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你,你瘋了。崔九眼睛瞪得老大,彷彿碧青是個怪物:「杜丞相帶頭列舉了崔家九宗罪,隨便哪一項都是滅九族的大罪,皇祖母臨終懇求父皇放崔家一條生路,父皇都直接拒絕了,父皇斬釘截鐵的跟皇祖母說,他要誅崔家九族,以儆傚尤,皇祖母吐了口血,就薨了,母后至今仍病臥在床,不敢在父皇跟前提一個崔子,父皇前兒還下了旨意,以太子妃無後為由,奪了太子妃封號,貶為良娣,等皇祖母喪期一過,就要另選太子妃,父皇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把崔家連根兒拔了,這時候,舉凡以前跟崔家有交情來往的,莫不避的遠遠,生怕跟崔家沾上干係,你倒好,偏偏往前湊,之前也沒見你跟崔家走動啊,如今武陵先生都已不是崔家人,你這個弟子冒出來多管這檔子閒事做什麼,更何況,鳳林是崔家嫡長孫,崔家獲罪,他必死無疑,誰也救不了他。」
碧青看著他道:「崔家便有一百宗大罪,鳳林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還在太學裡唸書,有他什麼事兒。」
崔九哼了一聲:「照你這麼說,崔家那些族人豈不更冤枉,難不成,你都想救。」
碧青:「那些人跟我沒關係,可鳳林,叫我一聲師姑,就是我的子侄輩兒,讓我眼睜睜看著他被砍頭,心裡頭過不去。」
崔九道:「真當你自己是活菩薩了,崔家的事兒連皇祖母,母后,太子哥都沒用,你憑什麼救鳳林,便不顧念你自己的命,難道也不顧念大郎跟你兒子,還有王家,沈家,整個武陵源的百姓,若你獲罪,哪還有武陵源啊,更何況,你打算怎麼救?這是天牢,有重兵把守,崔家是重犯,絕無可能救出去。」
碧青歎了口氣:「當初我極力想跟鳳林劃清關係,就是不想有今天,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子,有時候衝動起來,會不管不顧,可到底還是沒忍住,既到了如今地步,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重兵把守也不是天衣無縫。」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包藥來道:「剛才鳳林吃的涼皮子裡,我下了這個。」
崔九大驚:「這,這是什麼?」
碧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吃了這個會發熱,渾身起紅疹,跟天花的症狀相似。」
天花?崔九大驚:「這是惡疾,是瘟疫,一旦流行開來,是大禍啊。」
碧青道:「只是症狀像,並不是天花,待獄卒發現,必會呈報皇上,若能瞞過太醫,鳳林便有救了。」
崔九愕然看著她:「你來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
碧青抬頭看著他:「說起來,鳳林是你的表弟吧。」
崔九沒好氣的道:「少跟爺說這些沒用的,爺如今是上了賊船,想下去也不可能了,你就說,怎麼辦吧?」
碧青終於鬆了口氣,要是崔九咬死了不幫自己,即便自己計劃的再周祥,也沒用,崔九說的是這裡是重兵把守的天牢,崔家是重刑犯,不可能輕易就把人救出去。
蘇全快步進了書房,低聲道:「殿下,天牢傳出消息,鳳林少爺好像得了天花。」
天花?慕容湛一驚:「太醫可去瞧過了?」
蘇全點頭:「瞧過了,是太醫院院正親自帶人去的,確定就是天花,人都燒迷了,出了一身的花兒,都沒人樣兒了,這是惡疾,怕傳播開來,不可收拾,萬歲爺下旨叫拖出去埋了,估摸這會兒人已經埋了。」
慕容湛點點頭,忽的歎了口氣:「這麼著死,倒省得挨一刀,至少留了個全屍。」見蘇全欲言又止不禁道:「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做什麼?」
蘇全:「有件事,奴才不知該不該跟殿下稟告,昨兒九爺跟沈姑娘去了一趟天牢,探了鳳林少爺,姑娘給鳳林少爺做了碗涼皮子。」
慕容湛一愣:「老九跟她去了天牢?老九去還罷了,說起來鳳林是表弟,她去做什麼?不說她從不跟崔家走動嗎。」
蘇全:「奴才這也納悶呢,鳳林少爺之前雖跟王二郎交好,可沈姑娘跟他卻沒見過幾面兒,如今崔家這樣兒,大家避之不及,不知沈姑娘怎麼想的,倒去探監了。」
慕容湛目光閃了閃:「她心眼兒好,想是覺得鳳林可憐才去的,可這時候去著實不妥,你拿著我的帖兒去趟大理寺,此事不易宣揚,尤其不能讓人知道她去過。」
蘇全道:「此事恐怕不好隱瞞。」
太子:「誰說隱瞞了,只不過是老九去瞧了鳳林一趟,叫家裡的丫頭做了些吃食,便父皇知道也無妨。」
蘇全頓時就明白過來,是啊,崔家再不濟,跟皇家的關係也切不斷,九爺自來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主子,去天牢探監也算不得什麼,就算皇上知道了,說不準還會說九爺至情至性呢,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不過,沈姑娘去天牢做什麼,還真讓人想不透。
崔九以為自己死了,可是現在卻感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難受,莫非自己到了陰間,正在受地獄之火的煎熬,可怎麼又覺著冷呢。隱約聽見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師姑……
「大師,鳳林怎麼還不醒,您給我的那個藥,別真是毒藥吧。」
武陵先生道:「不可胡言。」跟淨遠大師道:「丫頭著急救人,大師莫介意才是。」
淨遠大師:「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沈施主慈悲為懷,老衲怎會介意,崔施主身體虛弱,那藥雖無毒,卻性烈,恐崔施主的身體受不住,才到此時仍昏睡不醒,只需稍帶些時候,自會醒轉。」
這裡是普惠寺後的桃林,有一個茅舍,本是普惠大師以往的閉關清修之處,碧青把鳳林救出來之後,連夜出京送來了普惠寺。普惠寺是佛門,後頭的茅舍又極為隱蔽,故此把人藏在這裡最為妥帖。
崔九本想跟過來,碧青怕事情敗露,讓他在京裡頭待些日子,雖說這件事看起來做的天衣無縫,可也難說會有疏漏之處,崔九在京裡坐鎮更穩妥些,自己帶著兒子以禮佛之名住進普惠寺,也不會惹人懷疑。
當初知道鳳林進了天牢,碧青就在苦思怎麼救他出來,救出來如何安置?倒是沒想到老和尚會幫這個忙。
淨遠大師的醫術雖比不上李神醫,用藥上卻有獨到之處,早年曾遊歷西域,得了些不一樣的藥材,這個類似天花的藥,就是西域一種花兒,無色,無味,吃下去,就會產生跟天花一樣的症狀,卻並不是天花,只需多喝清水,便會好轉。缺點是會落下麻子,可比起丟了命,落下幾個麻子,又算什麼。
大概是受了太后皇后的恩,老和尚心裡過不去,這才冒險幫自己,只是人是救出來了,也需盡快送走,在普惠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碧青跟冬月又給鳳林灌了些水下去,卻見鳳林忽的睜開了眼,碧青大喜:「你醒了,覺得如何?」
鳳林定定望著碧青,半晌兒方喃喃的道:「怎麼黃泉也有個師姑……」
碧青好氣又好笑,掐了他一下:「傻啊,什麼黃泉,這裡是普惠寺。」
崔鳳林半天才回過神來:「難道我沒死。」
碧青:「死什麼,才多大就想著死。」
崔鳳林彷彿找到了真實感,眼睛眨了眨,眼淚落了下來,碧青給他擦了去:「哭什麼,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哭鼻子可叫人笑話。」
崔鳳林拚命坐了起來,身體有些虛,卻仍撐著跪在地上:「鳳林謝師姑的救命之恩。」
武陵先生道:「世上再無崔鳳林,人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熬過了死劫,往後定能長命百歲,不如就叫常生吧。」
鳳林點點頭:「常生謝先生賜名。」
碧青扶他起來:「若覺著還成,師姑這就叫人送你去雁門,普惠寺雖清靜,到底不如雁門穩妥,咱家在雁門城裡開了鋪子,跟胡人做買賣,小五在哪兒呢,小五雖做事妥帖,到底不識字少,再說,狗娃子在武陵源呢,他也不能老早雁門待著,你去了,正好接替他當雁門的大掌櫃,等過些年,事情淡了,再回來也就無妨了,你樂意不?」
崔鳳林兩眼含淚:「常生蒙師姑相救,往後跟崔家再無干係,常生以後都聽師姑的。」
碧青道:「你也別叫我師姑了,就叫姑姑吧。」崔鳳林點點頭,叫了聲姑姑,一個頭磕了下去。
碧青忙扶起他:「行了,別磕頭了,剛好些還得養著呢。」轉身看向二郎跟陸超說:「你們倆一路小心,速去速回。」二郎跟陸超點頭應了。崔鳳林拜別眾人,跟著二郎陸超從後門出普惠寺,上馬車奔著雁門方向去了。
望著馬車沒影了,碧青抬頭才發現,暗夜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縷縷晨曦從雲層透出來,不過一會兒功夫,朝陽就升了起來,普惠寺裡響起了咚咚的鐘聲,忽有所感,低聲道:「朝升暮落,晨鐘暮鼓,人生也不過匆匆百年罷了。」
武陵先生道:「丫頭何出此言?」
碧青笑了:「聽見寺裡的晨鐘,有感而發。」
先生搖頭失笑:「師傅還當你這丫頭看破紅塵想出家了呢。」
碧青搖搖頭:「丫頭是個俗人,明知紅塵事多,卻仍然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七情六慾,丫頭一樣都看不破,故此,這輩子只能當個俗人了。」
「阿彌陀佛,入世修行也是修行,沈施主慈悲為懷,廣濟眾生,必結善果。」
碧青道:「大師就別忽悠我了,倒是有件事兒要跟大師商議,深州數年大旱,民不聊生,老百姓多逃荒在外,深州的和尚也都跑沒影兒了,寺廟荒蕪,杜大人有意在深州城外重建寺廟,之前我在深州置下數百傾荒地,若大師有心,碧青願捐出百畝,贈與普惠寺,就當為深州百姓祈福了。」
阿彌陀佛老和尚眼睛都亮了:「沈施主善心濟世,老衲替天下芸芸眾生謝沈施主了。」
碧青:「您別忙著謝我,咱們可先說好了,地我是捐了,別的還是照著老規矩來。」
淨遠大師雙手合十:「就依施主。」
忽聽見兒子的哭聲,碧青也顧不上這兒了,忙往裡頭跑,她兒子其實蠻乖的,這一宿跟著她從京城折騰到普惠寺,都沒哭鬧,這會兒估摸是餓了。
進了禪房,就見冬月正手忙腳亂的哄她兒子呢,可小傢伙就是不買賬,乾嚎了一會兒,小腦袋在冬月懷裡拱了拱,小嘴撅著,一個勁兒的往冬月胸前撇,冬月頓時滿臉通紅。
碧青接過來,解開衣裳,小傢伙吃著了奶,終於安靜了下來,碧青一隻手抱著小傢伙,另一隻手把尿布換了,冬月拿著換下來的尿布,莫頭跑外頭洗去了。
碧青好笑的搖搖頭,低頭看著兒子,小傢伙越長越像他爹了,兩道眉毛粗黑粗黑的,跟他爹一個樣兒,這趟去京城也沒見著大郎,也不知蠻牛想不想她們娘倆,要不,還是再去一趟吧,這一晃孩子都半歲了,連個正經兒名兒還沒有呢,再不去,沒準蠻牛把她們娘倆忘了。
碧青在普惠寺住了兩天,把深州的事跟老和尚交代明白了,就帶著兒子去京城了,住的還是師傅內城的小院,叫貴伯去給大郎送信兒。
大郎根本不知道他媳婦兒來一趟又走了,還當剛來呢,一聽小媳婦兒帶著兒子來了,歡喜的不行。一想到小媳婦兒,哪還有別的心思啊,營裡的事兒交給安大牛跟常六,莫頭就跑回來了。
進門的時候,碧青正喂兒子吃奶,小傢伙如今越來越能吃了,還特別護食,吃一邊兒的時候,小手還得拽著另外一邊兒,生怕給人搶了去。
碧青看了會兒兒子,抬頭見大郎站在門邊兒上,直眉瞪眼的盯著自己,再一瞧,哪是盯著自己,是盯著自己懷裡吃奶的兒子呢,眼珠子都不帶動一下的,仔細瞧,眼裡彷彿有兩道火光,碧青忍不住想起了陰山裡的餓狼。
小傢伙終於吃飽了,打了個小哈氣,本來眼睛都快閉上了,卻一眼瞅見過來的大郎,頓時警惕起來,眼睛瞪的老大,看了大郎一會兒,哇一聲哭了起來,小手下意識護著自己的飯碗。
這麼大的孩子根本不認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可大郎卻不樂意了,心說,這小子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兒子啊,為了這小子,他爹可是系脖吃了一年素,這會兒好容易能開齋了,這小子又鑽出來壞他爹的好事兒。
碧青見孩子哭得厲害,跟大郎道:「你先出去待會兒,孩子認生。」
好容易見著小媳婦兒,大郎哪捨得出去啊,問他媳婦兒:「這小子吃飽了不?」碧青點點:「吃飽了。」
大郎伸手把小子抱過來,小傢伙哭得聲嘶力竭,碧青剛想去抱回來,蠻牛已經抱著孩子出去了,直接塞到江婆婆懷裡,回來,關門,落鎖,那個利落勁兒,碧青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已經給蠻牛按到了床上,接著,身上的衣裳就報銷了,頃刻間,便給大郎剝成了白羊……
碧青聽見兒子的哭聲,推他,哪推的開,碧青急道:「兒子哭呢,你讓我去瞧瞧他。」
大郎直接堵住媳婦兒小嘴,親了起來,心說,吃飽喝足還哭什麼,這會兒誰也別想跟自己搶媳婦兒,兒子也不成。
碧青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緊緊抱著自己,又揉又啃的蠻牛,想想也是,有了兒子以後,自己的注意力都在小傢伙身上,對大郎難免有些忽視,自己都快不記得,當初千里奔雁門去的那股子不顧一切的勁兒了,那時在她心裡,大郎遠比肚子裡的兒子重要的多。
為了兒子冷淡丈夫,外頭如果再有誘因,男人很容易出軌,想到此,碧青忽然警惕起來,尤其,蠻牛如今可不一樣了,以前就是個莊稼漢子,現在卻是軍功在身的校尉,等太后喪期一過,論功行賞,說不準真能封個將軍,就算蠻牛心裡只有自己,可架不住外頭有人惦記著啊,所以,還是得把自己男人攏住了最要緊。聽著兒子不哭了,也放了心,主動圈住大郎的胳膊,親了上去……
大郎過了晌午就家來了,一直折騰到天快黑,才心滿意足的放過小媳婦兒,這傢伙身體好,耐力強,加上憋了一年,這一開葷,把碧青折騰的都快散架了,渾身每一塊骨頭,每一塊肉都是疼的,兩條腿都有些合不起來了……
好在蠻牛還知道疼人,不叫下人伺候,自己扛了大木桶進來,一桶一桶的注滿熱水,把小媳婦兒抱進去,讓小媳婦兒泡著,他自己給小媳婦兒洗頭髮。
有些笨手苯腳的,時不時就拽的碧青疼一下,可碧青卻不吭聲,男人伺候自己的時候,就得鼓勵,這樣以後才能形成習慣。
大郎費了半天勁兒,才把小媳婦兒的頭髮洗乾淨,抹了把汗,一低頭,瞅見小媳婦兒泡在水裡的身子,眼睛都直了。
映著燭火,白的透亮,生了兒子,小媳婦兒胖了一些,再不是過去那個瘦的沒幾兩肉的小丫頭了,腰身細軟,兩腿修長,那白膩膩的奶,子,大郎忽覺有些燥,手深進水裡把小媳婦兒撈了出來……
熱水泡的很舒服,碧青都快睡著了,卻忽然給蠻牛撈出來,頓時醒了,睜開眼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不是兒子哭鬧不休,蠻牛還不放過自己呢,而且,這屋裡也實在沒法兒待了,地上都是水,帳子也扯掉了一半,床上的被褥都濕了,碧青的衣裳都成了一片一片的破布,跟颱風過境似的。
大郎拿被子把碧青一裹抱到了西屋,換好衣裳,給兒子餵奶,江婆婆帶著紅著臉的冬月冬時去收拾寢室。
一進去,冬月跟冬時就傻了,冬月低聲道:「莫非姑娘跟姑爺打架了不成,怎弄的像拆房子。」
冬時點頭:「不是姑爺打咱們姑娘了吧,剛在外頭院裡,好像都聽見姑娘聲兒了。」
江婆婆笑了起來:「等你兩個丫頭嫁了人就知道了,姑爺這是稀罕姑娘呢,這麼著才恩愛,要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叫什麼夫妻啊,估摸再過不久,咱家又該添小主子了。」
三人說話聲音雖小,西屋裡卻也聽的見,饒是碧青一張老臉,也忍不住通紅,白了大郎一眼,小聲道:「都是你,折騰起來就沒個完,也不怕叫人笑話。」
大郎卻不以為意:「咱是正經兩口子,怕啥。」說著盯著兒子看,小傢伙聲嘶力竭的哭了半天,早累了,這會兒吃著奶就睡過去了,紅撲撲的小臉蛋,不時抽搭抽搭,可愛的不行。
大郎這個當爹的稀罕起來,伸手過去要摸兒子的臉蛋兒,卻給碧青一巴掌打了下去:「剛睡著,你那手跟銼刀似的,摸疼了又該哭了,這會兒稀罕了,剛怎麼捨得把兒子抱出去的。」
大郎挨著媳婦兒坐下,一起看著兒子,聽見碧青的話,咕噥了一句:「一年沒抱媳婦兒了,你那麼喂,奶,俺哪裡忍得住。」見小媳婦兒眼睛有些睜不開,悄悄把小媳婦兒攬在自己懷裡。抱著媳婦兒兒子,大郎頓時覺得,這一刻拿什麼給他都不換,想著,忍不住咧開嘴笑了起來。
轉過天一早,大郎去了兵營,如今兵營的事兒多,不能總在家待著,碧青在炕上躺到晌午,才勉強起來,渾身仍有些酸疼,也就不想幹別的,叫冬月把炕桌挪下去,炕沿兒上擋了幾個枕頭,把兒子放在炕上,讓他爬著玩。
小傢伙前些日子剛學會爬,這才幾天,竟然熟了,兩條小腿蹬著,爬的飛快,小傢伙來回怕了兩趟,就嫌炕太小了,想往炕下頭爬,可惜江婆婆跟碧青在兩頭堵著,冬月在中間,還有枕頭,小傢伙剛要越過枕頭,就會給抱回來,可小傢伙仍然鍥而不捨的往坑下爬。
爬了幾趟沒成功,終於失去耐心,一屁股坐在炕上,大眼睛瞪著碧青,彷彿知道是自己娘使的壞,小嘴咿咿呀呀的指控自己的無良老娘。
碧青覺得好笑,眨眨眼無辜的道:「你瞪著娘幹什麼,是你自己爬不下去。」小傢伙撇撇嘴,哇一聲哭了起來。
江婆婆心疼的抱起來,一邊兒哄,一邊兒道:「姑娘也真是,哥兒才多大,就這麼逗他,哥兒不哭了,娘娘壞……」小傢伙彷彿聽懂了,咿咿呀呀的指著碧青,大眼睛裡含著淚花兒,那樣兒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碧青正逗孩子玩呢,忽貴伯進來道:「姑娘,外頭兵部侍郎的夫人來了,說有事跟姑娘商量。」
這是什麼鬼?自己根本不認識這什麼侍郎夫人啊。
江貴道:「兵部侍郎娶的是赫連家的姑奶奶,淑妃娘娘的妹子。」
碧青點點頭,原來是赫連家的啊,崔家完了,赫連家也長不了,這時候閉門在家思過,沒準皇上念及赫連家的軍功,心一軟,放過赫連一族了,也未可知,這時候跑自己這兒來幹什麼。
更何況,自己昨兒才進京,今兒就來了,莫非一直盯著自己了,想起前兩天把鳳林運出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莫非給人知道了,知道了不告發,跑這兒來做什麼,不可能被人知道。
鳳林的事是崔九幫的忙,為了不留下把柄,特意找了個剛死的犯人代替,再說,便真露了出去,也不該是侍郎夫人登門啊,倒要真好奇這位侍郎夫人來做什麼?
想到此,便道:「請夫人進來吧。」
侍郎夫人多方打聽,才知道王大郎家住在這兒,是個不大起眼的小院,想起王大郎是個莊稼漢子出身,北征之前還是個大頭兵呢,就這個小院,估摸都是北征回來新置下的,也不知借了多少外債。
不是老爺子發話,就憑王大郎一個莊稼漢,哪能攀上赫連家的高枝兒呢,更何況,王大郎還娶了媳婦兒。
可別看王大郎就是個種地的,命卻好,這次北征,屢立奇功,都說萬歲爺會封個將軍,二十多歲就能封將軍,可著大齊也沒有過,就算是赫連家,也沒有二十多歲的將軍,皇上有意扶植新生勢力,故此,大郎這個將軍十有八九會封。老爺子的意思是把王大郎拉攏過來,如果王大郎成了赫連家的女婿,赫連家豈不如虎添翼。
赫連家嫡出的孫女就如玉一個,已經嫁了九皇子為妃,卻還有個庶出的,配個王大郎也算下嫁了。只不過,赫連家的女兒就算是庶出也不能給人做小,所以,今兒她來見王大郎的媳婦兒,就是想讓王大郎的媳婦兒自己下堂求去,也省的阻了丈夫的前程。
一個鄉下沒見識的婦人,根本不用自己費勁,稍微一嚇唬,再給幾個錢,事兒就成了,要不是趙勇說王大郎不會休妻,自己也不用跑這一趟了。
在她想來,自己一個侍郎夫人都親自登門了,王大郎的鄉下媳婦兒,還不趕緊的迎出來,卻沒想,等了半天,還是剛那個管家,不過,這個管家瞧著倒不像沒見過市面的。
江貴微微躬身:「我們家姑娘請夫人進去。」
姑娘?侍郎夫人愣了一下,心說,怎麼是姑娘,就算擺譜也該是夫人啊!扶著婆子的手,走了進去。
小院收拾的倒是挺規整,過二門直接進了後宅,本以為王大郎的媳婦兒,怎麼也得迎出來,可廊子下就看見倆丫頭,丫頭穿著青花襖褲,梳著大辮子,很是乾淨利落,這麼一比,彷彿自己跟前的丫頭都彷彿被比下去了。
侍郎夫人暗暗皺眉,心說,這鄉下婦人架子還挺大,自己一個侍郎夫人登門了,卻連迎都不迎。
心裡不滿,看向江貴:「你們家夫人倒是好大的架子啊。」
江貴道:「我們家少爺小,一會兒也離不得姑娘,夫人請。」
冬月打起簾子,侍郎夫人只得邁腳走了進去,堂屋裡卻不見有人,剛要惱,裡屋才走出個小丫頭來。
一照面,侍郎夫人愣了一下,瞧著也就十六七的年紀,彎眉杏眼兒,頗有姿色,尤其那張臉瓷白瓷白的,略有些豐腴,卻不算胖,穿著一身淡黃的衣裳,薄薄的絹裙兒,罩著一雙長腿,腰肢輕軟,舉止大方。何曾想,王大郎那麼個莊稼漢,竟有這麼個漂亮體面地媳婦兒。
彼此見過了禮,碧青讓著侍郎夫人坐下,冬時上了茶來,侍郎夫人端起來抿了一口,不禁暗驚,竟是極品大紅袍,再細看屋裡的擺設,更沒底了,不說別的,就是角落花幾上那盆玉石樹,就不知道值多少錢了,莫非是有人行賄給王大郎的。
想著,不禁仔細打量碧青兩眼,目光落在碧青手腕的玉鐲子上,終於鬆了口氣,開口道:「今兒來是有事要跟你商議。」
碧青挑挑眉:「請講。」
侍郎夫人略沉吟道:「王校尉在北征軍中立下大功,想來擇日皇上便會封賞,可王校尉這個出身,到底差了些,將來仕途上恐有影響,你雖是王校尉的妻子,也該為他的將來打算打算。」
碧青目光閃了閃:「我是個鄉下婦人,夫人拐彎抹角的話,可聽不明白,夫人不如直接說出來,省的我猜悶玩。」
侍郎夫人:「那我就直說了,我家老爺子有意把孫女兒嫁給王校尉,奈何王校尉早已娶了你,此事就難了。」
碧青這時才知道,這位是給蠻牛做媒來了,想著讓自己主動下堂求去,給赫連家的姑娘騰地兒,真虧她想得出來,不說自己跟蠻牛兩情相悅,便不是,讓自己給別的女人騰空,也沒門兒,寧可折騰個魚死網破,也甭想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不過,這事兒大郎知不知道,還是說,蠻牛也動了攀附權貴的心思,不好跟自己張嘴,讓這什麼侍郎夫人跑來當說客。
想到此不禁有些怒,卻又想,真要是大郎動了心思,根本不用跟自己說,一封休書,自己就下堂了,這個社會對女人就是如此不公平,既然侍郎夫人巴巴的跑來,估摸是大郎沒同意,沒答應瞞著自己,也不可原諒,只不過先得把這女人給弄走,再找蠻牛的麻煩。
想到此,開口道:「夫人是不是走錯地了,要是想讓大郎休妻,何必來找我,直接讓他寫封休書不就得了,也免得您這貴人踏賤地。」
侍郎夫人沒想到王大郎的媳婦兒如此難對付,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好言好語的跟你說,是看你也不容易,又生了孩子,你別不識好歹,識相的早些下堂求去,還能落下些好處,若不然,待王校尉封了將軍,哪還會要你這個鄉下丫頭。」
碧青忍不住笑了起來:「鄉下丫頭如何,鄉下丫頭也是我男人三媒六聘八抬大轎抬回家的,你赫連家的姑娘倒是金貴,卻巴巴的湊上來,要給我男人做小,別說我口冷,莫說你赫連家的庶女,就是嫡出的貴女,想進王家門也是妄想。」
「你……」
侍郎夫人給碧青氣的直哆嗦,旁邊的婆子道:「大膽,一個鄉下婦人,怎敢這麼跟我家夫人如此說話。」
碧青臉色一沉:「我不知什麼夫人不夫人,就知道這是我家,我說了算,天王老子也沒用,貴伯,把這個上門拉皮條的女人給我打出去。」
貴伯早看不慣了,什麼東西啊,欺負門上來了,早知道她是幹這個來的,剛就不該讓她進來,叫了人,舉掃帚的舉掃帚,拿棍子的拿棍子,照著侍郎夫人幾個人就招呼過來了。
侍郎夫人哪想碧青如此大膽,忙讓婆子丫頭護著往外跑,跑的太急,出大門的時候,鞋還掉了一隻,冬月撿起來,直接丟了出去,正丟在侍郎夫人跟前的婆子臉上。
那婆子氣的指著她:「反了,反了,敢打我們侍郎夫人,你們等著,回頭有你們好果子吃。」貴伯舉了舉手裡的棍子,那婆子忙擁著侍郎夫人上車,倉皇而逃,狼狽如喪家之犬。
人打跑了,碧青的氣可沒消,叫人把大門關上,誰來了也不開,貴伯知道,還能有誰來啊,不就是姑爺嗎。
大郎家來發現,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晚上回來就進不去門了,在外頭捶了半天,貴伯只得在裡頭道:「姑爺,不是老奴不給您開門,是姑娘說了不許開。」
大郎一愣:「這是為啥?早上不還好好的嗎。」
貴伯:「今兒來了個什麼兵部侍郎的夫人,說要給姑爺做大媒,娶赫連將軍府的女兒,勸姑娘下堂求去,免得耽誤了姑爺的大好前程,姑娘氣的把人打出去了,不叫給姑爺開門呢。」
大郎聽了眉頭一皺,倒不進門了,轉身上馬走了,江貴愣了一下,瞧姑爺的意思,怕要出事,忙叫小子騎上馬跟著,不大會兒小子跑了回來,進了後宅跟碧青道:「姑娘,姑娘,姑爺把侍郎府門樓子上的匾給砸成了兩半,丟下句話,說再敢欺負姑娘,就把侍郎府砸了。」
其實大郎說的是:「再敢上門欺負俺媳婦兒,俺就把侍郎府砸了。」碧青滿肚子的氣,頓時就消了,抬頭問江貴:「姑爺人呢?」
江貴道:「大門外頭站著呢,轉悠半天了,就是不敢進來。」碧青笑了,站起來走了出去。
大郎一見小媳婦兒急忙解釋:「媳婦兒,俺真沒想過娶別人,你信俺……」碧青拉起他的手:「咱不說這個,今兒我給你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