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上元節•人約黃昏後
依舊是上元節,依舊是花燈千盞,依舊是人山人海,然而身旁已換了人。
劉禪與張慧一前一後走著,阿斗只覺說不出的滑稽,這就是未婚夫妻?逛燈市?真夠浪漫的。
星彩步子小,阿斗時不時得停下來等她,走幾步,停一會兒,還得顧著別讓滿街人擠了,占了便宜去,陪小女生逛街有夠頭疼。
阿斗站了一會,見星彩走上來,道:“哥給你買個東西?”
星彩笑了笑,指道:“好,過那街去。”
阿斗見一販子抗著麻杆,上插五顏六色風車,在春夜裏繽紛亂轉,點了點頭,道:“哥也喜歡這個。”正湊上前去選,星彩卻看也不看,擠到一間臨街店鋪前。
店外懸著一面招牌,上書“玉”字。星彩笑靨如花,招呼道:“哥!”
阿斗站了一會,打發走賣風車的販子,自嘲道:“小爺這人生真夠簡單,一個風車就哄走了,還不帶回頭的。”
星彩選中兩塊拼在一起的鴛鴦翡翠,笑著看了看阿斗,滿以為阿斗會討一塊去。
然而阿斗卻問:“兩塊玉,多少錢?”
“三兩銀子。”
“三兩打個銀晃晃小面具……”阿斗哼哼道,掏出碎銀付賬,星彩聽得一頭霧水,阿斗又道:“收好,別擠掉了。”竟是毫不關心那鴛鴦玉另一半會給誰。
星彩略有點不高興,默默走在前頭,阿斗忽想到趙雲,自己與他出門,卻是從未有過一個等另一個的時候。
按道理,趙雲走路該比自己快才是。
但每次出門,只要自己在,趙雲步伐卻是能調整到兩人並行,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沉戟那傢伙步子就快多了,幾乎每次都是自己追在沉戟身後。
“想什麼呢,哥!”星彩微有不豫,喚道:“快點罷。”
阿斗笑答道:“得照顧仔細了,不能走在你前頭,也不能被你甩在身後。也真不容易。”
阿斗又道:“星彩,去老君觀麼?”還未來得及招呼,星彩又被新奇事吸引,擠到長街另一側去。
阿斗忙不迭地跟上,見牆角那小道士扛著一面招幡,生意冷冷清清,登時哭笑不得,道:“小神棍又出來騙錢了。”
星彩疑道:“什麼騙錢?”
阿斗朝于吉使了個眼色,後者烏黑的雙眼一亮,笑著招呼道:“來來來,看相拉。”
星彩亦是孩子心性,上前去拈了個字兒,于吉接過,看也不看,閉著眼,頗有神棍氣質喃喃念道:“金龍玉鳳,天作之合……”
“咳!”阿斗怒了。
于吉後半句被嚇了回去,楞楞眼望阿斗,阿斗蹙眉連使眼色,又以口型示意。
(誰讓你測這個,換別的!少給老子找麻煩!)
于吉與星彩大眼瞪小眼,星彩蹙眉道:“怎了?”
“啊……啊……”
“姑娘!你、你印堂發黑!”
“你……”星彩哭笑不得。
于吉迅速組織起語言,連珠炮般道:“你你你,你所嫁非人!來日你夫君不忠,你命犯天煞孤星!克克克……”
于吉還沒克完,星彩已楞在當地,繼而黑了臉,一語不發,撇下阿斗便快步離去。
于吉“嘿嘿”一笑,道:“給快糖吃吧,哥……”
“你過了!”阿斗只覺一肚子眼淚沒地方哭去。
于吉又笑道:“她跑拉,哥,你打算上哪兒去?”
阿斗追了幾步,見星彩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又回來道:“快,算算她跑哪去了。”
于吉笑道:“別管拉,老天爺給你安排好了。哥,你先自選一處去貝。”
阿斗疑道:“什麼?”
于吉接過阿斗給的銀兩,指指城西老君觀,道:“西面?東面?命裏的姻緣線兒牽著,只能選一處去。”
阿斗微微眯起眼,道:“星彩怎麼辦?”
于吉把銀兩揣兜裏,答道:“選了就不帶悔的。說,選哪面。”
阿斗沉吟半晌,轉身推開熙攘人群,朝城西老君觀走去。
待得阿斗走遠,于吉才轉頭道:
“去年上元節,大鴨子也和你一樣,跟在他身後,去老君觀來著。”
沉戟從巷內轉出,問道:“大鴨子?和我一樣?”
于吉吐了吐舌頭,接過沉戟遞來的銀兩,撇嘴道:“這麼點兒。”
“沒了。”沉戟漠然道:“先欠著,下月發了軍餉再給你。”
于吉笑道:“他要死拉。”
沉戟疑道:“誰?”
于吉支支吾吾,不敢多說,沉戟看了他許久,繼而轉身朝老君觀跑去。
那夜,他們宛如經歷著一場花燈下的追逐戰,燈火映得元夜如晝,燦爛繁華。
阿斗與無數陌生人擦肩而過,快步奔上四十九級臺階。
沉戟不耐煩地推搡開擠在身前的人,奔向老君觀,繩索穿著花燈,在風中微微搖晃,照得他的面容充滿期待。
他大步流星,一跨兩級臺階,心中狂跳,匆匆上了老君觀。
沉戟立於老君觀外,靜靜看著遠處的幾人,一番奔跑令他氣力不繼,喘息許久,平靜了下來。
星彩似是扭了腳,坐在樹下,低著頭。
趙雲俯身在她面前,一手為她按摩腳踝。
阿斗哭喪著臉,立於星彩身後。
趙雲像是在替阿斗賠罪,又摸了摸她的頭。
許久後,星彩才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趙雲轉過身,要背她起來,抬頭時看見了沉戟。
沉戟走上前,拉起星彩的手,漠然道:“我帶她回去,你們玩。”
趙雲忙道:“我來,你帶公嗣隨處走走,不可太夜歸。”
沉戟道:“我住府裏,你現住城東軍營,我順路。”說畢單膝跪了下來,要背星彩。
阿斗幾次要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道:“要不……我背星彩回府,你倆逛街去?”
“……”
說完這句,連阿斗都只想仰天咆哮。
這是什麼狗籃子的姻緣!老子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奶吉掐死然後推到井裏!
沉戟背著星彩,穿過人聲喧鬧的街市,周圍暗了下來,燈火離他們遠去。過了一會,星彩又抽泣起來。
“他不喜歡我……”星彩哽咽道,伏在沉戟背上。
沉戟高大的身影在街中投得許長,他答道:“他也不喜歡我。”
星彩渾沒注意沉戟在說什麼,又哭了一會,道:“他連問也不問我,他……”
沉戟停下腳步,許久後道:“他問過我。”
星彩擦去眼淚,怯怯道:“誰?你也有喜歡的人?哪家姑娘?”
沉戟道:“嗯。”話中忽帶著一絲欣喜之意,像是想到了什麼事,過去的,未來的。
他加快腳步,朝府裏走去。
數千盞浮燈在河面上映出點點火光,直蔓延到河的盡頭。
“傻笑什麼呢,師父。”
趙雲不答,過了一會,並肩走著的師徒二人手碰了碰,接著,自然而然地牽在了一起。
阿斗手臂觸到子龍的護腕,傳來一陣鋼鐵的冰涼,那感覺令他砰然心動。他的手掌摩挲著趙雲溫暖而安全的大手,笑道:“你不巡城麼?”
趙雲打趣道:“一日沒守著,你就闖禍,自己媳婦也跑丟了,還巡什麼城?”
阿斗嘲道:“也不知誰是誰媳婦兒呢。”
趙雲手掌熱了些許,阿斗轉頭再看時,卻見趙雲笑著別過頭去,眼望河上燈火,竟是如少年人般,不知如何作答,許久後咳了一聲,道:“阿斗,你要什麼,師父給你買去。”
阿斗忍不住又笑道:“老男人談戀愛,如同舊房子著了火。”
趙雲這下尷尬得無以復加,臉直紅到耳根,道:“師父給你買個風車。”便藉故要走開,阿斗忙扒在他盔甲上,半拖半抱大笑道:“師父你害羞個啥,害羞個啥……”
說話間那街上又有無數人朝他倆望來,趙雲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
“你看這河面……浮燈……阿斗,師父帶你去看燈……”
“嗯嗯,好!”
趙雲終於尋到話題來岔,道:“往年只、只見這河上燈火,今年我們去下游看看,看這燈都漂了去何處。”
“師——父——英——明!”阿斗也不管人多,像只樹懶般掛了上去,趙雲只好背著他,逃命似地沿著河岸一路朝下游走。
成都城外,一片樹林的黑暗裏發出忽明忽暗的火光。城裏飄來的浮燈到了這處,便被河面礁岩攔住。
河水淙淙流走,數千紙燈卻在水面漂浮。把狹小的空間內映得如同仙境一般,燈光處處。
阿斗俯身撈起一盞紙燈,笑道:“看這盞。”
趙雲笑道:“小樹林裏真亮。”
子龍摘了頭盔,蹲在阿斗身旁,阿斗就著紙條念道:“與小蘭……這還別字,生生世世……”
“情比金堅……”阿斗與趙雲一齊笑了起來,阿斗道:“都是這玩意兒。”
趙雲撿起一個燈,阿鬥眼尖,疑道:“喂,師父,你幹嘛,不放它走也別……”
趙雲忙笑道:“沒什麼。”遂幾下把那燈裏紙條取了,揉成一團,阿斗登時好奇得快要爆炸,按著趙雲索那紙條。
“那是什麼?!”
“不是什麼,不是……”
趙雲把紙條塞進嘴裏,阿斗伸手去撬,卻苦於力氣扳不過趙雲,倆人摔在樹林裏地上,趙雲艱難作了個吞咽的動作,笑道:“沒了,沒了。師父這戲法變得厲害不?”
趙雲躺在地上,阿斗騎在趙雲身上,使勁掐著他脖子搖晃道:“寫的什麼,一定有鬼!”
趙雲只是不住地笑,阿斗搖了他片刻,兩人看著彼此。
阿斗俯下身去,趙雲反手摟著他脖頸。
他們接了個吻。
那瞬間,浩瀚星空的某一點化開無數流星雨飛來,掠過他們的雙眸。
隔著彼此內心的一層柔紗,終於被神祗的手抽走。
壓抑了許久,瘋狂的依戀在此刻化為火般的纏綿,他時刻也不想離開趙雲,亦知道他不會離開他。
那夜,趙雲冰冷的,仍穿在胸膛上的鎧甲令他顫慄,然而他卻能清楚感覺到,鋼鐵盔甲下有力的心跳與滾燙的肌膚。
“冷不?”
“不,挺好……”阿斗抓著子龍的手,趙雲翻過手腕,與他十指交扣,溫柔地伏了上來。
阿斗在這接吻中趨近窒息,他的手指一路往下,撫過盔甲,摸上子龍的小腹,他的腹肌分明而厚實,他緊張地摸到下身,並把他的那物握在手裏,輕輕套 弄。並同時感覺到兩根手指探入自己後穴,不由得緊張無比。
他生出一絲恐懼,莫名的恐慌,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師父……”
前戲已足,他卻遲遲不敢面對那一刻,抱著趙雲臂膀的手微微發抖。
趙雲低聲道:“師父太久沒……怕弄疼了你。”
阿斗籲了口氣,道:“輕點,受得了。”
“啊……”
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令他吸了口氣。
他赤 裸的皮膚與冰冷的鎧甲相貼,並感覺到腿 間被子龍粗大的那物頂開,不禁流出眼淚來,是感動,抑或是期待,就連他也說不清楚。
阿斗眼前發黑,咬牙竭力抑制自己不失聲叫出。子龍停了動作,肉根滾燙,並在他體內陣陣搏動,顯是忍得十分辛苦。
過了一會,子龍不知所措地抱緊了他,稍動了動,道:“好些了麼?”
阿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迷戀地去摸子龍眉毛,道:“你破壞氣氛了。”
趙雲亦笑了起來,拉著阿斗的手,覆在自己英俊的側臉上,低頭吻了吻他的唇,道:“主公,子龍喜歡你。”
那聲突如其來的主公,令阿斗生出不由自主的顫抖。
繼而在子龍緩慢的□中,他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快感,子龍的動作緩慢且深入,每一次插入,都直頂到他的興奮點,令他心上如貓抓一般不得宣洩,唯有嗚咽、呻吟不休。
他逐漸習慣了這持續的抽 插,並沉迷其中,與金屬的摩挲,以及子龍可靠,有力的臂膀,每一下頂進最深處,都充滿了力量。
阿斗肩膀劇顫,緩慢積聚起來的情 欲沖近□,他去摸按在自己胯下的子龍的手掌,子龍翻過手來,與他互握。繼而用無名指緩慢揉搓他的後庭外沿,那陣酸麻直通過背脊傳到頭頂,令他頭皮發麻。
“停一下。”阿斗筋疲力盡道:“師父,你太……我撐不住。”
子龍笑了起來,側躺下來,兩人身體相對,他伸出臂膀擱在阿斗頸下,另一手則抱著他的腰,道:“想玩什麼花招?師父陪你玩?”
阿斗又忍俊不禁,道:“你還會……嗚……”
子龍與他說話之時卻不抽出,只待阿斗開口,便以肉根輕頂,阿斗被弄得渾不知如何是好,一句話斷斷續續,竟是說不完整。
最後他發出一陣哢哢嘰嘰的聲音,道:“師父,你學一……下。啊。”
子龍緊緊抱著他的腰,那一下頂中敏感點,溫暖的唇在他耳畔親了親,道:“那是什麼?休想玩促狹。”
“你……學就……是。”阿斗被弄得神智恍惚,雙目失去焦點,趙雲又停了,阿斗才喘息著回過神來。
接著,趙雲學著阿斗那古怪聲調,叫了幾聲,阿斗忍著笑,死命抱著趙雲脖頸在他耳畔吸 吮,道:“帥呆了……啊!”說話間又被頂了一記,趙雲呼吸急促,阿斗卻情不自禁,先一刻泄了。
幾是同時,一股滾燙熱流注入他的體內。
趙雲籲了口氣,在他臉上溫柔吻了吻,道:“那古怪叫聲何意?”
阿斗摸了摸趙雲的臉,笑道:
“師父,你是史上最帥的……變形金剛!”
說畢他別過頭,按捺不住地大笑。
成都府前。
趙雲抖了抖劉禪的貂皮外袍,拍乾淨袍上草屑,為他披上,又過狐尾皮帽,幫他戴好。
阿斗拍了拍那匹戰馬,笑道:“師父,我回去睡覺了,親個?”
趙雲眼望府門侍衛,點了點頭,道:“先欠著。”繼而縱身上馬,不理會阿斗那無賴要求,催馬走了。
阿斗逕自好笑,回了府內,搖搖晃晃,念叨道:“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他一路穿過回廊,見房內亮著燈,疑道:“誰在?”
趙雲領驃騎將軍一職,已搬出府外,唯餘沉戟住在花園對面的小屋裏。阿斗正尋思正好叫沉戟搬過來,免得那小屋狹隘潮濕。
伸手推開門,外間案旁坐的那人,正是沉戟。
阿斗與沉戟對視一眼,笑道;“剛想叫你搬進來呢,你鋪蓋就收拾好了。”
沉戟不答,低頭去弄一件物事,阿斗心情極好,打趣道:“今年還給我做兔子燈?”
沉戟頭也不抬,道:“喜歡?”
阿斗笑呵呵道:“喜歡。”
他舔了舔嘴唇,攪了這大半夜,口乾舌燥,端起沉戟面前茶杯,仰脖喝了。
“好甜。”阿斗笑道:“大老爺們,怎喝這放了糖的果茶,哪兒送的?”
沉戟粘好了兔子燈,插進一截蠟燭點亮,放到桌上,繼而蓋熄了油燈。
阿斗呼出一口甜香氣,眼望沉戟去取書架上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笑道:“別動甘大哥給的……”
下一刻,阿斗意識到不妥,道:“你剛給我喝的茶裏放的什麼?”
沉戟打開盒子,取了枚藥,拋進嘴裏,答道:“‘給’你喝?你自己喝的,與我無關。”
“……”
“荊沉戟!你在茶裏放了什麼!”
“混賬!!我要死拉!!”
如是,于吉道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鐵口直斷,再次一語成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