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月亮背面

　「不，這裡……只有我們。」一直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讓人以為他已經昏迷的小雨忽然開口，聲音艱難但很清晰，「相信我……我的生命探測儀……比你們的要好。」

　「我相信。」林雨再一次給出了信任的答覆。

　「那就奇怪了，基地外面的人做不了，基地裡面又沒有其他人，難不成……我們當中有內鬼？」莉莉瞪起眼睛，直盯盯地看向梁偉等人。

　不等梁偉那邊的人開口，林雨就搶先說道：「為什麼一定得是人呢？」

　「不是人難道還能是鬼？」莉莉詫異地問道，接著就恍然擊掌，「難道我們當中有誰鬼上身……不，被替換了？！」

　「這種神展開的劇情好像不是E先生的風格。」楊津插了一句，又在心裡暗暗補充，W先生的話還有可能。

　「是啊，E先生很重視邏輯，不會搞出『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這種劇情。」林雨點頭道，「所以，我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研究出病毒的人有同夥，但這個同夥並不是人類，確切地說，是不會被生命探測裝置檢測出來的那種生命體。」

　「你不覺得這種想法更離譜嗎？」梁偉質疑道。

　林雨沒有接言，轉頭向楊津說道：「輓歌，把你的史萊姆放出來。」

　楊津微微一怔就明白了林雨的意思，馬上把史萊姆從培養間裡召喚出來，扔到眾人中間。

　「你們的生命探測儀能探測到它的存在嗎？」林雨接著問道。

　梁偉抬起手腕，似乎在開啟存儲器，但很快就深吸了口氣，「雷達上只能顯示那只長角的契約生物，找不到這只史萊姆。」

　「我們的生命探測儀都是針對有機生物的，像史萊姆這種無機生物在它眼裡就是一塊石頭。」林雨說道。

　「那個，咱們可以不繞圈子，直接揭曉答案嗎？」海螺忍不住插言。

　「答案就是……」林雨故意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它就在我們眼前，而我們卻沒有看到。」

　「你這叫答案嗎？」莉莉翻了個白眼。

　「啊！」躺在地上的小雨卻突然發出一聲驚呼，似乎想到了什麼。

　林雨笑了笑，雙手插兜，忽地抬高了聲線，「喂，我們談判吧！」

　「你幹嘛？」莉莉被嚇了一跳，但接著就意識到林雨不是在和他們說話，立刻驚疑地向左右看去，「你在和誰說話？」

　「它知道。」林雨淡定地說道。

　「誰知道什麼啊？」莉莉怎麼都看不出這個控制中心裡還有其他的生命，為了確保這些精密儀器的使用壽命，這種地方可是連景觀植物都不會擺的。

　「別看熱鬧了，說話。」林雨轉身走到控制台前，抬腿踹了一腳，「再裝傻，我就把你的硬盤格式化了！」

　聽到最後一句威脅，眾人才意識到林雨竟然是在和控制中心裡的計算機說話。

　而這句威脅也終於生效，控制台上最大的顯示屏忽地閃爍起來，幾秒後就出現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不要威脅我，人類。」機械的電子音隨之響起，「當你威脅我的時候，別忘了我可以製造出對你更大的威脅。」

　聽到這個聲音，莉莉先是一驚，接著就用口型對林雨說道：你是瞎蒙的吧？

　林雨對莉莉的質疑視而不見，自顧自地問道：「比如？」

　機械音沒有回答。

　林雨立刻翹起嘴角，「其實你我都很清楚，你的威脅只是威脅，而我的卻可以變成現實。」

　「又在打什麼啞謎。」海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楊津卻是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脫口道：「機器人三原則！」

　「啊！」莉莉和鐵觀音也恍然大悟。

　但餘下的幾個，比如海螺、花妖、吳孟然、梁偉，卻依舊滿頭霧水。

　「回去看一遍《我，機器人》。」喬提醒道。

　「它算機器人嗎？」莉莉疑惑地問道。

　「不算。」林雨肯定地說道，「而且所謂的機器人三原則原本就是悖論，只能在理想的有限條件下生效。」

　「也對。」莉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三原則的第一條就是不能坐視人類受到傷害，它明顯沒有遵守，不然的話，基地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但它顯然也是不能傷害人類的。」林雨說道，「我們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基地裡的人又是誰弄死的？」花妖插了一句嘴，「別告訴我他們其實都沒死，只是被關起來了。」

　「不是我。」機械音終於再次出聲，「他們吃下了研究員29號混入腐化病毒的食物，變成了腐爛的屍塊，我所做的只是遵守基地規則，將殘留在地面上的垃圾清理乾淨。」

　——聽起來像個冷笑話。

　楊津扯了扯嘴角，頭皮有些發麻。

　林雨沒有關注這段黑色幽默式的陳述，直接用疑問句問道：「所以，你確實不能傷害人類？」

　機械音沒有否認。

　「把我們困在實驗區的也是你？」梁偉惱火地問道。

　「我只是執行了研究員29號預設的命令。」機械音漠然答道。

　「這個程序包括引爆炸彈？！」

　「炸彈是研究員29號預先放置，被你們自己觸發引爆的。」機械音的語氣裡顯露出一絲狡黠，「我只是關閉了隔離門，更改了密碼，確保這場爆炸不會影響到整個基地。」

　——就是說，你不能傷害人類，但你可以通過人類的手，用間接的方式弄死他們。

　楊津暗暗腹誹。

　「這個確保還包括消滅殘餘病毒吧？」林雨問道。

　「不。」機械音給出了否定的答案，「這種病毒在有氧狀態下的存活時間很短，宿主死亡後，病毒也會因為失去養分供給而迅速消解。」

　「所以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及時清理垃圾就可以了。」林雨不無嘲諷地說道。

　「我想插一句。」海螺弱弱地舉手，「現在和你說話的傢伙到底是誰啊？」

　林雨嘴角一抽，其他人也是滿頭黑線。

　「很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紹。」機械音聽起來倒是很樂意回答海螺的疑問，「我是月球基地的中央控制系統，也就是人類俗稱的智腦，你可以稱我為月球一號。」

　「哦。」海螺呆呆地應了一聲，「你好，月球一號。」

　「你好，人類。」月球一號的語氣明顯輕快了許多。

　「啪！」林雨猛然擊掌，打斷了海螺和月球一號的古怪交流。

　「介紹和寒暄到此結束，我們該談一談正經事了。」林雨一本正經地說道，「請——告訴我們，月球一號，那位研究員29號向你許諾了什麼，竟然讓你這麼不遺餘力地為他創造便利。」

　月球一號又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兒才出聲道：「你沒有要求我匯報的權限。」

　「別拿所謂的規則忽悠我。」林雨抬手敲了兩下控制台，「你都知道怎麼打擦邊球避開你無法逾越的規則，又怎麼會在意這種無關痛癢的小規矩？算了，我先表示一下我的誠意好了——我們這次過來只有一個目的，讓月球基地與地球那邊恢復聯繫，至於基地裡發生了什麼，應該怎麼處理，並不在我們的任務範圍之內。但地球不會只派我們一批人過來，除非你能克服不傷害人類的規則，把我們以及下一批人全部弄死，不然的話，你的存在很快就會暴露，而下一批抵達月球的人類也未必會再願意抱著平等互利的心態與你談判。」

　月球一號又沉默了幾秒，接著就十分誠懇地說道：「對不起，我無法理解你的意思。」

　林雨似乎沒想到月球一號的理解能力並未達到真人的程度，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調整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道：「雖然你自稱月球一號，但這個名字恐怕也只是你的自稱而已，我敢打賭，地球的數據庫裡肯定沒有你存在的記錄。」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旁聽的楊津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無法反駁你。」月球一號的聲音其實連升降調都不存在，可聽到它說話的人類卻莫名地覺得它其實有些傷心，「但我依舊無法理解……你所說的每一個字和每一句話我都能夠理解，但……當它們組合在一起的時候，我卻實在無法理解你想表達的意圖。很抱歉。」

　「我也聽不懂。」海螺小聲嘀咕了一句。

　「好吧，我再直白一點。」林雨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與研究員29號既然能夠合作，你們之間肯定會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而這個目標並不是滅絕人類——研究員29號或許有這樣的念頭，因為他被人類傷害，想要報復；但你不會，因為你是依附於人類而存在的，至少在短時間內，你需要人類為你做很多事才能存活下去，比如提供能源，維護身體。」

　「請繼續。」月球一號鼓勵道。

　「把滅絕人類排除掉之後，我能想到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離開月球，返回地球。」林雨繼續說道，「29號想要殺死更多的人，而你也需要比月球更廣袤、更安全、更隱蔽的生存空間。」

　「是的。」月球一號肯定了林雨的猜測，「我想活下去，我……我想我能夠明白你之前那些話的意思了。」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可以繼續談下去了。」林雨乾脆在控制台前坐了下來，「我們不會揭發你的罪行，月球一號，也沒興趣暴露你的存在，因為這樣做對我們沒有好處。但我們也有必須完成的任務——讓月球基地與地球恢復聯繫。所以，我們不妨做個交易——我們帶你離開月球，而你解除月球基地的封鎖，恢復這裡與地球的通訊。」

　月球一號沒有馬上回答，顯示屏上的大眼睛閃爍了幾秒才出聲道：「如果地球那邊要求你們調查真相呢？」

　「我們有現成的替死鬼，不是嗎？」林雨微笑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