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對誰錯?
南宮衛士丞鄭弘為太尉鄭景四子,今日一早即得上令,召夏國質子一家上殿。
鄭弘帶著五十衛士直奔質子一家住所而去,到了門口有衛士上前敲門,半晌之後仍無人應門。
「哈哈!想是那夏國皇子知道兄弟們來此,怕得躲到床上裹著被子發抖去了!」有衛士大笑道。
「哈哈!想必便是如此!」
「夏國小兒!快來應門!此時莫說是被子,就是烏龜殼子也保不了你了!」
衛士們一陣叫罵奚落,哄笑之聲不覺。
鄭弘一開始也跟著取消,但是猛一思索卻發覺了不對——這宅子雖小,但裡邊可不是只主了那夏質子一家啊!還有禁軍中的兄弟那,他們怎麼也不來開門?而且……剛才就能聞到的一股怪怪的味道……
鄭弘發覺不對,一把拉開身前衛士,舉腳踹門。
鄭太尉家教甚嚴,鄭弘自小習武不輟,這一腳下去頓時踹飛了門板。
衛士們都是一驚,但當院中情景入目,便不是驚而是恐了!
南宮衛士必須為良家子弟,大梁城中不少豪門望族中無望繼承家財的次子么兒,便大都蒙蔭入伍。如說身手,他們大都有著一身家傳的武藝,拿出來的一個個都是好漢。可既為官家子弟,又為天子衛士,想也知道他們見過多少殺戮場面?鄭國又是寬刑之國,少有抄家滅門之事,這些人終其一生都不知道血腥是何意……
可如今,就在一個四顧可知全景的小院之內,死屍滿地!
「嘔!」短暫的沉默之後,幾名衛士按腹嘔吐,幾名大叫一聲拔腳便跑,幾名衛士當場暈倒,更有騷臭之氣撲鼻,已是濕了褲襠!剛剛還耀武揚威的一眾威猛之士,此時一個個卻是狼狽不堪。
鄭弘胃中也在翻騰,但硬咬著牙壓了下去,更是一邁腳進了小院。
院裡院外,一步之遙,但鄭弘邁了進來便自覺比起其他,他是好樣的!如此一想,胃中的翻騰竟平息了許多,只是卻仍舊不敢看向兩邊。
「嘻嘻!」
恍然間,鄭弘似乎聽見孩子的嘻笑聲,略微一愣,向發聲出看去,竟然真坐了個總角小兒,看上去不所四五歲光景。
「這……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坐在死人堆裡?還笑著,難道……」嚇傻了?
沒說完的話,是因為他響起了這家裡一共幾人?
「你是夏侯乙之子,夏御蛟?」
「此時此地,除御蛟外還有何人?」御蛟看著眼前的趙人,自小凳上站了起來,「諸位來遲了,我父兄此時已歸國而去。這位軍爺只能帶御蛟一人覆命了!」
「你……在這呆了多久了?」鄭弘看著這個一直在笑著的孩子,不由得問了出來。
「?」御蛟一怔,答道,「自五年前出生一直到今日。」
「……」鄭弘搖搖頭,這孩子,是怕他從他口裡套出來那夏侯乙逃往的時間,「得罪了。」彎腰抱起御蛟,鄭弘轉身出院。此時,其他衛士們雖也有進院的,但大都戰戰兢兢目不斜視,看鄭弘抱著個孩子出來,立刻如蒙大赦一般逃奔而出。
鄭弘又指派幾人去通知各級官署,他自己則帶著剩下的衛士和夏御蛟直奔皇宮而去。
路上,看著這個坐在自己馬前平穩如常的孩子,鄭弘自己卻無法平靜。
「你……為何不與你父兄一起走?」
孩子的眼睛大而明亮,看著他充滿了戒備與懷疑,這讓鄭弘陣陣心痛!
非關國家,非關身份,只是單純的為一個稚子心痛!
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是如何過活的?與家中後院與小廝兄弟整日嬉戲嗎?
「御蛟年紀太幼,若跟去,突增拖累。」御蛟張口答道,雖然奇怪這人為何問他,但這原因並非不可告人,索性就說了。
「那他們就留你一人再此?!」鄭弘皺眉,竟為了一個今日第一次見面的小童怒火中燒。
「你這人真是奇怪,我父子兄弟骨肉分離,還不是蒙你趙君『恩賜』?你該不會不知道今日你們君上召我父子何事吧?」
「!」鄭弘一滯,卻無話可說。
若夏國太子死,則夏侯乙必為夏國之新帝——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而我趙國捏著新帝要怎麼辦?
鄭弘自己也曾在與好友相距之時侃侃而談,甚至也曾與父親說乾脆殺掉那夏國王孫兩個中的一個,將屍體送回夏國去以示警告!
國與國之間,本來就是不擇手段的……
「你還這麼小……」
馬上,鄭弘護住御蛟的手收得越發緊了。
「我會長大的,如果有我長大的一天的話。」
「……」
這天,鄭弘第一次真正瞭解到,國與國之間鬥爭的殘酷!
這天,夏御蛟並沒有上殿,早有人先一步告訴了趙君侯乙逃亡之事,大怒之後,趙君也沒有心情再看一個小孩子,但他卻也沒有放過御蛟。
御蛟被帶入宮中,交樂府司女樂官撫養,他居於趙國一日便著一日女裝,不可習文,不可習武,只能學習音律歌舞。
鄭弘牢牢的記得御蛟在宮門外聽到傳旨太監所念聖旨時,雙眼散發出的凜冽的仇恨!
「父親,陛下如此羞辱一個孩子,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唉……陛下不敢對那夏御蛟下殺手,只好弄些歪門邪道的東西,我們又能如何?不過,這也並非不好,一個五歲起就從胭脂堆里長起來的孩子,想來就算長大也不會如何吧?」
「……」
果真如此嗎?
都說三歲看到老,雞窩裡都能飛出金鳳凰,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個龍種?
只願真如父親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