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紅的殿堂,鳳舞凰飛,壯大的柱子,繚繞著長年不息的火焰,火焰艷紅,將殿堂映得金碧輝煌。
衣服髒亂,蓬頭垢面,冰綾凰月跟著侍衛長玄京進入了這火紅殿堂。殿堂裡,左上位坐著一位白鬚老者,雙目不怒而威,神情嚴肅,全身散發著陰冷之氣。他左右兩側分別坐了兩名老者,捋著灰白長鬚,若有所思。
進入殿堂後,玄京向白鬚老者下跪:「稟大長老,門主已到。」
白鬚老者冷哼一聲,冰綾凰月上前一步,面無表情。
「凰,你可知錯?」白鬚老者沉聲問。
冰綾凰月冷眼一睨,撇撇嘴。「凰兒不知錯在哪裡,請師父指點。」
「你……」白鬚長者拍擊扶手,直立而起。「你私自出城,屢犯門規,鬧得『鳳凰門』上上下下不得安寧,除了任性妄為,你還有何作為?身為『鳳凰門』門主,應以身作則,竭力繁榮『鳳凰城』,為世代子孫造福!但你如此不知輕重,一年到頭想著逃出『鳳凰城』,搞得城裡雞犬不寧,擾亂民心,累及多少侍衛?凰,你乃『鳳凰城』城主,『鳳凰門』門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一點都不稀罕!」冰綾凰月毫無反省之心。什麼「鳳凰城」城主,「鳳凰門」門主,儘是束縛他的枷鎖,不要也罷!
「你——」白鬚老者怒髮衝冠。「小蓄生!如此不知悔改,可對得起歷代門主?對得起先祖?」
冰綾凰月嘲弄地笑。「玄長老,爾敢對門主如此不敬?辱罵『鳳凰門』門主,該當何罪?」
其他人一驚,白鬚長者更是鐵青了臉,另外兩位老者急急起身,下跪於地,冰綾凰月一甩袖袍,步上高堂,威嚴地坐於寶座,雙手往扶手上一搭,黑眸一瞇,冷聲道:「玄長老,還不下跪領罪?」
白鬚長者顫抖著白眉,硬著雙肩,徐徐跪於地上,向寶座上的少年折腰。
冰綾凰月道:「玄長老,念你為孤之尊師,對孤有養育之恩,爾之罪,孤便不欲追究,進『玄天樓』靜思十日便罷。」
玄長老抖著音,謝恩。「老臣尊旨,謝城主寬宏大量。」
「洪長老,帶玄長老下去吧。」冰綾凰月道。
跪於左邊的老者忙道:「臣尊旨。」
須臾,兩名老人彎著腰,寞落地出了殿堂。
空曠的殿堂上仍跪著兩人,黑衣老者與侍衛長玄京。
冰綾凰月對黑衣老者道:「今日孤帶回幾位朋友,墨長老前去好生安置他們,不得怠慢了他們,可知?」
「臣尊旨。」
「下去吧。」冰綾凰月揮揮手。
望著殿堂上的最後一人,冰綾凰月揚起輕鬆的笑容,面目微微柔和,坐姿開始犯懶,不再規矩,雖一身污垢,卻掩不去他的雍容華貴。「小京,你又立了大功啊。」
一直低著頭的玄京恭敬地回道:「臣不敢當。」
「有何不敢當?屢次尋回離家出走的門主,功不可沒啊。呵呵,你來『鳳凰門』半年,便以卓越的能力當上侍衛長,其能力不可小覷。每次孤出城不過一兩個時辰,你便能尋到孤之所在,呵呵,孤有如此忠心的侍衛,實乃孤之幸也。」
「城主謬讚,臣能力微薄,欲請辭侍衛長之職。」玄京叩首。
「什麼?你要辭了侍衛長之職?不可!」冰綾凰月不悅。「罷了,你的木魚腦袋在想什麼,我還不知?下去,下去!」
「臣告退。」玄京再叩首,方恭敬地退出去。
待人走遠,諾大的殿堂裡,只剩下寶座上的冰綾凰月。
漸漸地,姣好的嘴角揚起,泛出一抹詭異的笑,隱藏在陰影下的黑眸冷光乍現,雙手搭在扶手上,成爪,直冒青筋。
「呵呵呵……哈哈哈哈……」
笑聲由小漸大,充斥在整個殿堂內。
這——便是「鳳凰門」門主之威?這便是……「鳳凰城」城主之權?一城之主,儼然乃一國之主?城主有錯,臣子們誰敢管教?即便是為門主之師,「鳳凰門」的大長老,面對「鳳凰門」門主,亦只能跪地領罪!
多少次了呢?
冰綾凰月斜倚在寶座上,諷刺地打量著鳳凰繚繞的殿堂。
身為他的師父,「鳳凰門」的大長老,多少次被屈於「鳳凰門」門的權威之下?由一個諄諄教誨的長者尊容彎腰成一個伏地而跪的臣子?
滑溜的舌尖在嘴角舔了舔,凝視柱子上的鳳與凰,喃喃:「鳳兮,看到了嗎?這便是鳳凰之威啊!呵呵,多麼好用?鳳兮,鳳兮……你為何離我而去?汝可知,吾思汝已有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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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奶娘……小凰兒回來了!」
雅致的庭院,百花齊放,彩蝶飛舞,香飄千里。渾身髒亂的冰綾凰月一進庭院,便放聲大喊,蹦蹦跳跳地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小祖宗,可回來了!」屋裡奔出一名老婦人,迎上跳跑過來的少年。「哎喲,我的小祖宗啊,你怎麼又弄得一身髒啊?」
冰綾凰月撲入婦人的懷裡,撒嬌。「奶娘,凰兒摔得一身傷呢!」
「啊?」婦人連忙翻起他的袖子,一看那細腕上全是青痕,當下心痛得掉下眼淚。「這可了得!?我的小祖宗啊,你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
「哪有啊!」冰綾凰月委屈地抱怨。「都是那道路的錯,坑坑窪窪多不勝數,小凰兒走慣平地,那種路子太折騰人了。嘻嘻,我已命下屬們去鋪路,修造一番。」
「該修,該修!將老奴的小祖宗摔成這樣,那路子早該修了。」憐愛地摸摸懷中少年的頭,柔聲道,「來,奶娘帶你去聖池裡去沐浴,泡個澡,身上的傷便會好。」
「好啊好啊!奶娘,小凰兒可不可以要求青雀姐妹來服侍啊?」晶亮的大眼一眨一眨,好不可愛。
「行,行,自然可以!小凰兒可是一城之主啊!」婦人拉著他的手,笑說,「奶娘早聞門主歸來,便命青雀黃鸝兩丫頭在聖池候著了。」
「嘻嘻,還是奶娘疼小凰兒。」冰綾凰月高興地跟著婦人穿過連著庭院的一扇石門,來到另一番天地,進入一條通道,走上約莫半刻鐘,便入了一個洞穴。洞穴並不昏暗,數十顆碩大的夜明珠綻放出奪目的光彩,照亮了諾大的洞穴。洞內雕欄玉柱,輕紗縵簾,臥床香衾,鼎爐熏香,儼然是一間華麗的房間。
兩名丫環打扮的少女恭候在縵簾旁,一見冰綾凰月進入洞穴,便挽起縵簾,簾內立即湧出水氣,水聲潺潺。冰綾凰月輕笑一聲,走了上去,拉過兩名丫環,進入了簾內,婦人含笑候在外面。
「嘻嘻……」
嬉笑聲逐漸從簾內傳出,水聲嘩嘩,伴隨著少女的笑罵聲。縵簾內,天然而成的水池中,少年赤裸著白玉般的身體,瀑布般的青絲一洩而下,浸在冒水霧的池中,兩名少女身著輕紗,同他一起站在水裡,一個為他擦身,一個為他洗髮。
「哎呀,哎呀,青雀妹子,你莫在我身上亂摸啊!」冰綾凰月閃躲著少女的手。
頭系青絲的少女佯怒。「好主子,您不讓奴婢碰,身子怎洗得乾淨?」
「可是好癢嘛!」冰綾凰月扁嘴。
洗著他長而烏黑的髮絲,黃鸝以指梳著他的濕發。「好主子,怕癢便不該叫奴婢們侍候啊。」
冰綾凰月伸手抱住黃鸝的細腰,在她臉上親了一記。「我喜歡你們啊,呵呵,何況,我自己不會洗澡呀!」
青雀搖搖頭,繼續清洗大業。「別躲了,你一身傷痕,外加一層污垢,髒得很呢。」
「呀呀呀!」冰綾凰月痛呼。「輕點,輕點,好妹子,你要擦破哥哥的皮啦!」
「少妹子來妹子去的!」青雀彈指敲他的額頭。「咱姐妹可比你大多了。」
「胡說胡說!」冰綾凰月一手摟一個,嘟嚷。「你們明明都比我小,我只是長得慢一點啊!」
青雀與黃鸝對望一眼,有點憐惜地望著十年不變,一如十四歲少年的主子。
「討厭!」冰綾凰月推開她們,趴在池邊,鼓起腮梆子,踢著水。「為什麼我長得那麼慢!嗚嗚,明明十年前長得很快,一下子就長到十四歲了,可是現在……還是這般模樣,叫我怎麼去抱女人嘛!」
「噗哧——」前段話聽得令人傷感,最後一句話聽得人發笑。青雀挨上去,撫摸他光滑潔白的肩,貼著他的耳,輕語:「好主子,您若喜歡,奴婢們可以隨時侍候您啊。」
「不——要!」享受著背上的輕撫,冰綾凰月閉著眼,喃喃:「我的身子……可是鳳兮的呢!」
聽到「鳳兮」二字,兩丫環皆露出傷痛的眼神。
「鳳兮……鳳兮……你為何不回來!」輕閉的眼裡,滲出淚水,少年驀地嚎哭。
「哎……主子……」青雀和黃鸝都慌了,上前安撫。「主子莫傷心,鳳……鳳兮主子應該……應該很快便會回來了……」
少年眼一睜,犀利如劍。「說慌!你們每一個人都在說慌!」
「門主……」
「出去!」少年大喝。「出去!你們給我出去!」
「門主……」兩少女猶豫。
「滾!」
暴喝一聲,兩少女驚嚇得爬出水池,濕漉漉地出了縵簾。簾外傳出婦人歎息聲,不一會,腳步聲遠去,外面已空無一人。
狠狠地以手捶著水面,濺起朵朵水花,冰綾凰月孤伶伶地立在水池內。
騙子!全都是騙子!
身子一縮,蜷成一團,整個人沉浸在聖水之下,黑髮如幕,飄浮在水中。許久之後,他慢慢地自從水裡探出頭,拖曳著青瀑般的髮絲,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出了水池,赤裸的身體上,佈滿水珠,腳踩著清澈見影的大理石地板,一步一個水印,白玉般的少年伸出纖細的手,一揮,貼近牆壁的紗布落下,露出一面巨大的水晶鏡。
水晶鏡裡,印出少年優美的裸體,輕輕一笑,少年徐徐地接近鏡子,雙手按上鏡面,臉貼了上去,凝視著鏡中稚嫩的少年臉龐,他伸出舌,舔向鏡中少年的唇。
「嘻嘻……」他低笑著,撫摸著鏡面,身子緊緊貼著鏡子,微微喘息,兩腮泛紅。
「鳳兮……我的半身,唯有……在這裡,我方能看到你,親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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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好累啊!」
往柔軟的床上一躺,鴻羅恨不得永遠躺在床上不下來了。伸展四肢,躺成大字形,閉著眼,舒服地呻吟。
一隻纖手伸了過來,捏住她的小翹鼻。
「呀……」鴻羅倏地睜開眼,看到冰漓邪惡的笑臉,沒好氣地嘟嚷:「你幹什麼!人家正舒服呢!」
冰漓鬆了手指,晃了晃,道:「就算再舒服,你也得給我起來。」
「可是人家真的好累嘛!」鴻羅埋怨。「從『摩雷國』一路狂飆了半個月,好不容易進入中原,又莫名其妙地跟著主子馬不停蹄地來南蠻的『鳳凰城』。趕路趕得全身都酸痛呀!」
冰漓倚著床,吁口氣。「說得也是。不過,主子還得我們侍候呢。」
鴻羅哭喪著臉,勉強爬起來。「身為侍女真是可憐啊!」
冰漓點點她的額角。「由得你選擇?快起來,為主子打點一下行李。」
「知道啦!」
離開香噴噴的床,無奈地跟著冰漓出門。
充滿異族風格的房間裡,兩名男子席地而坐。一名優雅尊貴的男子隨意地靠坐在席蒲上,一身華美的衣服鋪了一地,墨黑的長髮一洩而下,垂至木質地板上,分做幾綹,蜿蜒成水。
坐於他旁邊的男子較為拘謹,曲膝而跪,雙手擺在大腿上,略低著頭,目不斜視。
華衣男子伸了個懶腰,道:「小鴻羅怎麼還不端茶來?」
正說著,門外一陣腳步聲,房門被推開,出現冰漓和鴻羅的身影。兩人正端著茶和點心,脫了鞋在門口,踩著木質地板,將手上的托盤放在男子身前的茶几上。
「好主子,知道您渴了,這不來了?」冰漓笑著將茶遞給華衣男子。
華衣男子梵雨接了過來,啄了一口。「好茶。」
「陸竣大哥,你也喝吧。」鴻羅遞了一杯茶給旁邊的拘謹男子。
陸竣接過來,道了謝。
飲下半杯茶後,梵雨問冰漓。「小炙兒和那兩名法師呢?」
「回主子,冷公子在房裡休息,兩位法師出去逛街了。」
「呵,那兩個傢伙精力可真旺盛。」搖搖頭,瞟到兩名丫環眼下的黑暈,知道她們累了,便道:「你們回房休息吧,這裡暫時不需要你們侍候。」
鴻羅雙眼一亮。「多謝主子!」
拉了冰漓,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兩杯茶下去後,梵雨轉著精緻的茶杯,道:「倒是出人意料,『鳳凰門』的門主非同尋常。」
「屬下暗查過,冰綾凰月看似是個稚嫩小子,實際上做事手段果斷辛辣。」
「不錯。他雖表現得天真無邪到近乎白癡,實則深不可測。呵呵,是有個趣的人。」
「只是不知……他的心有何作用,何以例為六寶之一?」這是陸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這個啊,的確令人匪夷所思。」梵雨伸了伸腿,這種跪坐的姿勢果然累人,他還是喜歡中原的椅子。「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你也去休息吧。唉,真不該答應『那傢伙』的要求,累人耗精力。」
思及「那人」,陸竣不禁皺眉。說來此次之所以會到南蠻,都是拜「那人」所賜。幾個月前,他們仍在西域「摩雷國」,因天朝新帝的一封家書,一行人不得不收拾行李回中原,而「摩雷國」的太子雷溯帶了兩名法師同行。馬不停蹄的趕了半個月進入中原時,遇到了一個神秘的人。由於主上曾經欠了那神秘人一個人情,那神秘人便趁機敲詐,要求他們帶他去南蠻,混進「鳳凰門」。於是,他們一行人又轉個方向,往南蠻飛奔。南蠻位於南方,路途遙遠不說,道路十分難行,障氣濃,蟲子多,濕氣重。他們等人克服重重困難,終於接近「鳳凰城」了,卻在必經之路的林子內迷失方向。在林子內繞了三回,三回遇到路中央的小鬼頭,於是他們停了下來,向小鬼問路。這一問之下,終於問對了人。卻不料,那小鬼竟然是「鳳凰門」門主。
恭敬地退下,順道帶上了門。他搖搖頭,打算休息一下後便到處探探消息。
房裡只剩梵雨一人了。將茶水點心吃了大半後,慵懶地打個呵欠,靠在茶几上閉了閉眼,猛地精神又一振,便起身出房了。
房外庭院花香不斷,細水長流,他無暇欣賞。快步來到間隔幾間的房門前,沒有敲門,便推門而入了。
在廳內看不到人影,他揚起一抹邪笑,直朝內室臥房走去,果然在床鋪上看到要找的人。
無聲無息地接近床,低頭微視,只見床上的人側躺,一頭金髮柔軟的鋪散在軟枕上,臉面朝裡,看不清。伸出手,撫了下那一頭金熠熠的髮絲,瞬間,手腕被扣住,床上的人已醒。
梵雨坐於床上,
任由床上的人死扣住自己的手腕,伏下身子,凝視那警戒的紅眸。
「小炙兒,繼續睡吧。」
冷炙冷冷地瞥他一眼,厭惡地皺了下眉,鬆開了梵雨的手。
梵雨笑著摸摸他的額,發現有點燙。「身體似乎不怎麼好啊,呵呵,你大病初癒加上長途跋涉,果然難以支撐,要你坐馬車,偏又不肯,真是個倔強的孩子。」
「滾。」悶在被裡的人哼了一聲,對梵雨的關心漠然視之。
梵雨寵溺地揉揉他的發,合衣在他身邊躺下。冷炙立即寒了臉,手肘一頂,要推他下床。梵雨手一擋,將他整個人攬入懷中,半壓著他,臉埋在他的頸間,吹了口氣。
「小炙兒,莫調皮,你累了,好好休息,我陪你。」
冷炙掙了掙,掙不出,只好由著他,眼一閉,轉過臉不去理會。
真像一隻小貓兒。梵雨低頭吻他的頰,壞心地撲捉到他顫了幾下,呼口氣,不再逗他了,便抱著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這個冰冷的殺手呀,終是成了他的掌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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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主,屬下已請梵公子等到『嘯鳳樓』了。」玄京面無表情地向趴在軟榻上玩著小貓兒的冰綾凰月稟報。
正玩在興頭上,卻有人壞心情,冰綾凰月將貓兒摟在懷裡,不悅地瞪瞪跪在地上的人。「起來起來,沒事不要老跪著,看著煩。」
玄京絲毫未動。「請門主速到『嘯鳳樓』。」
冰綾凰月跳下軟榻,來到玄京面前,蹲下身子,與他平視。「小京呀,你為何總是這般冷硬如石呢?」
玄京低著頭,不語。
伸指,拉拉對方的臉皮,冰綾凰月嘖嘖稱奇。「明明臉皮也是軟的嘛,可是為什麼看起來硬硬的?」
「請門主莫再玩笑。」玄京的臉色開始發青了。
扁嘴,指責:「你凶我!」
「門主——」青筋暴出,可見生氣了。
「不好玩!不好玩!」冰綾凰月站了起來,抬腳踢踢仍跪著的人。「走走,我們去『嘯鳳樓』。」
抱著小貓兒,嘟嚷著出門。
靜靜地自地上站起,尾隨他而行的玄京,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
抱著貓咪,神情肅然的走在道上,門徒僕人見了他,無不行禮下跪,他視若無睹,倨傲地走過。
來到「嘯鳳樓」,侍女恭敬地為他開門,他慢慢地踱了進去。
冰綾凰月一進來,便看到梵雨閒散地坐在桌前,揚著笑,逗坐於身邊的金髮少年,而兩人身後站了一位碩壯的男子,腰間繫劍,可能是侍衛之類。側坐的兩名青年正在交頭接耳,異族人打扮,身後有靈光,可見有法力,而窗邊靠了兩名丫環打扮的少女,正依著窗看外面的風景。冰綾凰月的出現,這幫人並未起身行禮,仍是各行其是。
「讓你們久等了。」冰綾凰月率先開口,踱進屋內,身後跟著侍衛長玄京。
梵雨這才抬起頭,向他望了一眼。「不久,也才半個時辰。」其他人陸續回神,瞅著邀他們來此自己卻遲到的主人家。
冰綾凰月輕笑一聲,抱著貓兒跳到梵雨面前,身子一傾,趴在桌前,將貓兒放在桌上,手指點向梵雨身邊的金髮少年。「他是誰?昨天好像沒有看到他呀!」
梵雨笑笑。「他呀,是小炙兒,梵某的……親親寶貝。」說著便摟過冷炙親了一記,對方立即以殺人式的眼神回敬過去。
冰綾凰月張大了小嘴。「哇——」
「城主不妨坐下來,漫談?」梵雨問。
冰綾凰月挨著他坐下,雙眼仍緊盯擁有罕見外表的冷炙。「你確定他是人嗎?」
其他人聞言,不禁汗顏。陸竣不禁為他捏把汗,這小子真不知死活,竟敢在殺手面前胡言亂語。宿白鳥和貓仔微皺了眉,這南蠻人竟敢對他們的太子不敬!
紅眸泛起血氣,銳利的視線射向冰綾凰月無辜的臉,蜷在桌上的貓兒倏地豎了毛,害怕地弓起身子,貓眼直瞪散出殺氣的冷炙,梵雨低低一笑,冰綾凰月眨眨眼,抓過貓兒,摟在懷裡安撫。
「他長得真漂亮,頭髮像金絲,眼睛像紅寶石,皮膚皙白,好似從畫裡出來的一樣。」
梵雨揚揚眉,挑起冷炙的一縷金絲。漂亮?的確很漂亮呢。
「不知城主邀我們來此有何要事?」他漫不經心地問。
「叫我小月或是小凰兒啦,叫城主多見外!」無視冷炙殺人般的眼神,有些羨慕梵雨能對那冰雕似的美人兒動手動腳。「我叫你雨哥哥,好不好?」
「好呀。」梵雨像大哥哥般摸摸冰綾凰月的頭。
鴻羅和冰漓搖搖頭。真是個會攀親帶故的小鬼呀。見他老挨著主子,不禁為那金髮少年擔心了起來。這「鳳凰門」的門主不會是對主子有意思吧?當初一照面,他便要主子扶他起來,而且過分地要主子與他一同騎馬。
「雨哥哥,你們來『鳳凰城』有事嗎?」冰綾凰月天真無邪地問。
梵雨道:「只是慕名而來。」
「咦?慕名?慕什麼名呀?『鳳凰城』在中原很有名嗎?」歪著小腦袋,不解。
梵雨瞟了眼跟冰綾凰月進門,但默然無聲地站在一角的侍衛長,道:「在中原,『鳳凰門』素來神秘而具傳奇色彩,許多人好奇萬分。」
「會嗎?」冰綾凰月似乎不相信。「我沒去過中原呢,每次想去都被人攔下,唉。」
「小月為何想去中原?」
「找人!」托著下巴,冰綾凰月鼓著腮。「找一個很重要的人。」
「哦?」
歎了口氣,冰綾凰月哀傷地說:「可是怎麼都找不到。」
「很重要的人?」梵雨低問。
「嗯!很重要!」冰綾凰月收了哀色,換了張笑臉。「既然雨哥哥來玩,那便多住上幾日吧,再半個月,城裡有『浴火節』,到時候熱鬧非凡,不可錯過!」
「浴火節?」
「嘻嘻,每年一次呢!」冰綾凰月撫著懷裡貓兒的毛,笑。「火神降臨,鳳舞凰飛,是祈願的好日子。」
「如此好的日子,怎可錯過。」梵雨欣然答應,不經意地,再次掃了眼那面無表情的侍衛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