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番外二
「阿裡木大叔,還有多久到伊邏城啊。」個子矮小皮膚黝黑的小子,趁著休息的時候,湊到領隊大叔跟前問東問西。
大鬍子阿裡木笑了一聲:「快了快了,再走上半天就到了,伊邏城就在前面最大的一片綠洲上。」說著看向小傢伙:「小南啊你還沒跟大叔說,來伊邏城做什麼呢?」
黑小子:「聽人說龜茲的伊邏城是西域最熱鬧的城,伊邏城的姑娘也是西域最美的,小子想去見識見識。」
小子一句話,周圍幾個大鬍子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小子才多大點兒年紀,就惦記姑娘了,要說美人,你們北胡的美人可是出了名兒的,不過,你這小子倒不大像北胡之人。」
黑小子:「我娘是大齊人,我正好隨了我娘。」
阿裡木點點頭:「這倒是,自從當年驃騎大將軍雁門一戰,大敗北胡,定下陰山之盟,義和公主下嫁北胡大王,胡地便繁榮了起來,胡漢通婚也不新鮮了,前兩年我還曾去過雁門城,好不熱鬧,我還跟王記雁門的常大掌櫃吃過酒呢。」說著甚有些得意:「那位大掌櫃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黑小子:「阿裡木大叔跟王記有生意來往嗎?」
阿裡木點點頭:「王記講誠信,價格也公道,且貨物最全,我這駝隊的茶葉,藥材,絲綢都是王記的貨,可惜啊,王記在西域沒有鋪子,我們這些西域的商人,想要王記的貨不跑大齊的京城,就得到北胡或者百越。」
黑小子:「王記要是進了西域,大叔們的生意怎麼辦?」
阿裡木笑道:「你看咱們這個駝隊,都是小本商人,之所以結成一個駝隊,是怕沙匪搶奪貨物,從王記進貨一路西行,饒了大半個沙漠,能平安到達伊邏城著實不易,王記的東家是個善人,對我們這些小商戶,很是優待,會給最低的價格,若是王記能在開在西域,必然會打通西部商路,往後我們這些小商人也就不用再冒險了,直接從王記進貨販賣,雖說賺的少些,可減去這一路人吃馬喂的挑費跟風險,還是頗為划算的,只可惜王記並沒有進西域的意思。」
黑小子眨眨眼:「阿裡木大叔,您別著急啊,我可聽說,當初王記就是冀州府一個雜貨鋪,後來慢慢的才開到北胡跟百越,說不定哪天就在西域開了鋪子,也未可知。」
阿裡木歎了口氣:「難啊,王記之所以打通南北商路,是因北胡隸屬大齊,百越王又是大齊的九王爺,這都是一家人啊,西域三十六國幾百個城,形勢複雜,恐怕王記不會進西域的。」
黑小子道:「大叔也不用灰心啊,我聽說百越城大郡主不是嫁了龜茲王嗎,說起來也算一家子了。」
阿裡木點點頭:「這倒是。」忽的敲了黑小子的腦袋一下:「你這小傢伙倒是什麼都知道。」
黑小子嘿嘿笑道:「聽說的,聽說的,阿裡木大叔,聽說龜茲的乞寒節很是熱鬧。」「
阿裡木笑道:「祈求神靈冬天寒冷,降下大雪,來年水源充沛,這是我們龜茲最熱鬧的時候了。」
黑小子點點頭,把自己畫的一幅圖拿出來:「阿裡木大叔,您認不認識這裡?」
阿裡木看了看:「這是我們伊邏城的神山,怎會不識,就在伊邏城外,不過,這裡可不能去,有惡鬼猛獸出沒,舉凡進去的人,就沒有活著出來的。」
黑小子目光閃了閃,惡鬼猛獸啊……自己還真想見識見識。
阿裡木大叔站起來道:「趕著些走,天黑前就能到伊邏城了。」
黑小子把自己頭上的皮帽子拽了拽,爬上自己的駱駝,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過了眼前的沙丘,忽見側面黃沙卷起遮天蔽日。
阿裡木大叔臉色一變:「是沙匪,大家記住保住命要緊。」跟黑小子道:「小南你這次的運氣不好,不過,別怕,一會兒就躲在大叔身後,沙匪求得不過就是錢財,只要把錢財貨物給他們,一般不會傷人性命。」黑小子點點頭。
沙匪一行人不過二十余騎,個個蒙著臉露出兩隻眼,領頭的一人頗為高大,眼睛綠幽幽的,那目光狠厲如狼,勒住馬,掃了眼駝隊,揮揮手,他旁邊一個漢子道:「把金銀跟女人留下。」
阿裡木大叔哆哆嗦嗦上前:「金銀貨物都在那幾頭駱駝上,沒,沒有女人。」
那人哼了一聲:「沒有……」說著手裡馬鞭子一指:「把這幾個人拉了出來。」後頭幾個人上來就把後頭幾個人拉了出去。
後頭是幾個舞娘,跟著駝隊一路去伊邏城參加乞寒節的,怕引人注目,故此穿著男裝,臉也蒙的嚴實,不想這些沙匪一眼就看了出來,三兩下就把舞娘外頭的衣裳扒了去,露出裡頭鮮豔的舞衣。
阿裡木大叔忙跟那個大頭目道:「大,大王,這些舞娘是應龜茲王后所邀請,回伊邏城參加乞寒節的,若被搶奪玷污,恐會給大王帶來麻煩。」
那人目光一閃沒說話,旁邊的漢子道:「以為我們大王會怕白利不成,笑話。」說著掃了眼駝隊:「說不得還有藏在身上的金銀,若想活命,就把身上的衣裳都脫了,讓我們檢查,不然,老子手裡的彎刀就給他放放血。」
駝隊的人嚇壞了,都開始脫衣服,阿裡木大叔歎了口氣,看了黑小子一眼:「把衣服脫了吧,讓他們檢查過或許能放了咱們。」見黑小子不動,不禁有些發急。
那沙匪的二頭目,看向黑小子:「你,怎麼還不脫。」
黑小子道:「我怕冷。」那二頭目差點兒給他氣樂了:「什麼,怕冷,今兒爺就非凍凍你小子不可,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扒了。」「且慢。」大頭目俯視黑小子:「你是北胡人,來伊邏城做什麼?」他的聲音有些冷冽,但頗有磁性。
黑小子:「我來看龜茲國的美人。」說著看向這些沙匪,忽道:「想不到東胡的人,會跑到龜茲來當土匪,若是龜茲王知道,恐你們東胡拓跋氏會有麻煩吧。」
黑小子話音一落,二頭目的彎刀已經刺了過來,黑小子並未閃開,一拖一拽,二頭目的彎刀就落了在了地上,接著一把藍汪汪的匕首抵在二頭目的脖頸下,二頭目待要掙扎,黑小子道:「我這匕首上可塗著見血封侯的劇毒,你要是再動,我這一失手,你這條命就交代了。」
那二頭目立馬不敢動了,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這麼個乳臭味幹的小子,給挾持住,略低頭看見脖頸下藍汪汪的刀鋒,不禁有些頭皮發麻,正琢磨怎麼避開刀鋒,收拾了這小子,忽覺頸側一麻,仿佛全身都沒了力氣:「你,你用什麼紮我?」
黑小子嘿嘿一笑:「我可沒你的力氣大,能制住你,完全是因為你輕敵才勉強得手,你放心,不是什麼□□,就是麻針,紮一針手腳麻一個時辰罷了。」二頭目差點兒給氣暈了。
事情變得有些快,令人措手不及,大頭目臉色沉了沉:「你到底是誰?」
黑小子道:「我就是個無名小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過呢,我倒是可以猜猜你是誰?聽說東胡大王膝下有二位王子,分領東胡兩個最大的部落,靠近西域的部落首領是二王子拓跋烈,東胡大王不大喜歡這位二王子,才把水草豐美的部落給了大王子,把西域這邊兒貧瘠的部落,給了二王子,為了生計,偶爾打劫一下過往商旅,也說得過去,你說是吧。」
「何以見得?」
黑小子指了指他身後的人:「沙匪雖也是為了錢財,卻是一幫烏合之眾,而你們這二十餘騎,馬匹精良,這位二頭目手裡的彎刀,更是胡人才有之物,而且,你們人雖少,卻進退有度,只看你們整齊的隊形,就知道絕不會是沙匪。」
那人忽道:「難道你就不怕被我滅口。」
黑小子搖搖頭:「這裡距離伊邏城不過數十裡,除非你們把整個駝隊的人都殺光,不然,只要出去一個,你們東胡也別想撇清,若是把駝隊的人都殺光,血流成河,龜茲王必不會善罷甘休,若追查下來,你說,用多久會找到兇手呢。」
那人揚天長笑:「你倒是聰明的緊,不過,既被你看破,若不滅口,龜茲王不是更快知道嗎。」
黑小子:「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知二王子要不要聽聽。」
「說來聽聽。」
黑小子:「不瞞二王子,我來龜茲不是為了看美人,而是為了找寶藏,這就是藏寶圖。」說著從懷裡掏出老舊的羊皮卷揚了揚:「聽說是富可敵國的寶藏哦,若是找著寶藏,二王子何必再假扮沙匪。」
阿裡木大叔愣愣看著黑小子,不明白這個一路笑笑鬧鬧的小子,怎麼轉瞬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嘴裡的瞎話不用想的往外禿嚕,自己在伊邏城活了大半輩子,怎從沒聽說過什麼寶藏。
忽又聽見黑小子道:「你放了這些人,我跟你走,寶藏咱們平分,龜茲國雖沒有東胡的兵力,若是一狀告到東胡王哪兒,恐怕二王子也不好過吧,不如放了這些人,歸還他們貨物,想來龜茲王也不會追究,二王子以為如何。」
拓跋烈哈哈笑了兩聲:「好,就依你,放人,把藥材留下,其他的還給他們。」拓跋烈一聲令下,手下哪敢怠慢,忙放了人,並且把拉貨的駱駝牽了出來,還給駝隊。
阿裡木看向黑小子:「小南,你……」
黑小子嘻嘻笑了兩聲:「阿裡木大叔放心吧,我娘常說我是禍害,命大著呢,我還得去伊邏城參加乞寒節呢。」
阿裡木雖然擔心,可見她嘻嘻笑著,半點兒都不怕的樣子,便放心了,上了駱駝走了。
拓跋烈看向她:「你叫小南?」
黑小子點點頭,指了指二頭目的馬:「我要騎這匹。」
二頭目渾身發麻,沒好氣的道:「爺的馬烈,怕一尥蹶子踢死你這小子。」
黑小子笑道:「烈性子的才是好馬呢。」說著,過去縱身一躍跳到馬背上,不是自己主人,馬嘶鳴一聲,四蹄騰起來回尥蹶子,黑小子掄起馬鞭子狠狠抽了幾鞭子,那馬沒甩下黑小子,還挨了幾鞭子,不一會兒就老實了。
黑小子摸了摸馬脖子:「的確是好馬。」
拓跋烈不禁道:「好騎術。」
黑小子看了看他□□的馬,不禁有些眼饞,拓跋烈忍不住笑了一聲:「我這匹烏雲踏雪可是馬王,性子最烈,被它踢死的馬奴不知凡幾,你若不怕,回頭可以試試。」
黑小子一別頭:「不給騎拉倒。」一揮鞭子跑了。
二頭目道:「二王子,這小子來歷詭異,主子當多提防才是。」
拓跋烈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他還有什麼本事,很久沒有這麼有趣的事了,看來這次龜茲沒白來。」說著追了過去。
拓跋烈的部落距離伊邏城不過百里,雖只百里,跟富足的伊邏城相比,卻太過貧瘠,不過卻給拓跋烈治理的井井有條,可見此人的能力,而且,這個人心機手段都不凡,假以時日,東胡的王是誰?真不好說。
那個二頭目是拓跋烈的隨從古奇,很有能力的一個人,人也不算太壞,對拓跋烈忠心不二,只不過對自己沒什麼好臉就是了。
那天叫人拉那些舞娘,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為了嚇唬嚇唬駝隊的人,想讓他們心甘情願交出金銀財物,古奇已經娶了妻子,自己來的時候正趕上古奇的妻子難產,目睹了古奇心疼焦急的樣子,對古奇的印象便徹底改變了,娘說過,知道疼媳婦兒的男人,就不是壞人,而她娘的話從來也不會錯。
提起娘,不禁有些想家了,快進臘月了,這時候正是家裡最熱鬧的時候,也是最有意思的時候。
每年這時候,娘都會帶著她們做臘肉,臘腸,肉乾等,除了家裡吃的,也會送給武陵源的鄉親們,還會做麥芽糖,糖瓜,芝麻糖,花生糖……
等到小年的時候,各地的掌櫃都回武陵源,還會請冀州府的戲班子來唱大戲,自己最喜歡有戲班子來了,不是為了看戲,而是為了吃娘親手做的爆米花,喝著香噴噴放了糖的麥子茶,吃著爆米花坐在棚子裡看大戲是自己最喜歡的消遣,所以,自己最喜歡過年。
娘也喜歡,娘總說,過年就是過團圓,在外頭的家人們忙了一年,都回家來了,寒冬臘月裡,圍坐在一起吃頓飯,說說話,看著孩子們笑鬧,才是年。
可自己今年恐怕回不去了,不知娘會不會生氣,今年小姨跟小姨夫都回去呢,還有遜哥哥,每年過年都會叫二喜給自己送好幾箱子東西,吃的,穿的,玩意兒,首飾,應有盡有。
其實遜哥哥對自己真的很好,在武陵源不覺得什麼,這一跑出來,心裡便有些想他了。
那天的事兒是自己嚇壞了,後來想想,也知道遜哥哥不會傷害她,從小到大,最疼自己的就是遜哥哥了,不知道他見自己沒了,會不會已經急死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已經跑出來了,等回去的時候,他要是還生氣,自己說兩句好話哄哄他就是了。
至於拓跋烈,自己當時是怕他殺了駝隊的人,娘說過,人命是最珍貴的,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死,阿裡木大叔那麼好的一個人,家裡還有妻子,兒女等著他呢。
「你怎麼在這兒,主子叫你回去。」古奇沒好氣的道,找了一圈才在這個這個土坡上找到她。
小南,不,應該是瑤兒,為了掩人耳目,瑤兒只能暫時用了她二哥的名字,說起大哥二哥的名字,瑤兒覺得,自己真算幸運的,娘說當初爹北征的時候生的大哥,所以起名叫小北,武陵爺爺說小不好聽,改成了驍。
生二哥的時候,爹正在南征,故此二哥的名字就叫驍南,給自己起名字的時候,爹是福靈心至,不然,說不定自己就叫小西了。
拓跋烈對她不錯,雖說自己用藏寶圖誘惑他放了駝隊,可來了已經好幾天了,他都沒問過自己,只不過,吃飯的時候會叫自己。
瑤兒自小在武陵源長大,別的不說,嘴養的卻最刁,而拓跋烈對吃上,一點兒都不講究,胡人雖喜吃肉食,卻大多是白水煮,要不就是烤,守著西域,竟然不知道放點兒香料。
瑤兒吃不下去白水煮肉就丟了些香料進去,至少勉強能吃了,後遺症就是拓跋烈的飯,都要問自己,不用自己動手,只要告訴廚娘怎麼做就成。
不過,拓跋烈的部落實在窮,冬天能吃的,除了肉還是肉,要不就是難吃的青稞面。
拓跋烈是個好的首領,搶來的東西也沒有據為己有,而是為了部落的老百姓添置牛羊用具,部落裡用具別說跟武陵源比了,就是大齊最窮的村落,也比這裡強,而且醫療尤其落後,瑤兒這才理解,為什麼拓跋烈會執意留下藥材,這裡實在太缺了。其實,胡地遍地是藥材,只不過,他們自己沒發現罷了。
進了拓跋烈的大帳,在中間的火盆裡烤了烤手,瞥見旁邊一筐番薯跟一袋子麥子面,不禁愣了愣:「這是哪兒來的?」
拓跋烈挑挑眉:「放心,反正不是搶來的。」
瑤兒眨眨眼:「我娘說,搶來的終歸不是自己的,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做人還是要堂堂正正的才好。」說著,把番薯洗了丟進火盆下頭烤著。
這東西在武陵源從不覺得好,可現在真挺饞的,廚娘問她做什麼,瑤兒指了指那袋子面:「不有面嗎,擀麵條唄,你去切些昨天煮好的牛肉。」
在拓跋烈部落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的吃牛肉,在武陵源可不成,想吃娘做的牛肉麵,難著呢。
大齊律法規定,不許宰牛,不過娘也饞,所以擱幾個月,武陵源就會病死個一兩頭牛,然後,自己就能吃上牛肉麵了。
瑤兒告訴廚娘怎麼做,一回頭見拓跋烈盯著自己看,不禁道:「二王子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去找寶藏?」
拓跋烈目光閃了閃:「明兒便是乞寒節,你不是說想去看美人嗎,咱們明兒去伊邏城。」
瑤兒眼睛一亮:「真的?」到了伊邏城就容易脫身了。
等瑤兒吃了飯回自己的帳篷裡睡覺,古奇才道:「主子,您真要帶賀小子去伊邏城啊,這小子詭計多端,若是遭了他的暗算怎麼辦。」
拓跋烈的目光有一瞬迷茫,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小子如此,可他就是想帶著他,哪怕知道小南一肚子心眼,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自己,依然想跟他在一起。
古奇見主子的神情,心裡咯噔一下:「那個,主子,這小子雖生的嬌小,卻是個男子。」
拓跋烈眉頭一皺:「想哪兒去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罷了,還有她到底是什麼身份而且,這次不禁西域諸國都派了使者前來,就是北胡的大王子賀屯跟百越的小王子祝陵都來了伊邏城,我若不去豈不失禮。」
古奇道:「聽說龜茲王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的請了各國的王子過來,是為了給白麗公主選夫,白麗公主被龜茲先王嬌生慣養,雖生的傾城之姿,卻刁蠻任性……」
拓跋烈揮揮手:「下去吧。」
女人不過玩物,娶誰有什麼差別,忽想起古奇剛才以為自己對小南,不禁搖搖頭,不過,小南若是女子應該是什麼樣子?雖然皮膚黑了些,可仔細瞧他的眉眼兒,實在生的不差,而且,如此精靈古怪的性子,若是女子……
拓跋烈搖搖頭,自己亂想什麼呢,密探傳來消息,父王有意傳位大哥,若大哥繼位絕不會讓自己活著,想保住命,只有一個法子……至於小南說的寶藏,自己從沒信過。
終於到伊邏城了,進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瑤兒撩開窗簾往外看了看,雖是大冬天,整個伊邏城卻張燈結綵,猶如過年一般,到處可聽見輕快的鼓聲,伴著鼓聲,瑤兒都能腦補出龜茲舞娘不停飛舞旋轉的裙擺。
去年萬壽節,西域各國來朝,自己在慈甯宮見過龜茲舞娘跳舞,那種熱烈的美,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只不過,沒想到拓跋烈會坐馬車前來,而且是這麼一副正式裝扮,自己也就只能扮成了他的隨從。
見馬車直接進了龜茲王宮,瑤兒不禁愣了一下:「要去王宮嗎?」
拓跋烈:「龜茲王相請,自然要來龜茲王宮赴宴。」
瑤兒心道,龜茲王?那,那王后也在了?
馬車進了宮停下,拓跋烈剛下車,便有侍從高喊了一聲:「東胡二王子到。」
瑤兒跟著拓跋烈一下車,不禁有些愕然,殿外竟然站了不少人,主子隨從一大幫,各色服飾都有。
接著,便有人呈了一個金燦燦的託盤上來,託盤上放著弓箭,侍從恭敬的道:「公主言道,若能射落前方紅燈方能進入。」
瑤兒目光閃了閃,早聽阿裡木大叔說過,這次乞寒節是為了給龜茲王的妹子白麗公主選夫,還真是啊,怪不得拓跋烈如此正裝前來呢,這麼說,這些人也都是各國王子了。
忽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瑤兒嚇了一跳,心說,祝陵這小子來幹什麼,十六歲的小屁孩兒,就跑這兒來娶媳婦兒來了,不過這小子一貫喜歡女人,來了也不新鮮,倒是這小子要是知道自己在這兒,肯定第一時間就把自己壓回去,以後再想跑出來就難了,自己可還沒玩夠呢。
想到此,忙往古奇後頭躲了躲,她躲的功夫,拓跋烈已經張弓搭箭射落前方紅燈。
瑤兒躲躲閃閃的跟著拓跋烈進去了,一進去發現更糟,賀屯這個傻大個竟然也來了。
傻大個隔兩年就會跑武陵源找大哥比試一回,沒有一次打贏過大哥的,卻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大哥煩不勝煩,為了躲他,只要一聽說他要來,立馬就會帶著嫂子回綠柳莊,傻大個找不著大哥,就會找二哥。
二哥多精,每次都跟他比射箭,然後,傻大個每次都輸,想起來瑤兒都想笑,也不能讓看見自己,這傢伙嗓門最大,要是認出自己,一嚷嚷可麻煩了。
想著,忙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第二關竟然是作詩,瑤兒撇撇嘴,也不知這位公主從哪兒學來的這套,這是打算要個文武全才的不成。
不過,拓跋烈的詩卻讓瑤兒頗有些意外,雖不算多有文采,但也算頗為工整了,尤其,這公主抽風啊,詩詞歌賦可是漢人的學問,她一個龜茲國的公主,考這個做什麼。
傻大個賀屯可沒少遭罪,做的那詩啊簡直慘不忍睹,卻仍然過關了,可見這就是個形式。
瑤兒跟著拓跋烈連闖兩關,到了第三關卻是一道九宮格的算題,拓跋烈不禁皺起了眉頭。
瑤兒見他那樣兒,靈機一動,低聲道:「拓跋烈咱們打個商量,我幫你闖過這關,咱們就算扯平了如何?你既然無心尋寶,咱們不如一拍兩散,你抱你的公主,我找我的寶藏。」
拓跋烈挑挑眉:「你懂算學?」
瑤兒嘿嘿一笑:「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拓跋烈想著,等此事了了自己就得去見父王,也不好再帶著她,便點頭。
瑤兒笑眯了眼:「痛快。」直接告訴他答案。
拓跋烈愣了楞:「你不用算嗎?」
瑤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九宮格,武陵源隨便一個剛上學的孩子,都能解出來,哪用得著算啊:「不用算。」
拓跋烈半信半疑的把答案說了出來,侍從頗為震驚的樣子,躬身:「二王子請。」拓跋烈不禁看了瑤兒一眼,瑤兒瞥見祝陵進來,忙跟著拓跋烈進了大殿。
不會兒功夫,各國王子都進了大殿,在侍從的引導下各自落座,拓跋烈後頭有扇屏風,正好遮住瑤兒。
瑤兒這才松了口氣,不過,真有些好奇傻大個怎麼混進來的,偷偷看向祝陵,這小子一副人模狗樣的坐在哪兒,還挺像那麼回事的,這小子跟乾爹長得忒像,而乾爹跟皇上又是親兄弟,所以,這小子跟遜哥哥也有些像,只不過,氣質卻天差地遠,這小子簡直就是個小花花公子,別看才十六,身邊已經有好幾個丫頭伺候了。
娘總說是這小子基因不好,雖說乾爹很疼自己,可瑤兒想想百越王宮裡,乾爹那些妃子,就不禁點點頭,的確是基因不好,這跑到龜茲想娶人家公主,還帶著倆貼身的丫頭,這小子還真是個色鬼,虧了,自己還覺得他跟遜哥哥像,若是遜哥哥跟前也有這樣的丫頭……
只是這麼一想,瑤兒就覺得心裡發酸,忽聽樂聲想起,知道是龜茲國王王后到了,忙屏風後又縮了縮。
龜茲國的國王自己是見過一次的,他娶的是百越大郡主,也是自己的慧姐姐,為這個,娘親罵了乾爹足足兩個月,說他混帳,不是好東西,直到如今,娘都不怎麼搭理乾爹。
不過,乾爹的臉皮厚,娘不搭理也沒用,乾爹來武陵源,仍然會嬉皮笑臉的往娘跟前湊。
小姨偷偷跟自己說,乾爹喜歡娘,喜歡是什麼,瑤兒不打懂,但她隱隱覺得這些對自己好的人,或多說少都是因為娘的原因,包括乾爹,皇上,跟死了的杜伯伯,還有院長。
不過,自己有時也很想不通,乾爹跟皇上不用說了,就是杜伯伯跟院長也比她爹帥多了啊,這麼想,貌似有些不孝,她爹知道沒准會傷心難過,不過,這是事實,無論長相氣質地位,這些人隨便一個都能把她爹比到天邊兒上去,尤其一個比著一個對娘好,為什麼娘會喜歡爹呢,真讓人想不通。
忽聽一聲佛號,瑤兒楞了一下,回神,只見不知何時,大殿上進來了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眉毛都白了。
這龜茲國怎麼還請了和尚,而且,是這麼個老和尚,瑤兒不禁看向王座側面的白麗公主,比起龜茲王旁邊的慧姐姐差了一大截。
不過慧姐姐本來長得就像乾娘,乾娘又是南蠻第一美女,所以可想而知,能比慧姐姐美的女子根本沒有。
瑤兒不禁看了眼龜茲王,平心而論是個美男,比哥哥強多了,而且偶爾看向慧姐姐的目光,那麼溫柔,仿佛都能滴出水來一般。
小五叔家的二丫姐說,乾爹以前一直想把慧姐姐嫁給大哥的,後來被嫂子橫插了一杠子,這些事,當年在武陵源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大哥娶了嫂子,慧姐姐才嫁來龜茲。
瑤兒不明白男女之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卻知道慧姐姐不快樂,即使貴為王后,臉上的笑無懈可擊,可瑤兒就是覺得太淡,淡的有些疏離。
那個老和尚被龜茲王請到了最上的貴賓席落座,瑤兒不禁道:「這老和尚是誰?」
古奇白了她一眼:「他就是龜茲的國師。」在瑤兒看來,國師就相當於神棍,聽人說,先帝最後幾年迷戀長生之術,也封了個老道當國師,最後讓老道的長生丹毒死了,所以,瑤兒對國師這個稱呼,實在沒有太好的印象,不過,這老和尚看著倒真像個得道高僧。
忽的老和尚看了過來,臉上閃過訝異之色。
龜茲王道:「今天各國貴客能來參加乞寒節,龜茲王宮碰壁生輝,剛才並非為難貴客,而是舍妹的小遊戲,望諸位貴客包含。」
說著,望向拓跋烈:「孤到是未想到,二王子如此精通算學。」
拓跋烈起身道:「王上謬贊了,這是在下的侍從所解。」瑤兒待要回避,卻已來不及,被古奇推了出去,瞬間所有人看向瑤兒。
賀屯跟祝陵同時蹭的站了起來:「你……」
瑤兒沖他們瞪了瞪眼,祝陵琢摸著,自己就算逮著這丫頭,也管不住她,再要是讓她跑了,太子哥哥還不急死啊,倒不如先穩在姐姐這兒,派人給太子哥哥送信,等太子哥哥來了之後,這丫頭再想跑也晚了。
想到此,悻悻然坐下,賀屯是單純的害怕瑤兒,每次自己去武陵源,這丫頭都會整他。
賀屯也不傻,這丫頭既然這幅打扮,必然不想人認出她來,自己要是壞了她的好事,以後再去武陵源,這丫頭還不整死自己,想到此,不由打了個激靈,也坐下了。
拓跋烈目光有些深沉:「他到底是誰?」
龜茲王楞了一下,剛要說話,忽聽王后道:「這位侍從瞧著有些面善。」
瑤兒嘿嘿一笑:「小子瞧著王后娘娘也頗為親切呢,王后娘娘倒像小子的姐姐。」說著沖祝慧眨了眨眼。
兩邊侍從大聲喝道:「大膽。」就要上前拿瑤兒問罪,卻聽王后道:「不妨事,這眉眼兒倒是有些像舍弟。」說著。不著痕跡的瞪了她一眼:「下去吧。」
瑤兒等的就是這句,躬身退下,直接出了大殿,剛要出宮就被人攔住了:「奴婢給瑤兒小姐請安。」是慧姐姐跟前的大丫頭玲瓏。
瑤兒忙拉住玲瓏的袖子搖了搖:「玲瓏姐姐,你就當沒看見我好不好,我還有事兒呢,你跟慧姐姐說,回頭得空我再來看她。」說著,就要跑,後頭兩個健壯的婆子一左一右堵了她的路。
玲瓏道:「奴婢可不敢放您走。」
瑤兒只能跟著玲瓏進了龜茲後宮,見玲瓏吩咐人備熱水,瑤兒眨眨眼:「沐浴就不用了吧。」
玲瓏笑了一聲:「瑤兒小姐的本事,奴婢可是知道的,這是大郡主吩咐的,小姐要是不嫌棄,奴婢伺候您沐浴。」
瑤兒見玲瓏真要伸手,忙道:「我自己來,自己來。」玲瓏可不是一般丫頭,身上的功夫比大哥都不差,自己要是落在她手裡,能有好嗎,尤其,她在武陵源待了好幾年,自己這些手段根本瞞不過她。
不過,洗洗澡也好,這都多少天沒好好洗澡了,找出藥水,進了浴房,玲瓏把換的衣裳送進去,把她脫下來的檢查了一遍,找到裝藥丸子的幾個荷包,才算松了口氣。
等瑤兒洗好了,親自伺候她梳好頭髮,打量一遭道:「瑤兒小姐穿上龜茲國女子的衣裳,倒真好看呢。」
瑤兒拉著玲瓏的袖子:「玲瓏姐姐,我不喜歡穿這個,你把之前我的衣裳拿來吧。」
忽聽請安的聲音,瑤兒知道是慧姐姐來了,直接撲了過去:「慧姐姐,瑤兒可想你死你了,慧姐姐想不想瑤兒?」
祝慧忍不住笑了一聲:「少給姐姐灌迷湯,你這丫頭,一聲不吭就跑龜茲來了,可知道家裡為了找你都翻了天。」
瑤兒嘟著嘴:「娘肯定知道我來了西域的。」
祝慧搖搖頭:「姑姑是知道,可你就不想想別人,太子哥哥都快急死了。」
瑤兒:「他也不是我什麼人,急什麼?」
祝慧歎了口氣:「這話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若讓太子哥哥聽見,不定要難過了。」忽想起什麼不禁道:「你跟那個拓跋烈?」
瑤兒道:「我跟他沒什麼關係。」
祝慧松了口氣,以太子哥哥對這丫頭的在意程度,要是這丫頭喜歡上拓跋烈,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拓跋烈雖是東胡的二王子,心機手段卻不一般,你千萬別去招惹他,記的了?」
瑤兒摟著她的胳膊:「記得了,好容易才見了姐姐,就別囉嗦瑤兒了。」
「你當姐姐想嘮叨你不成。」說著頓了頓:「姑姑可好?」過了一會兒又問:「你二哥可好?」
瑤兒抬頭看著她:「慧姐姐,你要是想問我大哥就問,瑤兒又不會笑話你。」祝慧沉默半晌兒,方道:「你大哥,可好?」
瑤兒眨了眨眼:「慧姐姐想聽什麼?」
祝慧愣了愣:「你這丫頭倒是越發機靈了。」
瑤兒道:「我娘常說,我大哥跟我爹一樣,是個傻子,這樣的男人都會先入為主,大嫂可是比姐姐早來武陵源一年呢,而且,我娘說大哥配不上慧姐姐,慧姐姐值得更好更完美的幸福,慧姐姐,我剛瞧見龜茲王看你的目光頗為溫柔,他對你好不好?」
祝慧目光有些遠:「怎麼算好,怎麼算不好?」
瑤兒道:「我聽娘說過,情之一字最易鑽牛角尖,有時放下抬頭看看,就會知道,自己差點兒錯過怎樣的幸福,慧姐姐這些我是不懂的,但慧姐姐這麼聰明,肯定會明白的對不對?」
祝慧見她著急的樣兒,不禁笑了一聲:「行了,別著急了,慧姐姐明白,也會好好想想,姑姑的話總不會錯的。」
瑤兒松了口氣,忽道:「慧姐姐,早聽說龜茲國的乞寒節熱鬧,我好容易來一趟,能不能出去瞧瞧?」
祝慧見她一副亟不可待的樣兒,不禁搖搖頭:「你啊,這麼個逃脫的性子,將來怎麼……」說著,停住話頭:「玲瓏你跟著她出去逛逛,別走遠了。」
瑤兒大喜,湊上去啪嘰親了祝慧一下:「姐姐最好了。」跟著玲瓏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祝慧愣了老半天,如果自己嫁給大郎……正想著,忽聽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慧兒想什麼呢?」
祝慧抬頭,落入一雙溫柔的眸光裡,忽想起瑤兒的話,或許自己真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