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月亮背面

　兩伙人終究還是沒打起來。

　林雨及時收斂了自己的殺意，吳孟然也迅速抓住了梁偉的手腕，不讓他向林雨開槍。

　沉默地對峙了幾分鐘之後，梁偉收起槍，朝著林雨微微一笑，「抱歉，我有點太緊張了。」

　「我可以理解。」林雨聳了聳肩。

　「那就好。」梁偉笑容不變，「你已經把我兄弟害死一次了，再來一次的話，我怕他承受不了。」

　「沒事，反正還可以再復活。」林雨輕描淡寫地答道。

　梁偉笑容一僵，旁邊的吳孟然趕忙把他拽住，「他說話就這個調調，你別當真。」

　——你倒是瞭解。

　楊津瞥了吳孟然一眼，心下腹誹。

　或許是感覺到了楊津的不爽，林雨身子一歪，靠到了楊津身上。

　吳孟然的臉色頓時也變得僵硬起來，而林雨卻一言不發，神色淡定地看著他和梁偉。

　最後還是梁偉率先調整好了情緒，拍拍吳孟然的肩膀，把他帶回了自己那邊。

　整個過程中，小雨都沒有登場，一直坐在自己的睡袋上，雙手抱膝，安靜地看著這邊的喧鬧。

　有那麼一瞬間，楊津覺得小雨和莉莉的女僕百合還真有那麼一點相似，同樣地安靜，同樣地乖巧，充分體現了一個人造生物應有的美好品質，但也同樣有著人造生物難以避免的缺陷——生硬，冰冷，缺乏人性和活力。

　或許小雨自己都沒注意到，當他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他的模樣像極了蠟像館裡的展覽品。

　「你也迷上他了？」林雨的聲音忽地傳入耳膜。

　楊津怔了一下，趕忙收回目光，低聲向身邊人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那傢伙有點假。」

　「嗯？」

　「我不是說性情，而是他這個人……看著就像個假人。」楊津猶豫了一下，終是把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

　「因為他就是個假人嘛！」不等林雨回應，硫克的腦袋就擠到了林雨和楊津之間。

　楊津下意識地推了一把，讓硫克長著犄角的光頭離林雨遠些。

　林雨卻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把他調查清楚了？」

　「差不多吧。」硫克舉起手指，繞圈一樣地打了個轉轉，「就是只小蟲子而已，白白讓我虛驚一場。」

　「就是說，我動手也沒關係了？」

　林雨的話讓楊津一愣，心想，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你殺不掉他的。」硫克的回答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楊津的猜測，「你能做的也就是毀掉他的身體。」

　「我不能，但楊津能。」林雨說道，「靈魂灼燒就是用來對付他這種傢伙的，不是嗎？」

　「呀，被你看穿了呢！」硫克故作慌張地說道。

　「停！」楊津鬱悶地插言，「你們能不能先給我解釋下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還有，你們這麼明目張膽地研究怎麼弄死人家，就不怕被人家聽到，先下手為強？」

　「放心吧，他們肯定『聽』不到的。」硫克自信地笑了起來，「這只蟲子也就是有身皮囊，其他的本事……呵呵，如果他有其他的本事，也不會連個管理員都當不了，給你們這些人類做玩物了。」

　「所以，就算我殺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不對？」林雨再次轉向了殺人的話題。

　「親愛的，耐心一點。」硫克看起來有些無奈。

　旁邊的楊津卻是嘴角一抽，心想，硫克和林雨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親愛的可是他對林雨的專有稱呼，硫克什麼時候學去的？

　硫克沒注意到楊津的不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這裡可是E的遊戲場，如果我的契約人在這裡偷走了重要的靈魂，E和我都會有麻煩的。再說了，你們有句話可是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也不需要等十年，只要……」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林雨打斷了硫克的勸阻，但接著就歎了口氣，「算了，沒意思。」

　林雨一句沒意思把楊津和硫克也弄得很沒意思，但楊津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背著我達成了什麼協議？」

　「算不上協議，只是給了他一點小建議。」硫克咧嘴一笑，「我雖然不會讀心術，但對情緒還是很敏感的，你這個同類朋友……呵呵……從進入遊戲場就一直在想著怎麼殺人。」

　——這樣才正常。

　楊津莫名地鬆了口氣。

　他不怕林雨有脾氣，想殺人，他更怕林雨沒脾氣，什麼都不想做。

　一輪休息之後，兩伙人再次集合出來。

　雖然昨天晚上差點打起來，但兩邊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吳孟然和林雨的關係，誰也沒覺得他們真能打得起來。休息之後，其他人之間的關係反倒更融洽了一些，原本互相之間都看不順眼的莉莉和花妖更是在八卦之火的牽引下走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楊津懶得去猜也懶得去理，這回林雨也要離開控制中心，去基地的其他地方轉轉，他得繼續充當保鏢，跟在林雨身邊。楊津倒不是擔心林雨和吳孟然之間會發生什麼，他很瞭解林雨的臭脾氣，所以他更擔心林雨臭脾氣發作，不管不管地動了手，反被梁偉那邊欺負。

　林雨和吳孟然兩個當事人都很平靜，小雨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的情緒，只溫順安靜地跟在吳孟然身邊。

　整裝待發的時候，楊津看到梁偉向鐵觀音叮囑了什麼，忽地想起梁偉在和林雨爭執的時候曾經說林雨害死了他的兄弟。顯然，梁偉也覺得吳孟然的死是林雨造成的，只是吳孟然自己並不這樣認為。

　想起這件事，楊津忽地生出一點疑惑。他知道林雨在認識吳孟然之後殺了一個人，這個人他還認識，勉強算個二代，靠著家裡關係當了刑警。警方其實並沒找到林雨殺人的證據，但負責此案的刑警還是把他列為嫌疑人，還找了個機會給林雨上了一些手段。沒想到林雨身子骨差得連最低級的逼供都承受不起，僅僅一宿沒睡就發燒病倒。幸虧楊津及時趕到，把林雨從警局裡撈了出來，還叫來了林雨背後的家族勢力，用非正常手段壓下了警方的後續調查。

　按照當時的情況，就算林雨真殺了人，但他背後有後台，警方又沒找到可以證明他殺人的證據，距離窮途末路還遠著呢，根本犯不著畏罪自殺。吳孟然倒是真的走投無路，老巢被警方一窩端了，同夥也被擊斃，他抓了兩個人質還被警方圍堵。

　楊津對這些事的認知只來自於警方的內部報告，所以他只知道林雨殺掉的那人死前曾和吳孟然包養過的MB同居，而警方也是從這個案子裡發現了吳孟然那夥人的案子，然後通過那名MB找到了吳孟然那夥人的老巢。

　調查過程中，警方發現了林雨和吳孟然的非正常關係，但林雨並不是吳孟然那夥人中的一員，也沒從吳孟然那裡得到什麼好處，如今的法律也不會因為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睡覺就把他們送進監獄，頂多就是傳揚出去，名聲不好罷了。

　楊津想不出林雨有什麼必須死掉的理由，但林雨偏偏在吳孟然即將被捕的時候跑去找他，和他演了出末路狂花的劇情，炸死炸傷了一堆警察，自己也和吳孟然一起飲彈自盡。

　——或許他應該搶在吳孟然和林雨談心之前先和林雨談談。

　楊津看著自己身邊的林雨，目光幽深。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注視，林雨轉回頭，與他四目相對。

　楊津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林雨也笑了笑，抬起手，戲弄點了下楊津的鼻子，但跟著就開口道：「有什麼事出去再說。」

　「我明白。」楊津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這一次出去，楊津他們這邊乾脆沒有留人，只有梁偉那邊的鐵觀音獨自留了下來，在監控室裡協助他們行動。

　這麼做並不是出於對梁偉那群人的信任，相反，正是因為對他們不夠信任，五個人才決定不再分散。他們的戰鬥力本就不如梁偉那邊，如果再分散行動，一旦有什麼意外，只能被逐個擊破，救援都來不及。

　一切就緒，九個人加上一個硫克便離開控制中心，兵分兩路，開始清理實驗區外圍的房間。

　雖然和梁偉那夥人分開行動，但五個人也沒把時間浪費在閒聊上。喬隨口問了林雨一句休息時的事，林雨回了一句「我會控制的」，然後林雨就沒再多說，喬也沒再多問。

　莉莉的眼睛倒是一直眨呀眨地，明顯對林雨和吳孟然之間的故事很好奇。但喬很快就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正經事上，以至於莉莉想多問也沒找到時間。

　根據出來前的協議，他們並不打算進攻試驗區，只準備把試驗區外圍清理出來，把無法探測的那部分徹底隔離。

　楊津他們這夥人的戰鬥力不如梁偉他們，但勝在全面，可以使用很多投機取巧的辦法為自己創造有利條件。

　又辛勞了幾個小時之後，五個人在預定時間和預定地點與梁偉那邊的四個人匯合。

　「我們打算進去看看情況，你們呢？」梁偉開門見山地說道。

　「回控制中心休息。」喬給出了他們早已商量好的答覆。

　「不是吧？你們也太懈怠了吧？」梁偉難以置信地挑起雙眉。

　「反正有你們這些高手在，就讓我們借點光兒，省點力氣嘛！」莉莉笑嘻嘻地接言。

　「好吧。」梁偉聳了聳肩，「萬用鑰匙借一下，我們進去得開門。」

　喬和林雨交換了一個眼神，抬手把萬用鑰匙拋給梁偉。

　「加油！」莉莉也拍了拍梁偉，大咧咧地鼓勵。但她的個子太矮，根本夠不到梁偉的肩膀，就算踮起腳尖也只能拍到他的後背。

　梁偉也沒和她一個「小丫頭」計較，接住萬用鑰匙，轉身向自己這邊的人打了個手勢，然後便進了通往試驗區的通道。

　看著他們的背影，莉莉的臉色忽然間蒼白起來，「我總覺得他們進去就會死掉。」

　「死了就幫他們燒幾張紙。」林雨渾不在意地答道，「走吧，我們回控制中心，該去看看那條密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