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抉擇之難
是年夏秋之際,漢太子劉禪,禁衛統領荊沉戟率領大軍南下荊州。
上將軍趙雲於江陵城與關羽會師,勢如破竹,直取南郡,東吳政權已是風中殘燭,孫權老來多疑,陸遜遭到流放,呂蒙積勞成疾一病不起,南郡有兵無將,派朱宣守城。
東吳新輩將領俱缺對敵經驗,何人能擋趙雲?
不到十日,南郡城破,關雲長陣斬朱宣,繼而分兵前往襄陽城,趙雲留守南郡,整軍待發,拆開了臨行前諸葛亮交付的錦囊。
此刻阿斗尚且在江陵城外。
江陵防守得如鐵桶一般嚴實,顯是恐怕關羽外出征戰時被司馬懿,孫權覷機抄了老巢。
周倉在城樓上一見劉禪,忙開城來迎,阿斗示意罷了,只讓周倉出城,問了幾句話,便與呂布匆匆趕往南郡。
雨絲紛飛,夏末的小雨細密而繁瑣,漫空中織就無數的網,罩了上來。
阿斗嘆了口氣,又回到荊州了,數年前他從荊州走了出來,而今回到這裏,頗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沉戟策馬於他身旁不疾不徐地跟著,看了遠處一眼,默不作聲。
阿斗笑道:“荊家村。”
沉戟點了點頭,道:“荊家村。”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當年關羽率軍去猛攻襄陽,阿斗帶著貂蟬的信前來求援,本未曾料到普普通通的一個侍衛,竟是扭轉了荊州乃至全天下的戰局。
阿斗忍不住道:“仔細想起來,現在的局面,有一大半是你定下來的。”
沉戟微一沉吟,答道:“我是士。”
阿斗明白他話中之意,若以孔明,趙雲等人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作戰方針,短短幾年間,全不可能越過漢中,一舉破曹,就連漢中這塊肥肉的拉鋸戰,估計還需持續好幾年。
沉戟是浴血衝鋒,踏入險境的決定性棋子,單槍匹馬殺到之處,萬軍喪膽,所向披靡。也正是如此,一介武勇之人,難以勝任具有全盤大局觀的將帥之位,說到底不過是個敢死士卒。
沉戟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上兵伐謀,須得有人指揮他,他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否則便是白門樓的身死之局。
阿斗笑了笑,道:“你打破了無數僵局,要不是你敢沖敢死,這戰爭不知道還得打多久,早一刻定了天下,也算是造福百姓。”
沉戟漠然點頭,不置可否,阿斗又補了一句:“謝謝你,我……也不知道怎說。”
沉戟這才微笑道:“不用了,你喜歡就好。”
二人心有靈犀,相視莞爾,朝南郡趕去。
南郡城門緊閉,牆上架起上千把連弩,虎視眈眈指向荊沉戟。恐怕是東吳喬裝奪城的反攻軍。
沉戟縱馬出列,駐於城外曠野中,視寒光閃爍的連弩於無物,冷冷道:“趙子龍何在?”
城門守軍下去通報,少頃趙雲幾步上了城樓,眼望沉戟,蹙眉道:“荊將軍?”
“開門。”沉戟道。
趙雲朗聲道:“荊將軍此來何事?”
一聽此言,城門上守軍紛紛收了連弩,確認是自己人,當即便有人下去開城門。
趙雲怒道:“誰讓你們撤弩的!”
眾兵士嚇了一跳,只好又把弓弩乖乖架上。
趙雲道:“攻克建業,子龍一人足矣,將軍請回。”
城內,城外數萬人暗自捏了把汗,這是漢營內訌?
沉戟道:“我奉丞相與主公之命前來助你,請趙將軍開城門。”
趙雲答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將軍請回。”
沉戟道:“主公在後,正率領一萬弩弓兵趕來此處。”
趙雲沉默了一會,阿斗終於趕到,排開眾人,眼望城樓上趙雲,忐忑道:“師父。”
“師父,我來……拜祭我娘。”阿斗鼓起勇氣道。
“師父!”姜維此刻也到了。
趙雲只得嘆了口氣,揮手示意開城門。
南郡守兵這才如得大赦般地鬆了口氣,開玩笑,上將軍與皇帝較勁,過了就算,城門上幾千把弓箭指著皇帝與禁衛統領,算起帳時拿小兵開刀可不是玩的。
阿斗與姜維並肩入城,沉戟識趣地徑去安排兵馬。
趙雲只在城樓上露了個面,便不知所蹤,阿斗在街道上看了一會滿目瘡痍,焦黑的南郡房舍,以及街道兩旁與親人失散的民眾,幾乎能切身體會到趙雲隱忍的怒氣。
他朝前來迎接的副將問道:“師父呢?”
副將茫然搖頭,一路帶著阿斗與姜維進城主府內,又道:“趙將軍請主公先歇息,這處已收拾停當。”
阿斗嘆了口氣,打發走那副將,姜維自去傳午飯,少頃沉戟來了,二人在府中正廳坐了一會,相對無言,阿斗忽道:“你的兵呢?”
沉戟答道:“安排好了,等開飯。”
阿斗忽道:“待會你和伯約一處吃,我去走走。”
沉戟與阿斗對視良久,阿斗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去找師父說說話兒,成不?”
沉戟十分莫名其妙,道:“去就是,我什麼時候阻過你了?”
阿斗笑了笑,轉身出府。
尋到中軍帳內,漢軍見太子親臨,俱是爭相聳動,讓出一條路來。
已是午飯時間,阿斗沿路尋去,打發了引路兵士,找到了趙雲的帥帳,帳中空無一人。
門外坐著十數名黑衣軍,正是趙雲親兵,正各自端著瓦碗吃午飯,阿斗忙讓他們回位,道:“師父呢?”
有人稟道:“將軍未回。”
阿斗道:“吃你們的,別管我。”遂尋地坐了,見木凳旁放著一副碗筷,碗中是數個饅頭,又見幾名士兵就著一盆鹹菜,一盆醃豆吃得不亦樂乎,莞爾道:“這是師父的位置?”
眾人點了點頭,神情冷漠。
阿斗掰了一小塊饅頭,嚼起來又乾又硬,醃黃豆鹹得苦澀,忍不住心想,與士兵同吃同住,日子果然不好過。還是啞巴聰明,跟著主公吃住一處,大魚大肉。
相比較起來,呂布純以個人形象統帥軍隊,趙雲則像個真正的將領,頗有前朝霍去病,後人岳飛的風範。
阿斗忍俊不禁,心想什麼時候也得把呂布趕去與士兵一起,光搞個人崇拜要不得。
左等右等,不見趙雲回來,士兵已各自吃完收拾碗筷,阿斗只得懨懨起身,離了軍營。
他朝城西走去,隨處亂逛,也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處翠綠的園子前。
園內植物欣欣向榮,周遭則房舍坍塌,顯然縱是戰火蔓延,亦從未波及到此處,趙雲下令,不得擾了園內主人?
這是什麼地方?住著什麼人?阿斗好奇心起,信步朝園裏走去。
園外只有一間歪歪斜斜的破木屋,像是有人收拾過,園子正中央,立著一塊白玉石碑。
看到背對自己的那人時,阿斗停下腳步,躲到樹叢後。
趙雲一身銀鎧未卸,身上滿是土灰,跪在甘夫人的墓前。膝旁置著一壇酒,面前擺著一個小小的銅香爐。
墓碑擦得纖塵不染,墓前草坪修剪得十分平整,落葉,乾枝已被剪去,墓上朱筆所題紅字又被精心描過一次。
趙雲點了香,微笑道:“倩兒,哥來看你了。”
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把香端正插進爐中,又在墓前斟了三杯酒,旋也給自己斟了一杯,端著酒,凝視那白玉墓碑。
“倩兒,阿斗長大了,不再是跟在子龍身後亂轉的小蘿蔔了……”
“阿斗不再愛哭了,比之從前一味亂哭胡鬧,他現在更懂如何哭,何時哭。”
“子龍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倩兒,子龍每年都替你帶著他過節。”
趙雲竟是全不提軍旅征戰,平定天下,他跪在墓前,所說不過阿斗平日瑣碎之事。何時受了何傷,生了何病,記得一清二楚。
趙雲嘆了口氣,道:“倩兒,阿斗要當皇帝了。”
那話輕輕一提,便即帶過,仿佛與他毫不相干。
趙雲最後道:“這次阿斗將把你遷去成都,與主公合葬;待得攻破建業,子龍便將掛印封金,重回遼東。”
“子龍的事情已辦完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來日黑土千里,白雪漫天,子龍會為你點上一盞……長明燈。”
趙雲仰脖,把酒一飲而盡,繼而轉身離開了陵園。
阿斗過了好半晌,才從樹後緩緩走出,香已燃完,爐燼沉沉如霜,趙雲飲過的酒杯,仍拋在地上。
阿斗上前以袍袖擦了擦石碑,也跪了下來。
阿斗道:“老媽,你生了塊叉燒,叉燒……來給你磕個頭。”
阿斗在墓前磕了個頭,旋即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紅著眼,起身走了。
離開墓園後,阿斗不再去找趙雲,他回到城主府內靜靜躺著,思考要如何留下他。
沉戟在外間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書。
“那啥。”
沉戟不答,阿斗起身瞥了一眼,見又是那本道法經卷,上繪男子全身經脈與穴位圖,嘲道:“看這好幾年了,還沒看完。”
沉戟漠然道:“哪有時間。”
阿斗翻了個身,趴著,過了一會,姜維來了。
“我問你,哎,姜小維,別摸了。”
姜維笑道:“小爺給你鬆筋骨呢!”
阿斗被姜維揉得直哼哼,忽道;“師父要走了?”
姜維動作一頓,阿斗道:“你知道?”
姜維沉默了許久,方反問道:“你咋知道的?”
阿斗道:“他想回遼東去?”
姜維不予作答,阿斗又道:“你去說說成不?”
姜維答道:“我說過了,不成。”
沉戟看了姜維與阿斗一眼,阿斗眼圈兒泛紅,道:“你再給他說說。”
姜維道:“我和你一道去?”
阿斗喃喃道:“他不要我了,他恨得我要死。”
姜維嘆了口氣,摸了摸阿斗的頭,笑道:“怎會恨你,我去想法子罷。”
阿斗拉著姜維,道:“你千萬……伯約,他也是你師父呢。”
他的手攥得緊,像握住救命稻草,姜維終究不忍心再說什麼,道:“知道了,包在我身上就是。”
阿斗趴在榻上,等著姜維回來,像在等待一個終將到來的審判,很快天就黑了,房外喧囂無比,兵來馬往的,他坐起身,朝外看了一眼,又懨懨躺下。
姜維去了不久便回轉,道:“我還沒見著師父,他就走了,今兒晚上動身前往壽春了。咱怎辦?”
阿斗把枕頭摔到一旁,起身道:“我們也走罷。”
姜維卻道:“我走不得,師父留了信,交代我守城……你去罷。”說畢看了荊沉戟一眼,與阿斗二人心下了然。
正說話間,孫亮匆匆趕到營內,道:“今夜趙子龍將軍就走了?”
阿斗忽生一計,道:“妹夫,我想了個法子。”
阿斗,姜維,孫亮三人坐於一處,小聲商議片刻,孫亮面若止水,不見喜怒。
阿斗方道:“你看這樣成不?”
孫亮沉吟片刻,望向劉禪,道:“二舅吩咐了,怎能說不成?”
阿斗又道:“啞巴,你過來給子明說說,他家裏當年究竟是咋回事。”
沉戟走到三人中間坐下,漠然道:“你父被許貢門人刺傷後,原不會死。”
孫亮動容,顯也是頭一次聽到此話,忙蹙眉問道:“此事何解?”
沉戟道:“那天我做客江東,與他同去狩獵……”
數十年前,呂布與孫策因討伐袁術一戰結識。
孫策重武,有意籠絡呂布為己用,自是十分熱情,以武會友,點到即止,正投了呂布所好,二人一見如故,當即結為莫逆之交。
阿斗忍不住笑道:“你與孫伯符倒是合得來。”
沉戟微一沉吟,便答道:“他有你的骨氣,無你的痞氣。”
阿斗想到孫策能恩威並重,對敵則不擇手段剷除障礙,對能容之人,則極力籠絡,倒是與自己性情有幾分相似。
只惜孫策氣量不廣,終無法成就帝業,江東死於其手下的名士不計其數。前有高岱,于吉,後有許貢。凡得人心者,威望在孫家之上且不服其管轄,孫策必辣手殺之。
一時間導致江東士族人人自危,不投孫,便無路可走,許貢上書獻帝,道孫策驍勇,應召回洛陽,在天子腳下加以控制。
呂布得到消息後,派人通知孫策,孫策便當眾下令把許貢絞死。
私自斬殺朝廷命官實是死罪,於是獻帝派溫侯前來徹查此事。
沉戟想了想,道:“那時本只想讓他提防,不料伯符比我還狠,當場便把許貢殺了。”
阿斗只笑不語,心想這兩人的行事作風還真是相似。
呂布攜貂蟬抵達江東後,裝模作樣地把孫策訓斥了一頓,此事便不了了之。孫策見故友前來,極力邀請呂布一同外出狩獵,貂蟬則與大喬有同門之誼,留於建業。
呂布坐騎神駿,與孫策共逐一鹿,馳騁時把孫策遠遠拋在後頭,孫策坐騎亦是好馬,又把跟從之人甩開一大截。二人途徑一片樹林時,埋伏已久,蓄意為主報仇的許貢門人突然竄出,暗箭飛射,孫策驟不及防,被射中面門,當即摔下馬去。
所幸孫策懷藏大喬所交付的計都羅喉瞬獄箭,當場射殺數名刺客。
沉戟看也不看那金匣,道:“就是這個。”
阿斗收起箭匣,道:“那時你丫就自個跑了?”
沉戟道:“我怎知會有人暗殺他?”
孫亮忍不住問道:“二舅別岔,後來呢?”
呂布射得那鹿後方回轉,見孫策受傷,登時愕然,忙把他送回建業,喚小喬前來診治。
阿斗仍忍不住打岔道:“聽說孫策被喚‘美孫郎’,模樣好看得很,臉上中了一箭,可惜了。”
沉戟嘲道:“臉上中一箭又如何了?侯爺從前不也破了相?”
孫策雖面部受傷,於性命卻是無礙,出了這事,呂布亦不好再留,只親眼見著小喬調藥,厚厚的一層敷上了,又綁了繃帶,方放下心。
歸根到底,雖是孫策自己惹事,然而無論從許貢之事,還是從暗殺一事,呂布都逃不掉責任。
孫策是他唯一的朋友,若自己不派人來傳遞消息,許貢便不會死。
退一步說,縱是狩獵那日,二人寸步不離,孫策亦不會招來此禍。
沉戟又道:“那夜我看著他歇下,又告訴他,男兒縱是長相有損,其心無損,又有何礙?”
阿斗道:“他聽了麼?”
沉戟點了點頭,阿斗道:“聽說他最後是照鏡子時……十分生氣,傷口迸裂而死的。”
沉戟嗤道:“孫伯符豈是這等人?”
孫亮道:“這與我大娘……又有何關係?”
沉戟揚眉道:“從他房內出來時,我見大喬與孫權不知在談何事,孫權那小子眼神閃爍,見了侯爺兩腳打顫,說話又結結巴巴,自不是好人。”
阿斗登時啼笑皆非,呂布判斷對方是不是好人,全憑這麼個簡單的印象,也實是太一根筋了些。
沉戟又道:“那夜他本無事,翌日我便啟程回洛陽去,臨行前,竟無一人來送。”
孫亮道:“小叔未去送你?”
沉戟道:“全城戒嚴,除了我與貂蟬,親侍,不許任何人出城。”
阿斗不禁坐直了身子,道:“他當晚就死了?也太快了點。”
沉戟漠然道:“我察覺有異,本想回頭看看,貂蟬卻一個勁地催我出城。”
阿斗依稀能感覺出呂布的話中充滿懊悔,岔開話道:“貂蟬偷了一枚混元長生丹,做賊心虛,自然催著你快走了。”
沉戟道:“大喬又何嘗不是做賊心虛?我無奈只得出城,半路上接到唁報,孫策已死,孫權當日繼位,我便折回建業,城門竟是緊閉,不讓我進城。”
“伯符答應我會安心靜養,豈料翌日便即死去,究竟是何緣故?”
“我在城外,於自己臉上劃了一劍,發誓來日要為伯符報仇……”
三名少年同時抽了口冷氣。
阿斗顫聲道:“你……臉上疤痕,是這麼來的?!”
沉戟冷冷答道:“是。”
光是想到那道疤,阿斗便覺痛得很,他握著沉戟修長溫暖的手指,想了想,道:“你以後不能……不能認這死理。”
沉戟又道:“回去後,我正尋思要帶兵去攻江東;郭汜,李儒便來攻長安城,我只得帶著貂蟬離去,本想投奔伯符,但伯符已死,只得北上去尋袁紹,再往後,便是官渡之戰,白門樓……你們都知道的。我雖未殺伯符,然伯符卻因我而死。”
沉戟不再出言,走出帳外,尋了個地,倚著木柵欄坐下,在月色中吹起了笛子。
當夜,劉禪點了兵馬,令孫亮急行軍向東北面趕去,趙雲行軍速度極快,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攻城掠地,到得合肥,與前來追趕的孫亮匯合。
孫亮得了劉禪之計,以孫策後裔之名在壽春城外勸降,並揭出當年孫策身死一事。
壽春太守留平幾番猶豫,於城樓上與孫亮交談時唯唯諾諾,議定三日之數,一面再派人出城傳報此事,意在拖延等候建業派軍來援。
趙雲一怒而彎弓搭箭,百步穿楊神技,猶如弓神降世,瞬間將其一箭射殺!
副將施績不敢再負隅頑抗,城破只在須臾之間,遂舉城來投。
數日後,甘寧率軍來援,眼見城樓上已換了漢旗,只得著部下回去通報,自己則舉棋不定,駐留城外數十裏的一小鎮上。
此刻,劉禪與荊沉戟方趕到了壽春。
壽春與建業僅一水之隔,孫權萬萬未想到趙雲會來得如此快,當下東吳朝野人人自危,恐懼無比,大軍壓境,只需渡過穎水,兵馬南下,便能攻陷建業。
柴桑,下邳等地不及救援,襄陽沿路兵道受關羽發兵所阻,若趙雲不顧疲兵與士卒傷亡,恃強猛攻建業,孫權只得遷都東退,躲向吳郡。
同時間,劉禪派人散播的消息亦傳到建業,吳郡等地,揭開了當年孫策之死的真相。
孫策一夜暴斃,本就疑點眾多,攻心之計令東吳僅存的幾名老臣人心惶惶,接連離去。
東吳位居楚地,最不好戰,當年赤壁曹操南下,猶有張昭議和之請,如今周瑜已死,陸遜遭到放逐,東吳已乏主戰之將。
萬般無奈,孫權在司馬懿的攛掇下,下了最後的決定——議和。
建業來使捧著孫權之信前來,於壽春太守府內覲見劉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言辭鑿鑿,以臣子身份行叩首大禮,表明東吳願臣服於漢家朝廷之下。
另一方面,孫權已在建業布下嚴密城防,同時把家小撤往吳郡,並派人傳信倭國,向卑彌呼求助。
阿斗接見使節時,只是翻了翻白眼,道:“上回老舅還缺四萬兩黃金沒給呢,先還來再說議和的事。”
使節悲慟萬分地去了。
孫亮坐在城外,眼望東吳使節團的馬匹,雙眼忽被柔軟的小手籠住。
“銀屏?!”
孫亮忙拉著關鳳的手,讓她坐下,蹙眉道:“你怎來了?清兒呢?”
關鳳笑吟吟道:“這不擔心你和哥麼,清兒在洛陽呢,有人照顧著,放心就是。”
“見過二舅了麼?”
關鳳盈盈笑道:“沒呢,哥在見你爹的來使,我剛進城裏來,聽小子們說你在這兒發呆,就自個尋來了。”
孫亮登時理解了她生怕夫婿家國兩難,無法取捨,才風塵僕僕前來,與自己共拒強敵的一番心意,心生感動,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出口。
關鳳向來愛掄刀使棒,縱是生了小孩亦沒半點婦人神態,眉目間那股女俠之氣依舊不減,竟會率著幾千人一路南下,尋到壽春,想到此處,孫亮不禁莞爾。
關鳳抬眼望向遠處馬廄內的幾匹馬,撲哧一聲笑道:“這仨咋成這樣了?”
孫亮拉著妻子柔軟的小手,順著她目光看去,只見的盧,爪黃飛電與赤兔並排站在馬廄中,尾巴俱是光禿禿的,忍俊不禁道:“還不是二舅做的好事。”
只見的盧噅了一聲,爪黃飛電看了看赤兔,又看的盧,最後訕訕踱到的盧身旁,低下頭去,又不住偷看赤兔。
赤兔亦意識到自己十分不合群,像是想跟過去,的盧抬了抬馬蹄,赤兔便畏縮了。
少頃,赤兔朝前不易察覺地挪了一丁點,的盧便警覺地轉過頭來,赤兔嚇得又退了回去。
爪黃飛電不安分地湊到食槽前,將食槽裏的草料以馬鼻蹭了蹭,撥了一半給的盧,又把另一半撥給赤兔。
自己則孤零零地站在空了的草料槽前,咽了下口水,以無辜的雙眼,望向馬廄後並肩談笑的夫妻二人。
關鳳只覺說不出的有趣,俯在孫亮肩上,笑道:“這仨馬兒也真有意思……”
孫亮攬著關鳳的腰,打趣道:“二舅要我爹那剩的四萬兩黃金……”
關鳳嗔道:“小叔才對罷。”
孫亮訕訕道:“你聽說了?”
關鳳打趣道:“你們離洛陽那會兒,早就傳開了。”
孫亮點了點頭,料想多半是諸葛亮一早準備好的攻心計,又嘆了口氣。
關鳳見孫亮一副忐忑神情,顯是未作好決定,便識趣不再多提此事,只岔開話道:“哥那脾氣,黃金不過是個幌子,過得幾天別人把黃金送來,他又該開口要別的了。”
關鳳一語中的,數天後使節回轉,押著八箱共四萬兩黃金,送到劉禪帳前,阿斗見那黃金,又翻了翻白眼,道:“上回忘了與你說,還有我姨娘呢?去,把孫尚香送來,再談議和之事。”
滿以為那人會叩頭離去,然而來使一聽之下,臉色登時煞白,渾身篩糠般不住發抖,阿斗疑道:“有何問題?!”
使節顫聲道:“容……容小的,回去稟報吳王。”
阿斗揮手令他退下,關鳳方笑道:“哥不知他們要拖時間麼,還把一件事分兩件說做甚?”
阿斗笑答道:“當然知道,他想拖,我陪他拖就是,等姨娘到了,再打他丫的,免得到時城一破,那大舌頭拿刀架我姨娘脖子上,我還真不好辦。”
又過數日,今天是自離開南郡以後,阿斗第一次見到趙雲。
趙雲像是連日來十分疲憊,未曾休息好,站在廳旁兀自出神,不知思考何事。
荊沉戟,孫亮,關鳳等人就位,漢營諸將在府中集合,接見東吳派來的正式來使——甘寧。
甘寧一改平日嬉皮笑臉的痞子模樣,穿著全身鐵鎧,抱拳道:“吳王派我前來送信。”
他掏出黑箋,沉戟上前一步,阿斗道:“不妨。”
阿斗笑道:“甘大哥,拆開這封信之前,我們還是朋友,對麼?”
甘寧嘆了口氣,微一沉吟,點了點頭。
阿斗親手接過那信,隨手擱在案上,欣然道:“既是如此,這信我稍後再拆,我送甘大哥一程,正有話想問問你。”
他作了個“請”的手勢,與甘寧攜手出了府邸,回頭道:“我順便帶大哥去城裏走走。”
諸將目送二人出府,阿斗已在緊要關頭改變了太多的事,若讓劉禪帶著甘寧去軍營,或許這次真能改變什麼,亦不可知。
關鳳拆開那信,看了一眼,上書觸目驚心的六字:“你要戰,便來戰。”
一直默不作聲的沉戟忽道;“趙子龍,我有幾句話想與你說。”
趙雲答道:“正好,子龍亦有幾句話想說。”
關鳳拉著孫亮識趣離去,廳內剩沉戟與趙雲,落針可聞,唯聽沉戟的呼吸聲急促了些許。
過了片刻,沉戟道:“你要回遼東?”
趙雲不答,略沙啞著聲音道:“曹丕伏誅,最後一局,算你贏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
抉擇之難:
趙雲的抉擇
呂布的抉擇
孫亮的抉擇
甘寧的抉擇
……都好難抉擇喔~!四件事,且看阿斗下章如何幫他們全部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