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原來

淩二此人，一如其名，有點叫人意外，淩家眾影衛中，他不是最優秀的一個，甚至於稱不上一個合格的影衛，卻是跟淩雪最親近的，因為他心思單純，喜怒皆寫在臉上，很好懂。　

　　“老狐狸——”

　　淩二扯著嗓子催促道。

　　門後很快傳來了淩浩然不耐煩的聲音：“叫魂啊！催什麼催！”

　　話雖是這麼說著，人卻飛快地奔了出來。

　　這一個半月，竟比那過去的一百年還漫長似的，從日出等到日落，每過一天，他心底的擔憂便更添一分。　

　　終於，還是讓他把人等到了……

　　“咳咳！”

　　淩浩然一本正經地抿著嘴，狀似心不在焉地掃了眼淩雪，隨後目光便釘在了少年身上，差點老淚縱橫！

　　果然回來了呢，這臭小子！

　　自家寶貝被人用這麼赤裸裸的目光打量著，蕭煌夜自覺地不舒服，眉頭微微一抖，所幸將人完全擋在了身後。

　　淩雪不解地探出腦袋，正在反駁，卻聽得淩浩然怒聲道：“臭小子，你給我過來！”

　　“老狐狸，你這麼是怎麼了，少爺才剛回來，你凶他幹嘛……”

　　“閉嘴！”

　　“唔……”淩二委屈地扁著嘴，低頭，蹲在一旁。

　　淩浩然涼涼地收回目光，似有不滿地睨了眼蕭煌夜，沉聲道：“進屋來說。”

　　屋內

　　蕭煌夜與淩浩然對面坐下，暗濤洶湧。

　　淩雪抱著小雪貂，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旁。

　　淩二忙前忙後，顧著上茶上糕點，招呼他家久別不見的少爺……

　　沉默了半晌後，淩雪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寂。

　　“淩二……”

　　“在！少爺有何吩咐！”淩二一溜煙地上前，憨笑著問道。

　　淩雪咬著一塊芙蓉糕，虛心求教：“你們是怎麼認出我的？”

　　這模樣變得那麼大，照理來說，淩二是不可能看一眼就知道蕭垨這殼子裡面裝著淩雪的魂魄才對……

就連淩清都沒發現異樣，好吧，他得承認：淩清其實就是看著精明了點，跟淩浩然這只老狐狸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的。

“這個……”

淩二難得心虛了一回，求救般地轉向老狐狸，見對方還在跟白帝王玩“以眼殺人”的遊戲，只得認命地回頭，開始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情要追溯到淩雪無意間發現淩清的陰謀那會。

　　外界傳言紛紛，說淩家這位“天才少年”如何如何厲害，但淩家眾長老以及極少數的影衛，卻是相當清楚淩雪的能耐的……

　　廢材？草包？朽木？扶不起的阿斗？

　　以上，皆可。

　　淩家需要一個天才，於是淩雪便被塑成了“天才”。

　　但並非每個人都跟淩浩然一樣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譬如淩清。

　　野心這種東西，就和欲望一樣，不加控制的話，便會反過來被其控制。

　　不只是淩清，就連其他幾位長老，心底對淩雪也有諸多不滿，只不過他們選擇了旁觀，而淩清選擇了動手。

　　淩雪一心嚮往自由，不願擔負淩家的責任，榮華富貴，在他看來，就如過眼雲……

　　發現了淩清的意圖之後，淩雪冥思苦想，想出了一計“金蟬脫殼”。

　　然而，這一切卻被淩浩然察覺到了。

　　更確切地說，應該是老狐狸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一手養大的“小狐狸”是那麼地不安分，一心想要擺脫淩家這座華麗的牢籠。

　　礙于前任家主淩雲天的託付，淩浩然內心也是相當地掙扎。

　　淩雪是他一手帶大的，縱然不成器，又調皮，卻也見不得對方受人欺負。

　　淩清那點心思，淩浩然早已察覺，只不過他從未將那人放在眼裡罷了，一隻跳樑小丑，任他怎麼折騰，這淩家的主人也不會是他！

　　淩浩然唯一猶豫的，是他該如何放手？

　　遵從直覺，給淩雪自由？

　　還是遵從責任，將他留下……

　　最終，他做出了決定。

　　一個讓他追悔莫及的決定。

　　“……你是故意下錯藥的？”

　　“是。”淩二愧疚地點頭，少爺如此信任他，他卻幫著老狐狸一起欺騙少爺，真是罪該萬死……

　　淩雪神情複雜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無意間便是聽說過淩家先祖淩霄是位奇人，英年之際卻匆匆退位讓賢，為了安撫人心，淩霄私底下給了淩浩然一件寶貝……

　　“移魂珠？”

　　“少爺英明！”

　　“少拍馬屁！”

　　“……”

　　淩二怯怯地低頭，若不是老狐狸當初誆他，說少爺即便詐死，逃出升天了，以後被人發現，還得被抓回來，沒准小命都難保，而老狐狸又自願拿出移魂珠的話，他才不會妥協呢！

　　移魂珠，顧名思義，能將臨死之人的魂魄隨機轉移到其他人身上的寶貝，可惜這珠子再怎麼稀罕，卻也只能用一次。

　　淩雪中毒身亡之際，淩二立刻制伏了淩十七，緊接著淩浩然現身，利用移魂珠的力量將少年的魂魄轉移到了蕭垨身上……

　　“為什麼是蕭垨？”淩雪不解地問道。

　　淩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求助地看向淩浩然。

　　老狐狸輕輕一笑，解釋道：“一切都是天意。”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明明是“隨機”，偏偏又那麼湊巧。

　　淩雪倒不是不滿意蕭垨的身份，至少比起其他人，重生到蕭垨身上，麻煩最少，可是是為了一己之私卻要連累一個無辜的少年……

　　他心底頗不是滋味。

　　淩浩然是何等精明之輩，眼珠子一轉，並讀懂了少年的想法，不由得失笑道：“淩、蕭兩家羈絆最深，蕭垨又與你同齡，眼下這結局，分明是命中註定了的。”

　他沒有挑明的是，若非蕭垨在那一天也曾瀕臨死亡，淩雪又豈能那麼順利地重生？

　　如今，淩雪還活著，蕭垨也有望活過來，這樣的結果，對淩溘然來說，已經足夠了，至於其他的隱患憂慮……

　　老狐狸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面無庚日蕭煌夜，奸詐地腹誹道：要帶走我一手養大的孩子，若是這點能耐都沒有的話，還不如趁早滾蛋！

　　“唔……所以我之所以會死而復活，根本就是浩然跟淩二的詭計？”

　　“少爺，這絕對是個誤會！”這分明就是老狐狸的詭計，跟他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啊！好吧，他最多就是做了個幫兇……

　　淩雪幽幽地收回視線，不再多說以，轉身去逗小雪貂玩。有些事情，蕭煌夜自然會幫他解決，無需他多操心。

　　事實上，見到淩浩然和淩二安然無恙，對他來說說，已經足夠了，接下去，只需將對方帶回菡萏城王宮……

　　“小雪，張嘴——”

　　“吱吱——”

　　淩雪一邊將芙蓉糕掰成小塊，送至小雪貂口中，一邊豎起耳朵，偷聽蕭煌夜和淩浩然的談話、

　　其交談的內容，無外乎相互交代一下近來發生的事情，雙方語氣也算平和，沒有初見時那般針鋒相對。

　　從蕭煌夜口中得知淩雪近況不妙後，老狐狸再也難掩擔憂，霍地起身，吩咐道：“淩二，收拾好東西，準備……”

　　“啊？”

　　不等淩溘然把話說完，淩雪與淩二便一同頭應道，前者是驚訝，後者是不解。

　　如今，淩家被淩清和一個冒牌家主獨攬大權，淩浩然居然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

　　淩二想不明白的是，既往不咎明明記得老狐狸說過，等少爺回家了，他們就把那個耀武揚威、作威作福的淩清長老和冒牌貨扔出大門……如今，那兩人還沒得到教訓，他們自己居然要先跑路了？

　　“浩然，你別急啊，國師跟咱們約定好了，十天后來接人，接下去，我和那個……”淩雪面色尷尬地指了指蕭煌夜，繼續道：“我們要去一趟千河。”

　　聞言，淩浩然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就算有國師大人相贈的離心扣鎮魂，若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的話……

　　“長老請放心上，我會照顧好淩雪的”蕭煌夜神色不明地望也眼少年，喜怒難辯。

　　但淩雪直覺得：蕭煌夜約莫是生氣了？

　　私下無人時，他會無所顧忌地喚他“哥哥”，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是直呼其名，但在淩浩然面前，這個對他無緣熟悉的長輩和親人面前，他莫名地……心虛了。

　　許是因為這份心虛，他無法做壽　到之前那般光明正大，更是不由得想屋了將來某一天，當他的身份被蕭家拆穿的那一刻……

　　“是啊，老狐狸，咱們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解決嗎？現在就走，會不會太匆忙了點？”

　　“沒大沒小的！”淩浩然瞪了眼淩二，隨手就是一記爆栗。

　　淩二吃痛地捂住腦門，最後乖乖地閃到了一邊，只拿一雙白眼不停地瞄著老神在在的淩浩然。

　　其實他也明白，即便這會他們離開了無雙城，這淩家依舊還是在老狐狸的掌控之中的，只是臨走前，不能放手教訓那些人一頓，他就手癢的難受……

　　他家少爺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頭，終於平安歸來了，他也總算可以鬆口氣，順便發洩一番了！

　　“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了！”

　　“哼！”

　　“……浩然，你怎麼跟淩二一樣孩子氣了？”

　　“臭小子，你也造反了？”

　　淩浩然故作發怒，照樣伸手要給淩雪一記爆栗，不巧的是，蕭煌夜的動作更快，直接將人拎到了身後，氣得老狐狸直吹鬍子瞪眼。

　　淩雪失笑搖頭，這麼些天不見，這人還是跟老頑童一樣。

　　“浩然，要不你跟咱們一起去千河吧？”

　　少年躊躇著提議道，雖然這會他已經琳，淩清左右奈何不了淩浩然這只老狐狸，但——

　　一想起洛非煙提及的“異變者”，淩雪就忍不住一陣發怵，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淩家主宅裡面真的藏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到時候出了意外，他還不得悔死……

　　眼前這兩人，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的親人！

　　重要的東西，唔，還是帶在身邊最安全，最放心。

　　況且淩二的身手也不弱，有他一同隨行，加上老狐狸見多識廣，沒准還能找到一些意外的線索。

　　思及此，淩雪右手握拳擊向左掌，微笑著道：“就這麼定了！淩二，去收拾好東西，記得備好乾糧和水，咱們馬上出發去千河！”

　　“是，少爺！”相較之下，淩二果然還是比較聽從淩雪的命令。

　　見狀，淩浩然不由得面色一沉，分外幽怨地瞪了眼裡外忙碌的淩二。

　　千河在無雙城境內，距離淩家主宅也就是半天的路程。

　　然，鑒於先前在洛華殿外那一出，淩清醒來之後，一定會命人全城戒備，追捕蕭煌夜和……叛逃的淩浩然。

　　所以——

　　“小雪，接下去就要靠你了。”

　　“吱吱！”小雪貂興奮地點點頭，一溜煙兒地竄出了房門。

　　有雪貂相助，半天路起碼能縮短三分之二，到時候，任憑淩清怎麼折騰，也管不著他們了。

第九十四章　千河

　　千河，位於無雙城東南方向，民風淳樸，男耕女織的漁米之鄉，與繁華的無雙城似格格不入。

　　事實上，千河為虎添翼如同世外桃源一般，雖在無雙城境內，但千河鎮的居民甚少與外界來往，一百年來，一直過著自給自足的安穩日子。

　　無雙城在淩家的管轄之下，也有意維持著現狀，不加干涉千河鎮的事務，直至半月前，鋪天蓋地的蝗蟲突然降臨，在這個原本屬於豐收的季節，千河鎮的居民面臨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這件事情上，淩清處理得倒不失體面。”以無雙城城主的名義開倉賑災，上書六部，稟明災情，另一方面，則派遣專人前往千河查明災情始末……

　　“浩然地，沒想到你也會誇讚人呐。”

　　“臭小子，你要是有淩清那草包十分之一的野心，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淩雪默然，當機立斷地躲到了蕭煌夜身後，不由得腹誹道：我才沒那麼想不通呢！

　　但看了一個蕭煌夜的例子，就知道權利和地位不是什麼好東西了，要得到，必須先付出，而得到了，日子也未必好過……

　　身為白帝王，卻要處處受制於人，一邊被人暗地算計，伺機彈劾，一邊又要做牛做馬，累死累活……到頭來，換得那麼個嚇死人的名頭，很厲害麼？

　　照他看來，這分明就是找虐！

　　“吱吱——”

　　伴隨著雪貂一聲長吼，四人安然落地了。

　　為了不驚擾千河鎮的居民，他們特地選在距離鎮子有段距離的地方降落。

　　放眼望去，是鬱鬱蔥蔥的大片綠色，間或點綴著燦爛的妖紅，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蝗災過去半月之後，千河鎮仿佛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祥和。

　　綠水悠悠，魚肥蝦美，農田也煥然一新。

　　這裡沒有四季更替，常年氣候溫和，但每年十月入夜之後，氣溫會大幅下降。

　　值得慶倖的是，眼下剛過晌午，正是一天之中最舒適的時刻。

　　千河鎮的居民素來好客，縱然不與外界來往，但對踏入鎮子的人都相當友好。

　　“有客棧，有酒樓，還有各種攤販……跟外面也沒什麼差別啊。”淩二背著兩個大大的包裹是，打量了一周後，困惑不已，為什麼會說這裡是“世外桃源”呢？

　　“世人誇張罷了。”千河鎮其實就跟白帝王一些偏遠的城池情況差不多，只不過，它恰好承四大主城之一的無雙城境內，兩者相比之下，一個低調華麗，一個又古樸素雅，加上千河鎮的居民在服飾、傳統民俗上又有所不同……

　　這才得到一個“世外桃源”的美名。

　　“既然入了人家的地盤，咱們也入鄉隨俗吧。”淩浩然頓頓，繼續道。

　　淩雪回頭，好奇地問道：“怎麼個入鄉隨俗？”

　　片刻之後，四人統一換上了當地居民的服飾，淩雪這才恍然大悟。

　　千河鎮居民的服飾，有男女之別，男人一律著藍色暗紋窄袖斜襟長袍，配飾較為簡單；女人則為紅色暗紋對襟過膝長裙，同色系長靴，配以繁複精緻的銀飾。

　　“哥，為什麼我的衣服跟你們的都不一樣？”

　　“少爺穿紅色好看啊……噢！老狐狸你幹嘛又打我！”

　　“少說廢話，多幹活。”

　　“哼！”淩二委屈地背起包裹。

　　淩浩然負手而立，瞥了眼面不改色的蕭煌夜，眉頭一抖；這混蛋居然欺負他家少爺！不過，紅色確實比較適合淩雪。

　　“這一身裝扮，倒是讓我想起了琅月，唔，叮叮噹當的，真熱鬧……”

　　說著，淩雪原地蹦了兩下，脖子上掛著的如意鎖和手腕上的銀手鏈跟著響了起來，長及腰間的黑髮高高紮起，用一副銀月彎鉤發飾固定著，露出光潔的額頭，烏黑大眼，唇紅齒白，乍看之下，竟似個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女。

　　“少爺，咱們該出發了。”

　　久不見淩雪與蕭煌夜出來，淩二忍不住又湊到門前，一邊催促著，一邊心說道：咱家少爺真漂亮！

　　“知道了，馬上就來。”

　　淩雪連忙應道，隨後排嘴清咳了兩聲，嘴角一勾，昂首挺胸地踏出了布意坊。

　　待四人離開之後，那布意坊的掌櫃和夥計這才回過神來。

　　“老闆，你說剛才那、那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那傻乎乎的小夥子不是喊‘他’少爺麼，應該是男的吧……”

　　“真是稀罕……比咱們鎮上的莉亞還好看呢。”

　　“好看頂個屁用！男人要身強力壯，像二牛那種才行！”

　　“……”

　　好看不頂用？這話，淩雪當然沒聽到，若是聽到了估計也沒什麼多餘的想法，蕭垨這具身體，重生之初的時候，他確實有些不滿，基礎太差，根本沒有練武的天賦，模樣又太出挑，還是個典型的受氣包……

　　值得慶倖的是，蕭垨身在蕭家，縱然不受寵，也是性命無憂，而在他可能被家庭利用犧牲之前，淩雪恰好重生了，又遇到了蕭煌夜……

　　“小心。”

　　“啊……”

　　抬頭，後知後覺地望了眼近在咫尺的牆壁，淩雪訕笑著摸摸鼻樑，這剛一走神，就跑去撞牆了，真是……太丟臉了！

　　“先找家客棧住下來。”

　　蕭煌夜伸手牽住少年的手心，隨之轉頭看向一旁目光炯炯的淩浩然，道。

　　淩浩然和藹可親地笑著，點點頭，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模樣，倒是向來遲鈍的淩二意外地發現……老狐狸嘴角疑似抽搐了下。

　　至於原因麼？

　　淩二私以為，那是因為他家少爺竟旁若無人地跟白帝王十指交纏地走在千河鎮的大街上，實在是有傷風化啊！

　　“老狐狸，你莫不是吃醋了？”

　　“閉嘴！”

　　“果然是吃醋了。”

　　淩二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笑得那個賊，其實……他也吃醋呢，他們家少爺換了個殼子也就罷了，居然還被人搶走了，嗚嗚，他好傷心！

　　雖然半月前剛經歷了一場浩劫，但眼下，千河鎮已然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正是風和日麗的午後，街上行人三三兩兩，些許攤販在樹蔭下納涼，酒樓客棧內也相對冷清，這個時候，大多數的男子已經忙碌在蝗災歷劫後的農田裡，女人們則待在家裡安心地做著家務。

　　“這地方，真不錯。”安靜祥和，是非少，適合隱居。

　　“少爺，你也忒沒志氣了。”淩二不怕死地又湊上前，毫無意外地，再次挨了記淩浩然的爆栗。

　　“唔……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淩雪一本正經地答道，漆黑的眸子洋溢著滿滿的笑意。

　　有人追求名利，有人追求力量，有人追求至死不渝的愛情，也有人追求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因為追求不同，故而看法不同，無所謂對錯，只是想要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蕭煌夜，那麼你呢？

　　淩雪突然斂去了表情，回頭，心緒不甯地看向目不斜視的男人。

　　手心相握，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的溫暖，可是——

　　他沒有信心，等事情完結之後，這個男人會不會捨棄一切，跟他一起走？

　　或許是他太怎麼了吧……

　　亦或許是人性的貪婪在作祟，得到了對方的愛，他卻還在不斷地奢求更多……

　　少年默默地收回目光，嘴角微勾，也罷，沒有道理他一直得到，卻叫蕭煌夜一直付出，兩個人的世界，總要有人妥協，慢慢磨合，才能達到完美。

　　待一切塵埃落地之後，若是他們的心意依然如初，他願意為了對方，妥協讓步……

　　“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原本目視前方的蕭煌夜忽然轉頭，沉聲道。

　　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淩雪的耳膜，他詫異地抬頭看向對方，四目相對間，隱約在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那個迷茫無措的自己，不由得狠狠點頭，道：“嗯！”

　　“嗤……真酸。”

　　淩浩然悶悶地撇過頭，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直到這一刻，他不得不面對那個嚴峻的事情：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果真被大灰狼拐走了！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

　　多大個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鬧騰，真丟臉。淩二鄙夷地睨了眼淩浩然，頭一次覺得，這位高不可測的淩家長老，其實內心也脆弱得緊。不過少爺能找到託付終身的人，這應該算是好事吧？

　　“就住這家吧。”

　　四人走了一段路後，終於停在了一家看上去比較幽靜的客棧門前。

　　淩二換手拎著包裹，抬頭一看，爹爹呀，這、這——

　　“少爺，你的審美真獨特。”

　　“坑尼瑪……客棧。”淩浩然眉頭一抖，差點笑噴了。

　　蕭煌夜的反應最為平淡，直接牽著淩雪踏入了門檻。

　　這坑尼瑪客棧地處千河鎮最繁華的中央地段，旁邊有當鋪，有綢緞莊，卻詭異地看不到一個客人。

　　是以相對“幽靜”。

　　旁人或許不明白淩雪看中這家客棧的原因，蕭煌夜卻是相當清楚。

　　“少爺，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淩二心有餘悸地環視一周後，愈發覺得心底發怵，這客棧裡面不但沒一個客人，就連掌櫃和跑堂的都沒在……

　　“不用。”淩雪斬釘截鐵地搖頭。

　　“可是……我看對街那家來福客棧不是更好嗎？”淩二心有不甘地繼續道。

　　“唔。”淩雪回頭，微微一笑，眉眼彎彎，煞是好看，但——

　　“不換。”

　　淩二垂頭喪氣地吸吸鼻子，問道：“為咩？”

　　淩雪但笑不語，蕭煌夜好心解釋道：“因為門口那只貓。”

　　“貓？”哪有貓啊，明明就只有一個石雕的……那個是貓！？

　　淩二驚悚了，淩浩然遲疑著回頭，他倒是想起來了，那玩意好像有點眼熟。

　　“嗯，因為那只招財貓跟賞金獵人協會那只長得好像！很有親切感！”淩雪驕傲地答道。

　　淩二，淩浩然：“……”

　　蕭煌夜神色泰然地抿著嘴，低頭看向少年的目光滿是寵溺，雖然這家客棧看上去有些古怪，不過他們此行目的本就是為了調查國師所說的“變異者”，住得越危險趙詭異，反倒是越有利尋找線索……

　　“吱吱……”意識到淩雪口中的招財貓後，小雪貂立刻興奮地跑了出去，打算看個仔細。

　　這廂，四人耐心地站在櫃檯前，淩二抖了抖身子，掐著嗓子問道：“有人在嗎？有人在嗎？我們要投宿……”

　　“幾位？”

　　話音剛落，一個陰沉沉的聲音突然從櫃檯後面傳了出來。

　　淩二下意識地一抖，探出腦子正要上前，倏然，一個小光頭從櫃檯後邊蹦了出來，跳到櫃面上，飛快地翻開帳冊，執起毛筆，再次問道：“幾位？”

　　這一回，小光頭的聲音變正常了，脆生生的正太音，相當地好聽，這小傢伙穿著一身藍衣，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模樣，眉清目秀的，煞是可愛。

　　“四位，唔，兩間上房。”

　　“少爺，兩間不夠啊！”

　　“淩二，咱們身上帶的錢不夠。”這個，當然是藉口。

　　不過淩雪早已練就了撒謊不打草稿，面不改色的本領，這睜著眼說瞎話，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雖然他挺中意這家客棧門口的招財貓，但——

　　以防萬一，還是兩個人住一間房，相互有照應比較好。

　　況且，這麼久以來，他跟蕭煌夜早已習慣了吃住在一起，若是突然分開了，反倒有些不習慣。

　　“那，少爺我來保護你！”

　　“不，你去保護浩然。”淩雪笑眯眯地說道。

　　淩二臉色一垮，心底百般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