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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七國》第29章
  28、三公九卿

  神器居然就這麼在眼皮底下丟了。

  宮廷失竊案殃及全城,嬴政派兵搜查王宮,繼而將覆蓋網擴展到整個咸陽,地毯式搜索仍無任何結果。

  浩然百思不得其解,琴鏡兩物已毀,無異於廢鐵,這時代之人要來有何用?就連自己也不知如何操縱兩件神器,更遑論盜賊了。

  白起仔細思索,道:“會不會是那天太湖中竄出的……”

  浩然道:“蚩尤若來,怎可能瞞得過我們?就算我察覺不到,狐姒與喜媚都是活了上千年的金仙修為,再加個渾渾噩噩的鄒衍……蚩尤決不可能進宮。”

  子辛細想也是,咸陽宮內二妖能耐極強,外加鐘劍兩大神器在,幾乎抵得過整個昆侖仙界的戰力,如此苦苦尋找近月,神器竟如不翼而飛一般。

  鄒衍以蓍草、龜甲、六爻、觀星等術來回占測,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天道冥冥,順其自然,此刻為凶,然而後事轉吉,不可強求。”鄒衍笑道。

  浩然厭煩且疲倦,敷衍地點了點頭,鄒衍低下頭時,目中紅光又一閃,道:“太傅那大船預備得如何了?老朽也頗想跟著出海,見見世面。”

  讓鄒衍去不過就是加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鄒衍雖是神棍,然而觀星術亦是頗有心得,海上航行不可少。浩然隨口應了,便匆匆離開,前去查勘造船進程。

  咸陽宮外,涇水畔一座大船竟已完工九成,李斯監工,徐福負手立於河邊,冷眼觀看。

  上百名勞工在船底處勞碌上漆,浩然心想當皇帝就是這點好,有事只需吩咐一聲,自有旁的人去做。

  然而只用了一個月時間,便能造出這大船,就連浩然亦難以相信,他朝李斯問道:“儲君上哪去尋許多材料,幾天弄出這傢伙來?”

  李斯朝浩然見禮,笑道:“這船本是多年前便已備下,打算出海尋兩位太傅的。”

  浩然微一怔,道:“尋誰?”

  李斯解釋道:“斯於首陽山聽數名仙人交談,曾言海外有仙山,名喚蓬萊。那時兩位太傅不知所蹤,只得回咸陽稟報大王,儲君以為太傅離了凡間,執意要尋,便令人收來龍骨,準備製造此船。”

  浩然點了點頭,道:“以為我倆辭職不幹了。”

  李斯又打趣道:“儲君還言要與太子丹同上此船,揚帆出海……那時將呂相,先王與太后攪得焦頭爛額,頗整出一爛攤子。幸得兩位太傅及時回來了。”

  徐福插嘴道:“若無仙緣,便尋得仙人,也是無用。”

  李斯一笑置之,連喚數聲,上前查看,唯余徐福與浩然二人立於岸畔。

  浩然隨手作了個“請”的手勢,道:“師弟隨我來,有些事與你談談。”

  徐福像是對此稱呼十分錯愕,跟上浩然步子,二人沿河岸徐徐行去,徐福打量浩然,後笑道:“觀太傅年紀,不過二十歲……”

  浩然笑道:“十九,你呢?”

  徐福答道:“二十二。”

  浩然道:“先入師門為大,若非見你使那誅仙劍陣,我原不知與你同門……”

  徐福道:“誅仙劍陣?”

  浩然揚手招來一名秦兵,抽出其腰間長劍,想了想,道:“無形禦有形,九天九地,仙魔盡滅,去——!”

  說畢將長劍指向天空,左手一抖,所站之地亂石灘上登時飛沙走石,無數白色光劍平地掠起,嗖嗖聲不絕,繞著浩然修長身材高速旋轉,如龍捲般沖向天空!

  河畔眾人齊聲驚呼,浩然手腕一抖,收劍,漫天劍影俱是重重疊入手中凡兵內,交予那秦兵。

  浩然道:“師父只傳了你誅仙劍陣?”

  徐福不答,立定,雙眼凝視浩然,道:“既有此本事,為何不誅那宮中妖孽?”

  浩然笑了起來,道:“不是你想的這樣,狐姒並非禍害。”

  徐福卻似是十分憤怒,握拳道:“並非禍害?!狐妖穢亂宮禁,天下皆知,挾秦君而行暴戾之事,洛河六國兵困咸陽一役,殺我凡人六萬之眾,還並非禍害?!”

  徐福極是激動,道:“你身為一國太傅,又是修仙之人,如墨於韓,龐於魏,孔於魯;竟坐視狐妖屠我六國百姓,你……你與妖孽是一伙的!”

  浩然莞爾道:“師弟,我曾經也像你這麼想來著,後才知天道無為,有時候你認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是這樣。”

  浩然又正色道:“何況狐姒並沒有做什麼,她不過想談場戀愛而已。”

  徐福一手握拳,看著浩然許久,不住喘氣,像是想揮出一拳去,卻顧及二人修為,終究不敢。

  浩然道:“先入師門為大……”

  徐福怒道:“你不是我師兄!修為再強,失了人心,與妖孽又有何區別?!”說著將浩然推了個趔趄,轉身怒氣衝衝地走了。

  浩然立於原地,想了一會,點頭笑道:“等你見了師父,就知道什麼才是妖孽了。”

  翌日從全國各地徵集而來的童男童女上了大船,嬴政親率眾臣於河畔送別,徐福領隊,開船出黃河,前往東海。

  浩然立於洛河岸畔,目送子辛離去。嬴政道:“你真的不去麼?”

  浩然搖了搖頭,道:“國內總得留個人顧著,如今那廢棄神器不知去了何處,邪神動向未明,我二人一去,若起變故,再無人制得住。”

  嬴政雖極力掩飾,卻依舊有一分淡淡欣喜,道:“太傅莫太擔憂,鄒師說一切自有定數。寡人還有……呃……”

  浩然笑了起來,道:“稱孤道寡的做甚,說就是。”

  嬴政道:“我還有點事情要問你,趁著仲父……趁著呂賊還未回來。”

  大船出河道,子辛立於船頭,遙望咸陽眾臣,直至浩然成了一小黑點,方轉身回艙。

  鄒衍見子辛手中握著黑色光潔一物,笑道:“塤?”

  子辛點了點頭:“先師所贈,玄龜玉塤。”

  鄒衍似有意要看看,子辛卻不遞過,只笑著謙讓,手裏終日握著那黑塤,須臾不離。

  咸陽宮中,李斯展開一幅羊皮,上面滿是人名,官職,箭頭指向,錯綜複雜的關係就連浩然看了也頭暈,道:“朝中人事你該問子辛才是,不然問你娘也成。”

  嬴政略一沉吟,道:“這事須得保密,不可走漏了風聲。”

  李斯解釋道:“現朝中設左右相兩職,左相呂不韋總攬大權,右相自范睢告老後便空缺,太后數次舉薦右相,俱被呂賊駁回,儲君命斯想法子解決,斯思來想去,唯有恢復前朝三公九卿制,來次朝廷大動,方能略削呂賊專橫跋扈之勢。”

  浩然嘲道:“太后數次舉薦右相,右相是誰?嫪毐?”

  嬴政答道:“你。”說畢與浩然對視。

  浩然險些摔著,道:“誰讓她……罷了。”浩然實是哭笑不得,又道:“那麼我現在要做什麼?”

  嬴政道:“現朝中有六成文武官是呂賊培植,兩成是太后與先王的人,若群起而駁此議,只怕麻煩得很,明日呂相巡國結束歸來咸陽,寡……我打算讓李斯當廷提出此議,你得幫我。”

  浩然道:“三公九卿,人選都是些什麼人?”

  嬴政答道:“三公是太傅,太尉,御史大夫,九卿乃是……”

  浩然道:“呂不韋當御史大夫?”

  嬴政蹙眉道:“太傅掌文,太尉掌武;御史大夫專管彈壓百官,不行實務,關他什麼事?”

  浩然道:“那呂不韋做甚?”

  嬴政道:“沒他的份兒。太傅是你,太尉王翦,御史大夫馮高……”

  “……”

  浩然色變道:“政兒,萬萬不可!”

  嬴政一甩龍袖道;“什麼萬萬不可?我便是要激得呂賊當庭暴怒,你再將他一劍斬了……”

  浩然此刻真是有苦無處訴去,道:“這不成,略作改動,將太傅去了,改為丞相。”

  嬴政挑眉與浩然對視,峻聲道:“為何不成?”

  浩然吸了口氣,道:“大秦不能沒有呂不韋,雖然他必須得死,但沒有他掌權的這幾年,國家商、兵、鹽、鐵都不足以積累到能揮師而滅六國的地步。”

  嬴政冷冷道:“就連你也不能?”

  浩然道:“我不通政,子辛也不成。”

  嬴政道:“不通可以學,呂不韋先殺了再說。”

  浩然知道嬴政那倔驢脾氣又要發作,未料其忍氣吞聲這許久,竟是籌備了辣手計謀,要將呂氏黨羽徹底剪除,若是子辛在此,當可將嬴政教訓得啞口無言,然而自己卻沒這個本事。

  浩然道:“你得聽我的,忘了你母后曾說過什麼?”

  嬴政硬著脖子不答,立於一旁的李斯噤若寒蟬,過了許久,嬴政道:“嫪毐是他送進宮內……”

  浩然打斷道:“我可與你作保,只要我和子辛呆在秦國一天,太后便不會廢你。”

  嬴政依舊不吭聲。

  浩然道:“明日廢左右相,鹽鐵府之議,只要你依我所言,退一步,讓出丞相一職予呂不韋,我有信心此議能成,不過是再忍他一段時間。”

  嬴政終於道:“好罷。”

  浩然又沉聲道:“別當面應承一套,背後又做一套,早朝時我若見你反悔,當轉頭就走……”

  “知道了!”嬴政不耐煩喝道。

  浩然點了點頭,道:“還有別的事要問麼?”

  嬴政籲了口氣,道:“沒有了。”說話時目光望向地面。

  浩然道;“有事就說。”

  李斯知師徒二人有話要說,便識趣退下。

  書房中靜謐無比,落針可聞。

  嬴政沉吟許久,而後道:“你……近來不高興?”

  浩然笑了笑,道:“現好了,勿多念。”

  浩然離了禦書房,抱膝坐於御花園亭內,眼望夜間漆黑花園,想了片刻,從懷中掏出巴掌大一潔白玉塤。

  子辛四仰八叉,呈“大”字型躺在艙內呼呼睡得正酣,呼嚕聲如雷,手中仍抓著黑塤。

  浩然手指摩挲白色玉塤,笑道:“奸臣呼叫昏君,奸臣呼叫昏君,聽到請回答,OVER。”

  春夏交接時的清風穿園而來,浩然等了片刻,不聽應答,唯有微風穿塤孔而過,發出嗚嗚輕響,又過一會,白塤傳來子辛迷糊的聲音。

  “唔唔,聖明天子收到,正在睡覺,下床氣很大,自去尋炮烙,OVER。”

  浩然笑了起來,道:“別睡了,與你說件事,明日廷上,你徒兒要削鹽鐵官,左右相,立三公九卿。恐被人駁,著我舌戰群臣,我口笨舌拙,到時還仰仗大王幫照應著……”

  子辛握著黑塤,沉默聽了會,點了點頭,道:“容孤細想,明日破曉時尋你。”

  子辛睡到一半被吵起,微覺頭昏,便出艙去尋河面冷風來吹,好令腦子清醒些許,於那船舷邊偉岸而立,站了片刻,忽耳朵一動,察覺到異狀,似聽到孩童啼哭聲。

  子辛不發出絲毫聲響,沿著舷梯下了船內,那哭聲逾發明顯,在艙中傳來。

  子辛屏了氣息,閃到一處堆疊起的木桶,朝那通鋪上望去,只聽一男孩哭哭啼啼道:“痛……”

  鄒衍手中提了一銅壺,拉著那男孩左手,以金刀劃破其指,接了幾滴血,童男之血順壺嘴淌了進去,鄒衍摸了摸那男孩的頭,安慰道:“成,不痛了,接完了。”又給了他一枚麥糖,轉身去拉另一名女孩的右手,同時低聲喚道:“噯,醒醒……”

  這是要做甚?子辛心中一凜,眼望鄒衍沿路收集了三千童男童女之血,晃了晃銅壺,發出輕響。這才轉身上了甲板。

  子辛逾發疑惑,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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