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要生了 …

正在僵持之間，羅納德突然感覺到肚皮被寶寶給踹了一腳，和平時輕微的感覺有點不同，這一擊的力道比較大，以至於他下意識地摀住了肚子，輕輕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雷克斯瞬間將鬱悶拋之腦後，湊上前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

羅納德看了他一眼，遲疑地搖了搖頭：「沒……沒什麼，他剛才踢了我一下……啊！」

「……到底怎麼了！？」雷克斯被羅納德的反應嚇到了，趕緊湊過去讓他靠著，「你肚子疼嗎？」

「有……有點，他又踢了我一下。」

大概是察覺到和以往不太一樣，羅納德看起來有點忐忑，也顧不上雷克斯親密的舉動了。

他覺得腹部在不自覺地收縮著，剛開始還以往只是平時正常程度的陣痛，試圖等它自動緩解，但等了好一會，卻發現痛得越來越厲害，頻率也逐漸增加了起來，他的額頭忍不住冒出了些冷汗。

「羅納德！你……你……」雷克斯從來沒遇到過這等狀況，一下子慌了神。

「……我好像是要生了……」

「……」雷克斯呆住了，因為羅納德的預產期並沒有到，他愣了一下，才猛然將人放回了床上，「你等著，我去找產夫子來！」

他已經完全記不清自己半夜裡狂奔去了鎮上，一陣猛敲人家產夫子家大門的過程了，只覺得冷靜下來的時候，家裡已經亂作了一團，羅納德的房門緊閉著，產夫子已經進去了，裡面傳來了羅納德隱忍著的叫聲，讓他聽一聲就要抖兩下。

他太緊張了。

產夫子家就在托爾的醫堂附近，他便也聞訊趕了過來，守在了門外以防萬一，而大概是雷克斯鬧出來的動靜太大了，縮在小鎮不知名角落的霍爾也冒了出來，悄聲無息地跟了過來。

「日子明明還沒到，他怎麼就要生了，會不會有危險？」雷克斯等得心急，忍不住就問起了托爾醫師。

「……孕夫懷孕最關鍵的就是前兩個月和後兩個月，他之前的情況很糟糕不是嗎，我一度以為他要保不住這個孩子，還提醒過你他很可能會小產。」托爾用責備的眼神掃了雷克斯一眼，「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後來對他又這麼好，他本身體質也不錯，之後竟然一點問題都沒有，孩子也越來越健康了。」

托爾回憶道，「不過到底還是會有些影響的，不過早這點日子，影響也不會很大，你不要再團團轉了，冷靜點。」

「……你說的我心裡更亂了。」

雷克斯從來都不知道時間過得是這麼慢地。

羅納德的慘叫聲一開始還壓抑著，到後來就完全變成了嘶聲力竭的狀態了，聽得門外的雷克斯那是各種焦心和慌亂。

他不斷地問著托爾究竟還要多久，然後也不知道問了幾次，一開始托爾還會冷靜地安慰他，讓他鎮定一點，但是，到了天都開始朦朦亮的時候，羅納德的聲音都啞了，也喊不太出來了，可孩子還是沒有出來，他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覺得有點不妙了。

但是，看到一身都是冷汗，神情極度焦慮和恐慌的雷克斯，他是怎麼都不敢告訴他這一點的。

托爾忍不住暗地裡握了握拳，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他是一個普通家族出生的平凡的獸人，獸化又是沒有什麼攻擊力的兔子，本來應該和他的兔子父親一樣，一輩子都碌碌無為的。

但是上天賜予了他出色的醫師天賦，給了他人生另一條光明大道的可能性。

然而，由於出身平凡，沒有門路，他都弄不到什麼醫術方面的書籍，自學就很困難了，更不要說是得到名師的指導了。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天賦並不是一切的事實，便和從小訂了娃娃親的非獸人結成了伴侶，成了他們那個村裡的當地醫師，看看小病，也許一輩子就要這麼過了。

但就在他新婚後不久的一個日子裡，一個大城市裡的大醫師正好露過了這一帶，來找一種他們這一帶獨有的草藥，遇上了外出採藥的他，那位大醫師和他交談了一番，然後被他的天賦所驚豔，想要收他為徒。

那個時候，他只覺得上天並沒有拋棄他，便拜了師，和師父一起去了城裡。

然後一年，兩年，三年……

他學得很認真，幾乎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這上面，一年也回不來了幾次，最後一次回家，便是告訴自家的那個伴侶，他要和師父去四處遊歷，見識更多的東西，獲得更多的經驗。

遊歷的路程很零散，又總是往深山老林裡面跑，所以幾乎和家裡斷了聯繫，不，其實是他根本就無心聯繫。

他的師父對他很好，不僅教了他醫術，還教了他防身的本領，然而，等到他兩年後學成歸來的時候，卻發現家早就沒了，他的伴侶，在他走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了身孕，可為了不影響到他，硬是沒有說，後來因為身體不適，小產的時候，便一屍兩命了。

而他，枉為一個醫師，在最後見他的時候，竟然都沒有發現他懷孕了。

是啊，他當然發現不了，因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這上面。

而他的父親和爹爹，因為他在外的日子裡，村子裡爆發出了一場瘟疫，雙雙遇難於此。

他……是個醫師。

如果他在的話……

可是，他不在。

人生總是這樣，花費上半輩子的時間做了錯事，然後用下半輩子的悔恨來彌補，但終究是沒有用的。

所以，與其說他是見不得有人對孕夫不好，見不得有其他的獸人不顧家，還不如說，他是見不得以前的自己。

他不希望，有人和他一樣，花更長的時間，一個人過下去。

他一直覺得雷克斯是很幸運的，在一切都沒有成定局的時候，就回頭了，那個時候才能看得到岸。

而他自己的岸，卻早已被淹沒了。

」他不會有事的。」他聽見自己這樣哄騙這雷克斯，但這也是他心裡的願望。

雷克斯和羅納德的改變，他其實一直都看著眼裡，他真的不希望這一切就這麼被毀掉了。

獸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

他下意識地往窗外看去，想要看看天空，結果獸神倒是沒看到，反而看到了另一個身影靠在窗邊。

他見過他，知道這個人被叫作「霍爾」，但不是很清楚他是誰。

而這個霍爾，從昨晚進屋子開始，就已經是這個姿勢了，幾乎一個晚上……一動都沒有動過，要不是還會呼吸眨眼……托爾得以為這是個死人了。

就在這時，羅納德房間房門被開啟的聲音，轉移了托爾的注意力。

是產夫子出來了，他身上都是血跡斑斑的，看上去何時嚇人。

而雷克斯聽到動靜，也猛地衝了過去，急切地問道：「怎麼這麼久？他到底怎樣啊！」

那個產夫子看了他一眼，然後然不住嘆了一口氣：「我已經盡力了，孩子卡在裡面出不來，孕夫的力氣已經耗盡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兩個都活不了。」

即使早有了不祥的預感，但猛然間聽到這樣的話，雷克斯還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大概是一夜未睡和高度緊張的情緒，讓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這麼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兩眼發黑，產夫子身上的那些血尤其得刺眼，似乎瞬間就猙獰了起來，在他眼裡旋轉著。

他一個踉蹌，竟這麼就要倒下去了。

但是，一隻突然伸過來的手，猛地拉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傾倒的身子提正了拉到眼前。

那個一動不動像是雕塑一樣的霍爾，誰都沒看清他是怎麼衝過來的。

他說：「你要是敢現在昏倒，我就直接殺了你。」

雷克斯微微一怔，似乎從魔障中清醒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霍爾點了點頭，然後推開了他，直面著那個產夫子。

「無論如何，要保住大人。」他說，「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