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譚藻與賀靈則相處多時,熟悉他的神態,現在賀靈則的表情絕不似作偽!
賀靈則……不記得他了?
譚藻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只知道自己很怕賀靈則灼灼的目光,他伸手想要把面具搶回來,卻被賀靈則避了過去。
鄭沐英可能是在場除了譚藻之外最清楚真相的人,他冷冷道:「賀靈則,我不知道你還喜歡無理取鬧。」
賀靈則捏著手中的面具,若有所思,看了鄭沐英一眼,「你年紀小,恐怕不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無理取鬧。」他說著,還笑了兩聲,諸位屬下也很給面子的一齊笑起來,你什麼時候見過奉聖教的人講理了?
賀靈則掂了掂手中的花羅,伸手將她甩向了鄭沐英,「不就是要她,還你!」
鄭沐英伸手將花羅抱了個滿懷,可下一刻他就看到譚藻被賀靈則擒住了!
譚藻還未反應過來,已然到了賀靈則手中,就像花羅那樣被拎著——縱然他比花羅高大很多。
這樣的姿勢讓譚藻十分窘迫,他掙扎著想要讓賀靈則放下自己,可賀靈則非但沒有,還大步走出了客棧,運起輕功。
賀靈則武功本就獨步天下,今日又帶了這麼多人,以鄭沐英如今的功力,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他的。
花羅在原地目瞪口呆,對鄭沐英道:「你們中原什麼時候比我們那兒還放得開了,看上就搶走?」
鄭沐英:「……」
譚藻也沒想到賀靈則明明不記得他了,卻還要把他擄走,唯一可說幸運的,就是他早在城外時就把信交給了花羅,而花羅也成功與嶧山的人會和了,若是花羅夠聰明,就該先送信。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賀靈則的確忘記了他,雖說將他擄走,但他一直是被賀靈則以一種十分難受的姿勢拎著,整個路程中,無論譚藻說些什麼,賀靈則也都沒有理睬過他。
譚藻原本的驚訝和忐忑都因為被灌了一肚子冷風而化為了怒火,待到賀靈則終於把他放下來時,他已經凍得渾身僵硬了。
賀靈則將他隨手一放,解下了披風,立刻有人接過,並瞥了一眼因為站立不穩摔在地上的譚藻,「把人送到水牢關起來。」
「等等,」賀靈則叫住道,「不要送去水牢。」
那人滿臉驚訝,「直接殺掉嗎?」
譚藻:「……」
賀靈則:「不要……嗯,找個房間放著吧。」
那人再一掃譚藻的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屬下明白了。」
譚藻:「……」明白你個頭啊!
但因為這樣的誤會,譚藻被兩個人還算客氣地半扶起。
賀靈則突然一揮,將譚藻的面具拋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進去。
譚藻被人送到了一個算不得華美,但乾淨的房間裡,沒有被綁或者點穴,但只要一打開門,也可以看到院門有魔教弟子把守著,憑他現在的功力,是萬不可能逃脫的。
有人來送飯時,譚藻便藉機搭訕幾句,「這是什麼地方?」
婢女倒也肯回答,「咱們聖教總壇,鸞雲山莊。」
四年不理會江湖之事,譚藻方知魔教重建並未選在小鸞山,反而一改往日作風,出了深山老林,建了個鸞雲山莊做總壇。
也是,小鸞山上,俱是墳頭。
新魔教裡也俱是些陌生臉孔,果真是世事如煙,譚藻一時間有些感慨。
他在這房間裡待了一整天,才有人來帶他出去,道:「教主要見你。」
譚藻跟著那人走到了一處花廳,還未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的熟悉聲音,方知道不止是賀靈則要見自己。
靳微帶著哭腔道:「我倒要看看那揭摩族的小妖精長個什麼樣,讓教主連鄭沐英也放過了。」
大長老勸道:「我聽說揭摩族風氣不太好,教主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譚藻恰好到了門口,他扶了扶臉上的面具,嘲弄道:「豈敢與魔教相比。」
大長老與靳微看到他,都是一窒。
靳微更是恍惚道:「你……」
賀靈則全然不知地解釋道:「我一看到他,就有一種熟悉感。」
靳微臉色一變。
她有些激動地道:「把你的面具摘下!!」
她伸手去抓譚藻的肩膀,譚藻用揭摩語嘟囔了兩句,她才鬆了力道,重複一遍,「摘了面具!」
譚藻歪頭看著她的手,「除非你是我的妻子,才有資格讓我把面具摘給你看。」
靳微:「……」
賀靈則冷不丁道:「那我之前摘了你面具怎麼說?」
靳微要窒息了,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譚藻,可是因為戴著面具使得她不肯確認,而賀靈則都失憶了竟還對他有印象,更出口調戲,令她有種想昏倒的感覺。
譚藻卻是鎮定地回答:「那樣,我應該要與你決鬥。」
賀靈則:「……」
賀靈則感歎道:「揭摩族的規矩也太怪了。」
就連大長老,都忍不住在心裡說,是教主你比較怪吧。
他其實一眼看出來此人就是譚藻,但譚藻擺出一副揭摩人的姿態,顯然就是不想認。他並不打算插手這件事,教主現在已然失憶,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就順其自然,如果教主還能想起譚藻,那只能說是天意了。
大長老想到這,躬身道:「教主,捉來此人,有何用處?」
賀靈則沉思道:「我覺得他頗為眼熟,而且身上有種親切的氣息,引得我體內蠱王隱隱躁動,是以將他帶回來給你們看看。我不記得從前的事,想知道我與他是否是舊識。」
「不是!」靳微立刻機靈地回答。
大長老搖頭道:「老朽不知。」
「你們這樣說……那我應該是不認識他了,那便奇怪了。」賀靈則若有所思。
靳微瞇眼道:「教主,反正無用,是殺了還是……?」
賀靈則懶懶道:「何必殺了,白費我力氣千里迢迢把他拎回來了,就放在我院子裡吧。」
靳微險些慘叫出聲,好不容易擺脫了譚藻,難道又要活在一個與譚藻相似的異族人的陰影之下!
大長老倒是頗為喜聞樂見地道:「要辦喜事嗎?」
「辦喜事?」賀靈則似笑非笑看了譚藻一眼,「為何要辦喜事?我看他順眼,弄來暖床罷了,靳微有時間派人教他規矩。」
譚藻:「……」
大長老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道:「是。」
賀靈則伸了個懶腰,「我去用膳了,長老自便。」然後,也沒有再管譚藻,就這麼走了,倒真想只是隨便指了一個暖床人。
剩下的三人沉默了很久,大長老慢吞吞地道:「年紀大了,我去歇息……」
大長老走後,靳微抱著臂打量譚藻,「你叫什麼名字?」
譚藻淡淡道:「白荇。」
靳微挑眉,「白荇?」她嗤笑了一聲,「我告訴你,教主只是因為你和他的舊情人相似,才留你一命,你可千萬不要有別的想法。而且我勸你若是有骨氣,就自殺算了。」
譚藻沉默。
靳微繼續趾高氣揚地道:「不過既然教主命我負責教你,我自然會盡心。我知道,你從邊塞那種窮地方來,沒見過什麼世面,但是以後你就會知道了,我聖教,乃是武林中最強盛的門派,教主英明神武,武功無人能及……」
譚藻不耐煩了,把面具微微拉開,讓靳微看清楚自己的臉——一模一樣,絕非只是相似,然後他淡淡道:「都是熟人,就沒有必要在我面前吹牛了。」
靳微:「………………」
譚藻轉身往外走。
靳微抓狂了,「是你!!!你站住!!!」
譚藻腳步沒有一點停頓,他發覺只有靳微,還是像以前那樣討厭。
靳微看他無視自己,簡直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咬牙切齒地道:「你囂張什麼,你以為你還有好日子過嗎?我告訴你,教主神智已然完全恢復了——從前他對你執念那麼深,你以為是正常的嗎?你當你是什麼寶,那只是因為他早就有些神志不清了!你沒有看到他現在對你是什麼樣子嗎?你就是回來,也不可能是從前的地位了!」
靳微的話便如炸雷一般,聽得譚藻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