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解圍憑廟算,止殺報君恩
第一章 幼年定志
夏顯宗二十八年秋,趙國都城大梁郊外
一處矮坡,一片綠草,白羊一群,父子三人。
侯乙拿著根樹枝,盤膝坐在地上教兩個孩子寫字。
如今這一家已在趙地四年,可憐生就的龍身傲骨天家血脈,如今卻衣衫襤褸忍饑挨凍。
「軍報!軍報!」
匆匆數騎自官道飛奔而過,揚起一路沙塵。
「趙國又戰敗了啊。哈哈……咳!」夏侯乙少於的打斷了教學,抬頭望著不遠的官道,一陣寒風吹過,打斷了他高昂的笑,勾出了一聲清咳。
「父親!」御驁疾步上前,一把攙住侯乙。
侯乙十六歲生御驁,如今御驁十歲,算來他尚未及而立之年,卻已經滿頭斑白,滿面蒼茫。
「無礙的。」
「父親喝水。」御蛟從懷中掏出一個水囊,雙手奉上。這水囊是他一直用體溫溫著的,雖是涼水卻已經蘊了溫暖。
「唉……你們兩個孩子跟著我受苦啦!」
「既為天家子,為國盡忠自不可落於人後。」御驁攙著父親坐下,躬身為禮。
「父親,您如何知道剛才的軍報並非捷報?」御蛟畢竟年紀幼小,見父親坐下臉色略微舒緩立刻迫不及待的坐在了侯乙腳邊追問。
「呵呵!聽那些騎士的喊聲啊!若是捷報,聲音中為何如此沉重壓抑?顯然軍報中並非好事。」
「哦?父親,那傳捷報的喊聲應該是如何啊?」
「這個啊……」侯乙下意識的將頭轉向西方,眼神陡然一亮,唇角微翹,髮絲隨風起舞,依稀就是四年前夏國都城恆陽玉面風流的四殿下……
「一聲捷報,豈止是騎士呼喊的聲音不同,便是氣勢感覺也是不同的。如同久旱之後忽聞炸雷!天地都要為之顫抖,震動!」侯乙高昂著頭,渾身流露出無比的自豪與驕傲,「總有一天,你們會聽到的……並非這趙人的捷報!而是我大夏的捷報!我的祖國……」
「父親,其實這捷報我們已經聽到了。」稚嫩的童音,帶著幾分調皮,引來父親與兄長的注視。
「哦?嬌兒從何處聽來的捷報?怎的我們都不知曉?」侯乙繞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摸著他的腦袋。
「三月前,匈奴進犯我夏國邊郡,趙與陳趁此機會合兵二十萬進犯我國,算起來,這仗也該打完了。父親這段時間不是還一直為此事煩惱嗎?如今,雖不一定是塵埃落定,但也所距不遠。趙國的喪報!就是我夏國的捷報!」
「啊?對……對阿!哈哈哈哈!嬌兒說得好!不愧是我侯乙的兒子,我夏國的後代!唔……咳咳!咳咳!哈哈哈……」
「哎呀!父親小心!弟弟小心!」
侯乙眼睛一亮,興起之下一把抱起御蛟舉向空中,卻很快變得力量不支,幾聲咳嗽之後抱著二兒子摔倒在地,和大兒子滾作一團。
金烏西落,爺三個高高興興的趕著羊群朝大梁走。
沒想到的是一入城門,卻發現滿城素縞,哭聲震天!
此次合兵,趙國勢在必得,派出的是為趙國最精銳的兵團,而這個兵團中的兵源大都來自大梁……
一時間家家都有喪,戶戶皆滿悲。
他們這家全城知曉的夏國王孫子弟一進城,迎接的就是無數趙國百姓怨毒仇恨的詛咒唾罵和迎面而來的各式雜物。
侯乙立刻抱著兩個孩子退到了牆角,自己趴在了兩個孩子的身上,走在他們身前的羊兒被百姓們爭搶一空,隨之而來的就是無數拳腳。
「馬駒子(御驁小名),嬌兒,可看見這趙國百姓如何?他們的父兄在戰場上見了我夏國悍卒,或嚇得失禁昏死,或只知道轉身逃跑,往往在逃跑中被自己人踩死的,比被我們殺死的還要多,無數士兵的傷痕都是在背上。他們哪裡是兵?根本是一群嚇傻了的鴨子!可是面對著我父子,如今的百姓卻是如此的悍勇,可笑!可嘆!」
侯乙緊緊的護著兩個孩子,御驁與御蛟兩兄弟也格外的聽話,在父親單薄的臂膀下彼此擁抱,默不作聲卻牢牢的記住了今天的一切……
這次戰敗讓趙國上下又想起了他們父子,趙君得知他們被圍的第一時間便吩咐了禁軍保護。已經戰敗了,要是再讓夏國知道他們的皇子被打死了,那第二天夏國的大軍還不就開到大梁來啊!
前來保護的禁軍並沒給夏家父子好臉色,甚至很多時候還故意刁難。
不過,就如同夏侯乙所說的,戰場上不頂用,在戰敗了之後能耐——可笑!可嘆!
所以,雖然看上去受屈受辱的是夏家父子,但是,到底是誰侮辱了誰呢?
這天,御驁坐在井邊洗衣服,御蛟站在他旁邊幫忙搬遞,偶爾還給哥哥擦個汗。
「哥哥!」
「什麼?」御驁沒抬頭。
「父親說過,一國中掌握兵權的是太尉吧。」
「嗯,沒錯。」還是沒抬頭。
「那我以後要當我夏國的太尉!」御蛟挺胸抬頭擺了個威武的姿勢。
「哦?」御驁笑了,這次抬頭了,「怎麼想起來這個了?」
「因為那樣我就能把趙國裡所有欺負父親和哥哥的趙人殺光!那個時候我要把整個大梁變成一座墳墓,這裡所有的人口、牲畜、財帛、宮殿……都要做陪葬品!這是……母親的墓地……」御蛟站在那,稚嫩的臉上有著和他年齡相符的天真與爛漫的笑容,如同神仙壁畫中的童子,單看他此刻的容貌,誰都無法想像一個四歲的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御驁停下了動作,伸出濕漉漉的手理順了弟弟額前的頭髮,「好!御蛟以後一定會帶領我夏國的軍隊,重新回到這裡,殺掉所有現在欺負我們的人!」
「嗯!那個時候,哥哥就做皇帝,不對!皇帝是父親,哥哥是皇太子!我會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無論是塞外漠北,還是趙、陳、魏、祟……只要有人踏足的地方,就只有一個名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