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HappyEnding（七）

　　面對的大伯母的質問，溫俊成並沒有全盤托出，只說顏清確實病了，但是現在已經有所好轉。

　　大伯母說明天要去看望顏清，溫俊成無法拒絕。

　　所幸第二天顏清的精神已經好轉很多，大伯母到的時候溫俊成正在給他做腿部按摩。

　　「大伯母。」顏清動了動嘴皮，他的聲音太小，大伯母並沒有聽清，但是看到了他的嘴型。

　　大伯母將帶來的水果放在一旁，拉著顏清的手看他憔悴的樣子，嘴唇顫抖。

　　「還說沒事，人都成什麼樣子了。」大伯母摩挲著顏清的手臂和手，「怎麼瘦成這樣了？能吃飯嗎？我明天給你煲湯，燉只鴿子……」

　　顏清捏了捏她的手，大伯母才停下，「大伯母，我沒事。」

　　大伯母眼睛突然紅了，「沒事，沒事，從小到大就沒見你說過有事，從來都是沒事，你這孩子真是太不讓人操心了。」

　　顏清敷衍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啊……」大伯母對顏清也很無奈，這些年她一直希望能增進和顏清之間的感情，但是顏清一直都這麼不冷不熱的，其實她也猜到顏清估計還是介懷當年他們沒有收留他的事情。

　　小豆芽昨天才跟大伯母玩了許久，現在一見到大伯母就「嬸婆，嬸婆」的叫。

　　大伯母將他抱在腿上，「小豆芽今天有沒有乖乖的？」

　　「有。」小豆芽開始口齒不清但極富熱情地講了好幾分鐘，大致就是從他早上起床講到剛才大伯母進門，中間不僅有斷層還前言不搭後語外加無限重複他喜歡的詞彙。

　　溫俊成默默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拿著毛巾給顏清擦臉。

　　小豆芽歪著腦袋看溫俊成的動作，一臉好奇，不過總算是閉嘴了。

　　他從大伯母的腿上掙紮著要往顏清床鋪上爬，溫俊成趕緊將他跑起來，他抓過溫俊成手裡的毛巾舉起來，「顏顏，擦擦，顏顏，擦擦。」

　　晨光中小豆芽的小熊帽子半戴在頭上，一雙大眼睛圓溜溜跟玻璃球似的，牙都沒長全卻咧著嘴巴笑得開心。溫俊成一手抓著他兒子的腰，一手托著他的屁股，任由他整個人想起撲，他看著兒子明明是一副很嫌棄的樣子，卻藏不住眼裡的疼愛。

　　顏清躺在病床上看父子一大一小間的互動，在柔和的晨光中他們的笑容特別耀眼，那一刻顏清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濕潤了。

　　他的alpha，他的小豆芽，他真的捨不得。

　　小豆芽伸長了手臂用毛巾在顏清臉上蹭了蹭，蹭了左邊還要蹭右邊，蹭了上面還要蹭下面，對溫俊成一直想要把他抱開的行為很不爽，似乎在責備溫俊成沒有把顏清的臉洗乾淨。

　　溫俊成將他兒子往大伯母懷裡一扔，拎著毛巾清洗去了。等他回來時，一老一小已經在旁邊玩起了最簡單的躲貓貓遊戲。

　　等大伯母要走的時候，溫俊成非常淡定地將他兒子打包送給人家帶走了。

　　「小豆芽等下會哭的。」顏清說道。

　　「反正不在我面前哭。」溫俊成特別不負責任地講道：「讓他去折磨折磨別人也好。」

　　「他會說，成成壞，不要成成。」

　　溫俊成抖著腿說：「我要真不要他，他非哭死不可。」

　　「瞧你那得瑟樣。」顏清笑道。

　　溫俊成更加得瑟地甩甩頭，顏清差點笑得岔氣。

　　溫俊成一邊給他順氣，一邊說道：「大伯和大伯母他們都不知道你的病情，你沒同意，我就沒說。」大伯一家在顏清心裡的位置特殊，溫俊成從不參與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和顏清一樣除了工作上偶爾的交際，只在過年的時候才跟他們接觸。

　　「我不想說。」顏清說道：「反正不關他們的事情。」

　　溫俊成沉默，他的目光落在顏清瘦骨嶙峋的手背上，因為長期扎血管掛點滴，他的手背已經腫起來了。

　　「顏清，今天早教班的老師給我打電話了，小豆芽不能帶阿花去上課，否則就不用去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再送小豆芽去早教班了，你沒見他昨晚哭得有多慘，可憐巴巴的，還以為我不要他了。」

　　他摸著顏清的手背，一點點感受上面暴起的血管，心酸得厲害。

　　「顏清，我要你幫我一個忙。」他們結婚這麼久，這樣溫俊成第一次這麼正式地對他提出要求，他總是在寵著顏清，就算有時候會凶他，那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大伯母不介意，我打算讓她幫忙照顧小豆芽。」

　　顏清臉上的笑容淡去，這是溫俊成第一次真正地為難他。

　　「白天寄放在她那裡，我保證每天都會接他回家。等過段時間媽媽的腿傷好了，就讓她回國幫忙，所以……」

　　「我不喜歡他們。」顏清說道：「我知道他們現在想要彌補當年的缺失，對我熱情到獻慇勤的程度，但是我討厭他們這樣，非常厭惡。現在這麼一副心疼我的樣子，要真是疼我，早他媽幹什麼去了？在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照顧我保護我？現在我挨過了，他們又想彌補？我還不稀罕了！」

　　溫俊成知道他的心裡有恨，雖然他平日裡溫溫和和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他其實比任何人都倔強。

　　「但是顏清，很現實的問題是，我很抱歉，我一個人無法同時照顧好你們兩個，我偏心你，我甚至想抽空回研究所看看。」

　　顏清紅著眼睛不說話。

　　「小豆芽瘦了，你有看到嗎？每次吃飯都跟打戰似的，我可沒那麼多的耐心和精力，每次哄他吃飯都想胖揍他一頓。而且不能送他去早教班，平時的看管照顧也是問題，爸媽估計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你的病情又這麼反覆，所以我想先委屈小豆芽一段時間，況且大伯母那麼喜歡他再加上對你的愧疚，她會對小豆芽很好的。」

　　顏清知道一個人帶孩子有多幸苦，而且平時小豆芽不怕溫俊成，他喂的飯只肯吃幾口，經常對溫俊成耍脾氣，而溫俊成經常拿他沒辦法。之前沒當這種時候，溫俊成唯一的辦法就是嚇唬他，「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叫顏顏過來。」

　　可是他真的不想受大伯一家的恩惠，他只想跟他們一刀兩斷，不想再有任何牽連，否則他擔心他無法再理直氣壯地冷淡他們，埋怨他們。

　　顏清說道：「我不想原諒他們，不想給他們贖罪的機會，要他們一輩子都愧疚，否則我當年的苦白受了。」

　　「那就不原諒他們，只當他們是替顏文樞贖罪好不好？」溫俊成考慮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我想把你的事情和大伯挑明，告訴他這是他弟弟犯下的錯種下的惡果，我不僅要讓他幫忙看個孩子那麼簡單，我還要讓他把你接到軍區醫院去，給你最好的醫療，還有研究所的事情，他也別想置之身外。」

　　「我們的項目已經研究了三年，但是目前的重點還是在你身上的變異病毒，但是就算我們找出對付這個病毒的方法也不代表我們就能真的找到改變omega體質的方法，路還很遠，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

　　「首先在資金上，現在這個項目是由大哥提供資金上的支持，還能勉強維持。雖說回報巨大，但是這個項目是個無底洞，我們甚至無法預計是否能成功，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但是如果真的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對大哥將是一個非常大的負擔。另一個是技術問題，隨著研究的深入，很多核心的技術和資源都掌握在政府手上，我們如果無法得到這些技術和資源，要走很多彎路。此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個項目的性質太過特殊，成果對整個國家甚至人類都會產生重大的影響，我們懷疑到時候成果可能無法公佈，甚至項目會遭到政府方面的扼殺。」

　　「我，大哥還有秦賀商量過這件事，我們這個項目現在是為了抑制變異病毒，但是一旦我們繼續研究，政府插手的可能性很大。而如果我們想要得到政府方面的支持，甚至將這個項目變成國家的，你大伯是最好的渠道。而這也是唯一讓這個項目繼續的辦法。」

　　「顏清，我知道你不想再和顏文樞扯上關係，但是，這個項目是我們所有人的心血，我懇求你讓我們自私一回。做科研的人，也許很早就有所成就，但是讓他們能夠專研一生的項目可遇不可求，這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機會。老鄭你知道吧，一把年紀本來過幾年就可以退休了，上次特地找我說，他想研究到走不動看不見的時候再離開。他曾經為顏文樞當過助手，他說那是人生中最值得自豪的經歷之一。他曾經為這個項目付出過，他現在還想將他的下半輩子搭進去，他說，如果有生之年能出成果他就無憾了，他這輩子不爭不搶，他做了一輩子的科研，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出現在他孫子的教科書上，讓他孫子能指著他的名字自豪地說，這是我爺爺。」

　　顏清呆呆的看著天花板，身旁的溫俊成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說話，他忽然想到小時候在書房看書時的場景。

　　顏清媽媽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家裡只有他和顏文樞。顏文樞很難得的和他一起在樓上看書，他躺在沙發上看一本三國演義的漫畫，是顏文樞給他的生日禮物，他看得不老實，在沙發上翻來倒去，然後他躺在沙發上看爸爸。顏文樞一邊翻閱資料一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偶爾兩人對視，顏文樞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水杯說，「給我倒水去。」

　　他是很愛替顏文樞做事情的，一直想讓自己在顏文樞面前變得有用，他倒了水回來，可是顏文樞已經睡著了。

　　他就趴在桌面上，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顏清第一次這麼近的看他的爸爸。他爸爸總是很嚴肅，不笑，雖然心情好的時候會抱他在腿上，但是更多時候不跟他說話。他踮起腳把水杯小心的放在桌面上，他看到桌面上有一張紙，還沒有寫完，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符號和文字。

　　顏文樞的書房裡有很多書籍，很多獎狀和獎盃。顏清小時候最愛玩的一個遊戲就是數數，數他的獎盃有多少個，數他的書有多少本，他現在已經忘記具體的數字了，但是他一直記得的卻是當年不小心看到的那張紙。

　　他當時懷著崇敬的心情看著那張紙，感到自豪和驕傲，他知道他爸爸正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你看，這些字和符合他都看不懂呢！

　　他曾經的驕傲，顏文樞一生的心血和追求，是否要讓它被仇恨和怨恨掩埋？他究竟是該恨顏文樞，還是愛他？

　　「那就讓它繼續吧！」顏清說：「我妥協。」

　　溫俊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讓他的omega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