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思念

習慣是一種慢性毒藥。

不知不覺間滲入骨髓，毒發之際，才恍然頓悟：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這種感覺，在蕭煌夜離開後的當天，淩雪便已深刻地體會到了。

吃飯的時候，再也沒有一雙不斷給他夾菜的筷子……

休息的時候，身邊空蕩蕩的，熟悉的氣息已然消失……

睡覺的時候，在床上滾一圈，卻覺得這床大得漫無邊際一般，找不到那個溫暖的懷抱了…… 很孤獨的感覺。

蕭傾塵說要給他一天時間緩和一下，所以這一天，淩雪很閑。

閑得大半夜，失眠了。

莫名地生出一種衝動，想要直接離開永恆國度，跑去見蕭煌夜。

可是他不能。

只要他還想活下去，還想等到三年後的重聚，眼下他就不能任性妄為。

等待……

一夜到天明。

淩雪沒能忍住，直接跑去敲響了朱雀星君的房門，也理所當然地吵醒了睡夢中的三人，而後跟夜痕幹了一架。

最終結果，他沒贏，青龍星君也沒輸。

兩人僵持不下，漫天飛雪，風聲鶴唳，最終敵不過朱雀星君的火龍攻勢。

“小雪兒，好早啊。”

蕭傾塵笑眯眯地揮揮手，笑容明媚得有些駭人。

淩雪一臉無辜地扯著嘴笑：“師父，我來找你，是有正事。”

“得了，你去歇著，為師馬上就來——”

蕭傾塵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轉身的刹那，忽然想到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起來了…… 托朱雀星君的福，淩雪有幸品嘗到了玄武星君的廚藝，竟絲毫不比他那神棍師父遜色。

“師娘真是能幹！”

淩雪討好地拍著馬屁，換來淩霄諱莫高深的一笑，以及接下去一整天不斷往茅房跑的悲劇。

結果這一日，他依然什麼也沒能做成，拉到虛脫，腦海中只浮現出一個想法：果然還是蕭煌夜最貼心了！

直至夜晚時分，蕭傾塵親自提著香噴噴的銀耳燕窩粥上門來慰問“傷患”

“師娘真小氣！”小淩不忘趁機告狀。

蕭傾塵淡笑著搖搖頭，而後將一隻精緻的銀絲手鐲送到了淩雪面前。

“這是？”

“死神之手。”

“唔……”

“別發愣啊，戴上。”

淩雪為難地皺著眉頭，手鐲很漂亮，很秀氣，但他是個……爺們！

就算男生女相，當初“進化”那會鬼使神差地拷貝了蕭垨的模樣，也不過是因為習慣了，但他骨子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洛非煙求我幫你鑄造的玩意，就是這個。”

蕭傾塵看出了他心底的抗拒，不由得好笑，都長成這副模樣了，還忸怩個啥呢？

“鎮魂用的？”

淩雪難以置信地拾起手鐲，卻下不了決心戴上去，總覺得過分女氣了點。

蕭傾塵眉頭一挑，直接動手，一邊故作不悅道：“行了，裝什麼裝啊，你不連女裝都穿過了麼？”

女裝……

這兩字，瞬間讓淩雪羞紅了臉。

千河鎮那點破事，果然沒能瞞過朱雀星君的法眼！

既然明知異變者生事，為何不……

思緒戛然而止，淩雪連忙回過神來，為何？其實答案挺簡單的，說出來有些矯情罷了。

上位者需要考慮的東西，總是比尋常人家多，腦袋裡的溝溝回回也喜歡七拐八彎地繞圈子！

就像蕭煌夜那樣？

唔，應該是不同的。

淩雪逕自搖搖頭，這才第二天呢……

“師父。”

“好了，總算是戴上去了，小雪兒乖哦，你也別想著要取下來什麼的，這玩意戴上去一般拿不下來的，不過要是你乖乖聽話的話，為師到時候可以幫你把鐲子隱形了……”

乖乖聽話？淩雪默默地撇過頭，為什麼他會有種對方在將他當做小孩子一樣哄騙的感覺呢？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蕭傾塵滿意地握著少年的手腕甩了甩：“瞧，挺漂亮的。”

淩雪：“……”

死神之手是件神物，“神”指的是神奇，擁有者不但可以長生不老不死，且可以在手鐲的影響下緩慢地改變體質，以及擁有僅憑意識殺人於無形的能力。

當然，最後一條的前提條件是接觸到目標人物，而後才能起效。

對於目前的淩雪來說，最後一點似乎沒用，但以後——

“師父，有了這死神之手，我就不會死了嗎？”

如果問題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話，他想，蕭傾塵也不會故弄玄虛要他留在這裡三年了。

果不其然，蕭傾塵瞬間收斂了神情，滿臉嚴肅道：“當然不是。三年之內，我會慢慢地把你體內的力量取走，最後，你將失去一切，甚至於比凡人更加虛弱……”

確切地說，是失去一切力量，包括異能者的身份，變成一個獨一無二的“怪物”。

在力量被取走的過程中，淩雪的肉身很有可能會支撐不住，最後爆體而亡，有死神之手以防萬一，只是多了一層勝算罷了。

尤其是當淩雪的力量控制不住心魔的時候，也會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蕭傾塵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更何況，淩雪還想要親自解決掉妙歌……

簡而言之：事情複雜又棘手。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配合為師，安全地呆在天山劍門，不要離開我們身邊。”

蕭傾塵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

淩雪狐疑地點點頭，也罷，有三位星君會鎮在此，即便他真的發狂了，估計也不會鬧出什麼事來，倘若離開了這裡，反倒可能會牽連其他無辜的人。

“今晚你好好休息，從明天開始，每日辰時一刻我會來找你。”

“是。”

淩雪乖巧地點頭應道，正要松一口氣，卻見對方臨空一拽，拽出一隻熱氣騰騰的藥罐。

蕭傾塵笑容“和藹可親”地解釋道：“這藥，為師可是煎了一個下午，小雪兒莫辜負為師的一片心意哦。”

說著，藥罐裡濃稠發黑的藥汁被悉數倒入了小巧玲瓏的青花瓷碗中……

淩雪咕嚕吞了口唾沫，嘴角隱隱抽搐著，直覺得這藥喝下去估計半條命就沒了！

“師父……”

少年訕笑喚道。

蕭傾塵故作不解地應道：“嗯？”

“……”

淩雪默然，頑強地看著對方，默默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蕭傾塵面色微變，喝道：“喝光！”

淩雪欲哭無淚，只得藉口道：“師父，藥，很燙。”

蕭傾塵眉頭微抖，隨手一扇，很好很強大，熱氣全部散了，隱約間還結了不少冰渣子。

淩雪倒吸一口冷氣，哆嗦著舉起碗……

蕭傾塵實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就動手扒開對方的嘴巴，動作粗暴地將湯藥全部灌了進去！

直至一滴不剩，這才滿意地哼著小曲，走了。

淩雪掐著脖子，吐著舌頭，嗚嗚道：“哥，他們都是壞人，都欺負我……”

可惜回答他的卻是一片沉默。

與之同時，菡萏城王宮，景和宮。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身披一襲寬大的黑色斗篷的國師大人正誇張地上躥下跳。

蕭煌夜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這才察覺，自己竟然走神了，墨水滴落在奏摺上，暈染出格外刺眼的一團黑色。

“咳咳，回神了？”

嘲弄的女聲清晰地傳入隔膜。

他面無表現地抬頭，恰好對上洛非煙那一臉見鬼似的神情，不由得皺了皺眉，道：“國師有事？”

“小雪子呢？”

洛非煙倒也不避諱，問得極為乾脆。

事實上，她是不乾脆不行了。

蕭煌夜回來兩天，基本處於一個丟了魂似的狀態中，前一刻還人模人樣地處理著公務，下一瞬，嘿，直接神遊天外了！

她能不擔心麼？！

算起來，這一回，她的目的也算達成了，朱雀星君好歹給她派了三十個有用的人來，雖然還不足以跟異變者抗衡，但三個小隊，十個人圍毆一個異變者，還是綽綽有餘的……

加上預言的事，她也不必過分擔心，情況總算是被穩定在控制之中了。

原以為，這一回，她可以跟于舒黎那只狐狸精，外加淩浩然老狐狸一起，強強聯手，促成他們英明神武的白帝王跟淩雪XX的好事，卻不料——

“那不是我們家小雪。”老狐狸精明得一眼就看出了異樣。

洛非煙和于舒黎很快也發現：回來的那個的確不是淩雪，而是身體的本尊——蕭垨。

不但如此，蕭垨還拐回來一個姘頭……

相較之下，蕭煌夜就顯得可憐多了，形單影隻，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還得經常看著蕭垨跟色晨晨在一起膩膩歪歪，觸景傷情！

洛非煙直覺得，蕭煌夜很可憐。

無奈他們幾個人輪番轟炸，坑蒙拐騙，都沒能騙出淩雪的情況，加上這兩天，蕭煌夜走神的次數確實太過頻繁了點，偶爾還在無人時一個人偷偷地……傻笑？

總而言之，暗中觀察著蕭煌夜一舉一動的洛非煙，果斷地被驚悚到了！

驚悚之餘，她開始反省。

自己這個國師，是否當得太不稱職了呢？

為了凸顯自己的稱職，洛非煙鍥而不捨地追到了禦書房，直接了當地問了蕭煌夜本人。

“淩雪去哪了？”再一次重複道。

蕭煌夜目不斜視地望著國師大人，神情淡然，半晌，低頭，繼續批閱奏摺。

雖然在他離開的那麼長一段時間內，六部的摺子一直都是由淩浩然處理的，不過眼下，正主回來了，老狐狸自然也就樂得清閒，每天領著淩二去參觀王宮去。

而蕭煌夜似乎很不在狀態，原本白天就能處理掉的事情，一直拖到晚上，還沒解決掉，至於原因？簡單，因為他的心不在這裡。

為此，洛非煙和于舒黎暗中還對掐了兩次，前者嚷嚷著趕緊讓六部準備下選出新的白帝王來，後者護短，直接操傢伙揍人了！

顯而易見的是，于舒黎自然不會是洛非煙的對手，所以兩次都被對方揍得很慘！

而洛非煙也不過是不滿意蕭煌夜現在這樣的狀態，發發牢騷，抱怨一下罷了，若是六部真的按照她說的去辦了，第一個發飆沒准還是她！

“吾王——”

“嗯。”

“淩雪去哪了？”

“……”

“噢噢噢，難不成小雪子被朱雀星君看上了，收入了後宮？”

“……”

蕭煌夜悠然抬頭，靜靜地看向洛非煙。

洛非煙渾身一顫，然後沒骨氣地遁了，笑話，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恐怖，不跑才是傻子呢！

等人走了，蕭煌夜這才惆悵地歎了口氣，複又低頭，唇瓣一張一合間，只有兩個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月

這一夜，淩雪睡得很沉，許是因為蕭傾塵強灌的那碗藥，一直到第二天辰時一刻，他才蘇醒。

睜開眼睛的刹那，正好對上一雙深邃漆黑夾雜著無數笑意的眸子。

“小雪兒，起床了——”

“師父！”

淩雪微微蹙眉，隱約有些不滿。

被人擺了一道，任誰也不會開心的。

“感覺如何？”

蕭傾塵笑眯眯地繼續問道。

淩雪白眼一翻，悶悶道：“渾身無力。”

“很好，那就說明藥效在起作用了！”

相較之朱雀星君的激動和興奮，淩雪只覺得天昏地暗……

這條命，不會真的就這麼玩完了吧？

“小雪兒，乖，起床嘍，然後——”

“然後？”

“你每天需要做的事情，為師都列在這清單上了！”

說著，蕭傾塵咧嘴一笑，打了個響指，白紙黑字的清單飛到了少年面前。

淩雪狐疑地睇了對方一眼後，撇過頭一看：晨跑、紮馬步、打坐、劈柴、挑水、洗茅房？！

“師父！？”

聲音中赫然多了一絲怒氣。

蕭傾塵老神在在地微笑著，神情無辜地應了聲：“嗯？”

“您在開玩笑麼？”

淩雪氣衝衝地抓住白紙，往蕭傾塵面前一送，嘴角微微抽搐著，暗中思忖道要不要直接動手揍一頓這傢伙呢？

“咳咳，拿錯了，這個是瘋靈的。”

蕭傾塵淡定地換了一張清單。

淩雪將信將疑地哼了一聲，再一看，好吧，至少正常了點。

可是——

“為什麼除了煉器之外還是煉器？”

他就不信邪了，這三年，難不成要他每天跟玲瓏寶器打交道？

雖然他曾經對鑄劍師一族很感興趣，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得花費三年時間去研究這玩意，更何況——

除了蕭煌夜之外，他根本就不想給其他人鑄造武器。

察覺到淩雪的不滿，蕭傾塵也不急，施施然道：“因為除了這個，其他的，你都做不了。”

“您可以教我……琴棋書畫？”

這完全是順口溜出來的藉口，可惜話剛說完，淩雪就後悔了。

蕭傾塵輕飄飄地瞄了眼少年，而後道：“畫工，需要你自人揣摩，其他的，我也教不了你。”

淩雪不死心地皺著眉頭，提議道：“那我可不可以……”

“不行。”

“……”

“三年之內，別想離開為師，小雪兒。”

“是！”

淩雪悲憤地點頭，還想說些什麼，蕭傾塵卻已離開，臨行前，只留下一句話。

“小雪兒，洗漱完，記得去藏書閣報導哦。”

淩雪神色扭曲地咬著牙，欲哭無淚。

事到如今，他也察覺到了，蕭傾塵給他調製的藥劑，大概擁有抑制力量發揮的作用。

死神之手落到普通人手中，確實有長生不老的神效，但若是落到一個原本就是不死之軀且力量強大的“非人類”手中，效果卻是截然不同。

除了鎮魂的能力之外，還會在潛移默化中，消耗掉宿主的力量，直至蠶食乾淨，恢復到零的原點，再在一個小範圍內起伏波動……

簡而言之：淩雪如今的狀況，就是空有一身力量，卻不能發揮出來，還得眼巴巴地等著力量消失殆盡，才能恢復自由。

所幸他現在是呆在這天山劍門，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朱雀星君也能很快察覺，想到對策。

而蕭傾塵強令他去藏書閣繼續研究煉器，也不過是為了讓淩雪靜下心來。

足夠的冷靜，才能在關鍵時刻，不失了方寸。

正是因為明白這些，縱然心有不甘，淩雪也只能乖乖地配合。

洗漱完畢後，他徒步趕往藏書閣，力量被禁錮期間，瞬移術無法施展，加上蕭傾塵剛剛在天山劍門之外又佈置了結界……

短期之內，外人無法進入，淩雪也不能輕易離開。

當真是只能安心地留在這裡，修身養性了？

值得慶倖的是，蕭傾塵對自家人一向心軟又護短，淩雪剛踏入藏書閣，他便及時送來了早餐，可惜不等少年感激，對方卻道——

“為了節省點時間，小雪兒從今兒個開始，就安心地住在藏書閣吧。”

“！”

驚愕過後，淩雪很快冷靜了下來。

早飯過後，開始練習畫工……

藏書閣內靜悄悄的，窗外依然積著厚厚的白雪，淡薄的陽光下，雪地折射出晶瑩的光澤。

日復一日，每一天的景色都是如此，沒有一絲變化。

就像蕭傾塵說的那樣，時間對於永恆國度的人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他獨自坐在窗前，愣愣地望著遠處被雪覆蓋著的樹林，執筆的手有些僵硬。

藏書閣內的書籍和手劄，大多跟煉器相關，也有部分是專門詳細記錄著鑄劍師一族的發展歷史，閒暇時，倒是可以拿來當做消遣打發一下時間。

但——

身體越來越疲憊，軟綿綿的，提不起勁來……

淩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具肉身快要支撐不住，還是咋地。

但每一次蕭傾塵來送藥的時候，卻表現得很鎮定，絲毫不見異樣。

相較之第一次被強行灌藥的狼狽，隨後的每一晚，淩雪都相當配合地閉著眼睛喝下那一碗味道奇異難聞，苦得仿佛加了十斤黃連的濃湯。

少年的面色一日比一日蒼白，畫工倒是逐日見長。

最起碼，在蕭傾塵看來，那疊得已經足有半根手指頭厚的畫紙上，單拿出最底下那張和最上面那張做對比，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可惜的是，他這個不省心的徒弟每天看著乖巧，埋在書桌前一刻不停歇，卻都是在“不務正業”，畫紙上統一的肖像圖，分明畫的都是蕭煌夜啊！

蕭傾塵掐指一算，也不過三月工夫，但看淩雪下筆如有神，畫中男子栩栩如生，倒像是真人站在面前一般，可惜的是——

淩雪畫蕭煌夜倒是神乎其技了，繪製兵器圖譜卻照樣不讓他省心。

三個月，淩雪只鑄造了十二把武器，還全部都是軟劍，連模樣都長得一模一樣，品質從中品靈器到上品仙器不等，附加屬性更絕，不是風屬性，就是冰屬性，或者乾脆是風、冰雙屬性！

蕭傾塵在暗中看著，不由得直搖頭，他這徒兒啊……

饒是連傻子都看得出來，淩雪鑄造的這些劍，不都是為蕭煌夜準備的麼？

蕭傾塵原本也不想做這個棒打鴛鴦的惡人，無奈天意不可違。

他這廂剛一心軟，很快，淩雪那邊就出了問題。

事情發生在蕭煌夜離開後的第一百天。

蕭傾塵從噩夢中驚醒，拉著夜痕和淩霄飛快趕到藏閣的時候，淩雪正喘息著蹲在牆角，一道道鮮血淋漓、觸目驚心的爪痕烙在牆壁上……

蕭傾塵軟軟地喚了聲小雪兒，淩雪猛然回頭，如鮮血般通紅的眼眸殺氣駭然地瞪向他，嘴角扯著一絲陰冷的弧度……

緊接著，少年拔地而起，縱然不能發揮出一絲異能，身形仍矯捷無比，迅速得長空一掠，只留下一道殘影！

蕭傾塵清楚地意識到，淩雪終究被心魔控制了，所幸只是暫時。

只要他們儘快將他喚醒即可。

這一夜，藏書閣內亂成一團。

因為不能傷害淩雪的肉身，三個人出手格外謹慎，反倒給了心魔可趁之機。

纏鬥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還是因為蕭煌夜的那些畫像被打翻了，一張張如雪花般緩緩飄落，恰好有一張落在少年面前……

少年心神恍惚得忘了動作，夜痕立刻瞬移到對方面前，乾脆利索地一記手刀劈下之後，淩雪昏了過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年

“醒了？”

“嗯……”

淩雪坐起身，摸摸後頸，鈍痛。

蕭傾塵歎了口氣，道：“昨晚上的事，你記得多少？”

少年愣了愣，而後搖頭。

“小雪兒，為師很難過。”蕭傾塵忽然面色一變，“傷心欲絕”道。

淩雪眉頭一抖，不安地問道：“師父，是不是我……沒救了？”

“是啊！”

蕭傾塵抬頭，神色悽楚地望著淩雪。

淩雪聞言，旋即沉默了下來，半晌，諾諾地問道：“那我可不可以在臨死前，偷偷地去看一眼蕭煌夜？”

“小雪兒，你果然沒救了！”

“……”

“相思病，也是一種絕症啊。”

“師父！”

淩雪嘴角抽搐著抬頭，敢情從一開始，對方就是耍他玩？

蕭傾塵一臉無辜地摸摸鼻樑，隨後將一張蕭煌夜的畫像遞上前，道：“這個，你貼身收著吧，發病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省得再跟昨天一樣，突然被心魔控制了，把他們三個“老人家”嚇得半死。

“哦。”

淩雪面紅耳赤地接過畫像，有些尷尬地點點頭。

終究，蕭傾塵什麼也沒告訴他。

有時候，知道了真相未必是好事。

這一天，一如往常那般，日子繼續過著……

藏書閣已經被收拾乾淨，跟先前一樣，淩雪心不在焉地掃了一圈後，亦未發現異端。

但神奇的是，許是因為貼身收著那張畫像的緣故，自那一夜之後，淩雪的情況便一直很穩定。

日復一日地喝著蕭傾塵端來的湯藥，日復一日地翻閱著藏書閣中的書籍，然後開始正兒八經地練習畫工，不再像先前的三個月一般每天想著蕭煌夜……

就這麼心如止水地坐在窗前，慢慢地，連淩雪自己也忘了時間的流逝。

一晃便是三年後。

少年的容貌較之三年前，沒有一絲變化。

蒼白映雪的容顏，五官愈發精緻柔和，淺笑間，靈動異常。

這一夜，蕭傾塵照例送來了晚餐，湯藥換成了一盅甜而不膩的酒釀圓子。

“師父？”

“小雪兒，三年之期已到。”

“！”

淩雪驚訝地張了張嘴，仿佛彈指一瞬間，三年便過去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熬過了三年，只有那愈發出神入化的畫工，冥冥中在提醒著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三年之前，他惆悵過，他傷感過，難過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三年之後，他幡然醒悟，這世上，沒有跨不過的坎，只是有時候信心不夠堅定罷了。

“師父……”

“嗯哼？”

“我……”

少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地攤開掌心，纖細柔軟的掌心，白的有些近乎病態，輕輕握緊，已經感覺不到一絲力量的存在。

蕭傾塵默默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心底暗笑不已。

事實上，連他也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

從淩雪第一次失控，被心魔控制，蕭傾塵就已經做好了惡戰一場的準備，但那之後——

很神奇的是，淩雪再也沒有失控過。

或許少年已經釋懷，亦或者，是他對蕭煌夜的愛，戰勝了心魔對他的影響。

最危難的關心，已經挺過去了……

入夜前那一刻，瘋靈激動不已地跑來找了蕭傾塵，他的力量恢復了，雖然只是千餘年的修為，但瘋靈已經很滿足了。

三年的磨練，昔日的大魔頭變成了一個體貼又細心的情人，對小黑呵護備至，積力量恢復，總 算是功德圓滿了。

對此，蕭傾塵很欣慰。

不但是瘋靈，同一時間，蕭傾塵、夜痕和淩霄的力量也逐一恢復了。

“你只是太久沒出門了。”

蕭傾塵笑盈盈地說道，常年待在藏書閣裡面，甚少離開房門一步的淩雪，皮膚蒼白得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

淩雪微微揚起嘴角，笑著點了點頭，而後輕聲問道：“師父，我什麼時候可以回白帝國？”

“你想什麼時候離開，都行。不過——”

聲音戛然而止，蕭傾塵一臉探究地望著少年，讓他頗為遺憾的是，縱使淩雪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依然無法讀出少年的心思。

仔細算來，如今的淩雪，也算得上是這世間的第一“人”了。

如此特殊的身份和體質，足夠給他單獨備案標記一個“族類”。

“妙歌的事，我想自己解決。”

淩雪知道，蕭傾塵話中隱含的意思，便乾脆地說明了。

妙歌是他心頭的一根刺，雖然三年過去了，那根刺也逐漸融入了他的血肉，可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主意的。

這件事若不解決，他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算他小氣也好，睚眥必報也罷，他就是容不下妙歌。

“為師知道，小雪兒是希望今晚過去呢，還是明天一早？”

“今晚。”

先前，他刻意忽略了時間的影響，刻意不讓自己一天到晚地念著蕭煌夜，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想他，事實上，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對方身邊……

然，師父這麼照顧他，對他更是好的沒話說，他不能有了男人就忘了師父的恩情，最起碼，把妙歌的事情解決之後，再陪蕭傾塵幾天……

“咳咳，小雪兒，莫要用這種眼光看為師，為師其實一點也不寂寞！”

“……”師父，您這是在欲蓋彌彰吧？

淩雪但笑一語，這一刻，他雖尚且不能深刻地體會到長生不老的悲哀，但也隱約察覺到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是件讓人痛苦的事情。

晚飯過後，蕭傾塵帶著淩雪來到了青龍城古城堡。

三年後的古城堡，跟三年前一樣，就連綠茵地上草坪的高度都沒有變化。

淩雪踏入了封印妙歌的密室後，時隔三年，再一次看到這個曾讓他痛苦萬分的分身……

三年沉寂，淩雪變得愈發內斂沉靜，妙歌卻在日復一日的絕望中，已然瀕臨崩潰的邊緣，更確切地說，他已經瘋了。

結界中的妙歌，癡癡地仰著頭，望著虛空一點，嘴裡囈語著什麼……

淩雪神情微斂，他沒想到，再見時，會是這樣一幅情形。

對於此時的妙歌來說，死，恐怕已經是一種解脫。

三年之前，淩雪想過，要狠狠地折磨對方，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今，他只覺得悲哀。

舉步上前，奇跡般地穿過了結界。

淩雪站在妙歌兩步之外，神色淡然地打量著對方。

“是你？！”

或許是因為兩人屬於同一靈魂的緣故，見到淩雪的刹那，妙歌竟然清醒了。

短暫的清醒過後，妙歌開始竭斯底裡地發狂怒駡。

罵的竟和三年前一樣，可惜曾經那些足以刺傷淩雪的話，眼下已經激不起一絲浪花。

妙歌在這結界中被困了三年之久，他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知道他還活著，淩雪也活著，他不甘心，他想逃離這裡，可是一天到晚，他看不到一個人……

絕望，慢慢地凝聚。

突然之間，他想要同歸於盡，既然他得不到蕭煌夜，那麼淩雪也別想！

然而——

當他發現，他連自殺的能力都失去了，他徹底地絕望了。

來個人，無論是誰，殺了他……

可惜來的人偏偏是淩雪，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淩雪。

妙歌不甘，他自認，他沒有一點輸給這個草包，可是為什麼他想要的，偏偏都得不到？

“我不恨你，因為你不配。”淩雪抬起右手，輕輕搭在對方的肩頭，繼續道，“永別了。”

當年，他殺不了妙歌，因為他們是一體。

如今，他已超脫，成為了萬丈紅塵中，最特殊的例外，妙歌的死，再也影響不到他了……

死神之手，殺人於無形，可用於自保，若無意外，他不想輕易動殺念，但妙歌卻是他必須解決掉的障礙。

淩雪輕輕合上眼眸，淡淡的暖光瞬間將他籠罩在其中，那一瞬間，他聽到了風聲在吟唱，靈魂被撕裂，隨風而逝……

結界破裂的刹那，無數淡藍色的星肖明媚而璀璨地飛向高空，眨眼間，又消失得徹底。

妙歌，終於解脫了。

當年有多恨？

他已經忘了。

時間，果然是一劑良藥。

“小雪兒，隨為師回去吧？”

蕭傾塵淡淡地笑著。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室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爹啊

白帝史二一一五年，十二月末。

這是一個相當平常的午後，陽光淡薄，風輕雲淡。

三月前，蕭煌夜以壓倒性的勝利，連任白帝王。

三年間，在國師洛非煙的率領下，傭兵團越戰越勇，舉國九十一城內基本已經找不到異變者的蹤跡。

危機，似乎已經解決了。

國泰民安，四海升平。

然而，讓蕭煌夜頗為頭痛的是，蕭家開始插手他的終生大事，而三年之期已到，淩雪卻一直毫無音訊。

一千一百零一夜，他默默地數著日子，重逢，成了他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從中旬開始，蕭煌夜愈發不安，約定的日子已經到了，為何淩雪還未出現？

“蕭煌夜——”

洛非煙人未到聲先至，大喝一聲後，瞬移到蕭煌夜面前，陰測測地笑著將懷中一堆畫卷砸到了書桌上，補充道：“這是你爹托我轉交給你的。”

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事實上，從兩年前開始，蕭王義就已經開始緊鑼密鼓地給蕭家挑選適合媳婦人選，容貌、出身、人品、才藝皆上等者，舉不勝舉。

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被送入宮中，各美麗人的畫像，幾乎可以堆成小山狀了，卻紋絲不動地安置在書房一角…… 洛非煙時常想著，要是哪天禦膳房沒柴燒了，倒是可以拿這些畫卷去湊合用用。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所謂當局者，不就是那折騰了兩年還沒死心的蕭王義麼！

蕭煌夜的態度也算強硬了，直接跟對方挑明他已經有心上人，但——

因為淩雪暫時無法現身的緣故，蕭王義與如意夫人商量了一番後，依然我行我素。

加上兩年過去了，蕭煌夜的心上人依舊沒有一絲消息，蕭王義便琢磨著，他這個過分能幹的兒子是不是打一開始就在忽悠他？

如此想著，蕭王義更是幹勁十足，只想為蕭家謀求更多的利益……

他這媳婦的候選人，從六部要員的千金到世家小姐，一個比一個貌美如花，就差舉辦一個“選美比賽”來確認最終的人選了。

“你不打開看看？”

洛非煙明知故問，隨後冷眼看著對方只手一揮，將成堆的畫像瞬間移到了角落裡，心中不由得嘖嘖感歎：不虧是被青龍星君和玄武星君聯手調教出來的，高手一出招，果然非同凡響！

她想不服都不行了！

“……”

蕭煌夜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向一臉戲謔的洛非煙。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三年前，洛非煙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最後才從蕭煌夜口中得知那“三年之約”。

不得不承認：蕭煌夜此人嘴硬的很，他不肯說的事，任憑你如何想方設法，都撬不開他的嘴巴！

莫說是洛非煙，就連十三傭兵團的人，于舒黎和淩浩然，問他們淩雪哪去了？人人都是一頭霧水！

而作為事件極少數的知情人之二的蕭垨和晨晨……

很不幸的，那群沒長眼的傢伙，竟完全沒有懷疑到他們兩人頭上，於是乾著急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終於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洛非煙才撞破了真相。

三年前，蕭垨回王宮，最終在蕭煌夜和洛非煙聯手開後門的前提下，順利地通過了三個月的考核期，和蕭博羅一起，成為了兵部的一員。

對此，如意夫人很滿意，還特地命容婆子送了一盒據說是親自做的芙蓉糕給蕭垨，只可惜，糕點被晨晨不幸打翻了。

總體而言，一切都很平靜。

唯一不平靜的，大概便是蕭煌夜的心。

“該來的，總會來的，是你的，逃不了。”

洛非煙收回目光，高深莫測地說道，隨之離開了書房。

事實上，她也很好奇，照理來說，三年之期已到，朱雀星君再怎麼喜歡淩雪，也不可能攔住對方不放行吧？

除非是——

出了什麼意外。

讓她無奈的是，白帝國和永恆國度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無法用千里傳音聯繫到那邊的情況，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有……冪極。

說到冪極，洛非煙就氣得抓狂！

當年，因為突然發現白帝國出現了大規模的異變者據點，而冪極又偏偏在那個時候跟她失去了聯繫，加上淩雪的情況萬分緊急……

她才失了方寸，讓蕭煌夜前往自由之城去找人。

然，在蕭煌夜帶領著傭兵團回歸菡萏城之後的第七天，冪極主動跟她聯絡上了！

原來，冪極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不過是貪杯誤事，偷了墨家現任家主收藏的百年陳釀——醉玲瓏，結果一壇酒下肚，醉得一塌糊塗，睡了將近半年！

如此烏龍的事實，洛非煙在得知真相的刹那，便激動地沖了過去，將那棵出狀況的“仙人球 ”狠狠地揍了一頓！

隨後又拐了墨家家主的倆壇醉玲瓏。

酒是好酒，不過一般人可不敢這麼亂喝，小命玩完了可不好受。

醉玲瓏被帶回宮，不到三天就被緋魚那女霸王給翻了出來，忽悠了半天，從洛非煙手中騙走了一壇，再後來——

王城腳下，多了一家酒樓，名為“醉溫柔”，以“醉生夢死”為招牌，吸引了大批的食客。

醉生夢死，便是如冰根據醉玲瓏研製出的一系列招牌菜，整整十三道菜，被傳為世間少有的美食享受。

就在洛非煙非常神棍地丟下這具諱莫高深的話，然後大搖大擺地離開書房的同時，開張不到三年，生意卻異常紅火的醉溫柔門前……

一身著火紅色勁裝的少女正牽著一模樣可愛的三歲奶娃，威風淩淩地站在大門前，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少女看似十六七歲模樣，五官精緻柔和，未施粉黛，卻已靈氣逼人，眉眼如畫，眉間紋著三辮桃花，皮膚白皙，長及腰間的黑髮梳得一絲不苟，高紮成馬尾，用一圈細膩靚麗的銀絲頭飾固定著。

“娘親，我們要進去嗎？”

小娃娃奶聲奶氣地問道，黑葡萄一般通透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少女，一身紅色小棉襖，蹬著一雙虎頭鞋穿在他身上，格外討喜又顯得喜氣洋洋。

少女，哦不，應該是……少年，修長的眉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下後，低頭睨了眼小娃娃。

“不許喊我娘親。”少年低聲道。

小娃娃咧嘴笑道：“是，爹爹！”

少年，即淩雪，默默地撇過頭，欲哭無淚……

這半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為何要男扮女裝，又是怎麼被這個小娃娃給纏上了？

事情要回到十天前——

解決了妙歌之後，淩雪又在天山劍門待了三天，跟蕭傾塵做最後的道別。

這期間，蕭傾塵兌現了自己先前的承諾，將淩雪腕上的手鐲隱去了行蹤，不過少年的手心上，倒是多了一抹金色的火焰印記。

“小雪兒，你可曾想過，如今回去，要以什麼身份站在蕭煌夜身邊？”

蕭傾塵著實給他留了道難題。

淩雪考慮了一夜過後，才決定暫時男扮女裝，一來，掩人耳目，二來，方便日後行事。

他的外貌，跟三年前蕭垨畢竟一模一樣，縱使氣質不同，卻也很難瞞過蕭家人的眼睛，尤其是如意夫人——她絕不是個普通女子。

三年，足夠蕭垨蛻變掉少年時期的稚嫩，但為保險起見，暫時還是小心為妙。

獨自回到自由之城，淩雪在城內兜了一圈，很稀罕的是，熟人一個都沒遇見。

莫名地，有種物是人非的傷感……

臨行前，蕭傾塵送給了他一道傳送符，能從自由之城直接回到白帝國的任何地方。

淩雪原想回菡萏城，結果開啟傳送陣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意外就是……他身邊的這個孩子。

為了低調行事，離開自由之城的時候，淩雪特地選了個偏僻的角落，卻不料，這孩子從天而降，一下子砸到了他身上，還諂媚至極地抱著他喊——爹！

淩雪很懵。

結果懵了那麼一下，就帶著這小奶娃一起傳送到了無雙城！

小奶娃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壞事”，一口一個爹，喊得賊熟稔。

淩雪半晌，才緩過神來。

“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兒子？”

小奶娃也愣了下，而後弱弱地喚道：“娘親？”

淩雪：“……”

再後來小娃娃死纏爛打，就這麼一路纏著他，來到了菡萏城……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寶貝

淩雪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對這小娃娃，他就狠不下心，幾乎是下意識，忍不住照顧對方…… 從無雙城到菡萏城，他們花了十來天的工夫，一路上，淩雪倒是將對方的情況摸了個透徹。

小娃娃名叫寶貝，今年三歲，似乎與家人走散了，有一個美人娘親，一個冰山父親，一群神經兮兮的叔叔阿姨……

淩雪覺得，這小娃娃或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就像朱雀星君說的，開啟時空之門，可以自由穿梭在兩個平行時空之間。

淩雪思忖著，這孩子到了白帝國，孤苦無依的，若是碰上了壞人，大概活不到他爹娘來救他，而作為恰巧被對方砸中的第一人，他有責任照顧好他……

於是，除了小娃娃偶爾冒出來的娘親和爹爹之外，總體來說，淩雪還是很滿意這孩子的，年紀雖小，卻格外懂事乖巧，而且……很聰明。

雇馬車的時候，採購乾糧的時候，小傢伙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無敵可愛的外表，軟軟的嗓音為淩雪節省銀子！

遇上陌生人的時候，小傢伙又格外敏銳，總能在淩雪之前發現異樣，半途，他們倒是很“幸運”地遇上了打劫的，那趕車人被嚇得手腳哆嗦個不停，反倒是小傢伙機警地拉過韁繩，棄了馬車，拽著淩雪，騎著馬強行突破重圍！

淩雪有時候甚至覺得，這孩子聰明得有些不正常。

然，入了菡萏城，小娃娃的“智商”開始退化了。

不再似先前那副小老頭般嚴謹的神態，反而跟正常孩子一樣，愛湊熱鬧，四處張望，纏著淩雪買了一堆的零食解饞……

“爹爹，這酒樓裡面有你的熟人嗎？”

“不知道。”

淩雪神色迷茫地搖搖頭。

同為醉溫柔，但——

是不是如冰姐開的酒樓，他還真不敢確定。

在門前站了那麼久，也不見十三傭兵團的人現身，大概……

“爹爹，我餓了，我們進去吃飯嗎？”

“……”

淩雪低頭，淡淡地掃了眼小娃娃吃得圓滾滾的肚皮，暗道：方才那一抽灌湯包、兩盒小籠包、兩塊白糖桂花糕、一串蜜汁糖球……真的已經消化掉了麼？

“爹爹？”

“……”

小娃娃抬頭，一臉乞求道。

淩雪暗歎一聲，妥協了：“嗯。”

剛一踏入酒樓，還未等夥計上前來招呼，兩人面前突地卷起一陣疾風。

緊接著，不等淩雪反應過來，人已被緊緊抱住，心跳驟然加速，鼻尖滿是熟悉的氣息……

“哥……”

少年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原先還在考慮用什麼身份混進宮去，沒想到他這邊剛踏入菡萏城，時刻戒備著的蕭煌夜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直接跑來“抓”人了！

蕭煌夜二話不說，直接牽著少年的手心，一路快步往二樓行去。

醉溫柔的格局，跟自由之城時極為類似，不過平日裡，二樓只供自家人享用。

蕭煌夜此行出宮，做了簡單的易容，加上淩雪是男扮女裝，故而兩人舉止親密了些，在外人看來，也只是豔羨罷了，沒來得及多想。

倒是小寶貝在看到蕭煌夜出現的刹那間，神色變了變，似乎有些畏懼對方的樣子。

二樓，蘭香居。

十三傭兵團的人，湊巧今兒個齊聚一堂，正一邊喝茶閒聊，旁邊還架起了一桌麻將牌。

蕭煌夜推開房門的刹那，猛然回神，轉身便要走，卻不料——

緋魚和蕭貓眼疾手快地沖了過來，笑嘻嘻地將人攔住，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蕭煌夜身後的淩雪，以及小寶貝。

只不過此時，眼拙的兩人尚未認出眼前這個模樣漂亮的“少女”竟是淩雪！

畢竟他們沒有有幸目睹過淩雪的女裝扮相，且，淩雪的易容做得相當徹底，連瞳仁的顏色都做了掩飾。

當初淩雪離開古城堡時，緋魚看得很清楚，那雙魔魅的紫眸，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眼前這雙清澈靈動的烏黑大眼劃上等號的！

女霸王愣愣地望著“少女”，只覺得對方瞧著頗為眼熟……

“團長大人，你這是？”小心翼翼問道。

蕭煌夜眉頭微微一挑，原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孰料會這般不巧！

淩雪詫異地瞥了眼緋魚，有些意外對方竟然沒認出他，不過也正常。

三年匆匆流逝，一般人身上，總會有些變化，且說蕭煌夜，較之三年前，模樣愈發俊美，氣質愈發內斂沉穩……

變得更為吸引人了，這也意味著他的情敵會更多了。

淩雪饒有興味地想著，暗中掐了下蕭煌夜的手心，示意對方別玩了。

蕭煌夜接到暗示後，只得坦言道：“淩雪回來了。”

五個字，擲地有聲！

一干人等，全部石化了。

時間宛如定格了一般，半晌，一行人霍地跳起身，紛紛跑向門口來看淩雪。

然，看過之後，好不容易解除石化狀態的眾人，卻個個搖搖欲墜……

“小淩？”如冰試探著喚道。

“一點沒變，喵～！”

“沒變你剛才怎麼沒認出來？”

“喵～！變漂亮了！”蕭貓狡辯道。

琅月嘴角一抽，轉向淩雪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茫然：“變性了？”

“唔，胸部很平坦。”緋魚緩過神來，一把按住少年的胸口，得意洋洋道。

蕭煌夜眉頭微蹙，望著那只礙眼的“狼爪”……

緋魚渾身一顫，連忙縮回爪子，將人迎入門。

淩雪倒是不介意被昔日的戰友用這般驚訝的目光瞅著，只是有些擔心小寶貝適應不了，臨時掙開了蕭煌夜的手心，轉身去牽住小傢伙……

“爹爹，這群叔叔阿姨好奇怪。”

小寶貝一臉怕怕的樣子，一邊往淩雪身邊躲去，一字一句倒是清晰入耳，卻似平地起驚雷！

爹爹！？

淩雪什麼時候多了個兒子！？

而且這孩子看上去有三歲了吧？

難道是三年前……

眾人心思各異，臉上的神情那叫一個五彩繽紛！

短暫的沉默過後，一行人默契地將目光轉向團長大人——

蕭煌夜比他們預料的來得平靜，臉上幾乎看不出一絲怒意，漆黑如夜的眼眸靜靜地望著淩雪，期間除了寵溺就是溫柔，再也看不出一絲其他情緒來。

也對，分開三年，終於重聚，珍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的事，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縱使這般想著，眾人還是忍不住好奇：這小奶娃究竟是淩雪跟哪家姑娘生的？

“乖，寶貝不怕，爹爹會保護你的。”

淩雪微微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柔聲安撫道。

寶貝！？

眾人猛然倒吸一口冷氣，天啊，完蛋了，這孩子還真是淩雪的兒子！？

那——

他們的團長大人該怎麼辦呢？

“寶寶。”

蕭煌夜神色不明地走上前，溫聲道。

淩雪眉頭極快地抽搐了下，抬頭，正想說些什麼，卻見蕭煌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緊接著周身的景色鬥轉星移，眨眼間，他已經離開了醉溫柔……

下意識地掃視了周圍一圈後，淩雪驚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這裡是……景和宮！

沒想到，這三年，他力量全失，蕭煌夜除了這凡人的身份之外，卻已具備了足夠與魔族後裔相抗衡的實力！

偏偏他連一點羡慕都生不出來，心間反倒是滿滿的欣喜和自豪。

“寶寶，咱們回家了。”

蕭煌夜低頭，溫柔地注視著淩雪。

少年莫名地羞紅了臉，突然察覺到手心被人拽了拽，這才幡然醒悟：小寶貝心急了。

“爹爹……”

小寶貝軟軟地喚道，神色間滿是不安，仿佛在害怕他的爹爹被人搶走一般。

淩雪正要開口，蕭煌夜先一步將小傢伙拎了起來，隨即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下一瞬——

小寶貝不見了。

淩雪愕然：“你把他送哪去了？”

“國師大人近來很閑。”

蕭煌夜漫不經心地說道，而後將少年打橫抱起，湊在對方耳畔，補充道：“寶寶，我吃醋了。”

“！”

淩雪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當悶騷開始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

後果很嚴重！

蕭煌夜說完，一路抱著淩雪，快步踏入了房門，又非常不厚道地在房門外設下了結界。

淩雪一動不動地看著男人的一舉一動，心底暗暗吃驚！

“這樣，就不怕有人來打擾我們了，寶寶。”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意外

沉默……

望著一桌還冒著熱氣的飯菜，淩雪不爭氣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但緊接著，饑腸轆轆頓時化作怒火中燒，刷的瞪向蕭煌夜。

男人無辜的笑著，動作輕柔地將人放下地，隨後準備好碗筷，回眸朝少年招招手。

淩雪秀眉一挑，狐疑的睨了眼對方，舉步上前。

好吧，是他想多了，是他思想太……齷齪了！？

光天化日之下，關上房門，又布下結界，結果！結果他特麼只是為了吃飯？

淩雪有種吐血的衝動。

桌上的菜色，都是他喜歡的。

這三年來，蕭煌夜親自下廚的機會不多，廚藝卻從未退步，依然色香味俱全，不得不讓人佩服。

“哥。”

“趕了那麼久的路，也該餓了，先坐下吧。”

“蕭煌夜，你存心看我出醜！”

“寶寶……”

男人無奈的笑著，順勢拉住少年的手心。淩雪也不忸怩，挨著對方坐下後，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男人細心的伺候。

過去十多天，他和小寶貝風餐露宿，天天啃乾糧，終於抵達了菡萏城，原本想先去醉溫柔犒勞自己一頓，卻不料蕭煌夜出現的如此及時。

很餓，餓得差不多可以吞下一頭牛。少年在心底默默的補充道。

氣氛很安靜，溫馨的如同午後的陽光一般。

淩雪只有低頭扒飯，心跳有些不規律的加速中，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莫名的緊張，又似在期待著什麼……

他猜測，蕭煌夜一定會問小寶貝的事，也在心底想好了答案，偏偏對方比他想像中來得沉著，亦或者說是更為信任他。

一直到淩雪吃飽喝足了之後，蕭煌夜將盤碟收拾乾淨，又給兩人分別倒了一杯剛沏好的新茶，這才扯開了話題。

大多時候，都是淩雪在說，說過去三年間發生的事情，最後轉到離開自由之城，意外地被小寶貝砸到了，兩人一起上路的故事。

“他為何喊你爹爹？”

淩雪抬頭，對上蕭煌夜若有所思的目光，揣測道：“童言無忌？”

這四個字倒是好用，可惜對方不買帳。

蕭煌夜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少年，緩慢而肯定的搖搖頭。

淩雪鬱結，明明就是小孩子隨口亂喊的話，蕭煌夜怎就當真了呢？難不成還真是他跟別人生的！

“哥！”

“或許他真是你兒子。”

蕭煌夜一本正經道。

淩雪默默地撇過頭，嘴角微微抽搐：究竟是哪個女人這麼不幸啊？

“累了嗎？”

蕭煌夜突然站起身，柔聲道。

淩雪猛然回神，腦海中只閃過一句話：飽暖思淫欲……

“咳咳，有點吃撐了。”

少年尷尬的答道。

男人淡淡一笑，俯身將人抱起，貼在對方耳畔，繼續道：“那就運動一下。”

“……”

淩雪默然，究竟是他的思想太齷齪？還是蕭煌夜真的變壞了？嗯！？

運動一下，偏偏是這種情況下，讓人不由的往歪處想去。

“出去似乎不大方便，不如就去裡屋歇著吧？”男人的聲音一如春風般和煦。

淩雪摸摸鼻樑，最後得出結論：三年不見想，確實蕭煌夜變壞了！

……

“不方便你妹——”

與之同時，洛非煙正處在沉霜殿外，指天怒駡！

沉霜殿，毗鄰景和宮，自三年前，蕭煌夜帶領著傭兵團歸來之後，淩浩然、淩二、于舒黎三人，加上小雪貂，便搬進了這沉霜殿，與蕭垨和晨晨住在一個屋簷之下。

意欲為何？

起初，老狐狸是不滿蕭煌夜將他家小雪給弄丟了，還屁都不蹦一個，一句都不肯解釋……

就這麼冷戰了一段時日。

後來，倒是跟蕭垨、晨晨投緣。

畢竟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共同話題，閒暇時，老狐狸就喜歡聽色晨晨吹牛扯淡，說起淩雪當年變成大熊貓發生的一系列往事。

天天說，天天聽，就是不見膩。

久而久之，洛非煙也習慣著往沉霜殿跑。

今兒個，跑到半途，被一小破孩給砸中了。

好吧，不是小破孩，而是一個精緻可愛的小娃娃，可惜這小娃娃不識相啊，逮著她這一絕世大美女居然“姥姥”、“姥姥”地追著喊……

洛非煙那顆蘿莉心頓時碎成一片片……

這孩子比小雪子還可惡！

國師大人傷心地腹誹道，愣是拖著這麼個小尾巴，一路來到了沉霜殿。

其實看到小寶貝的瞬間，國師大人已經心如明鏡，只不過……

天機不可洩露。

有些事，她不方便說。

“小鬼，老娘的裙子快被你扯破了！”

洛非煙當時的神情很窘，暗暗在心底鄙視了一百遍某人取名的水準後，直接作出以下決定：將小寶貝送去讓老狐狸照顧！

她可不會帶小孩，教壞了孩子，指不定會被人家爹娘怎麼報復呢！

可是——

老狐狸居然跟她說“不方便”！？

“喂！”

國師大人惱羞成怒，一手拎著小寶貝沖進了沉霜殿，瞬移到淩浩然面前。

“這孩子，你從哪裡拐來的？”

自打識破洛非煙的真面目後，老狐狸對國師大人的敬重與欽佩就如那一江春風向東流……再也不復返了。

“什麼拐來的！是淩雪帶回來的！”

洛非煙沒好氣的說道，一個不留神，小寶貝居然掙開了她，直接朝著于舒黎跑了過去。

那死狐狸精不就長得人模人樣了點麼！用得著這麼埋汰她，轉身投向那廝的懷抱麼！

洛非煙悶悶的斜了眼笑得更勾魂似的于舒黎，白衣翩翩，玉扇輕搖，要多騷包有多騷包！

小寶貝偏偏就吃他那一套，屁顛屁顛地跑上前，舉著白白嫩嫩的小手，隨後在狐狸精如雪白袍上，烙下一個鮮明的五爪印，一邊朝著對方甜蜜蜜的笑道：“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噗……

洛緋煙差點吐血了！

赤裸裸的差別待遇啊！

管她喊姥姥，卻叫于舒黎哥哥！？

于舒黎微微一怔後，笑容溫和地伸手，正要撫摸對方毛茸茸的腦袋，小寶貝卻一溜煙的跑了，逕自跑到淩浩然跟前，乖巧地喚道：“爺爺……”

老狐狸瞬間被秒殺，老臉呆滯的定格著，忘記了反應。

緊接著，“二叔叔”、“小垨叔叔”、“色大叔”仨人前仆後繼，紛紛被小寶貝的風采閃瞎了眼。

“咳咳……”

國師大人面色不虞的掩嘴輕咳。

其餘一干人等終於緩過神來，一致看向洛非煙，一雙雙震驚中充滿了探究的目光，似乎在問：這孩子，究竟是誰？

居然不用介紹，就能喊出他們的名字！

更過分的是——

“為什麼我變成叔叔了，他卻是哥哥？”

淩二不滿的叫囂道。

小寶貝露齒一笑，十分欠扁的答道：“因為我樂意！”

眾人：“……”

短暫的沉默中，洛非煙思緒飛速運轉。

“淩雪回來了。”

最終，只丟出這句話。

但效果已經足夠了，足夠所有人將重心轉移。

首先忍不住往外沖去的是淩二，不過很快，他就被老狐狸呵斥住了。

“回來。”

“少爺回來了，我想去看看……”

淩二甚是委屈的扁扁嘴道。

淩浩然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你現在去，也輪不到你看。”

蕭煌夜此人，平日裡表現的無情無欲，淡漠至極，實則——

老狐狸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若不是因為淩雪敬他如長輩，蕭煌夜大概連他的醋都得吃。

男人的佔有欲太強，不是件好事啊……

所幸蕭煌夜如今的實力，足夠保護好淩雪不受傷害，不被委屈……

所以他老人家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就這麼著吧。

回過神來，淩浩然再次將目光轉向小寶貝，這小娃娃已經分外熟稔的跑去跟小雪貂打成一片，玩得正起勁。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

老狐狸驚訝的瞪大眼睛，隨即看向杵在一旁，神情頗為糾結的國師大人。

察覺到對方的注視，洛非煙回頭，四目相對間，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答覆，同時千里傳音給淩浩然：“這件事，暫時保密。”

淩浩然沉吟了刹那，默然點頭。

小寶貝這邊玩得不亦樂乎，淩雪那廂卻是氣氛逐漸升溫，如履雲端。

“怎麼想到男扮女裝的？”

銀絲發飾被輕易取下，如瀑般的長髮傾瀉而下，少年若有所思，反問道：“好看嗎？”

蕭煌夜單手撐著床榻，俯身吻了吻少年的唇角，頷首道：“好看。”

淩雪倚在床頭，伸手揪住對方的衣襟，揚起嘴角，笑了笑，隨後在男人的臉頰啵了一口。

“自然是為了娶你過門啊，哥。”

蕭煌夜劍眉微挑，隨後甚是贊同的點點頭，一邊抽去少年系在腰間的紅絲腰帶，將那一身火紅衣衫剝去……

“好。”

三年前淩雪說過的話，他一直都記著，嫁與娶，並非重點，重點是兩個人的心是在一起的。

重逢至今，蕭煌夜表現得頗為沉著冷靜，直至這一刻，親手感受著少年的體溫，他才真正的平靜了下來……

興奮，激動，欣喜，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指尖不由得微微顫慄著。

“寶寶……”

男人溫柔的喚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充滿了令人迷醉的氣息。

淩雪輕聲應著，身體在升溫。

但這麼坐以待斃，也不是他的作風，索性主動伸手，去脫男人的衣服……

“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終於坦誠相對了。

淩雪暗暗鬆口氣，鼓起勇氣，沉聲道。

很想很想，想到肝腸寸斷……

那一份思念，比他想像中更加深……

“寶寶。”

蕭煌夜直接將語言化作行動，所有的情懷變成了一個個溫柔的細吻，虔誠地吻著少年的每一寸肌膚……