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區生活

　林雨還活著的時候，楊津並沒覺得他是多麼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使林雨不肯再和他上床，他也能不以為然地向林雨表示，他們可以繼續做朋友。然後，他們就真的像正常朋友一樣，一起聊天、出遊、玩樂。

　如果這樣的狀態能夠持續下去，或許他們的關係就會被時間消磨甚至斬斷。

　至少，楊津是這樣覺得的。

　然而命運最愛弄人，楊津還沒做好結束這段孽緣的準備，林雨就突然離開了人世，而且還是和另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男人一起。

　楊津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林雨的死亡，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雨竟然愛上別人的真相。他一直以為林雨是愛他的，只是他給不了林雨想要的，所以林雨才報復一般地拒絕他的需索。他從來沒把林雨那些一夜情的對象放在心上，他們都是男人，對男人的本性再清楚不過。他不會強求林雨像個女人似的為他守節，他沒有這樣要求的資格，也沒要這樣要求的必要。只要林雨的心能夠屬於他，他甚至可以不在乎林雨的身體屬於誰。

　楊津一直這樣認為，直到他聽到林雨的死訊的那一刻，心裡突然痛得像被割去了一塊，他才終於意識到他對林雨的渴求遠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有限。

　但那時候，無論是林雨的心還是身體，他都已經無法觸摸，無法獨佔了。

　楊津歎了口氣，將思緒從往事中拖拽回來。

　在看過休息室的休閒項目之後，楊津雖然沒有挑選美人，但也沒有浪費一小時的免費時間，選了智能服務的溫泉洗浴，讓自己的身體好好地放鬆一會兒。

　選擇剛一做出，休息室的模樣就驟然改變，彷彿有人在眨眼之間更換了舞台布景，將一個科幻味十足的實驗室變成了霧氣靄靄的浴池，只有楊津那套又髒又破的衣服還可憐巴巴地掛在一邊，下面的垃圾桶也立在原地。

　楊津不禁懷疑這裡其實是電影「黑客帝國」裡描述的虛擬世界，但馬上又想到之前那場「洗筋伐髓」一樣的身體修復。如果這裡是虛擬世界，這樣的修復根本不需要被進行得那樣複雜，只要白光一閃，各項數據就會修改完成。

　——這裡應該不是人類建造的世界吧！

　楊津一邊猜測，一邊抬起右手，將存儲器的光屏調了出來，查詢自己在遊戲場裡的收穫。

　污濁之地的任務完成度為130%，獎勵的生存點為1300，明顯是1%的完成度對應10點生存點獎勵。緊隨其後的就是一個名為「first kiss」的特殊獎勵，這個獎勵讓1300生存點翻倍成了2600，並且還追加了一個銀質獎章。

　除此之外，殺死首領級別怪物獲得生存點42點，殺死精英級別怪物獲得9點，殺死普通怪物獲得1點。

　楊津查了下詳細記錄，發現首領怪就是那種青黑色的小boss，最弱的那個獎勵了10點，最強的那個獎勵了60點，而精英怪是青紫色的那種，殺死一個獎勵5點，小怪則是一個1點，每一項都是加和之後再由五個人平分。

　由於莉莉參與的戰鬥是不會掉落戰利品的，而且最後階段的時候，大家也沒心情去關注地上有沒有遺留卡片掉落，所以楊津拿到的卡片獎勵依舊只有「聖殿騎士團的戰袍」和「某人的金戒指」兩個。

　如何處置這兩張卡片裡的東西以及生存點應該如何花銷，楊津都打算先徵求林雨的意見再做決定。見時間被自己消磨得差不多了，心神也在溫水的浸泡沉靜下來，楊津就準備關掉光屏，起身離開。

　但剛一抬手，楊津卻發現光屏下方有東西在閃，點開一看，是林雨發給他的一條消息：「你繼續跟莉莉混，等我忙完了再和你聯繫。」

　——有什麼可忙的？

　楊津皺了皺眉。雖然他也清楚在這個神秘又危險的世界裡，生存是第一位的，為了活下去，每個人都應該是緊張忙碌的，像他現在這樣懶洋洋地消磨時光簡直等同於自殺，但他還是對林雨把自己丟一邊不管的行為很是不爽。

　——至少面對面地打聲招呼再離開啊！

　楊津鬱悶地站起身，邁步從浴池裡跨了出來，走到他那身破衣服面前，將其從衣架上扯下，塞進垃圾桶。

　「是否銷毀？」一個似曾相識的電子音隨之響起。

　楊津一愣，「37號？」

　「……你能聽出來？」一直被楊津當成人工智能的37號女僕突然露出了人類的驚訝。

　「你說話的語調……比較特別。」楊津原本只是隨口一猜，見37號女僕竟然生出了反應，趕忙抓住機會，繼續胡編。

　「你真敏銳。」37號女僕的語調明顯帶著愉悅，「那麼，這些衣服怎麼辦？要銷毀嗎？」

　見37號女僕說話的方式不再那麼一板一眼，楊津馬上拿出早年泡妞的功底，故作困惑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是否應該銷毀，不如——你幫我做決定？」

　「你可以申請系統回收。」37號女僕給出了一個之前沒有出現過的選項。

　「聽你的！」楊津點頭。

　垃圾桶裡的衣服立刻消失無蹤，緊接著，楊津的耳朵裡就響起了存儲器發來的提示，「棉質休閒裝已由系統回收，獲得生存點數：5。」

　——真TMD坑爹！

　楊津心裡罵娘，臉上卻不得不露出驚喜的笑容，「我收到返還的生存點了，37號！」

　「這不算什麼。」37號女僕的語氣裡透露出一股子得意，「在你離開外城之前，你的一切私人事務都將由我負責，以後有什麼疑問或者遇到什麼難以抉擇的事，你可以直接到中央區來問我。」

　——中央區是什麼鬼地方？

　楊津心下腹誹，但臉上的笑容卻不得不繼續保持。

　「真的嗎？你真是太好了！」

　楊津並沒有因為37號女僕的主動承諾就去追問遊戲場的內幕。他不確定37號女僕到底是不是女人，但只要它擁有雌性的慣有特徵，那欲擒故縱的把戲就一定會在它的身上生效——他不能主動或者太過主動地攀附它，他得讓它自己生出興趣，然後倒過來追逐他。

　拋開那些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楊津轉而請37號女僕為自己挑選一套新衣。

　然後，楊津就用10點生存點換來了一套可以無視普通怪傷害的初級防護衣和一套完全不符合他審美的休閒西裝。

　天知道，他最厭惡的就是西裝——任何類型！

　有那麼一瞬間，楊津覺得自己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了，但最終還是忍了過來，笑瞇瞇地穿上防護衣和西裝，然後笑容不變地誇讚37號女僕。

　走出連接休息室的通道，楊津不禁感慨：一個男人，只要經歷足夠多的女人，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會是他忍受不了的。

　這樣的心情尚未消散，另一個女人就映入眼簾。

　莉莉。

　楊津不確定莉莉到底是不是女人或者算不算女人，但他決定把她當成女人。

　「在等我？」楊津快步走了過去。

　通道外是一座大廳，看上去很像是某個政府部門的辦公場所，到處都是前往某功能區的指示牌和路標。但在這裡進出的人並不多，遠不像城裡的街道那樣熱鬧。

　莉莉就站在通道的出口，和楊津一樣也換了一身衣服，見楊津和自己打招呼，立刻把頭一歪，「我又沒放棄引導任務，當然不能把你丟在這裡。」

　「引導任務還沒結束？」楊津一愣。他在遊戲場裡可是待了足足四天！

　「遊戲場裡的時間流速和城裡是不一樣的。」莉莉聳了聳肩，「只有12小時以內結束的遊戲場才會和城裡的時間流速一致；在遊戲場裡的逗留時間超過12小時但短於一個月的，城內消耗的時間一律為12小時；超過一個月的，也只有24小時。」

　「這樣啊。」楊津扯了扯嘴角，想做一個驚訝的表情，卻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在剛才笑僵了。

　莉莉注意到了楊津的不自然，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撅嘴道：「怎麼穿了身西裝，你不覺得這樣的打扮既不方便還很out嗎？」

　——你說的太對了！

　楊津歎了口氣，但並沒有回答莉莉的質疑，反問道：「就是說，你還要再『引導』我12個小時？」

　「確切地說是11小時21分鐘。」莉莉答道。

　「好吧，在接下來的11個小時裡，你要引導我什麼？繼續陪我閒逛怎麼樣？」楊津道。

　「如果你不是芋頭的朋友，我會很高興接受這個提議。」莉莉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但既然你是芋頭的朋友，我就不能這樣敷衍地糊弄你了。」

　「你和……芋頭很熟？」楊津險些說出林雨的真名。

　「算不上熟，合作過兩次——不，已經是三次了。」莉莉聳聳肩，「關鍵是我打算繼續跟他合作下去，而且你也很可能會是我今後的合作對象。」

　「……我不太明白。」楊津猜出了莉莉的意思，但還是擺出一副糊塗的模樣。

　「人類是社會性生物，無論在哪兒都只有抱團才能生存下去。」莉莉故作高深地作感慨狀，「這個遊戲場是網絡遊戲而不是單機遊戲，想在這裡生存甚至生活，我們就必須要有合作夥伴，而且還得是可以信賴的合作夥伴。這一點在新手區裡還不夠明顯，但我們不可能永遠待在新手區，我們必須進入內城，應對難度更大的遊戲場……」

　「等等，我們今後就要在這個遊戲場裡生活？」楊津蹙眉打斷，「永遠都不能離開？」

　「被綁匪帶到巢穴而且還沒有蒙眼的肉票有可能被釋放嗎？」莉莉反問。

　「如果綁匪決定放棄這個巢穴……」

　「他會毀了它，連同肉票一起。」說出這句話的一剎那，莉莉的表情冷得幾乎讓人窒息，但下一瞬，燦爛的笑容就再一次出，「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這個猜測很有道理。」楊津平靜地說道，心裡則暗暗猜想莉莉是不是被人綁架過，或者……綁架過別人。

　「不，E先生雖然沒有公佈離開遊戲場的方法，但同樣也沒有給出不能離開遊戲場的說法。」莉莉一臉認真地說道，「根據E先生一貫的尿性，不被提及的事通常意味著他不希望你做，但即使你做了他也拿你無可奈何，所以他才乾脆不去提，為的就是讓你想不到你竟然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