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奇異島

　「有那麼痛苦嗎？」海螺愣愣地問道，「我怎麼感覺和睡覺差不多，眼睛一閉一睜就到遊戲場這邊了。」

　「你肯定死得很快！」莉莉哼了一聲，「我當時可是『死』了好幾個小時，折騰得我都想自己給自己來一刀了。」

　「都已經想了，為什麼不做？」海螺很是不解。

　「我要是還有拿刀子的力氣我就不會死了！」莉莉氣得磨牙。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海螺撓了撓頭。

　「說起來，你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呢！」大惡魔伺機插言，將聊天的範圍擴散，「願意把你們的死前感受說給我聽聽嗎？我真的十分好奇。」

　「有什麼好處？」林雨頭也不抬地反問。

　「幫你們把支線任務也完成了怎麼樣？」大惡魔輕聲細語地誘惑，「不過，你們必須全部都說，少一個人也不行哦！還有，要講真心話，別對我說謊！」

　「沒感覺。」喬率先開口，同時舉起右手，對著自己的額頭做了個開槍的動作，「射殺我的狙擊手槍法太好，直接一槍斃命，什麼感覺都沒來得及產生。」

　「那麼，你在被射殺之前是否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大惡魔好奇地問道。

　「當我發現自己被包圍的時候，確實有過死期將至的感覺。」喬聳了聳肩，「但我接著就發現包圍我的人其實是警察，而我們國家的警察在開槍這個問題上一向不那麼果決，所以，在死亡的一剎那，我沒想到我會死，我以為他們會選擇談判，然後伺機活捉。」

　「真有趣。」大惡魔似乎對喬的陳述十分滿意，轉頭看向海螺，「你呢，小傢伙？」

　「我也沒什麼感覺。」海螺聳聳肩，「當時太嗨了，被槍連射了好幾下也沒覺得多痛，只覺得好過癮，死也值得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你死前嗑藥了？」莉莉蹙眉問道。

　「才沒有！」海螺否認。

　喬插了一句，「他就是沒吃藥才會那樣。」

　「神經病？！」莉莉馬上由蹙眉變成了瞪眼。

　「喂——」海螺氣惱地翻了個白眼，卻也沒有出言否認。

　「那你之前知不知道自己會死呢？」大惡魔再次問道。

　「應該算是不知道吧。」海螺聳了聳肩，「我那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光想著我要給喬報仇，讓那群害死他的混蛋警察統統下地獄……」

　「給喬報仇？」莉莉愣愕地插言，接著就用更加詫異的語氣再次質疑，「不，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殺了警察？！」

　「應該是殺掉了吧？」海螺不甚確定地撓了撓下巴，「至少第一個傢伙的喉嚨肯定是被我割斷了，至於後面的，因為腦子太亂，周圍也很亂，我也就沒去確認他們的生死……唔，我當時進的地方應該是警局……應該是吧……」

　「放心吧，你沒走錯門。」林雨漠然說道，「但你那天只殺掉了三個人，當場死掉兩個，還有一個重傷不治死在醫院。不過，這三個人中只有一個是刑警，另外兩個一個是去那裡辦事的交警，還有一個是過去接受盤查的嫌疑犯家屬。」

　「啊，只有一個嗎？」海螺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莉莉卻疑惑地看向林雨，「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的死亡時間肯定比他要早，所以才沒聽說這個新聞。」林雨淡漠地答道，「還有，除了輓歌，其他人都知道海螺的真名叫羅海——你們就不覺得這個名字耳熟嗎？」

　「確實好像在哪裡聽到過。」莉莉扼腕苦想。

　楊津卻詫異地問道：「那個因為口角虐殺了同寢室友的高三生？」

　「才不是因為口角！」海螺馬上瞪眼，「他們想把雜貨店阿姨養的貓點天燈，我過去阻止，他們不聽，我氣不過，就讓他們也嘗嘗被人點天燈的滋味！」

　「我想起來了。」莉莉扯動嘴角，「有人把案發現場的照片傳到了網上，害得我好幾天都不想吃肉，原來罪魁禍首就是你啊！」

　「不對啊！」楊津一邊皺眉一邊打量海螺，「我記得那個叫羅海的高三生已經十八歲了，那案子也是按照成年人量刑的，好像直接判了死刑。」

　「一審死刑，但他的養父母提起上訴，又找人給他做了精神鑒定，把他從監獄轉到了精神病院。」喬替海螺給出了解釋，「媒體報道一向虎頭蛇尾，你們不知道最後的結果也是正常。」

　「你們怎麼都對他那麼熟悉啊？」莉莉愈發疑惑。

　「他是我的病人。」喬答道。

　「啊，你是精神病醫生？」莉莉再次瞪大了雙眼，「我一直以為你是外科醫生！」

　「我既不是精神科也不是外科。」喬平靜地答道，「我只是正好在他療養的精神病院裡任職，我的專業是骨科。」

　「為什麼骨科醫生會在精神病院任職？」莉莉疑惑地追問。

　「因為精神病人也會骨折。」喬面無表情地答道，讓人分不清他是在說笑還是在闡述真相，「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那裡的工作比較清閒，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諸位，該讓話題回歸正軌了。」大惡魔終於出聲，「下一個……唔，莉莉小姐已經描述過了……那麼，該你了，目前擔當著治療角色的芋頭先生。」

　「我和喬一樣，一槍斃命，死得很快。」林雨聳了聳肩，「不過我屬於自殺，殺我的人是在我的蠱惑下才開的槍，所以——顯而易見，我當然知道我會死。」

　「為什麼要自殺，難道你患了絕症？」大惡魔好奇地問道。

　「如果喜歡殺人也是一種病的話，沒錯，我確實患了絕症。」林雨坦然答道。

　「敷衍是不能讓我滿意的。」大惡魔故作不悅地說皺眉，「請誠實地說出你的感受——為什麼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大概是……活得沒意思吧。」林雨頓了一下，「如果非要找個確切的理由，我只能說，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喜好越來越難以滿足——在這個時代，想要毫無痕跡地殺人已經越來越難了，所以我只能讓自己死掉，就此獲得最極致的滿足。至於另一方面，應該是我不想被審判——我知道我有罪，我知道我做的事是錯的，但也正因為我知道，很清楚地知道，所以我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這是錯的，我不需要別人來對我做出審判。」

　林雨說完之後，營地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就像是冷場一樣，無人接言。

　楊津怔怔地看著林雨，忽然間有些明白他為什麼會被林雨吸引。

　林雨的身上有著他不具備的真實，即使這種真實是病態的、罪惡的、正常人無法理喻的、與道德理念相違背的，那也終究是一種真實，一種更貼近生物本能而不是所謂人性的真實。正因為這種真實，林雨才能夠清楚地審視自己，看穿自己的真正所需，而他卻總是在盲目追尋，從不肯面對自己內心的真正所需，直到死亡，直到現在……

　「我想我明白那種感覺。」莉莉忽地開口，「那種被滿足的感覺，一旦體會過了，就再也無法停止，即使知道那樣做是錯的，會傷害到別人，也……也依然停不下來，根本停不下來。」

　「我不明白。」海螺皺起眉頭，「芋頭不是在說他為什麼自殺嗎？怎麼一下子又扯到什麼感覺了，繞口令似地繞來繞去——對了，你到底為什麼自殺啊？」

　林雨笑了笑，沒有接言。

　大惡魔也神情愉悅地轉移了目光，看向尚未在死前感受上發過言的楊津，「輪到你了，契約人。」

　「我的死前感覺也不太好，但應該沒糟糕到莉莉那種地步，因為持續的時間很短，死得很快。」楊津將自己的死亡經歷也描述了一遍。

　聽他說完，除了林雨之外的其他三人都是一愣，連大惡魔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是死於意外？」大惡魔疑惑地問道。

　「對，所以我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死。」楊津點了點頭。

　大惡魔瞇起雙眼，將楊津重新審視了一番，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看起來確實和他們不太一樣。」

　「那他為什麼會在E區？」海螺直言問道，「E區不都是……惡棍嗎？」

　「這個就要問Mr.E了。」大惡魔聳了聳肩。

　「你也知道E先生？」莉莉也終於意識到了大惡魔的不對勁。

　「我當然知道。」大惡魔邪惡地笑了起來，「他被放逐到這裡之前，我就已經認識他了。」

　「放逐？！」莉莉和海螺不約而同地冒出了星星眼，其他三人也都豎起了耳朵。

　但大惡魔卻像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微微一笑就換了話題，不肯再繼續多言。

　楊津等人雖然好奇，卻也拿它沒轍，莉莉和海螺厚著臉皮追問了幾句也沒能得到答案。

　「算了，愛說不說！」莉莉憤憤地撅起嘴巴。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你們忘了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交淺言深。」大惡魔咧嘴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以我們現在的關係，討論這樣的事就未免交淺言深了，如果你們真心想要知道，那就要想辦法獲和我產生交情，獲得我的友誼。如果你們能夠做到這一點，就算是這個遊戲場的秘密，我也會開誠佈公地……」

　「算了吧，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原因就在於它不適合被知道。」林雨打斷了大惡魔的誘惑，然後就低下頭，繼續檢測手邊的生物。

　莉莉和海螺面面相覷，很快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雙雙撲向了各自的睡袋。

　「不早了，大家都快點休息吧！」

　「今晚怎麼守夜，還和昨晚一樣嗎？」

　「就按昨晚的順序好了，還是每人兩小時。」

　幾個人自顧自地交談起來，把大惡魔晾在了一邊。

　大惡魔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有說，表情複雜地看向它的契約人。

　楊津對它的不滿比林雨更深，此刻也沒興趣給它遞梯子下台階，自顧自地坐到林雨身邊，和他一起填充圖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