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冀州府柳泉居,天還沒亮,老掌櫃就把夥計都轟了起來:「今兒咱們柳泉居有貴客臨門,都給我起來幹活,桌椅板凳過一遍水,別忘了椅子腿兒,你小子干活兒就是面兒上光,平常我睜隻眼閉只眼就讓你過去了,今兒不成,今兒來的都是貴客,要是怠慢一位,就砸了我柳泉居的招牌,我的招牌砸了,你們幾個小崽子糊口的飯碗也就沒了,小四,把窗戶框子擦擦,一抹一手灰,讓貴客看見還了得。
跑堂的小四拿著抹布用力抹了幾下子,湊到老掌櫃跟前道:「掌櫃的,貴客來咱這兒不是吃飯的嗎,沒事兒摸咱的窗戶框子幹啥?」
話沒說完,後脖頸子就挨了一下子:「少跟我耍貧嘴,趕緊幹活,廚房,對,廚房給我用大力氣收拾,半點兒油煙都不能見,聽見我的話了?」
幫廚的兩個小子一副苦瓜臉:「掌櫃的咱這廚房天天炒菜,哪能沒點兒油煙啊,您這可是難為小子們了,再說,哪有客人吃飯往廚房鑽的。」
掌櫃的眼睛一瞪:「你們懂個屁,今兒王家的大娘子,不定也得過來,這位可是做吃食的祖宗,就你師傅那點兒手藝,給人提鞋都不配,手藝精,有本事,對咱飯館子裡的事兒一清二楚,上回去她家指點釀酒,留我吃了頓飯,先不說做的菜多地道,就是人家那灶房,乾淨的啊,灶台鋪上褥子能直接躺著睡覺了。」
哄……大傢伙笑了起來:「掌櫃的,誰家在灶房睡覺啊。」
老掌櫃的大概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咳嗽一聲道:「那個,我就打個比方,總之,這位是個愛乾淨的,尤其吃食上忒講究,咱們還是小心些好,再說了,這麼大的席面擺在咱們柳泉居,是咱的光彩,如意樓可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開的,今兒客席頭一位就是咱們的知府大人,想著都解氣,讓如意樓在邊兒上瞅著,到底是他這個知府大人的小舅子有用,還是咱的老字號拿人,更何況,今兒咱冀州府有錢的大戶可都來了,這要是吃著咱柳泉居的菜好,以後的買賣想不紅火都難,趕緊著,別磨蹭了。」
賬房拿了一張老大的紅紙出來:「掌櫃的,您瞅這麼寫成不?」掌櫃的看了幾遍點點頭,指使小四跟賬房先生貼到大門外頭。
小四拿著糨子把紅紙貼在牆上小聲問:「先生,今兒才訂出去兩桌,咱就不做買賣了啊,不至於吧。」
賬房把紅紙撫平:「你懂什麼,今兒只要把這兩桌伺候明白,咱柳泉居就成了冀州府頭一份的館子,如意樓算個屁,你小子也不想想,知府大人都是客,主家得是多大的貴人,得了,少掃聽這些有的沒的,幹活要緊。」
正說著,忽然瞥見那邊兒來了個小和尚,賬房見過,是普惠寺方丈淨遠大師跟前的小沙彌,老娘生病的時候,自己在普惠寺求了一劑神方,吃幾回就好了,就是這位小沙彌把藥送出來的,這麼一大早怎麼跑冀州城來了,莫非是化緣?
想著,忙迎過去:「一大早的小師傅這是去哪兒?」
小沙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方丈大師叫弟子前來定一桌素席。」賬房先生忙叫掌櫃的。
老掌櫃出來見了小沙彌,也一怔,老掌櫃是禮佛之人,常去普惠寺拜佛,比賬房先生還要相熟:「原來是慧明小師傅,敢是寺裡有什麼事,怎在我這柳泉居定素席?」
不怪老掌櫃如此,普惠寺的素齋可是出了名的好,莫說冀州府,京城都有號,只可惜普惠寺的素齋金貴,並非誰去都能定的到,自己至今也才吃過一回。
慧明道:「勞施主動問,寺裡安好,只是我師傅靜極思動,想出來走走,聽人說柳泉居的素席好,故此遣弟子前來定一桌,要二樓雅房的,順道請兩位紅塵中的友人一聚。」
老掌櫃不禁有些為難,擱別的日子,莫說二樓雅房,包了柳泉居都成,淨遠大師可是得道高僧,平常自己去普惠寺,想見大師一面都難,能得一句半句指撥,簡直受益終生,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可今兒……
正為難呢,便聽慧明道:「師傅的紅塵之友乃是武陵先生師徒。」
武陵先生師徒?掌櫃的眼珠轉了轉,心說,武陵先生的弟子不就是王家大娘子嗎,合著是一回事,心裡越發納悶,聽說那丫頭給普惠寺栽了一池蓮花,莫非是為了這個還情兒,幫著撐撐場面,不能啊,淨遠大師是什麼人,怎會摻和這些事兒。
再說,既然武陵先生跟淨遠大師都來,王家那位肯定要在她師傅跟前伺候的,出頭請客的是那位崔九,上回武陵先生擺酒收弟子,崔九可是跟王大郎站在樓梯口守門的,雖說不知道是什麼身份,可瞧渾身那股子貴氣,也知道不是常人。
更何況,閆大人見了立刻就誠惶誠恐起來,沒點破,身子卻始終躬著,閆子明可是冀州知府,不說知府大人,就是那位小舅子,在冀州府也是橫著走的主兒,一出來就趾高氣昂,眼珠子都恨不能長在腦瓜頂上,如此說來,這位崔九的身份……
想起崔九那一嘴京話,心裡一驚,莫非是哪個王府的小主子,出來玩的,可出來玩怎麼不在冀州府,跑王家村去幹啥,算了,不想了,反正都是貴人,自己小心伺候著就是了。
想著就跟慧明道:「慧明小師傅放心,素席在小灶上做,用沒沾過葷腥的鍋,油也用素油。」
慧明從袖子裡拿出一塊銀子遞給老掌櫃:「師傅特意吩咐下,要定最好的素席,這是定錢。」
老掌櫃哪肯收錢,請都請不來的高僧呢,忙道:「能請大師吃一回素席是在下造化,哪敢收大師的銀子,若大師能點撥一句半句,在下情願在普惠寺前佈施半個月粥飯。」
慧明也不推辭,收回銀子雙手合十道了聲:「施主慈悲。」轉頭走了。
老掌櫃興奮的不行,忙叫小四去把二樓的雅房再收拾一遍兒,想起什麼又道:「去把咱們後院栽在甕裡荷花搬到雅房裡頭去。」
碧青一大早囑咐了崔九幾句,就跟著師傅來了普惠寺,這事兒雖說自己不能直接出面,也得盯著點兒,崔九這小子到底還是個小屁孩兒,回頭真辦砸就麻煩了。碧青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
在普惠寺受用了一頓早飯,就往冀州府走,江伯趕的牛車上,晃晃悠悠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很有些詭異,旁邊的慧明,碧青已經混的相當熟了。
慧明這小和尚很是聰明,性子也機靈,普惠寺那些賬本雖是放在淨遠老和尚屋裡,真正管理的卻是慧明。
普惠寺的賬本可比自己家的複雜多了,慧明卻管理的清楚明白,可見本事,要不是個和尚多好,好好的人才弄到廟裡來唸經,簡直浪費。
過了麥收就越發熱起來,不過這會時候還早,道兒兩邊的樹蔭也大,坐在牛車上吹著小風搖搖晃晃,倒也很是愜意。
武陵先生把手裡的扇子都收了起來:「如此好景致,丫頭做首詩來聽聽。」
碧青愕然,心說,您老還真當我是天才了啊,什麼詩啊,有也是剽竊,而且,這時候作詩,有什麼意思?
瞟了慧明一眼,忽然有了個主意,笑了一聲道:「師傅,這時候作詩不好,不如丫頭嘗個小曲兒給師傅解悶吧。」
武陵先生跟淨遠老和尚說:「這鑽錢眼裡的丫頭會唱曲倒新鮮,咱們聽聽。」
老和尚念了句佛號:「沈施主慧根深種,想必唱的曲子也不凡。」
碧青心說,等我唱了你就知道怎麼不凡了,想了想詞兒,拍手給自己打板子唱道:「一年二年過,重新養起了頭髮,三年四年過,勤勤儉儉做成一份好人家,五年六年過,娶一個能紡能織的美貌小娘子來家下,七年八年過,生一個又白又胖小娃娃,九年十年過,娃娃長大了,叫一聲爹啊,小和尚心裡美啊美……」
一邊兒唱一邊兒瞅著慧明,小和尚讓碧青看的滿臉通紅,低頭嘟嘟囔囔念了好幾句阿彌陀佛。
武陵先生一扇子敲在碧青的頭上:「淘氣。」
碧青吐了吐舌頭,淨遠大師雙手合十:「紅塵十丈轉首成空,怎及佛法無邊,阿彌陀佛。」
碧青翻了個白眼,心說,不廢話嗎,真要是佛法無邊,你一個老和尚要那麼多錢幹嘛,光念佛就成了。
說話兒就進了冀州城,冀州城碧青一共就來過兩趟,兩趟都是柳泉居,他們到的早,柳泉居還沒開張納客,碧青刻意如此,省的麻煩。
老掌櫃很激動,搓著手讓到樓上雅房,一邊兒叫活計奉茶,一邊兒親手把素席的菜單遞了過來,沒敢往老和尚跟前遞,直接遞給了碧青:「大娘子瞧瞧,素席上的這些菜如何?若有增減,小老兒叫廚子再去準備。」
碧青看了看,不客氣的要了筆,劃掉好幾個,添了素雞,素鴨,素肘子跟素鮑魚。
老掌櫃愕然,即便這些也是素的,可高僧在此,端上來也不妥當吧,給得道高僧吃這個,豈不褻瀆佛祖。
碧青見他一臉褻瀆了神佛的表情,不禁翻了個白眼:「大師是高僧,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沒那麼多忌諱,更何況,我也沒真讓你真上肉,不是素的嗎,去吧,就這麼上。」
老掌櫃看向方丈大師,老和尚頌了聲佛號:「阿彌陀佛,佛心無形,沈施主說的額是。」老掌櫃這才去了。
看見那一甕荷葉青翠欲滴,碧青撥了撥道:「師傅,要不丫頭給您老做個叫花雞吃。」
武陵先生一口茶差點兒噴了,知道這丫頭就是有意給方丈大師添堵,平常想吃這丫頭做的花雞,難著呢,淨給自己吃青菜豆腐,就算肉也是沒什麼滋味的精瘦肉,這會兒到上趕著了,白了她一眼。
誰知老和尚卻道:「若施主能做出素的叫花雞,貧僧也嘗嘗。」
碧青徹底無語了,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老和尚的對手,這老傢伙已經修煉成精了,根本沒臉沒皮,又披著高僧的外衣,簡直所向披靡。碧青都懷疑,這老傢伙外頭是不是有相好的,如此大的凡心,就不信他會一心向佛。
崔九到的最晚,都晌午了才姍姍而來,崔九本想早點兒,可碧青囑咐他好幾次得晚,說早到了顯得不金貴,身份高的人,出場都得晚,越讓這些人等,回頭掏錢的時候越痛快。
崔九是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但大郎媳婦兒是個隻狐狸,算計人的本事最強,聽她的準兒沒錯,故此,來的頗晚不說,還著實收拾了一下。
沒騎馬,碧青說騎馬跌份,更不能坐牛車,看見過誰家做大買賣的老闆坐牛車的,得是馬車,高頭大馬。
碧青可下了血本,特意叫小五到冀州車馬行雇了一輛兩匹馬的馬車,是因為沒有四駕的,不然,碧青恨不能雇個四匹馬拉的。
多給了錢,讓把兩匹馬收拾的油光水滑,一到柳泉居跟前,打個響鼻兒都跟別人的馬不一樣,崔九沒帶隨從,只能讓大郎冒充,反正見過大郎的人也不多,哪怕見過,也不知這個黑臉的漢子是誰,就算跟王家走的算近的杜子峰都沒見過大郎,估摸也不想見,杜子峰到現在還管碧青叫姑娘呢,下意識忽略到大郎的存在。
驍騎營的軍服穿在大郎身上,很是威武,至少碧青是這麼認為,腰上挎著腰刀,一張黑臉沒有一絲表情,很專業,也很男人,簡直就是制服誘惑。
碧青趴在窗戶邊兒上往下看,眼裡都是小星星,琢磨今兒晚上讓蠻牛單獨穿給自己看,男人穿制服真是太不一樣了。
老爺子見碧青的德行,忍不住往外瞄了一眼,立刻就回過頭來,傻憨傻憨的莊稼漢子,實在看不出哪兒好來,可丫頭就是喜歡,要是以前,自己還懷疑碧青是為了報恩,這一刻,老爺子算是明白了,這丫頭非常的心甘情願,就像她自己說的,樂在其中。
冀州府這些豪富大家,沒人知道崔九是誰,可都知道閆子明是誰,閆子明都畢恭畢敬的,能是一般人嗎,有些一開始本著湊熱鬧心理的,一見這陣仗也立馬恭敬了,跟著閆子明身後躬身迎著崔九上了二樓。
跟著崔九過來的除了大郎還有小五跟王興,小五如今管著桃林,碧青打算讓王興管普惠寺的事,從今兒開始,家裡就大不一樣了。
碧青喜歡過莊稼人的日子,但也知道,莊稼人想過舒坦了,也缺不得錢,自己可不想過苦哈哈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武陵源雖是噱頭,卻也是她給自己一家人打造的桃源,所以,要賺錢,賺很多的錢,錢越多,家裡的日子越舒坦。
再說,家裡還出了個有出息的,二郎將來必然要當官的,要是沒錢怎麼當官兒,以後,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外放,都得安家娶媳婦兒吧,這哪一樣不是錢,還都不是小錢,還有碧蘭,小海,小時候受了那麼多苦,以後就得過好日子,還有深州的災民,指著種地也就勉強溫飽,還是得做買賣。
碧青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賺錢法子就是賣房,當然不是賣給老百姓,老百姓才有幾個錢,再說,老百姓只求吃飽穿暖日子好過就成,沒有錢人這麼多矯情的追求,有錢人的想頭大,所以也更好騙,只要噱頭拋的足夠,不信這些人不動心。
崔九的身份悄悄的就被在座的知道了,具體怎麼知道的不言而喻,但彼此心照不宣,這些人都是心有七竅比干,沒一個傻的,人家堂堂皇子沒直截了當把身份抖出來,就是不想宣揚,這時候誰要是點破,那就是不開眼。
不過,這些人也越來越納悶,好端端的九皇子請他們飲宴做什麼?有些人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能得皇子相邀,是莫大的榮幸,有自知之明的,就開始琢磨是不是有事?他們這些比起人家皇子多的,無非是錢,難道又是為了深州的災民,知府大人出面沒募多少,就把皇子請出來了幫腔。這麼一想,又覺自己這一趟著實不該來,總之,個人有個人的心思。
崔九掃了一眼,一看這幫守財奴,氣就不打一處來,冀州府離深州如此之近,深州赤地千里,餓殍滿地,冀州這些富戶捐點兒錢不是應該的嗎,可就一個比一個摳門。一想到這些,崔九就覺碧青的法子沒用,讓這些人掏錢簡直跟割肉差不多了。
酒過三巡,該說正事了,崔九看了小五一眼,小五會意,跟王興兩個把碧青新繪製的超大效果圖展開來。
雖不是搞這些的,但碧青到底算行裡人,知道房子賣的好不好,主要看宣傳,尤其效果圖必須漂亮具有煽動性。
碧青下了不少心思,效果圖上,桃花盛開,山溪清澈,一棟棟宅院隱在桃林深處,映著山中的青松翠柏,說不出的幽靜,桃林外老大一個牌樓,上書幾個大字武陵源,旁邊的石碑也繪製的甚為清楚,刻的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太美了,太有意境了,畫上的地兒簡直跟仙境差不多,在座的都看傻了,猜不出這是哪兒。
崔九轉了轉自己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道:「在座都是冀州有頭有臉的,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我呢閒來無事,就琢摸著蓋個宅子,以後京裡待膩煩了,就出來住幾天鬆快鬆快,別的地兒沒瞧上,就瞧中了你們冀州府間河縣的蓮花山,打算在這兒蓋,這地兒大,只蓋一棟宅子太不好看,可多了,爺一個人也住不過來,有心找幾個鄰居,又怕不是體面人家,就想起各位來了,若是各位有意,爺倒是想勻出幾棟來,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底下靜默片刻才彼此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崔九貌似無意的道:「爺家裡人口多,哥哥更多,幾個哥哥隔三差五來住些日子也尋常。」
閆子明忽的站起來:「敢問九爺,您的宅子是哪一棟?」
崔九心說,自己哪知道啊,那丫頭根本沒告訴自己,這套說辭都是那丫頭教的,沒想到閆子明會忽然蹦出來問這個。
正琢磨怎麼應付呢,小五開口了:「回大人話,這棟桃林邊兒上就是九爺的宅子,旁邊是武陵先生的草廬,老先生就喜歡桃花,點明要住在林子邊兒上,這邊兒的十幾棟都沒主兒呢。」
閆子明指了指最近的一棟道:「這棟我要了。」
小五腿肚子嚇的直打哆嗦,這可是知府大人,自己哪見過這麼大的官兒啊,可嘴上還是說:「這棟最貴,需得三千兩銀子,先交錢,定契約,大秋前就能入住。」
三千兩?閆子明倒吸了口涼氣,崔九眼神都有些飄,自己都覺著那丫頭瘋了,不想閆子明吸了口涼氣之後,就叫隨從回府取銀票,交銀子定契約,拿著自己那份契約就走了,利落非常。
這一下可炸了營,知府大人都這麼痛快,他們哪能落後啊,再說,剛這位爺說了,家裡哥哥多,隔三差五就來住些日子,這位爺可是皇子,他的哥哥是什麼人不用說了,跟鳳子龍孫做了鄰居,祖墳都冒青煙啊,三千兩算什麼,三萬兩都值,一擁而上把剩下十幾棟宅子一搶而空。
還有沒搶著的,這個後悔就別提了,不敢拉扯崔九,就扯小五問,還有沒有,錢有的是,只要有房子,多少錢都不叫事兒。
崔九嘴巴張了半天才合上,目光掃過雅房咳嗽了一聲道:」我說各位先別著急,房子呢以後還有,不過得等明年,蓋房子也不是吹氣,怎麼也得費些時候,只要各位有意,入住武陵源就不是什麼難事,今兒呢還有一件事。」
說著使了眼色,王興跟小五把武陵源的效果圖收起來,打開普惠寺的圖,崔九指著道:「佛法無邊,大道無形,不知度化了不知多少人間業障,普惠寺的淨遠大師乃得道高僧,卻屈居於小小的廟宇之中,每思及此,不得不叫人唏噓啊……」
崔九自己說著都起雞皮疙瘩,真難為那丫頭怎麼想出來的,普惠寺已經算頗壯觀的廟宇了,要是普惠寺都算小的話,其他廟裡和尚早哭死了,頓了頓才道:"家祖母乃是誠心向佛之人,尤其跟普惠寺頗有善緣,故此,爺決定幫普惠寺修繕廟宇擴建僧房,也算盡盡孝道。」
噗碧青一口茶都噴了出來,這後頭幾句可不是自己教的,這小子倒真有兩下子,前頭抬出他幾個哥哥來,這會兒又把太后娘娘抬出來了,不過,這大概是最直接粗暴的取信之法,這什麼事兒一掛上皇家兩個字,立馬就會變得不一樣了,老百姓對皇家有著本能的信任,自己想借助崔九,不也是因為他皇子的身份嗎。
接著就是王興給大家說,怎麼擴建普惠寺,王興很聰明,基本上,碧青說過一遍就記住了,而且能舉一反三。王興聰明,底下這幫人更不傻,一個個做的買賣比誰都大,眼光也最毒,一開始被崔九忽悠幾句沒明白,這一看圖就徹底明白了,哪是擴建普惠寺啊,這明明白白就是斂財啊。
都是一個腦袋扛倆肩膀的人,怎麼來的貧富高下之分,就是眼光,有眼光就能瞧見商機,普惠寺這次擴建就是最大的商機。普惠寺香火鼎盛,平常日子都是車來人往的,要是趕上個初一十五法會什麼的,能擠破了頭,有人就有銀子,這些房子蓋成了,開什麼鋪子不賺錢啊。想明白了,就怕搶不上,爭先恐後的扯著王興詢問章程。
王興這輩子都沒跟今天這麼風光過,被一幫有錢人圍著問東問西的,還一個比一個客氣,平常這些有錢人的眼睛,可是都長在頭頂上,見了自己這樣的莊稼漢子,眼角都不掃一下,記得那年進城趕集,遇上大雨,在一個有錢人家的屋簷下避了會兒雨,那些惡奴就放狗咬自己,不是自己跑得快,小命保不保得住都兩說。
這麼想著,也就不怕了,這些有錢人就沒有他娘的好東西,不賺他們賺誰啊,忽有人說了一句:「擴建普惠寺可是大事,怎沒聽人提過?」
這是明明白白的質疑啊,崔九臉色一沉,剛要發作,就聽雅房裡一聲佛號傳來:「阿彌陀佛,寺廟本是出家人清修之地,崔施主擴建普惠寺,實乃秉持孝心的善舉,貧僧替普惠寺僧眾,多謝崔施主佈施。」
崔九頗為配合,雙手合十:「區區小事何勞大師親臨,罪過罪過。」眾人這才回過味來,再不敢質詢懷疑此事真假,爭先恐後的往前靠。
王興一見人都靠了過來,清清嗓子道:「今兒就是藉機會知會一聲,具體章程還需,三日後在柳泉居公開招募,除了寺廟僧捨,寺外的鋪面以一年為限,價高者得。」
淨遠低聲念了數聲佛號,半晌兒方看向碧青小聲問:「怎麼是一年,老衲記得沈施主跟本寺定的契約可是十年。」
碧青翻個白眼:「您不想想,擴建普惠寺,得蓋多少房子,還有您寺裡的僧捨,哪一樣不要錢,光木料泥漿就不是幾千銀子能夠的,更何況,您還要修前頭的彌勒殿,就那尊彌勒佛就得多少銀子,我可一文錢都沒跟您要,咱說好了,拿外頭的鋪子頂,而且,只十年,十年後外頭的鋪子不還是寺裡嗎,寺裡一文錢也沒掏,既擴建了僧捨,又重修了彌勒殿,還落下外頭的那麼多鋪子,有這些產業,長了不敢說,百年之內,您普惠寺的和尚也不用愁了,丫頭也就賺點兒小錢,普惠寺可是佔了大便宜。」
武陵先生怔愣一瞬,搖頭失笑,怪不得淨遠大師給這丫頭那塊居士牌呢,原來是為了這個。
外頭的人一聽三天後才招募也都消停了,崔九站起來走了,主家走了,客人哪有留的理兒,一個個依依不捨得走了,琢磨三天後早點兒過來,別跟今兒似的趕不上趟兒。
等人都走沒了,碧青出來跟老掌櫃結酒席錢,老掌櫃從剛看到現在,腦子裡一直在扒拉算盤,蓮花山那片桃林自己自是知道的,那可是有名的窮地兒,那些地種不活莊稼,只能種山桃,周圍荒著地不知有多少,就是因為這個,臨山屯窮的要死,周守仁是周家族長,算臨山屯的富戶了,也窮的快光?了,家裡房子破成那樣兒都沒說修補修補,這怎麼忽悠一下就值錢了,房子還沒蓋起來就都賣了,最便宜的一千貴的三千,這是什麼價啊,一千兩銀子是多少,當初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買下如意樓也才幾百銀子,好傢伙,知府大人一出手就是三千兩,買了塊蓮花山下的荒地,剛那位爺拿走的一沓子銀票可是幾萬兩啊,蓋多少房子不夠啊。
還有普惠寺,還沒擴建呢,這些人就爭先恐後的往前湊著要賃寺外的鋪子,一想起普惠寺那個熱鬧勁兒,老掌櫃豈能不動心,嘿嘿笑了兩聲道:「大娘子,今兒這兩桌席算小老兒請的如何?」
碧青目光閃了閃道:「柳泉居今兒沒營業,若是這兩桌席都算掌櫃的,您可賠大了。」
老掌櫃擺手:「不賠不賠,今兒這樣的好事兒來多少回,小老兒都不賠。」說著眼珠轉了轉道:「倒是有件事想討大娘子句話兒。」
碧青就知道老掌櫃有事兒,這老頭子精明著呢,哪會做賠錢的買賣,果然老掌櫃道:「不瞞大娘子,小老兒膝下有倆小子,這柳泉居以後自然要傳給大小子,二小子可就沒了事由,我這兒正琢摸著給二小子買個鋪面,兩口子做個買賣啥的,將來也能混口飯吃,普惠寺哪兒的鋪子,大娘子想著小老兒點兒,只要地段好,多少銀子都成。」
碧青心說,找上自己不就是想少花銀子嗎,不過,看在人家把釀酒的方子都給了自己的份上,照顧照顧也應該,便點點頭道:「回頭叫您家二小子找王興挑去吧。」
老掌櫃千恩萬謝的送著碧青幾人走了,臨走,淨遠大師還沒忘點撥了老掌櫃幾句,老掌櫃激動莫名,碧青聽得雲山霧罩,老和尚忽悠人的本事絕對槓槓的,而且,早已經練成信手拈來的神功,碧青琢磨著,普惠寺的香火如此鼎盛,跟老和尚出神入化的忽悠本事脫不開干係。
大概覺得把寺外的鋪子一氣租給碧青的決定太虧,老和尚有些怏怏不樂,一出柳泉居,就見大郎蹲在對面的大柳樹下,眼巴巴盯著柳泉居的大門,旁邊兒站著崔九,兩人不知在哪兒換了衣裳,跟剛才判若兩人。
見自己出來,蠻牛蹭就站了起來,兩隻眼直勾勾盯著碧青,嗖嗖冒光,碧青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看向師傅,武陵先生沒好氣的道:「女生外向,嫁了人眼裡就再也裝不下師傅了。」
碧青好笑的道:「師傅,丫頭拜師的時候可就嫁人了。」
武陵先生咳嗽一聲道:「你師傅發發牢騷都不成嗎。」揮揮手:「走吧,走吧,再不走那頭蠻牛就衝過來了。」碧青這才辭別師傅跑了過去。
崔九撇撇嘴:「矜持矜持,這可在外頭呢。」
碧青對他站在旁邊兒很有意見,扒窗戶跟兒,當電燈泡,這小子就沒幹過什麼好事兒,見小五牽他家毛驢過來,拍了大郎一下:「咱騎毛驢家去。」
崔九道:「這頭驢子不大,你坐上去還罷了,大郎上去還不壓死了,再說,從這兒回王家村可不近。」
碧青白了他一眼:「管呢。」跟大郎說:「扶我上去。」蠻牛沒扶,直接把她抱上了驢子,自己從小五手裡接過繩子在前頭牽著走了。
崔九愣了一會兒忙道:「喂,咱還得商量正事呢,你們這麼走什麼時候才能到家啊。」
崔九現在異常興奮,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錢,最重要的,這些錢都是自己的,往後再想花錢就不用磨母后了,也不會再讓太子哥接濟了,崔九覺著,自己今年簡直鴻運當頭,前幾天還窮的發愁呢,忽悠一下就成有錢人了,現在他摩拳擦掌的想要幹一番大事業,桃林那邊兒簡直是寸土寸金啊,他正想跟碧青商量把那附近的地都買下來,蓋成房子,還不發了大財啊。
他著急,碧青不著急,碧青現在不想琢磨賺錢的事兒,俗,她想的是怎麼讓蠻牛穿上今兒那身驍騎營的軍服給自己欣賞欣賞,她覺的那樣的大郎特別威武,有男人味兒。
想著就用充滿誘惑的語氣道:「大郎,今兒吃了晚上飯,你穿上剛才那身兒,咱倆去房後說話兒去。」
蠻牛的大嘴立馬就咧了老大,腳下越發走的快起來,只是毛驢走的慢他再快也沒用,氣的大郎抽了好幾下毛驢屁股,引得碧青咯咯的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傳的老遠,後頭牛車上的幾人聽得異常清楚。
武陵先生搖頭:「這丫頭倒真是死心塌地的跟著這頭蠻牛了。」
老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知足常樂,沈施主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