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銀子
懂事起,讋就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每次父親看著自己時那種或者厭惡或者故作無視的態度,讓他過早地嘗到了那個年紀不該有的心情。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自己還沒有被遺棄掉。
群落裡的其他狼是沒有資格對他示威的,畢竟,血統還是一個隔閡,但是,他無法忍受被包圍在一群懷有異心的狼中間過活。
唯一對他溫和一點的,應該是那頭算上“兄弟”身份的狼了,他叫戰,與自己不同,是一個從小就被父親以及其他大多數狼所重視的傢伙,他遺傳了父親的一身漆黑毛髮,還有金色的眸子,當然,自己的眼睛也是金色,只不過,皮毛的顏色……
讋覺得委屈。
但是,委屈也只是在童年那短短的一點時間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或者是什麼事情作為了導火線,他覺得這也無所謂。
父親如何,母親如何,兄弟如何?
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對自己有害的東西,
就不如,把他們都毀掉算了……
這樣的想法浮現後,讋訂立下了第一個目標,弑父。只要那頭頂端的狼死掉,那麼他就可能重新得到重視——不覺得這是什麼罪惡的事情,因為沒有人教他。但是在他還沒有準備萬全時,那個勉強可以稱作是父親的生物突然間從狼群中消失了。“卑劣的失敗者。”記得得知消息後的他是這樣說的。
第一個目標的突然間喪失讓他有些無聊,但是緊接著是另一個刺激的念頭浮現。
王位。
讋對王沒有一絲的好感,但是他想要讓那頭消失掉的狼在某一日知道,自己的離開讓他有了這樣的機會,那麼,就算是死也會死不瞑目吧——何況還可以順便報復一下那個親愛的“兄弟”,以及總是想要除掉自己的幾個長老。
於是乎,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地進行了。
挑戰狼群中各個看似強大的敵人,狠絕地暴力打擊,就算自己將來不能得到王位,那也可以打擊到戰的總體戰鬥力。
讋以為戰不會阻止自己的行為,就像是之前那樣,他知道戰對於他們兩個的不同被待遇有些愧疚,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利用了這種愧疚。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戰,也是敵人。
但是這一次,戰站了出來,用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假惺惺地說:“讋,別再鬧了。”
鬧?
難不成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都被他,甚至是所有的狼認為是鬧情緒時候的可笑行為?
“你有什麼資格來訓斥我——”
“我是你的兄弟……”
“哈——別開玩笑了!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看,我的顏色,是銀色的——”因為對方隱隱心疼的樣子,讓讋從心底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意。
“分道揚鑣吧,從今天開始,我會用自己的能力來殺死你。”
我們中,只能存活一個。
嫉妒,仇恨,敵視,冷落,讋想要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到戰身上,當得知對方成為狼王的時候,他站在山巔遙望著家的方向冷酷的笑著,他會放任對方得到一切,然後,才會去慢慢的將他們統統搶走。
又經過了多少年,一再出現阻撓著戰的各種行動的讋已經放棄了父母給的名字,他覺得自己不需要那種東西,用皮毛的顏色很簡單地叫自己“銀狼”,然後試圖切斷與之前所有的聯繫——除了復仇的道路。只是,他漸漸地覺得無聊。復仇很無聊,暗算很無聊,一天到晚地躲藏也很無聊,就連活著都是無聊到了極點的事情。
銀狼知道戰因為自己的敵視而行事低調,而且身為王還遠離著狼群,他都知道。
但是有些心結就算是對方死也不會因此解開的。
如果不仇恨,銀狼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著。
再之後就是渾渾噩噩地混時間,偶爾有心情了去在狼王的領地裡搞些破壞。銀狼經常自嘲苦笑,自己真的是越活越退化了。直到某一天,他那冷淡的兄弟身邊突然出現了一頭雜毛狼,他才發覺,更好玩的遊戲原來剛剛開始——
仰頭看著逐漸泛白的天際,銀狼將金色的眸子眯成了一條線,這個世界裡,沒有他討厭的那些狼,也許自己應該在這裡找一個葬身地,然後安安穩穩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至少,這裡的風景不錯。
帶著已經形成了習慣的嘲諷式微笑,銀狼慢慢走向樹林深處。
腳下有輕微的震動,迎面吹來的風中夾雜著一絲絲鹿身上特有的味道,胃已經開始自發地扭曲發出咕咕的聲音,銀狼無奈地發覺,即使是想要死,也不期望是餓死。他放輕腳步,慢慢壓低了身體的曲線,久經沙場的身軀做著完全不會生疏的動作,撥開灌木稀疏的葉子,探進去,然後旋風一般撲向懵懂的獵物。
“砰——”
“嗷唔——”
眼前一道紫光,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銀狼重重地摔了出去,緊接著腦袋和地面親密接觸,好半天,腦中嗡嗡的聲音才消退掉。他憤怒地轉頭,與他相撞的另一個物體也剛好轉頭瞪著自己。
“你找死——”在對方開口前,銀狼毫不客氣地透露出了殺氣。
被搶了臺詞的另一隻張著嘴,尷尬地“啊”了一聲,然後皺眉,低聲嘟囔著什麼。銀狼的三角形耳朵晃了晃,沒聽到,當然他也不會關心。大刺刺地靠近獵物,然後一口咬住被兩頭野獸同時咬殺的可憐幼鹿,拖著轉身就走。
“喂喂,那是我獵到的——!”
對方竄起來,銀狼傲然地挑了下眼角,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難怪是紫毛的,原來是只亜貉,不過,就算是亜貉他也不會打輸。“你有什麼證據?”
“哎?”
“你有什麼證據說他是你的獵物?你喚它它會跟著你跑嗎?”
“不會——”
“那不就成了。”
滿意對方的回答,銀狼挑高嘴裡的獵物,甩著往灌木深處拖。
“喂喂,別用這種手段好吧,我為了逮這頭小東西已經埋伏一天了——”亜貉不死心地趕了過去,他沒打算動手強搶,因為——對方是美人,雖然不是同種族的。而他才不會和美人動手。
“關我什麼事——離我遠點!”
“喂,別這麼絕情啊……至少分我一半啊……喂喂……”
銀狼皺起的眉頭在亜貉追上來以後就鬆開,掛著誘拐小紅帽的表情,他用最無辜的笑臉面對著對方:“這頭獵物在我嘴裡,就是我的,是吧——”在對方回答前又一次開口,“當然我可以大度地分你一半。不過……你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吧?”
不是用商量的“嗎”,而是用肯定的“吧”。這個字,讓亜貉的尾巴暗中甩了一下。
“為什麼不?”
亜貉眼睛深處忽閃著詭異,對面的這頭狼,很有趣,見識過那麼多野獸的冡怎麼可能會看不出對方眼中的算計,不過……過厭倦了獨自行動的生活,或者,耗上對方,會有些驚喜吧——反正自己無聊。
兩頭同樣奸詐的野獸相對視著笑得單純而又無辜,寒風吹過,日後的生活……至少會有點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