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琳……」張悅倒是沒有故作委屈，她只是笑笑帶著略有些無奈的表情喚了一聲林家小姑的名字，就像是一個長輩喚著自家不懂事兒的孩子。可林琳偏偏最討厭張悅這套作風。做了就做了還非要立牌坊，真當自己是個正緊的林家大少奶奶啦？

　　許是林琳不屑的表情太過明顯，張悅端莊的臉上也多了絲似有若無的尷尬。嗯，俗稱，表情裂了。

　　林睿邊心不在焉的喝著粥，邊想誰說自己小時候愛喝這種粥的？嘖嘖，也太甜了些，要是小孩兒來做的話肯定剛剛好。

　　林睿的八風不動似乎引來了張悅的注意力，「看樣子小睿倒是很喜歡這種粥，是吧小睿？我就說了嗎，周嬸做的東西一向是最對你口味的。」眼角不經意的挑起，弧度不大，顯不出什麼得意的意思，真的是挺關心林睿的，連口味都注意到了。

　　可惜了沒什麼人買她的帳，自己丈夫和那死小子一樣坐的八風不動的；老二一大家子倒是擠眉弄眼起來，張悅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掃過來的餘光都是鄙視，更不用說在她面前向來鼻孔朝天的林琳了。她是不是該慶幸老五沒回來？他敬重的大嫂可不是她張悅。

　　該死的！她現在可是正牌的林家大少奶奶不是嗎？！一個兩個的全都給她甩臉子，就連個出嫁女都能對她指手畫腳！她這少奶奶當著有多少意思？慢慢來，慢慢來，張悅告誡自己，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的，這麼複雜的心理活動居然面上居然半點沒顯。

　　哎呦，不錯呦，林睿挑挑眉，修煉到這份上可不容易，嗯，佩服佩服。不過……

　　「這麼多年下來周嬸的手藝倒是沒什麼變化。」林睿拭淨嘴角，笑著回敬，「難為周嬸記得，不過是小時候看不得母親傷心也不忍浪費罷了。雖說不愛吃甜的，卻總是要吃上不少來安安母親的心。」是啊，你是在對我示好，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誰規定了我要忍讓？！

　　林睿的驕傲一直沒變過，他並不是不懂得什麼叫以退為進，可是對她？林睿輕蔑一笑，他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對著小孩倒是可以一試。

　　林睿這幾句話有多誅心大概只有單蠢如林琳沒聽出來。

　　張悅氣的手都發抖了，卻還是竭力維持面上的平靜，她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

　　「好了，吃飯就吃飯那麼多話幹嘛？今天可是臘八！」林江不滿的放下碗筷，果然還是在顧家活得自在。早知道他才懶得顧什麼面子呢，就是沒了面子又怎樣，他都這把年紀了又能幫這群不成器的多久？！不成器就是不成器，就像爛泥怎麼都扶不上牆。

　　氣都氣飽了的林江在看到林睿的眼神時又心虛起來，再怎麼說自家孩子總是要幫著點的。

　　看看吧，老人家就是這樣啦，嘴裡說的是一回事情，做的卻總是另一回事。林睿在心裡暗暗地腹誹了一頓自家爺爺，但對於爺爺的心思他並不是不瞭解，總歸搖搖頭只能算了。

　　「對對對，這麼多好菜呢，再不吃該冷了。」

　　張悅氣的牙齒直發顫，什麼意思，一到她說話就是該吃飯了？不是叫她閉嘴？！你們等著，等著……張悅嘴角的微笑越發端莊。

　　「小安，我們年十四就回去到時候陪你和顧爺爺一起過元宵。」

　　「……恩，好啊。」顧安下意識點點頭，卻忘了他們現在可是在通電話呢，那人可看不見。「但是你爸爸他們不會有意見嗎？」畢竟是團圓節——而且這時候人們還是挺重視元宵節的。正月十四……顧安皺皺鼻頭怎麼都覺得不太可能啊。

　　「沒有爺爺也想回去了。」看看，他用的不是來，而是回去……只有那個地方才是他心裡的家啊。那麼，小孩兒，你聽懂我的意思沒有？

　　顧安聽著笑了起來；「好啊，歡迎回家。」我怎麼會不懂你的意思呢？

　　林睿聽著顧安緩緩地說著顧家村過年二三事，語調溫和而清潤，微微的勾起唇。一個孩子的聲音為什麼能那麼好聽呢？

　　「小安，快點長大好不好？」林睿帶著笑與歎息的聲音伴著雜音傳到耳朵裡，顧安不知道為什麼臉有些紅。

　　「你不過比我大兩歲罷了。」顧安反駁。

　　林睿聽了失笑，歲啊，他們都要快快長大才好呢。

　　「再給誰電話呢？」自打回來後，林江很少看到自家孫子笑的這麼開心了。嗯，好吧其實也不是笑的很誇張，只是週身的愉悅是逃不出臨江的眼的。

　　「哦，給小安打啊，」林睿眨眨眼大大方方的將話筒遞給了自家爺爺，「要不要和顧爺爺說上幾句？」

　　「當然要啊。」林江倒也不扭捏當下接過了電話。

　　自打這通電話過後，顧安幾乎天天要接到一通來自林睿的電話，當然了，林江也沒忘了和老友聊幾句……即使他的話經常被九爺爺斥之為無聊也樂此不疲。

　　「小睿啊，」林琳很是憂心忡忡，「不會你也交了個小女朋友吧？」先不說年紀那麼小，就那樣的地方能有什麼好人家的孩子？！「姑姑」林睿簡直是無語了，感情這位還惦記著爺爺找了新的啊？頭一次，林睿覺的執著不是一個好的形容詞。「真的是您想多了，爺爺真的沒找什麼新的奶奶！」

　　「真的？」林琳狐疑的看著林睿，看著他的樣子倒不像是在說謊啊。「真的，比珍珠還真。」林睿現在只求趕緊脫身，「爸叫我呢，我要先過去下。」說完就跑根本不給林琳反應的時間。

　　「……」林琳一愣，反應過來了，他只說爺爺，可沒說他自己！難不成……「臭小子，你給我回來！給我說清楚！」

　　「爸，您找我？」林睿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父親面前，說實話吧，雖然他爸對他媽不怎麼樣，但對他倒是真的不錯。重來一次，許多事情他也算看清了，再怎麼混蛋，這個男人是他爸，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林仲平對於自己這個兒子還是很看好的：聰敏、沉穩、霸氣，做事兒靠譜，周全……果然是他的兒子！不過到底是因為他母親的事情，父子關係有些僵硬。林仲平雖說材質平平卻有些大男子主義——他其實挺像賈政的，這種人怎麼會向自己兒子低頭？一個心頭有氣，另一個又梗著脖子不肯彎腰本來父子間的關係是越來越差了；當然，這裡面也少不了「梁阿姨」的推波助瀾。

　　林睿上輩子沒少和自己父親鬥法，可現在卻沒了那性質……老實說看著自己爹賣蠢被女人耍的感覺挺複雜的。大概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恩還有種挺爽的感覺……誰讓你對不起我媽！

　　「過年後你就留在家裡，鄉下不許再去了。」林仲平一開口就是命令，不容拒絕。林睿微微皺眉，難道那位「梁阿姨」聰明了一回沒出枕頭風？

　　「小安，今年到我家過年怎麼樣？」自打顧安跳級上學還拿了雙百的事情傳開後，他在村裡的處境就好了不少。無論什麼時候讀書好又乖巧的孩子總是受家長歡迎的。

　　「不用了，」顧安笑的靦腆，「過年還是一家團圓才好。」王翠是第一個邀約的，顧安不是不知道王嬸兒是真心相邀卻還是拒絕了——他說的不是接口是真心話，過年當然要在自己家和家人過啦。「爺爺也是這麼說的。」本就是順口一提，現在又搬出了長輩了旁人自然也不說啥了。

　　「那成，」來人倒也乾脆，「過年還是一家人在一起是正理。」

　　顧家村這邊管吃年飯叫完年，當然吃飯前的那一掛炮可少不了。

　　年飯倒也不拘著非要是年夜飯，倒是不少人願意中午「完年」。但不管什麼時候完年，早上的祭拜是絕對少不了的；村裡人稱之為「辭歲」。

　　「去看看你外公和你媽媽吧。」九爺爺說話中少見的帶了絲歎息，顧安的心思他多少能理解。他也算是少年失怙，獨自一人飄零的滋味也是嘗過的，所以兜兜轉轉他還是回來了這個地方……大概人老了總是想著落葉歸根的。只是……

　　九爺爺覷了眼顧安，他可沒有那般無恥的父親……九爺爺可沒丟了骨子裡那份清高勁兒，趙子翔的行為在他看來無疑是無恥至極的。但是畢竟是小安的父親，他又實在不好說什麼，於是乾脆對此人閉口不談。

　　「嗯，知道了。」家裡只有兩個人，上午又要辭歲，九爺爺和顧安覺得年夜飯還是定在晚上比較好。

　　顧安的母親是外嫁女用不著拜啥祖墳，只需去看看自家外公和母親就是了——畢竟是記名的，顧安覺得自己還是不去比較好；九爺爺對此倒也沒說些什麼。

　　「外公。」顧安就惡意放下祭品，輕輕喚了句，這位老人他其實並沒有見過幾次，但好歹是帶著記憶轉世投胎的，對於老人家還算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