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懷疑

黑駿馬一路飛馳，一直到景和宮門前才停下。

菡萏城王宮有些特別，傳說百年之前，這原本是一座極度奢華的水晶宮殿，內設七百二十座宮殿，前後均有荷花池相連。

而今的王宮，佈局倒是與傳說中類似，卻不是白水晶石堆砌而成，風格比較傾向于蕭家主宅，紅牆琉璃瓦，朱門繡金額，恢弘而華麗。

景和宮，為歷代白帝王居住的寢宮，蕭煌夜喜靜，整座宮殿，格外清幽。

遠遠望去，甚至看不到一個人影。

蕭煌夜率先下馬，隨後長臂一抖，淩雪連人帶琴，一併被拎了下來。

黑駿馬呲了呲牙，扭頭便跑來了……

換做平時，淩雪一定不介意誇獎對方幾句，瞧，多麼聰明的小黑子啊！可是——

目光一對上蕭煌夜那張冷峻的臉龐，淩雪就糾結了。

他一動不動地抿著嘴，雙手抱琴，腳尖著地，卻因為蕭煌夜拎著他的後衣領，使得他被迫抬頭，對上男人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那雙眼，清冷無波，帶著一絲探究和……懷疑？

淩雪下意識地一怔，心說道：難道他發現什麼了？

不，這不可能，就連如意夫人都沒發現他不是蕭垨，蕭煌夜這個更加不稱職的兄長，怎麼可能會發現呢？

就這麼沉默地對峙了片刻，蕭煌夜終於鬆手了。

淩雪一時不查，差點摔得個狗吃屎，更不用提先前扭傷的腳！

當下痛得呲牙咧嘴，撕心裂肺！

偏偏蕭煌夜還是個冷情的主，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額不，應該叫做……兄友弟恭？

“很痛？”

蕭煌夜居高臨下地望著金雞獨立，一臉扭曲的淩雪，神情淡然地問道。

淩雪眉頭一抖，沒好氣地反問道：“要不你來試試？”

蕭煌夜默然，只是看向對方的眼神更加地……深沉了幾分。

真正的蕭垨是不會用這種語氣跟兄長大人說話的，這一點，淩雪明白，不過他這會實在沒有心情來掩飾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蕭煌夜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左手奪過驚鴻古琴，右手拽過淩雪，將人夾在腋下，隨後轉身，大步走向景和宮！

淩雪嘴角抽搐著睨了眼斜上方的蕭煌夜，目光恰好對上男人削瘦的下巴，蜜色的肌｜膚，充滿了男子的陽剛之氣……

莫名地，淩雪內心湧過一陣低落。

曾經的他，雖然被淩清等人視作廢柴，好歹也是一名健康向上的英俊少年，哪像現在這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特麼的，哪有男人長得比小姑娘還秀氣還漂亮的！？

這模樣，大抵是改不了了，蕭垨年滿十六，五官都張開了，身體也基本成型了，即便淩雪將來好好鍛煉，也很難有所突破了……

“你在想什麼？”

男子低沉清冷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淩雪猛然回神，不知不覺間，蕭煌夜居然“夾”著他進入了景和宮的正殿。

殿內擺設很“規矩”，一桌一椅，都是嚴格按照前幾代白帝王的喜好，足以見得蕭煌夜此人有多無趣！淩雪瞄了一圈後，憤憤地得出以上結論。

可惜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何會那麼激動……

“哥，你先放我下來，好嗎？”

話剛說完，淩雪直覺得一陣惡寒，用那麼“嬌弱”的語氣跟蕭煌夜交談，實在是太自虐了！

蕭煌夜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隨後將淩雪擱在了座椅上，又將驚鴻放在一旁的書桌上，這才回頭，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少年，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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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藥師

被發現了嗎？

淩雪依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靜靜地望著蕭煌夜，心中驚疑不定。

蕭煌夜薄唇緊抿，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少年，漆黑的瞳仁仿佛有著將人看穿的魔力般，叫人不安。

但，沉默只維持了刹那。

淩雪隨即揚起一抹無辜的笑容，不解地問道：“哥，你在說什麼呀？”

蕭煌夜直起身，冰冷的眸子微微眯緊，卻一言不發。

這一刻，淩雪終於深切地體會到什麼叫做“不怒自威”，蕭煌夜並沒有發火，他甚至連一點表示都沒有，但——

他卻直覺得想逃。

淩雪依然笑著，儘管這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的單純無害，帶著一絲迷茫與天真，可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嘴角的肌肉已經僵硬了……

蕭王義和如意夫人沒有看出他的異樣，就連蕭羅波都沒有發現，偏偏是這個與蕭垨最不親近的哥哥——蕭煌夜，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發現異端的人。

可惜的是，他沒有證據。

對此，淩雪深信不疑。

久居高位者，往往會有那麼一點特殊的直覺。

譬如，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質？

“哥，你的臉上看上去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淩雪抿了抿嘴，繼續道。

語氣，腔調，眼神，全然到位，幾乎沒有一絲破綻。

蕭煌夜眉眼微舒，卻也沒有回答淩雪，只是單膝蹲地，雙手固定住少年先前扭傷的腳。

哢嚓一聲，錯位的骨頭被接回了原位。

蕭煌夜漫不經心地站起身，無視掉淩雪痛得一臉蒼白的表情，轉身走出了房門。

淩雪疑惑地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修眉微挑：這是怎麼回事？

蕭煌夜顯然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所以——

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然而，那又如何？

淩雪無謂地撇撇嘴，隨後換了讓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勢，開始眯眼假寐……

待蕭煌夜拎著宮廷御用藥師回到景和宮的時候，淩雪已經縮在座椅上，睡著了。

而五年來，第一次被蕭煌夜召見的藥師——水靈靈，表示今日很受驚嚇。

“傷患是他。”

水靈靈微怔，雙眼圓睜，瞅了瞅正睡得香甜的淩雪，而後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後的“煞神”，暗道：這少年難道是王的男寵？

咦，不對啊，他明明記得這一任的白帝國……性冷感！

水靈靈今年剛滿三十五，二十五歲入宮，當選宮廷御用藥師，因為長著一張極具欺騙性的“正太臉”，加上偏於女性化的名字，迄今為止，還沒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

從五年前，蕭煌夜繼任白帝王之後，水靈靈可謂是整座王宮之內，最幸運最悠閒的人了。

不同于前任白帝王，蕭煌夜孑然一身，孤家寡人，整整五年來，從未召見過水靈靈這位御用藥師，害得他每天蹲在司藥坊打瞌睡……

今個兒原本又是那麼清閒而美好的一日，不料，蕭煌夜忽然闖入司藥坊，嚇得水靈靈的瞌睡蟲一股腦兒地跑光了！

水靈靈是個機靈人，連忙迎上前，一邊行禮，一邊打量著蕭煌夜上下，嗯，除了面部神經不大正常之外，沒有一點問題！

“帶上你的藥箱。”

“是，我馬上去準備！”

水靈靈連連應道，藥箱剛掛上肩頭，整個人就被蕭煌夜拽出了司藥坊，一路風馳電掣，耳邊風聲呼嘯，他欲哭無淚……

搞了半天，那麼緊張兮兮的，就是為了這個……嗯，少年？

水靈靈突然不想用“男寵”兩字來形容少年，因為對方身上的氣質不似比較特別，即便是睡著了，也透著那麼一絲慵懶和……隨性。

所謂隨性，大概是指當著白帝王的面，一邊睡覺一邊流哈喇子？

水靈靈格外謹慎地檢查了一遍少年的傷口，隨之暗暗松了口氣，只是扭了上，傷勢無大礙……

“如何？”

蕭煌夜負手而立，忽然問道。

水靈靈一邊給淩雪上藥，躊躇著答道：“無妨，若是王不放心的話，最好讓小公子安心休養幾日……”

蕭煌夜聞言，劍眉微蹙，道：“沒有其他不妥之處？”

還能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不就是腳崴了麼？真是大驚小怪！

水靈靈面上恭敬，內心默默地吐槽著，直覺得今日的白帝王有些古怪！

“沒有。”他笑眯眯地答道。

蕭煌夜微微頷首：“你下去吧。”

“是。”水靈靈恭聲應道，臨行前，又狐疑地瞥了眼蕭煌夜，越想越覺得不正常。

蕭煌夜神色複雜地望著淩雪，半晌，他移步上前，伸手，指尖沿著對方的臉廓線兜了一圈……

不是人皮面具，那麼應該不是易容。

但這人……

蕭煌夜直覺得對方不是蕭垨，沒有那種骨血相連的感覺，而且還有一點也絕非他的錯覺：少年似乎很不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求包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