年紀大了,非常需要人關懷,他們是不是該多找些下人來伺候順便陪陪老人家?
不料她才稍提了幾句,徐延英臉色就沈了下來。
「你是說娘習難你了?怎麼先前不告訴我?」
欸,怎麼是這反應?姚萱萱一愣。
「你傻了嗎,怎不說話?明知娘在故意折騰你,居然還乖乖讓她折騰?」
他的語氣頗為不滿。
而當他細細打量,發現她竟比他剛回來時明顯瘦了幾分,眼底也有些發青,臉色又更不好看了。
如今他剛封侯,西南那裡還有些瑣事得安排,加上大齊國因連年爭戰,將才凋零,現在但凡與軍中有關的事務,都一古腦兒的扔到他這裡,弄得他一根蠟燭兩頭燒,忽略了家中之事。
姚萱萱意外極了。她雖有猜想過徐延英可能會生氣,卻以為他會是不滿她打小報告,沒想到他竟怪她受了委屈不說?
「我、我想說娘是長輩……」她小聲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喜悅。
「娘是長輩沒錯,可她也有些糊塗了,你用不著事事聽她的。」徐延英冷哼,「往後她若想再找你麻煩,你直接拒絕便是,若真推託不掉,就來告訴我。」
他太清楚自己娘是什麼樣的人了,她眼中只有面前的榮華富貴,從不懂得往後多想幾步,若要說得更直白些,便是短視近利。
說起來萱草那「公主病」的形容實在貼切。他娘只見到成為皇家女婿的風光,千方百計想讓他娶公主,壓根不知背後隱藏的危險。
雖然這也不能全怪徐老夫人,畢竟當她還是小姐時,那些大家族就是這般培養女兒的,以至於教出來的女子往往只有這點見識。
但不管怎麼樣,這的確造成了他不小的困擾,更還連累了萱草受罪。
徐延英低下頭,見她怔怔望著自己不說話,不禁問道,「怎麼了?」
「沒事。」姚萱萱遲疑了一下,才老實道,「我沒想到……你不但信我,還肯站在我這邊。」
記得前世時,聽過一些已婚朋友談起婆媳間的戰爭,那些做丈夫的不是躲得遠遠,就是要老婆忍耐。
而她,嚴格說來不過是頂著他老婆的名義、實際上只和他有過一夜情的女人,他卻毫不猶豫的信她,還承諾會幫她。
就算只是嘴巴上隨便說說的客套話,她也很感動了。
「我又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徐延英瞪了她一眼,似是不滿她的質疑。
姚萱萱忍不住勾起唇,「是是,忠勇侯向來英明神武。」
這一刻起,她覺得自己對這男人好像有些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