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諾菲士•撒由:
我的繼任者,我的學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去往時間彼方的萬世故都,同故去的夥伴們共用極樂了。
我和黑都失去聯繫已經二十年,不知道陛下現在貴體如何,黑都是否還安寧太平?不過這些事現在我也無從得知了吧。當時匆忙之中只能讓你繼任處刑人,現在想來對你真是愧疚萬分。如果你不嫌棄,請接收我這個已死之人的歉意吧。
將這封信帶到你手裏的人是我的兒子。二十年前我身負重傷,流落到沼澤森林,嫁給了彼處的羊魔人部落首領。曼奈就是我和他所生的孩子。這孩子繼承了我的魔力,然而他的力量太過強大,我擔心會引起叛黨的注意,因此他一出生我就對他下了封印。現在我把這孩子的命運交到你的手上,是要解開封印還是保持原狀,都聽憑你的心意。如果你想讓他繼承處刑人之位,我也絕不反對。現在我只能信任你了,不論如何,請代替我照顧這個孩子。
最後,替我向陛下問安,祝願他的光輝永不隕落。
你忠實的
米娜•勞埃德」
曼奈放下信紙,一言不發地望著諾菲士。處刑人躺在床上,身上裹著一圈圈繃帶,和生鐵色的頭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之前他被黑龍騎士團的醫療師救了一命,現在正在自己家裏養傷。曼奈就像他的小尾巴一樣跟了過來。諾菲士重傷昏迷的時候,曼奈一直在旁邊照顧他,幾乎不假他手,雖然諾菲士家裏有成群的侍女和僕從。
曼奈發現諾菲士兜帽下的骷髏其實只是個面具而已,拿下骷髏面具,露出的是一張英氣逼人的臉,深邃的眉目,挺拔的鼻樑,線條淩厲的嘴唇,這讓見慣了羊魔人和低階惡魔醜臉的曼奈一時間有些驚豔。
明明長的這麼好看,為什麼要帶面具呢?曼奈不解地想。
諾菲士蘇醒之後,立刻讓曼奈拿出了那封信。他本想自己來讀,但是他的手連信紙都拿不穩,最後只能讓曼奈念給他聽。念完之後,少年垂下雙手,沉默地望著他,表情有些驚懼,好像自己得知了什麼不應知曉的秘密一樣。
「幹嘛那樣看著我。」諾菲士有氣無力地說,「米娜從來沒跟你提過這些嗎?」
曼奈搖搖頭。「她什麼都沒告訴我……」想到母親保守了一生的秘密,少年心裏泛起了一陣酸楚,「母親她……她以前也是處刑人?」
「啊,是啊。」諾菲士閉上了眼睛,不知是由於太過疲倦想要閉目養神,還是在黑暗中迴響起了往昔的歲月,「她是魔王的秘衛,第一代處刑人。曾經在和別人決鬥裏不幸被強酸毀容了,從那時起她就戴上了骷髏面具,隱姓埋名,給自己起了個綽號,叫‘諾菲士•撒由’,在高階魔語裏,這個詞是‘無面者’的意思。」
「那她後來為什麼不當處刑人了?」
「你聽說過嗎,二十年前的叛亂?」
少年點點頭。
「當時我和米娜在亂軍中分開了,黑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動盪中,直到別西卜率軍平定叛亂,在一位魔道師的説明下將叛亂的主謀流放,黑都才恢復和平。可是那時候米娜已經失蹤了。陛下他又……」諾菲士說著皺起眉,「況且……況且還有許多叛黨殘餘留在黑都裏,伺機死灰復燃,於是我學米娜,戴上骷髏面具,繼承了處刑人的身份和‘諾菲士•撒由’這個名字,一直在搜尋叛黨殘餘,同時格殺一切對陛下不忠之人。」
「那你的真名叫什麼?」曼奈問。
諾菲士猛然睜開眼睛,不悅地看著他。少年明白處刑人大概不想談論這件事,於是訕訕地低下頭。「那……那你能解開我身上的封印嗎?」
「可以是可以。」諾菲士移開了目光,「但你為什麼想解開封印呢?」
「我……我想變強。」
「就算你一直這麼弱也沒關係。我可以送你去念黑都最好的學校,給你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你可以平穩地度過一生。」
「可、可是我……」曼奈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將手中的信紙都捏皺了,「我想像你那樣,像母親那樣,做……做處刑人。」
「處刑人?」諾菲士笑了起來,因為牽動了傷口,所以他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苦澀,「處刑人又不是什麼好差事。它很血腥,很殘酷,很可怕。」
「我不怕的!」
「小騙子。」諾菲士轉過頭,「看見幾個死人就嚇哭了,還嘴硬。」
「我……我……」曼奈嘟囔著,「下次我一定不會哭的……」
「下次?」諾菲士眯起眼睛,吃力地抬起一隻手,拽了拽曼奈頭頂的羊角,「真是個雜種小笨蛋。」
少年撇了撇嘴:「你還是不願意幫我解開封印?」
「過幾天再說。」
「幾天之後你肯定還是不同意。」
「……我現在他媽的動都動不了,要怎麼解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