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紀凱茵在傍晚五點半左右回家，一進門，賀晉遠又在她家。

　　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最近動不動就往她家跑？假日也待在這裡，他不覺得無聊嗎？

　　「終於回來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報警尋找失蹤人口呢！」賀晉遠不悅的說，等人等上一天一夜，任誰都會火氣大。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故意不帶手機出門？」

　　「出去走走而已，看到一間不錯的名宿，就留在那裡過夜。」

　　「你應該跟我說一聲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瞧她手上提著行李，應該是有計劃的出遊。

　　「一起去？」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幹嘛這麼訝異，我不是跟你說過，以後我們兩個好好相處，而且既然是朋友，當然可以一起出門旅遊。」

　　他是這麼說過沒錯，但真的做起來，就是讓她覺得哪裡怪，有些不習慣。

　　「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想要跟我好好相處？」每次困惑就有擔心，他應該不知道她懷孕的事吧？

　　他笑了聲。

　　「你還真是問不膩，算了，就再回答你好了，難道你喜歡我們每次見面都鬥來鬥去的？說真的，我覺得很累，所以想要跟你平靜地好好相處。」

　　紀凱茵有些怔愣。她不是沒有見過他笑，但總是痞痞的那種，不像現在，笑容相當溫柔。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突然覺得我很帥？」賀晉遠笑問。雖然這兩天一直掛心她的安危，但她安全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紀凱茵白了他一眼，然後看見窗邊有著一束花，是海芋。

　　賀晉遠跟著她的視線看向那束海芋。

　　「你不是喜歡海芋？我覺得家裡擺上花的感覺還不錯，不過昨天早上我帶海芋過來時，你已經出門了，今天早上我把花放在窗邊曬點太陽。」他走過去，將海芋拿到客廳桌上。

　　他昨天和今天都過來找她？紀凱茵看著美麗的海芋。其實剛剛看見他在家裡等她，她就有些感動，有人等著自己回來的感覺還不壞，而且他還買了他喜歡的花來。

　　「你為什麼喜歡海芋？」他好奇的問。

　　「我國小畢業時是畢業生代表，上台致辭，爸爸和奶奶一起來參加，爸爸還特地買了花送我，就是海芋，花形簡單優雅，爸爸說這是媽媽最喜歡的花。」想起小學畢業典禮的事，內心還有著當天的感到和開心，那是屬於她和爸爸及奶奶的美麗回憶。

　　突然間，她很想念爸爸和奶奶，想告訴他們，她已經懷孕，可惜他們無法分享她將要為人母的喜悅。

　　忽地，賀晉遠走近，將她輕摟入懷。

　　「如果你想哭，可以靠在我懷裡哭。」

　　「不用了。」她小臉微紅的推開他。

　　沒想到她會真情流露，跟他說起爸爸奶奶的事，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事，是因為最近兩人相處的氣氛還不錯的關係嗎？

　　「就算是個大人，想哭的時候還是可以哭，不會有人笑話你的。」他現在才知道她是如此的想念紀司機和紀奶奶，之前幾乎沒聽她提起，原來不是不想，而是壓抑在心裡，真是個傻瓜。

　　紀凱茵戒備的看著他，想知道他的用意。

　　「剛剛說起紀司機他們是，明明很想哭，結果下一秒又像只炸毛的貓，她都是用這樣的方式掩飾自己脆弱的一面的嗎？賀晉遠心疼的摸著她的臉。

　　「不，比起哭，我更希望你過得快樂，只是很難過時，不需要去壓抑自己的情緒，你不是一個人，我會永遠都在你身邊。」

　　望著眼前像變了個人的賀晉遠，紀凱茵有些迷惘。此刻的他，不只表情，連說話口氣都很溫柔，那句永遠都會在她身邊，更是讓她悸動，曾經，她的心也有過這樣的奢念，但這樣的念頭她不敢多想，總是馬上杜絕，現在他卻親口說出來……

　　他是認真的嗎？

　　「幹嘛看著我說話，有什麼問題嗎？」他帶笑問道，因為某人呆呆的表情很可愛。

　　她推開他的手。

　　「你真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賀晉遠嗎？」」

　　「被你看出來了喔，沒錯，其實我是火星人假扮的賀晉遠。」他煞有其事的說，拉過她的手。

　　「來，摸摸我的臉皮，看能不能扯下來。」

　　「你很無聊耶！」她縮回手，同時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她可是很認真的問，結果他這樣也能開玩笑，「那以後我是不是要改叫你火星人？」

　　「好啊，聽起來挺甜蜜的。」賀晉遠不反對。

　　「哪裡甜蜜了，變成火星人之後，連聽覺都出了問題？」

　　「呵呵。」賀晉遠開心的笑著。表情酷酷的她，說起冷笑話來，特別可愛。第一次，甜蜜如此敞開心房的談笑著，真好。

　　感染歡樂的氛圍，紀凱茵嘴角也微微揚起。

　　只是某人會不會笑得太誇張了？「我現在確定你不是賀晉遠，真的是火星人了？」

　　「哈哈哈！」賀晉遠被她逗得大笑不已。

　　「紀凱茵，你再這麼可愛下去，讓我變得更喜歡你，你就要對我負責，知道嗎？」

　　心微震了下。他剛剛說什麼，喜歡她？怎麼可能！

　　一定是她聽錯了，不然就是他又在來玩笑，但為了這句話而心跳加速的她，也著實可笑。

　　「火星人，這個玩笑話比剛剛的更無聊，我要回房間了。」她伸手想要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行李袋，卻被他拉住。

　　「賀晉遠？」

　　「紀凱茵，那不是玩笑話。」

　　「你在說什麼？」她莫名的緊張起來，看著男人收起笑，表情怪怪的，有些嚴謹起來。他又想幹嘛了？

　　他握緊著她的手，不讓她逃開。

　　「雖然比我原本的計劃快了點，但既然說了，就說個清楚，紀凱茵，我喜歡你。」

　　怦怦怦，瞬間，她只聽到自己猛烈的心跳聲，很想叫男人別開這種玩笑，因為一點也不好笑，可那張英俊的臉龐有著她不曾見過的認真，連那雙深邃黑眸都不一樣了，變得深情無比。

　　在他們一次次的交歡裡，男人也常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像是在看什麼心愛寶物似的，然後他會很溫柔的吻她，而她總被這樣的眼神給迷惑住，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

　　可這次不只是表情和眼神，而是他親口說出喜歡她。

　　太過突然也太不可置信，紀凱茵緊張的抽回手，別過臉去。

　　「都叫你別開玩笑了……」

　　「如果覺得我是開玩笑的，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臉？」賀晉遠語氣深沉。

　　「我相信你不可能完全沒有感覺，一個男人纏了你這麼多年，不是喜歡是什麼？還是你覺得是捉弄？很抱歉，我沒那麼大的興致去捉弄一個女人那麼多年。」

　　她一顆心劇烈狂跳。

　　「你為什麼突然……」

　　「因為你說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我不要，所以我只能做改變。」他深情告白。

　　「原本我計劃先從朋友做起，讓你不再討厭跟我相處，交情好一點，就順理成章的交往，但既然你執意要我掀出底牌，進度就提前好了。紀凱茵，我們來談戀愛。」

　　他做了這麼多改變，全是因為不想結束跟她之間的關係？所以要跟她做朋友，但戀人？紀凱茵小手微顫著，一顆心從剛剛就狂亂跳著。

　　「我不曉得你對我是怎麼想的，可是我早在你八歲那年毀了我的生日派對時，就已經輸了，所以我先舉白旗，要是你並不喜歡我，那也沒關係，我會用時間證明自己的真心，一點一點讓你慢慢愛上我。」以前的自己簡直是個白癡，明明是這麼淺顯易懂的事，他卻和她纏鬥這麼多年。

　　腦子打結似的，完全無法理出一個頭緒來，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忍不住想問問肚子裡的寶寶，是否有聽懂爹地說的話？如果這是他的真心，那麼她是不是該跟他說懷孕的事。

　　「看你的樣子，似乎還在困惑我此刻說的話是真是假，沒關係，慢慢來，你有很多時間可以觀察，我會永遠都在你身邊的。」當然，她也永遠都會在他身邊。

　　「我先把行李拿進去房間。」她得好好想想他剛剛說的話。

　　走進房間，放下行李後，紀凱茵就呆坐在椅子上。

　　賀晉遠居然向她告白了，還說要跟她談戀愛？！

　　以前詠珣也說過，要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跟他談戀愛，那麼他是真心想要跟她好好相處，也是真的喜歡她，不再是捉弄？

　　不能怪她無法百分百相信他說的話，就算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認真，但她太習慣他那愛捉弄人的個性，然後下一刻又開始對她下令，說她是「玩具」……

　　她摸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寶寶，可以相信你爹地的話嗎？

　　她是不是該跟他說她懷孕的事？

　　若是之前，她絕對不會想要跟他說，但剛剛他不但向她告白，還說會永遠都在她身邊，而且說了兩遍，那麼她是不是也該跟他坦白呢？

　　剛剛他說要讓她一點一點慢慢愛上他，聽起來很愛她似的，雖然還有點質疑，但不可否認的，她是喜悅的，如果他知道孩子的事，會感到開心嗎？

　　想了下，她從椅子起身，決定跟他談談。

　　但她打開房門時，賀晉遠正在講手機，她聽到他喊「媽」。

　　是夫人打電話給他？

　　正要關上房門，卻聽到他說——

　　「媽，你不用一直打電話來，我既然答應去相親，就會出現，晚上七點在飯店的餐廳，我沒忘記。」

　　他要去相親？紀凱茵雙唇微抖，小手緊握著門把。

　　怎麼回事？在他對她說喜歡，要跟她談戀愛，還會永遠在她身邊後，一轉身，他答應夫人去相親？那麼之後呢，就結婚了吧！

　　上回聽到女同事們說總經理結婚對像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女人，她自己也是心底有數的，何況夫人那天還特別跟她說要賀晉遠安排相親，意思就是會挑個家世不錯的媳婦，她怎麼就給忘了？

　　她也認識不少大客戶，幾乎是認定要結為親家才會安排晚輩相親，之後快則三個月，最慢也會在半年內結婚的。

　　既然他都答應要去相親，為什麼還有跟她告白？是……捉弄她嗎？

　　當她說快要結束兩個的關係時，他還很生氣說不會答應，決定權在他，最後卻像變個人似的，說要跟她從朋友做起，她明明覺得很反常，可是剛剛卻因為他說的話而感動開心。

　　是老天爺刻意安排的嗎？在她決定說出寶寶的事時，卻讓她撞見他惡劣到幾點的捉弄行徑……她早該習慣男人的惡趣味，是她自己認真了。

　　剛剛他說希望她一點一點愛上他，然後再把她給甩了嗎？因為她說要結束關係，讓他很生氣，所以要報復她？

　　紀凱茵不禁苦笑。早知道他是這樣打算的，她會跟他說不用這麼麻煩，其實她早就愛上他了。

　　是啊，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她都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早已淪陷。

　　小時候，她就跟一般的小女生一樣，在像個王子的她靠近她時，她其實是開心的，可又不高興他老是喊她玩具或女僕，才不肯承認自己喜歡他，不過，她總是忍不住偷看他。

　　所以在他提出以身相許時，她才會答應，在那之後，對他常常主動黏上來，她嘴上沒說，但其實心裡是歡喜的，當然，這是屬於她的小秘密，不能讓他知道的，不想他取笑她。

　　那麼現在呢，看清楚男人真正的意圖後，她又該怎麼做？

　　紀凱茵唯一想到的是，她要保護寶寶，他刻意傷害她，但不能傷害他們的孩子。

　　此時，賀晉遠說完電話轉身，看見她不知何時站在房門口。

　　「凱茵？」她聽到剛剛他答應母親去相親的事了？賀晉遠不是很確定。

　　她從房間走出來。

　　「我是想跟你說，玩了兩天，我有點累了，想休息，所以請你回去。」

　　看到她又變回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賀晉遠知道她聽到了。

　　「凱茵，你聽我解釋——」

　　她打斷他。

　　「不用解釋，要跟誰相親是你的自由，已經六點多了，不想遲到的話，你現在就要出門了，對了，沒帶花不好吧，把海芋拿去送給對方，就當是借花獻佛，可以省下買花的錢。」

　　句句帶刺，顯示她不但聽到了，也誤會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之所以答應我媽去相親，是因為我真的被她一天一通電話給弄得很煩，不過你放心，我是去拒絕對方的。」如此一來，他至少可以耳根清淨好一陣子。

　　不得不答應？紀凱茵內心苦笑。還想要騙她？相親這種事，就算他這次拒絕，還是會有下一次，因為夫人會一直幫他安排，直到他結婚為止，連她都知道的事，相信他比她更清楚。

　　「你說完了？那麼請回去，還有，以後不要再來了。」

　　賀晉遠聽了差點就要吐血了。

　　「你沒聽到我剛剛的解釋嗎？我真的是被逼到煩——」

　　她再度打斷他的話。

　　「我說過，不管你是去相親還是結婚，都和我沒有關係，我不是你應該解釋的對象。」

　　「紀凱茵，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我都已經把真心攤出來給你看了，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想？而且我不是真的去相親，是去拒絕的。」他不想提高音量跟她說話，但感覺不大聲說，她根本聽不進去。

　　「賀晉遠，夠了，再那麼糾纏下去，真的沒有意義，你不是說累了，我也是，既然如此，就饒了彼此吧！」她不會去怪他，現在的她，只想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離開這裡。

　　「這樣踐踏我的真心，你覺得很有趣嗎？想想我是跨出多大的一步跟你告白的，結果，你依然原地踏步，無動於衷。」不想生氣都難，他都已經剖心剖肺的對她，她卻連聽他解釋也不肯。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真心，總之我一點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

　　賀晉遠大口深呼吸著，不然就怕自己會上前去用力搖醒她。他到底還要怎麼做，她才會相信他對她是真心的？真的把心挖出來給她看？

　　「我知道了，如果你不想要我去相親，我現在馬上打電話給我媽，告訴她我不去了，這樣行了吧！」好不容易兩人之間的關係才有改善，結果因為一通電話，害他前功盡棄。

　　他拿起手機要撥打電話，卻發現紀凱茵定定看著他不發一語。

　　「又有什麼問題？我不是已經要拒絕相親了？」

　　「我要回房間休息，打完電話後，你請自便，我不送了。」說完，轉身要走，不料，被賀晉遠抓住了手。

　　「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做？」不管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不理會他。

　　她抽回自己的手。

　　「我說的你都會照做嗎？那麼我希望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你以後別再來找我。」

　　真心一再被踐踏，是會痛的。

　　「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真的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

　　「對！」她堅定回答，沒有一絲的猶豫。

　　「不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

　　還用「絕對」二字呢，這女人，早該知道她是個狠角色，但此刻的她，比往常還要冷上好幾分，感覺恨不得從此都別再見他似的。

　　人家都說絕對不會後悔，他還要死纏爛打嗎？賀晉遠歎了口氣。真心得不到回報就算了，還被如此不在乎的對待，他也累了。

　　「我知道了，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我不會再來找你。」說完，不忘將她公寓的備份鑰匙掏出來放在桌上。

　　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紀凱茵的心也跟著揪緊。

　　看著桌上的鑰匙，她眼眶泛紅。看來這一次他們之間真的結束了。

　　沒有太多時間去感傷和難過，因為接下來她得遞上辭呈、辦理交接。既然鬧成這樣，他應該會很快批准吧！

　　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跟董事長說要離職的事，她得想想。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對不起寶寶，媽咪不是故意要跟爹地吵架的，是因為兩個人沒有辦法在一起，但就算只有媽咪，也一定會好好把你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